《耶胡达·阿米亥诗选(上下)》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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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河北教育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2-7
ISBN:9787543446991
作者:[以] 耶胡达·阿米亥
页数:467页

这不是读后感,这是直接的CTRL+V

人的一生人的一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每一件事情。没有足够的空间去容纳每一个欲望。《传道书》的说法是错误的。人不得不在恨的同时也在爱,用同一双眼睛欢笑并且哭泣用同一双手抛掷石块并且堆聚石块,在战争中制造爱并且在爱中制造战争。憎恨并且宽恕,追忆并且遗忘规整并且搅混,吞食并且消化——那历史用漫长年代造就的一切。人的一生没有足够的时间。当他失去了他就去寻找当他找到了他就遗忘当他遗忘了他就去爱当他爱了他就开始遗忘。他的灵魂是博学的并且非常专业,但他的身体始终是业余的,不断在尝试和摸索。他不曾学会,总是陷入迷惑,沉醉与迷失在悲喜里。人将在秋日死去,犹如一颗无花果,萎缩,甘甜,充满自身。树叶在地面干枯,光秃秃的枝干直指某个地方只有在那里,万物才各有其时。

枪和玫瑰,及我的桂冠诗人

第一次读到耶胡达.阿米亥(Yehuda Amichai),记得是在《读者》的言论版上,过目难忘。快乐没有父亲,没有一个父亲曾经向前一个学习,它死去,没有继嗣。但悲伤却有悠久的传统,从眼传到眼,从心传到心。第二次读到,是一则诙谐的小品空中小姐说熄灭所有吸烟材料,但她并未特指,香烟、雪茄或烟斗。我在心里对她说:“你拥有美丽的恋爱材料,我也不特指。第三次读到,是拉宾推荐他做以色列的桂冠诗人,有个有点造作的例子,说以色列的年轻人去服兵役必带两样东西,一是随身行李,一是阿米亥诗集(让我想起《文化苦旅》和三陪女的传闻),不过是诗集呵,有一个民族标榜自己的年轻人读现代诗,才复兴的希伯来语的现代诗,不是汪国真,是真正的诗歌,WOW!第四次,寒冷的图书馆,书架的顶端,杏黄色的简单封面,不是我那天去图书馆期待的首选。然后,这是我一辈子除了课本读得最慢的书,一页一页一首一首的抄,我希望我能全部记住,像是种对好东西的占有欲,我没有读过太多外国的现代诗,但耶胡达.阿米亥,一定是我的桂冠诗人。天天看国际新闻,天天有以色列和巴勒斯坦,有时候觉得阿拉伯人太残忍,有时候又觉得犹太人小气不讲理,但耶路撒冷究竟是什么样子?耶胡达.阿米亥,犹太人,看看他在世的年份,就知道他有资格诉说着一切,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告诉我的比我想象中多得多,另一些答案,关于死与生,关于痛楚的成长,像一个英国乐队“枪和玫瑰”的名字一样,他的土地有日常与神圣,有爱情与战争,他把一个一应俱全的耶路撒冷带到了我身边。我觉得是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堆砌你脑袋里的词语,让它表现出你想表达的来。但很多人只是让我看见千篇一律的场景,无病呻吟的情感,输掉了这个表达自我的文字游戏。而耶胡达.阿米亥做得很棒,我真的感同身受那个完全陌生的民族中,一个未老先衰的灵魂。2000年9月22日,这个看上去很和蔼的老头似了,但他的诗依然蠢蠢欲动。我甚至觉得走在路上这位诗人还会走来,用拐杖点着我说:“嘿,不是这样。"这种亲切感旁的诗人从未给过我,只有耶胡达.阿米亥用诗让我看清生活。“他那平静、清晰、超然而热情的语调永远在我耳边呢喃。”

译阿米亥5首

Try To Remember Some DetailsTry to remember some details. Remember the clothing of the one you love so that on the day of loss you'll be able to say: last seen wearing such-and-such, brown jacket, white hat. Try to remember some details. For they have no face and their soul is hidden and their crying is the same as their laughter, and their silence and their shouting rise to one height and their body temperature is between 98 and 104 degrees and they have no life outside this narrow space and they have no graven image, no likeness, no memory and they have paper cups on the day of their rejoicing and paper cups that are used once only. Try to remember some details. For the world is filled with people who were torn from their sleep with no one to mend the tear, and unlike wild beasts they live each in his lonely hiding place and they die together on battlefields and in hospitals. And the earth will swallow all of them, good and evil together, like the followers of Korah, all of them in thir rebellion against death, their mouths open till the last moment, praising and cursing in a single howl. Try, try to remember some details. 试着去铭记一些细节试着去铭记一些细节。铭记你爱人的衣着以使你在失散之日能够说:别离时我见他穿着如何如何,棕色夹克,白帽子。试着去铭记一些细节。因为他们没有脸容他们的灵魂也被藏匿,他们的哭泣一如他们的笑音,他们的沉默和他们的呼喊升到同一高度他们的体温在98度和104度之间他们在这狭小的空间之外无法存活他们没有不灭的信仰,没有画像,没有记忆并在欢庆之日上,他们握持着仅用过一次的纸杯。试着去铭记一些细节。因为这世界塞满了从他们的睡眠上撕下的人无人去修补眼泪,他们也不像野兽,各自生活在自己孤寂的穴洞,他们在战场上和医院中一同死去。大地将吞下他们所有人,连同善和恶,像吞食柯拉花,所有对抗着大地的人们,他们的嘴大张到最后一刻,用纯粹的呼号,赞颂并诅咒着。试着,试着去铭记一些细节。阿米亥的用词极淡,爽利,“没有”他就说“没有”,不会说“缺失”“空缺”“失却”,“有”就是“有”,也不会说“拥有”“持有”,因此在译诗时,我给某些词语适当的泼了点色。Half The People In The WorldHalf the people in the world love the other half, half the people hate the other half. Must I because of this half and that half go wandering and changing ceaselessly like rain in its cycle, must I sleep among rocks, and grow rugged like the trunks of olive trees, and hear the moon barking at me, and camouflage my love with worries, and sprout like frightened grass between the railroad tracks, and live underground like a mole, and remain with roots and not with branches, and not feel my cheek against the cheek of angels, and love in the first cave, and marry my wife beneath a canopy of beams that support the earth, and act out my death, always till the last breath and the last words and without ever understanding, and put flagpoles on top of my house and a bomb shelter underneath. And go out on raids made only for returning and go through all the appalling stations—cat,stick,fire,water,butcher, between the kid and the angel of death? Half the people love, half the people hate. And where is my place between such well-matched halves, and through what crack will I see the white housing projects of my dreams and the bare foot runners on the sands or, at least, the waving of a girl's kerchief, beside the mound? 半数的世人半数的世人爱另一半,半数的人恨另一半。我须因这一半和那一半而流浪并如循环的雨般不停变幻,我须睡在岩石上,并如橄榄树枝曲折的生长,并听见月亮对我吠叫,并用忧虑掩饰我的爱,并像铁轨间惊惧的草般抽芽,并活在地下如一只鼹鼠,并归属根系而非树枝,并不感到我的脸颊倚着天使的脸颊,并在第一个洞穴中恋爱,并在支撑着大地的苍穹之柱下迎娶我妻,并实践我的死亡,直到最后一口气直到最后的言辞直到空失曾有的互爱,并在我的房顶放上旗竿,并在其下修筑一个防弹掩体。并外出走上那条只为回返而造的路并穿越所有令人惊惧的车站——猫,枯枝,火焰,流水,屠夫,在羔羊和死亡天使之间?半数的人爱着,半数的人恨着。在这对等的半数中我的位置在哪,透过什么裂缝我将看见我的梦之白房的修筑和沙滩上赤脚的奔跑者,或者,至少,在一座堤边一个女孩的手帕的挥舞?Of Three Or Four In The RoomOut of three or four in the roomOne is always standing at the window.Forced to see the injustice amongst the thorns,The fires on the hills.And people who left wholeAre brought home in the evening, like small change.Out of three or four in the roomOne is always standing at the window.Hair dark above his thoughts.Behind him, the words, wandering, without luggage,Hearts without provision, prophecies without waterBig stones put thereStanding, closed like lettersWith no addresses; and no one to receive them. 房间里的三四个人房屋里的三四个人之外有个人恒久的站立窗前。被迫观看荆棘中的不义,丘陵上的火。彻底远去的人在夜晚被捎回家,像微薄的找零。房屋里的三四个人之外有个人恒久的站立窗前。黑发覆没了他的思绪。在他身后,无言之辞,飘荡着。失却资粮的心,失却流水的预言巨石被置于那儿挺立着,封藏如信函无处投递;也无人接收。God Has Pity On Kindergarten ChildrenGod has pity on kindergarten children,He pities school children -- less.But adults he pities not at all.He abandons them,And sometimes they have to crawl on all foursIn the scorching sandTo reach the dressing station,Streaming with blood.But perhapsHe will have pity on those who love trulyAnd take care of themAnd shade themLike a tree over the sleeper on the public bench.Perhaps even we will spend on themOur last pennies of kindnessInherited from mother,So that their own happiness will protect usNow and on other days. 上帝怜恤幼稚园的孩子上帝怜恤幼稚园的孩子,他怜恤求学的孩子——较少些。但对成人他毫不怜恤。他抛弃他们,并且他们有时需要用四肢在灼烫的沙子上匍匐为了寻找医救站,浴血前行。但是也许他会怜恤真诚相爱的人并护佑他们荫庇他们像一棵树覆着公园长椅上的睡者。也许我们甚至将在他们身上花费传承自母亲的我们仅剩的慈爱之币,以使他们自我的幸福能护佑我们现在和其他的日子。“To reach the dressing station,Streaming with blood。”傅浩译本认为随血飘移(Streaming)的是医救站,但中间有个逗号,则Streaming的应是“他们”吧?我斗胆把crawl(爬行)的意思拆开,剩下“匍匐”在前,并组构了末句的“浴血前行”,臆断了吗?A Pity. We Were Such a Good InventionThey amputatedYour thighs off my hips.As far as I'm concerned They are all surgeons. All of them.They dismantled usEach from the other.As far as I'm concernedThey are all engineers. All of them.A pity. We were such a goodAnd loving invention.An aeroplane made from a man and wife.Wings and everything.We hovered a little above the earth.We even flew a little. 可惜。我们曾是多鲜活的一个造物他们从我的髋部截下你的腿。如我所忧虑他们都是外科医师。他们所有人。他们把我们从彼此身上卸下。如我所忧虑他们都是工程师。他们所有人。可惜。我们曾是多鲜活忠诚的一个造物。一架由一个男人和他的妻子制成的飞机。翅膀和一切。我们曾在大地之上低低盘旋。我们甚至低低飞翔过。“As far as I'm concerned。”一句译的不好。就字面来看,可译成“尽我所虑”,其实和“尽我所知”“尽我所爱”是同样句式,但在中文中就没有后者的直感。只好意译。再琢磨吧。

走向没有人的历史:记念耶胡达.阿米亥

走向没有人的历史:记念耶胡达.阿米亥                             廖伟棠「雨下了,死后的救赎来了。/锈比血更恒久,比/火更美。」我在诗刊《偏移》上读到阿米亥的这首《烧毁了的轿车上的第一场雨》的时候,我被深深憾动了。我想起我曾经在一篇文章里写过的一句话:「诗歌必须有其意义,无论是对于人还是对于历史——甚至是没有人的历史」,这句神秘的话,通过阿米亥的诗,我突然明白了何谓「没有人的历史」,和它是如何在诗歌中被领悟﹑被抵达的。然而,正当我要更深刻地了解他的时候,这个诗人去世了。耶胡达.阿米亥(Yehuda Amichai),以色列著名诗人﹑剧作家﹑小说家。1924年生于德国乌尔兹堡,1936年随家迁居以色列,二战期间在盟军犹太军队服役,从事哈根纳地下工作,他亦曾参与以色列独立战争和西奈战争。战后他当过多年的中学老师,后任教于希伯来大学和格林堡师范学院,先后出版了《诗:1948-1962》﹑《现在风暴之中,诗:1963-1968》﹑《阿门》﹑《时间》﹑《巨大的宁静》﹑《耶路撒冷之诗》等十余部诗集及三本小说。他一直生活在耶路撒冷,2000年9月22日因病逝世。作为二十世纪的一个犹太族诗人,并且经历过二次大战和犹太复国运动,关于民族主义的思考必然亘穿阿米亥的诗歌之中。对于一个长期被欺凌被驱逐的民族,民族主义情绪的初期产生绝对是正面的,而且是扶持这个民族重新屹立的力量。就像爱尔兰著名诗人叶慈一样,阿米亥在其关于犹太集中营﹑纳粹的种族灭绝大屠杀的早期诗作中,也是以文字唤醒民族反抗的力量,而且更多的是以宁静得具有治疗作用的诗句去安慰这个民族所受到的创伤。但当以色列立国之后,高涨的民族情绪渐渐走向了反面:向阿拉伯地区的扩张和对阿拉伯人的敌视,犹太族的极端份子要把犹太族由被欺凌的民族变成欺凌他族的民族。这时,当群众被盲目的历史洪流挟拥着前进的时候,只有作为民族良心的诗人,深深感到了它的危险。由此,他开始反思民族主义,他的一首标题就带着反讽的诗道明了他在新时期的立场:  我的爱国生活当我年轻的时候整个国家也年轻。而我的父亲是所有人的父亲。当我快乐的时候国家也同样快乐,而当我跳跃在她的身上她也跳跃在我的身上。春天里覆盖她的青草也同样让我变得柔软,而夏天干旱的土地伤害我就像我自己皲裂的脚掌。当我第一次墬入爱河,人们宣告了她的独立,而当我的头发飘拂在微风里,她的旗帜也是如此。当我搏杀在战斗中,她奋战,当我起身她也同样起身,而当我倒下的时候她慢慢倒在我的身旁。如今我开始渐渐远离了这一切:就像有些东西要等胶水干透之后才能胶牢,我正在被拆开并卷入我自身。有一天我在警察乐队看见一位单簧管演奏家他正在戴维堡演奏。他的头发雪白而他的面容平静:这副面容就像1946年,一个唯一的年份在诸多著名的和恐怖的年份之间那年没有发生什么除了一个伟大的期望以及他的音乐还有我的爱人一个在耶路撒冷宁静的家中安坐的女孩。此后我再没见过他,但一个追求世界更美好的愿望决不会离开他的脸庞。就像诗的第一段所讲,在最早的时候,诗人和他的祖国是同步的,因为那个时候国家以纯洁的目的奋发前进。到如今,诗人固然仍珍重以前的牺牲和战斗,但「就像有些东西要等胶水干透之后才能胶牢」,诗人觉得必须冷静下来重新审视国家和民族的意义。他说了一个小故事,也像是寓言,表白了诗人在新的时代只怀念人们最源初的对世界更美好的愿望——那就像一个老音乐家对音乐的专注和一个年轻人对他的爱人的想念一样单纯的愿望。这是关乎整个世界和作为共在的人类的,因此阿米亥作为一个无关功利的诗人,超越了抽象的国家概念和民族概念,并渐渐开始脱离「有人之历史」——它的固执﹑自私和对真理的羁绊。触发阿米亥作此省思的,必然是环绕着这个世纪的死亡。死亡作为一个强大的主题,也像阴影一样环绕着阿米亥的每一首诗。这与他曾参加多次战争有关,也和他的民族记忆有关:犹太民族曾是这个世纪中最接近灭亡的民族,死亡的威胁作为集体记忆已经在阿米亥那一代犹太人的思想中深深烙印。正所谓「向死而在」,死亡最大的意义,是启迪我们如何去「存在」﹑去「生」。而当诗人把关注落在普遍性的人类的存在时,民族和国家都沦为虚妄的了。《阵亡者纪念日》一诗正从战争过后对死亡的反思出发去质问生者。他叙述阵亡者纪念日的街上游行,悲伤日益消减好像已经变得虚假:「用悲伤混合悲伤,就像省事的历史,/那种在某一天堆砌起来的节日﹑牺牲和哀悼/为的是让人们记起来简单而且方便」,为国家或是为战争本身而死都没有了意义,仅沦为了日子的象征符号。然而阿米亥把重心从死亡移向大街上的生者和他们生存的环境,并突兀地指出:「在这一切后面也许真的藏着伟大的幸福」。那是因为这死,这与生者同步前行的死,却因为生者所借寓的悲伤而重省自己的悲伤,因生者所借寓的牺牲(「儿子死于战争的一个男人在街上走着/像一个胎儿死在子宫的女人」)而让自己的牺牲再次突显,所以令人猜测「伟大的幸福」。但这伟大,又不无讽刺存在,因为它前面有这么一句:「噢,甜蜜的世界浸湿了,就像面包/泡在甜奶里,给可怕的坏牙的上帝」。被死亡讥讽的生存动荡不安。另一首《人的一生》则脱离战争,直接从高角度去俯视人生存的悲剧和希望。全诗几乎都使用概括性的判断句,使得诗人具有一个彷佛神一样的悲悯的角度,去叙述人生的种种矛盾﹑遗憾﹑混乱和盲目:「他的灵魂历尽沧桑,他的灵魂/极其专业,/可是他的肉体一如既往地/业余」。但是叙述到人的一生结束时,诗的视角陡然转为从下仰望死亡所归的地方,秋天广寥的天空:「就像无花果在秋天凋零/枯萎,充满了自己,满缀甜果,/叶子在地上变得枯干,/空空的枝干指向那个地方/只有在那里,万物才各有其时。」若果人们仔细对待自己的生,甚至是它的混乱和悲哀,那么也许会日渐充足,像里尔克说的,在死亡中一举嬴得了全部。对死亡的追问在《在库克拉比大街》中更加深入,并且坚定地提出了诗人的希望:  在库克拉比大街在库克拉比大街我独自行走没碰上这个好人——他祈祷戴一顶皮绒帽他办公时戴一顶丝绒帽,都飞扬在死者的风中在我的上空,飘拂在水面在我的梦里。我来到先知的大街——空无一人。而埃塞俄比亚的大街——寥寥数人。我正在寻找一个地方好让你跟我一起生活为你填满你孤单的巢穴,建立一个地方为我的痛苦用我额头的汗水查对一条道路你会从那里归来以及你故居的窗户,一个裂开的伤口,在关闭与开启之间,在光明与黑暗之间。有烤面包的香气从一个棚屋里面传出,那是一家店铺人们在那里散发免费圣经,免费,免费。远远胜过一个先知曾给这些混乱的里巷留下的一切,当这一切倾倒在他的身上他变成另外一个人。在库克拉比大街我独自行走——你的墓床在我的背上像一个十字架——尽管这令人难以置信一张女人的睡床将成为一种新信仰的符号。以库克拉比为代表的死者在阿米亥的寻找中仅形成空无,于是他转而寻找生,并渴望为生而建立﹑而铺设道路。以面包的香气和先知作对照,只有生活被先知接受而不是先知去左右生活,他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阿米亥以此质问:假如生的渴念远胜于死的余荫,为何不以生的象征——「女人的睡床」代替死的象征——「墓床」和「十字架」,来建立一种新的信仰?从对人的生的关注进而跨入更广阔的对并非以人为重心的世界的关注,在一首《野和平》中我找见其迫切的呼唤。「野」和「和平」像是完全相反的,用「野」来形容「和平」突显和平的迫切性,同时也用上了「野」的本义:「让它来吧,/就像野花/突兀地来,因为田野/需要:野和平。」,和平本身应该是自然的﹑原生的﹑必然存在于世的。这完全超越于在诗的前部的两种和平:世人以为的乐观的和平,以及诗人感叹的悲观的和平。真正的和平理应属于这个世界,而非依赖于人类的战火平息,它来临是因为田野的需要。在《烧毁了的轿车上的第一场雨》中,那种令人卑微地被憾动的:「没有人的历史」在其背后呼之欲出。诗歌描写「路边一辆轿车的残骸近旁/生命紧挨着死亡」,由大自然出来把一切收容吧,「雨下了,死后的救赎来了。/锈比血更恒久,比/火更美。」历史沉入由风和雨承载的时间和地点中:「一阵风是时间,另一阵风是地点,/循环交替,而上帝/始终在那里」,在这收容中,「人和机器/......从那里走进历史/走进考古走进/美丽的地质岩层:/那也是永恒,一种深沉的愉悦」,生与死都不再重要——相对那深沉的愉悦。结尾说的祭祀的牺牲由实质的人向空洞的默念的转变,随着血的缺失,那吞噬一切者更广大地占领了世界,最后「连祈祷都不要了」像是警醒人的自大:在这个永恒的空间里,人是无效的。和这首诗对应的,阿米亥著名的《战场上的雨》,短短五行:「雨落在我的友人的脸上,/在我活着的友人的脸上,/那些用毯子遮头的人。/雨也落在我死去的友人的脸上,那些身上不遮一物的人。」也说出了同样道理:历史公允﹑无情地对待生者和死者,甚或,由于全无遮盖,死者与物取得了同样的地位。生者并不比死者更优胜,人亦不比物更优胜。《秋,爱,史》是我看过阿米亥的最伟大的一首诗,通过这首诗,他完整地叙说了他成熟了的世界观﹑历史观,正是这首诗,完满地解答我的困惑﹑抵达了一个诗人面对「没有人的历史」的从容境地。作为本文的最后部分,我为这首诗的每一段献上我的卑微的解释:    秋,爱,史1是夏的结束。经过最后一波热浪的严刑拷打,夏供认了它的罪行,但我要说:那枯树是帝王而那荆棘是荣光,蓟草以自身的坚硬来保持自身是奇迹。寄生藤比寄主更漂亮,而葡萄的卷须干枯了还爱恋的紧依着悬钩子。洁白的羽毛在一个洞口外证实那场惨烈的死亡同时也证实那巨翅搏击时的美。条条裂口和缝隙在饱受折磨的土地上将绘制成我一生的地图。从这儿开始,鸟类观察者可以测定历史,地质学家可以标记出未来,气象学家可以解读上帝之手的掌纹,以及植物学家可以成为智慧之树的内行,明辨善恶。    在秋天来临之际,万物以其残酷﹑悲哀及对之的承受去成就美——那有如叶慈在《一九一六年复活节》中说的:「一个可怕的美已经诞生」的美。美即这个原本存有的世界它那原本的内涵。诗人呼吁我们:何不从物﹑从坚实无情的世界(像另一个愤世嫉俗的诗人,美国的杰佛斯所描绘的)出发去认识所谓形而上的知识,去重审我们习以为常的历史﹑文明观?2用我的手掌挤压,就像恋人拧了一把,我检查无花果是否成熟。我永远都无法知道对无花果而言什么才算是死亡,被摘下树枝或烂在地上,它们的地狱是什么以及它们的伊甸园,它们的拯救和它们的复活又是什么。把它们吞吃的嘴巴——这是天堂之门还是阴间之口?在很久很久以前,树木是人类的众神。如今或许我们成了众神对树木和它们的果实来说。斑鸠鸟满怀爱意呼唤着它的弟兄角豆树;它一点也不了解进化演变之万古横亘于它们之间,它只是呼唤呼唤呼唤着。  永远有待我们去发现的物的永恒性,假如把我们的存在观念加诸其身,我们才赫然发觉它们自有一个广阔的天地,这天地比我们更自如﹑更纯真,它可以完全和我们的占据无关。这也许才是真正的历史,在人类之外运行着,周遭变化并无碍其原生的「爱意」。3仰头的凝视想看看是否有云彩——何以它如此轻盈一路飘拂:墙壁,阳台,急待着挂出去晾干的衣服,想望的窗户,屋顶,天空。张开的手掌伸出去想看看是否有雨滴——那可是最最纯真的手掌,最最坚定,最最虔诚远胜于所有祈祷屋中的所有礼拜者。  如果有神恩,这一段所诉说的也许就是「浩荡的神恩」,当抛却功利和人世喧嚣,它就如风如雨直接加诸我身。这里的云和雨,难道也不是前面诗中落在烧毁轿车上的雨和落在战场上的雨吗?它公允地协调毁灭和赐福,就如世界本然。4飞机升上高空,那些欣喜归家的人们端坐在那些离家人的身旁而两者的面孔是相同的。激情的气流涌动形成了预示秋天的雨水。在十字军的遗迹里,秋的红海葱花朵盛开不败它的枝叶在春天里萌发,但它都知道是什么发生在漫长的干燥的夏季与夏季之间。这是它简明的永恒。那些水塔树立在Yad Mordechai和Negba的遗迹中得以保存就像一个记念品。我们就是这样一个秋的民族,记念着Masada的崩塌以及它的自毁,Jotapata和Betar的遗迹以及耶路撒冷的毁灭尽在西墙那儿举行。啊残余后的残余。就像一个人珍藏一双破裂的旧鞋,一只烂袜子,一些残存的字母当作留念。所以这一切都只是等待着,要不了多久,死亡的时刻。而我们所有的生命,在其中发生着的一切,在其中来来往往的人潮,是一道篱笆围住生命。而死亡也是一道篱笆围住生命。  尽管归家的人和离家的人刚刚相反,但他们在同一个天空中,只要他们都安然接受这一切变动,他们便有喜悦像雨水涌流。秋天既意味着凋零亦意味收成,就像同处秋雨下的有种种遗址,亦有花朵的盛放,而作为「秋的民族」,则意味着在丰盛和萎败之间达观的安置自身。秋天到了,冬天还会远吗?从春至冬的变化,不过是表示将又要开始新的一次轮转,我们人类的执念却只是阻碍它的徒劳的「篱笆」。假如能从容回去,回去那「发生」之春,岂不是更接近像海德格说的:存在的真理之侧?5我望见一棵树在秋天里它坚实的种子喀啦喀啦作响装满了豆荚。而一个男人的种子倾泻然后滑出,黏黏的,然后被吞没不发出一丝声响。难道是一棵树的种子更优越胜过一个男人的种子:它像是欢快地喀啦作响。干旱就是它的情歌。这是对上一段所说的寓言:若果真到了毁灭的时刻,我们如能够远离我们自身的定性,接近﹑领会物的﹑世界的定性,我们才能得到更欢快的生的延续。其后,甚至是冬天的干旱,我们也能坦然接纳进入这一延续之中了。海德格在后期著作《面向思的事情》中指出:「对物的泰然任之,和对神秘的虚怀敞开」是通向对存在的新的理解的根基。我们可以看出,阿米亥从对民族﹑家国﹑历史的反思,经由死亡带来的觉悟,走向更广大的﹑对「无人的历史」的直面,他所达到的﹑建设的正是此一新的根基。而且他的这一诗/思的过程,正如里尔克诗云:「正是在一种明白的纯粹挣到的成就中,奇迹才变得不可思议」,阿米亥的觉悟并非依赖于「灵感」或一种「出世」的逃避来达到的,而是经过了以色列和这个世界在上世纪面对的残酷现实和历史的洗礼,而痛苦地诞生的奇迹。在阿米亥去世后的匆匆数天,在耶路撒冷等地,以巴双方又掀起了新的一轮血腥冲突。人类历史上的愚蠢﹑盲目和狭隘又再丝毫不变的重演一番,诗人的启示和告诫却被他们置若罔闻。而这时候,我们的诗人已经静静地归于他所说的「简明的永恒」:「美丽的地质岩层:/那也是永恒,一种深沉的愉悦」。我愿为诗人和其它死者默念他的一首诗,在这首诗中轻声诉说着繁盛与终结,还有鲜花,而我们就是这样熬过我们面对的死亡的:那是夏季,或是夏季的终日,我听见你的脚步,你走过,自东向西像最后的一次。而在世界上失落了手帕,人群,和书籍。那是夏季,或是夏季的终日,下午还有许多小时,你仍存在;你已穿上你的尸衣像第一次。而你永远不会在意因为它由鲜花绣缀。(注:本文所引阿米亥诗中译,《烧毁了的轿车上的第一场雨》﹑《阵亡者纪念日》﹑《人的一生》﹑《野和平》为刘国鹏译,《我的爱国生活》﹑《在库克拉比大街》﹑《秋,爱,史》为罗池译,《战场上的雨》为董继平译)

站着的阿米亥

 一    一直以来都想为我所喜欢的一些诗人写点东西,无奈太懒,越来越没有动力去完成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这看似矛盾的说法却贯穿了我纠结的最近几年,比党的政策都要坚硬。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对于这些对生命如此严谨敏感的大师来讲,任何的偏颇与解读上的误差都将构成自身的自责。当然,普通个体的赏析不存在对与错。在这个寂静又热闹的夜晚,我又一次翻起了因刚打印后还隐约冒着热气的阿米亥的诗,这一刻的旅行,就从这位犹太老头开始吧。    二    如果要了解一个诗人,那最好的方式当然是直接从他的诗入手了。那么如果要了解一个诗人的诗,尤其是国外大师的作品,首先就要过翻译这关,因此译者就显得尤为重要。阿米亥作品的译者众多,傅浩、罗池、王家新、董继平等人都对这位外表安静祥和的老人的作品钟爱有加。他们先后都尝试过对阿米亥的解读与再创作。根据罗伯特·勃莱在《翻译的八个阶段》所指出地翻译需要注意的问题,比如了解原诗和译诗之间的社会文化差别、词序、口语体还是书面体,以及调子或者语气问题等,我更倾向王家新的翻译。    这位现任教于中国人民大学的教授本身就是诗人,在对诗人语感的把控上明显要高于其他人,作为朦胧诗后“知识分子写作”的代表,他对中国新诗的贡献是无人能否认的,他所创立的“诗歌威望”与“品牌效益”也令诗歌爱好者放心。王家新的翻译厚重、澄明,在对历史的态度方面显得端庄而严谨,在细节的把控方面,他又多了日常的温暖与和谐,这种翻译风格无意是最契合有过苦难经历的诗人,也最大可能的还原了阿米亥本人。在翻译上唯一有点遗憾的是,阿米亥本人用古老的希伯来语写作,那么翻译就要从希伯来语转换为英语,再从英语翻译成汉语,诗歌本身对翻译的敏感比较剧烈,何况是这么的“舟车劳顿”。因此,翻译阿米亥比翻译其他诗人还要难。    三    阿米亥,以色列著名诗人,1924年出生于德国乌尔兹堡,1936年迁居以色列,在二战期间在盟军犹太军队服役,从事地下工作,他也参加了以色列独立战争与西奈战争。战后当过中学教师,后又在希伯来大学和格林堡师范学院,2000年因病去世。    谈起犹太诗人,我们想到的还有策兰、曼德施塔姆、海涅等人,但只有阿米亥用古老的希伯来语写作,他在语言上将希伯来文学现代化,在诗歌中引入飞机、坦克这样的词汇,大量使用新闻术语、科技术语,对于过度书面化的希伯来语,进行强烈的冲击以及改造,从这一点看,他的身份已经不仅仅局限在诗人上了。他对繁杂的犹太口语、后现代词语的使用,打破了希伯来文学中古典与现代、文学与生活的隔阂。又由于他对英语、德语的熟练掌握、擅长于叙述的修饰和隐喻、大量使用俚语术语,诗歌内容广泛。因此,他所翻译的诗中的主人公冷静、客观、独立,保持公正的目光。    而说起犹太民族与文学,那么自然又联想到了波兰历史。这两个苦难的民族史那么的相似,又是那么的不同。有时候我又在想,是不是苦难才造就了这两个民族出现了如此多的大师?不过我们始终要清楚的是,个体生命的能量是很难抵达超生命的高标。所以,我们个人的努力往往显得徒劳。茨凯维奇说“波兰文学的主题是民族解放,他们对争取民族解放的斗争精神不屈不挠,至死不渝”,波兰大诗人曾经表示:我不知道该如何关注自己灵魂的拯救问题。拯救国家和拯救自我常常相互关联。与阿米亥一样,米沃什的诗同样坚定而又深远,饱含流离之痛和反思之重。但阿米亥的诗中,更多了一丝清淡,一种释怀,他是反抗,但反抗是角度更多的是人本身与历史之重,并没有过多的纠结恩怨情仇,从这方面说,我觉得他是比米沃什还要高深,智慧、宽阔的诗人,他对诗歌的信念与人性的关怀是我们所不能体会到的。    四    《我父亲的纪念日》    在我父亲的纪念日    我去看他的那些老伙伴们——    他们全都和他安葬于一排,    他生命的毕业班级。    我已记起了他们中大多数的名字,    像一个父亲在学校外召集他的    小儿子,结果来了一群。    我父亲依旧爱我,而我    总是爱他,所以我不会哭泣。    不过为了对得起这个地方    我的眼睛还是一阵发酸    在邻近的一座坟墓的帮助下——    那是一个孩子的:“我们可怜的小约西,    他死时四岁。”    来看一看王家新翻译的这首《我父亲的纪念日》,令人读后伤心难受的一首诗,我们可以想象阿米亥的父亲与老伙伴们是死于纳粹法西斯的屠杀,在诗的第一行就把读者拉入到一种凝重的气氛中去。在阿米亥去看父亲的纪念日上,他顺便去看了和他父亲葬在一起的父亲的老伙伴们,这情景就像是/他们生命的毕业班级/,永远地留在相框里。/我已记得他们中大多数的名字/就像一个父亲在学校外召集他的/小儿子,结果来了一群/。阿米亥看似简单的口语化的表达,却往往最能直达生命的核心,只有有过特殊人生体验的人,才会用这样的比喻。此时的阿米亥就是这些死去犹太人的“父亲”,这种纪念日上的看望,实则是儿子对亲人的吊唁以及汲取吸收父辈们灵魂的营养,他像一个大人一样怀念自己的父亲与那些无人看望的长辈,这种对周围长辈孤单弱小的营造,需要一颗强大而又悲悯的心。在几次强制控制着情绪后,阿米亥还是忍不住地眼睛发酸,/我们可怜的小约西/他死时四岁/ 。四岁的犹太小朋友都被可怜地杀害,对于一个满怀痛楚,情感细腻的诗人来讲,就再也不能原谅自己的感知。    从这首诗我们可以得知,阿米亥表面口语化的表达,内在却蕴含着强大的情感与思想张力。他将饱满的激情藏于幽默反讽之后,用清淡地笔调包裹深邃的生命体验,凭借日常经验与简洁的语言,去处理生与死,战争与和平等核心问题的文学创造力,制造出新的生命向度。    《我的爱国生活》    当我年轻的时候整个国家也年轻。而我的父亲    是所有人的父亲。当我快乐的时候国家    也同样快乐,而当我跳跃在她的身上她也跳跃    在我的身上。春天里覆盖她的青草    也同样让我变得柔软,而夏天干旱的土地伤害我    就像我自己皲裂的脚掌。    当我第一次墬入爱河,人们宣告了    她的独立,而当我的头发    飘拂在微风里,她的旗帜也是如此。    当我搏杀在战斗中,她奋战,当我起身    她也同样起身,而当我倒下的时候    她慢慢倒在我的身旁。    如今我开始渐渐远离了这一切:    就像有些东西要等胶水干透之后才能胶牢,    我正在被拆开并卷入我自身。    有一天我在警察乐队看见一位单簧管演奏家    他正在戴维堡演奏。    他的头发雪白而他的面容平静:这副面容    就像1946年,一个唯一的年份    在诸多著名的和恐怖的年份之间    那年没有发生什么除了一个伟大的期望以及他的音乐    还有我的爱人一个在耶路撒冷宁静的家中安坐的女孩。    此后我再没见过他,但一个追求世界更美好的愿望    决不会离开他的脸庞。    这是傅浩翻译的一首,他算是最早翻译阿米亥的学者,作为北大的文学博士,所翻译的诗歌少了留白与自我发挥的部分,多了严谨、诗歌知识密度。他与王家新构成了阿米亥诗歌中文的全部,一个是年轻时的气盛悲痛,一个是中年时的豁达成熟,客观的评价历史,反讽新时期政治的弊端。阿米亥后期的诗歌风格有些变化并逐步开阔。比如这首《我的爱国生活》,一般来说,一首诗的标题就表明了诗人的立场,而在这首诗中,读者需要仔细地阅读内容,才可知阿米亥的良苦用心。很多时候仇恨具有反噬性,在以色列立国后,极端的犹太人开始扩张领土与侵略,他们要抢回属于自己的,甚至是一种报复世界的心态在蛊惑。清醒的阿米亥当然是最具有民族良心的诗人他,他在这个时候的发声无疑是正确的,同时又那么的式微。    /当我年轻的时候整个国家也年轻/在诗人年轻的时候,整个国家都很团结,大家众志成城。可是后来呢,诗人在诗歌最后部分插入谚语故事,/有一天我在警察乐队看见一位单簧管演奏家/,他专心地演奏,对音乐保持着自身的执着。/还有我的爱人一个在耶路撒冷宁静的家中安坐的女孩/,一个年轻人对爱情的坚持。阿米亥通过这些故事想告诉人们的是,美好的愿望总是遥不可及,就如昨天与今天的整个民族。作为一个单纯的诗人,他在这首诗的中间部分表明了自己的政治立场/如今我开始渐渐远离了这一切/,他是一个有着独立思想的人,一生坚持真理,他的这种坚持已经超越了民族与国家。在2000年,这位伟大的诗人从此作古,但他的立场坚定,他的精神使一些邪恶、战争失去了意义。

比喻、比喻的延展和比喻的回旋: 耶胡达·阿米亥诗歌中比喻的三层结构

比喻、比喻的延展和比喻的回旋:耶胡达·阿米亥诗歌中比喻的三层结构耶胡达·阿米亥(Yehuda Amichai),1924年出生于德国乌尔兹堡。1935年,在犹太人回归故上大潮中,随父母迁居巴勒斯坦地区。在耶路撒冷中学毕业后,参加了对德作战。1948年以色列独立战争期间他参加以色列军突击队,战后在希伯来大学求学。毕业后在中学教授希伯来文学和圣经》,后在希伯来大学任教。2003年逝世。阿米亥从四十年代后开始发表诗作,一生写有1000余首诗,出版了25本诗集,两部长篇小说和一部短篇小说集。他不仅仅是诗人,还是小说家、剧作家、随笔家,甚至儿童文学作家。作为第一代以色列作家,阿米亥开创了希伯来语文学的全新世界。一方面,他让古老的希伯来语焕发了青春,另一方而,又以自己的方式肢解和重构着古老的希伯来习语。他以十足的个人化和口语化语言,与希伯来诗歌数千年来面对民族苦难时的集体声音决裂。作为世界顶级的诗人,他的作品至少在写作技法与内容两个方面十分值得我们关注。在内容上,他的诗歌主题丰富,涉及宗教、传统、战争、爱情、时间、日常生活等等,诗所表达的思想也纷繁复杂,笔者还未能有所把握。因此,在这篇随笔中,我将自己的野心限定在分析其写作技法的层面上,仅就阿米亥诗歌的皮毛进行一些探讨。我相信,尽管仅是在这个层面上,他的诗歌仍然足以让我们许多人学习和赞叹了。在将诗人的写作意图和诗歌的整体暂时搁置之后,初读者往往会发现阿米亥的比喻十分精妙,并且这些比喻往往是进入阿米亥诗歌的捷径。比喻是人们最熟悉的修辞之一,无论是在文学作品还是在现实生活中,比喻都常常被使用。在经历数千年的历史、经由数千种人类语言的反复咀嚼、锤炼之后,比喻仍然具备鲜活的生命力。在可以预见的将来,这场浩大长久的文学进食仍将继续下去。可以说,比喻的技巧是诗人的基本功:如何将两个不同的事物联系在一起,从中产生更大的张力,进而获得诗意。对这一基本功的把握能力是评判诗人创作能力的标准之一。阿米亥在这一方面可谓登峰造极,他的作品中精美、贴切又令人耳目一新的比喻随处可见:我的双眼想彼此流通,像两个相邻的湖泊。(《六首给塔玛尔的诗》)只有我母亲的话语与我在一起,就像一块包在沙沙作响的蜡纸里的三明治。(《当我是个孩子时》)我们的爱在一所孤儿院穿着孤儿的制服。(《给一个女人的诗》)完整地离去的人们傍晚被带回家来,像找回的零钱。(《一间屋里三四个人当中》)至于我的灵魂:那道道褶皱一直存留着,好像一封你不敢再度展开的旧信上的褶皱。这里。是。从这里起开始撕裂。(《在七十年代前夕》)你的面容和你的名字美丽,印在你身上犹如印在一罐精美的蜜饯上:水果和它的名字。你还在里面吗?(《我们曾相近》)然后,举起手掩住哭泣的双眼就像捧一只水盆喝呀,喝。(《带我去机场》)她回答:我的灵魂像你的一样被撕裂,但它因此而美丽像精致的丝带。(《躺着等待幸福》)正如时间不在钟表之中,爱情也不在肉体之中:肉体仅仅显示爱情。(《在别的某个星球上你也许是对的》)可是当肉体死去时,爱被释放,疯狂地增长,就像一台自动售货机出了毛病鸣响着愤怒的铃声一下子倾倒出所有世代的幸运的所有硬币。(《肉体是爱的原因》)通常而言,比喻往往将一物比作另一物,本体被比作喻体,这一过程是一维的,是直接而简洁的,单维的比喻无论何其精妙,也很难给人惊奇之感。而以上的诗句中,阿米亥将比喻进行了延展,成为了二维的比喻。从形式上看,这并非是一物被比作另一物,而是以这个物体为主体形成的一个句子为本体,被比喻为另一个句子。在这个过程中,比喻不再草草结束,而是在一个平面中行动起来,本体和喻体的联系不仅仅存在于中间的比喻词。延展之后的比喻不仅具备更强的画面感,也为比喻本身的合法提供了诗人自己的证据支持。在现代诗歌中,许多诗作的比喻因为跳跃距离太大,或太抽象,往往使读者感到莫名其妙,这也是现代诗歌饱受责难的重要原因之一。比喻的延展则可以使这一危险迎刃而解。二维的比喻解放了阿米亥的手脚,因为无论跨度有多大,只要本身的确是有效的,延展开后读者总能找到合理的理解。设置的障碍越大,连接的桥梁就越能给人惊喜,“陌生化”在这里将得到最大限度的利用,而诗意就在这些联系之间焕发出来。有时,一首诗由许多个二维比喻串联起来,阿米亥的作品多属此类。如:当我是个孩子时,蒿草和樯桅耸立在海滨;我躺在那里的时候,我想它们都是一样的,因为它们全都在我之上升入天空。只有我母亲的话语与我在一起,就像一块包在沙沙作响的蜡纸里的三明治;我不知道我父亲将何时归来,因为在空地那边还有一片森林。一切都伸出一只手,一头公牛用犄角牴破太阳,夜里街上的灯光爱抚墙壁的同时也爱抚我的脸颊,月亮,像一只大水罐,倾俯着,浇灌着我焦渴的睡眠。(《当我是个孩子时》)凉鞋是完整的鞋的骨骼,骨骼,及其仅有的真正灵魂。凉鞋是我奔驰的双脚的缰绳和一只疲倦的、祈祷着的脚上系经匣的带子。凉鞋是我所到之处我践踏的小块私有土地,我的故乡、我真正的国家的大使,地上群集的小生物的天穹和它们的必将来临的毁灭之日。凉鞋是鞋的青春年华和在荒野中漫步的记忆。我不知道何时它们将丢失我或何时我将丢失它们,但它们终将被丢失,各在一个不同的地方:一只离我住所不远,在岩石和灌木丛中间,另一只沉入大海附近的沙丘,像一轮落日面对着一轮落日。(《凉鞋》)另一些时候,一个成功的二维比喻就足以支撑阿米亥的一首诗:当耶路撒冷的市长是悲哀的。太可怕了。一个人怎么能当那样一座城市的市长呢?他能把她怎么办?他将建筑,建筑,建筑。而在夜间四周山上的石块将爬下来趋向那些石头房屋,好像群狼前来冲着那些变成了人们的奴仆的狗儿嚎叫。(《市长》)有时我非常快活,不顾死活。那时我就深深扎进世界这只绵羊的毛里,像一只虱子。我就这么快活(《有时我非常快活,不顾死活》)事实上,只要多加练习,比喻的延展仍然是较为容易的。单维的比喻常常显得单调且不能准确地传达诗人的意思,延展之后的比喻就是为能指与所指之间千万种可能之间划出了最有效的一条,给出了另外一个坐标。这时诗歌是平面的,不再是词与词、句子与句子的拼合。然而阿米亥的诗并非到此为止。在少数诗中,他将比喻继续延展,制造了三维的比喻。最具代表性的应当是《自传,1952》、《夏末黄昏在摩査》等。我父亲在我头顶之上建造了一片大如船坞的忧虑,曾有一回我离开了它,在我被造好之前,而他留在那里守着他巨大、空旷的忧虑。我的母亲像一棵海岸上的树在她那伸向我的双臂之间。在’31年我的双手快乐而弱小,在’41年它们学会了使枪,当我初次恋爱之时,我的思绪像一簇彩色气球,那女孩的白手把它们全都握着,用一根细线——然后放它们飞走。在’51年我生命的动作就像许多锁绑在船上的奴隶的动作,我父亲的面孔仿佛火车前面的照明灯在远方愈来愈小,我母亲把许许多多的云关闭在她那棕色的壁橱里,我走上街头时,20世纪就是我血管中的血液,那在许多战争中想要通过许多开扣流出来的血液因此它从内部撞击我的头颅,愤怒地汹涌到我的心脏。可是现在,在’52年春天,我看见比去冬离去的更多的鸟儿飞回。我从山丘上走下,回到家里。在我的房间里:那女人,她的身体沉甸甸的充满了时间。《自传,1952》一辆孤独的推土机与它的小山搏斗,像一位诗人,像所有在这里独自工作者。成熟的无花果的一阵沉重的欲望把黄昏的天花板扯到与大地齐平。火舌已经吃掉了荆棘,死亡无须做一件事除了像失望的火焰一般叠起。我可以得到安慰:一种伟大的爱也可以使一种对山水的爱。一种对水井的深沉的爱,对橄榄树的燃烧的爱,或像推土机一样独自挖掘。我的思绪总是在擦拭我的童年,直到它变得像一块坚硬的钻石,不可破碎,切入我成年的廉价玻璃。(《夏末黄昏在摩査》)在这两首诗中,我们看到许多二维比喻相互交织、相互联系,诗歌的涵义从这种联系中体现出来。比喻在诗中千回百转,纷纷扬扬,每一个比喻都没能完整的表现主题,也没有哪一个比喻真正脱颖而出,但它们都围绕着某个中心在旋转,那个神秘的、没有点明的中心就是比喻的第三维,或者说是整首诗本身。如果说从比喻到比喻的延展只是个技术的问题,那么从比喻的延展到比喻的回旋体现的则是对诗歌的掌控能力、对现实和记忆的体认程度。《夏末黄昏在摩査》中,二维比喻有这样几组:比较明显的有,“孤独的推土机与它的小山搏斗”-“像一位诗人,像所有在这里独自工作者。”;“死亡”-“火舌吃掉了荆棘”、“失望的火焰”;“思绪总是在擦拭我的童年”-“它变得像一块坚硬的钻石”;“童年”切入“成年”-“钻石”切入“廉价玻璃”。另外,隐藏的暗喻有,“成熟的无花果的一阵沉重的欲望 / 把黄昏的天花板扯到与大地齐平”-诗人垂下头,寻找根基;“荆棘”-成年生活;“像推土机一样独自挖掘”-我可以做和应该做的事。一开始第一组比喻告诉读者诗人在与某件事物搏斗着,“成熟无花果”两句暗示着某种下垂与回溯,“火舌”三句在讲述死亡在无法吞噬之物面前的失望,“我可以得到”三句是对那不可磨灭之物的猜测,而后又回到最初的意象:“像推土机一样独自挖掘”。第一节的叙事风格沉郁,隐喻层叠,不易解读。第二节则好像完全换了色彩和质感,但这组二维比喻本身使得第一节的所有比喻生效:童年的珍贵、不可摧毁,与成年生活的“廉价”、易碎。读者于是明白,第一节推土机在挖掘的,正是这样一些珍贵的、不灭的事物,连死亡也不能带走的事物。整首诗的层层比喻各有着逻辑的或内在的联系,使它从平面中竖立起来,形成了一个更加精妙结构,其中所呈现的诗歌的张力、意境,是平面的诗歌所不能比拟的。《自传,1952》是阿米亥最早发表的诗歌之一,这个早熟的诗人在这时就已经开始了三维比喻的尝试,并且是一次十分完美的尝试。诗中主要有如下几组比喻:父亲给予我的忧虑-建造很大的船坞;“我离开了它,在我被造好之前”-船离开船坞,在它被造好之前;“母亲”在“伸向我的双臂之间”-“一棵海岸上的树”;“思绪”-“彩色气球”;“那女孩的白手把它们全都握着,用一根细线——然后放它们飞走”-思绪紧跟着一个女孩儿,又忘了她;“我的动作”-“奴隶的动作”;“父亲的面孔”“愈来愈小”-“火车前面的照明灯”;“云关闭在她那棕色的壁橱里”-一个自我封闭的过程;“战争”中的“20世纪”-血管“开口”中的“血液”;“血液”“撞击我的头颅”、“心脏”-战争使我狂热。这首诗的第一节是一个总述,描述一切开始时的忧虑状态,第二、三两节则是故事的展开,最后一节是一个突变和沉淀。前三节各自的一组或几组二维比喻已经构成了三个小的相互联系、相互印证的整体,而通过语调的平稳、醇厚、意象选择上的沉郁色彩、“父亲”、“母亲”、“船”、“海”等意象的多重比喻、明确年代的顺次出现,这些小的整体被悬起,开始环绕着同一个中心不断回旋:时间。从以上两首诗中,我们能发现比喻的回旋中各个二维比喻是如何实现联系的。归纳起来,主要有这样几种方式:1、比喻自身的方式:在一个比喻建造完成后,其喻体在接下来的比喻中作为本体出现,继续延展。如在《自传》的开头,忧虑被比作船坞,紧接着我就像一个未造好的船一样离开船坞,在这里船坞就已经是一个实指的本体了;或针对同样的本体,使用多种二维比喻,将其本身作为喻体。如《夏末黄昏在魔査》。2、比喻之外的方式:如通过明显的提示词将各个部分串起来;通过意象、语言风格的有意选择;同样意象的反复出现等。种种方式可以造成比喻重章叠唱,千回百转的效果。这并非易事,因为比喻的回旋绝非豪无意义的技法。在大部分现代诗歌中,比喻本身就是一种将熟悉的事物陌生化,或将陌生事物可感化的过程。诗歌要求经验,因此比喻要求诗人至少对本体与喻体其中之一有所体会。对事物的体会愈深入,诗则愈真挚、愈美妙。单维的比喻因为所包含的内容太少,往往显示着作者体认程度的不够深刻,因此价值不高。二维的比喻要求诗人在简洁的比喻基础之上进行延伸,这本身就是一个体认的过程。不过这种体认仍然局限在事物个体之上,这个个体仅仅是整首诗的局部。想要制造比喻的回旋,其难度远远超越前两者。除了做到比喻及其简单延伸之外,整首诗的各个部分都要联系起来,并将隐藏的环绕中心提示给读者,这需要诗人对他所要表达的主题本身的深刻体验,毕竟这将是一个可以独立运行的世界。这事实上是一个追求穷尽的过程:从小处讲,你的想象力究竟能走多远,你对事物的体验究竟有多深;从大处讲,你所表述的主题究竟有多少种合适的表述方式,你的思想究竟能显现出多大的价值,以及你——诗人本身,是否具备创造另外一个世界的能力,是否可以成为夏弗兹博里所谓“第二造物主”?2014.8(刊于《星星·诗歌理论》,2015年第4期)

品格不高

品格不高。早期作品多仿作,偶有闪光,多很平庸。五十岁之后的作品方见稳定的风格,《阿门》(1977)一集顾盼生姿。《时间》(1979)与《大宁静》(1983)算是代表作。但这一阶段,对少女的迷恋使之多了浓郁的情欲色彩;在《神恩时刻》(细心的女人)达至猥亵的程度。至《耶路撒冷诗篇》(1988)关怀的范围得以展开,宗教的氛围渐盛。2013.10.2

驶远了的青春火车

X年X月X日 “夜去图书馆抄耶胡达-阿米亥的诗。阿米亥的诗有一种宁静。他有运用新奇朴素的意像的天才和嗜好。他说,我们总是同时营造着一艘船和一个港口,往往是船沉灭好久之后,港口才得以建成。”恋爱总是与诗歌结伴到来。她来自著名的河姆渡边的一个小镇,那地方盛产蔺草、苇席、荸荠、杨梅(还有利嘴快舌的女人),因此她走进我的屋子时我就闻到了一股青草的甘香。这股气息有一瞬让我以为她是我正在读的《诗经》里走下来的扁扁的美女......爱情是花朵,身体是粮食,说出这一点很犯忌,然而一旦意识到我突然变得实在了。世界原来可以这般神奇,世界原来可以这般简单。那些个夜晚,她的手耐心地引导我走遍她身上的山山水水,而我则成了个被惊呆的小学生。我们的爱情,比起“好几次我把她脱了她也把我脱了可就是不知道接下去怎么办”(《动物凶猛》),也高明不到那里去。好在探索的道路上我们可以相互学习共同提高。黑暗中,我气喘咻咻,把衣服像韵脚一样随手乱扔。我满口粗话,骂骂咧咧。不得要领,又渐入佳境。第一句粗话总很难吐出口,但只要开了头,下面就像自来水一样一拧就来。粗话带给我们新奇的快乐。我简直没有想到一个人要变坏是那么容易,堕落又是那么的快乐,让《麦田里的守望者》见鬼去吧,塞林格自然什么呢?她居然还敢跟我谈诗!我们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骑车去图书馆,“你写诗为什么连他妈的也不敢用?”她回过头来问我。她给我借来了厚厚三大本的《源氏物语》,还是丰子恺译的。看在她的面子上我硬着头皮读完了一本。我说我连中国的《红楼梦》还没有读完呢,这日本的《红楼梦》就往后靠靠吧。我简直猜不透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今天她还在服装市场里对一件格子裙装恋恋不舍,并发誓要挣很多很多的钱买下所有想买的衣服,第二天她又成了金斯伯格的狂热信徒,或者捧着一本《吉檀迦利》大呼小叫这才叫诗这才叫诗。六月天,孩儿脸,女人心,对一个未经人世的少年来说这没有道理的类比真是太有道理了。我写过一篇小说献给她,也献给我惨淡逝去的二十岁。在那篇抄满了两大本日记本的小说里,我给她起的名字叫“盈盈”。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对相互没有理解的人而言,思念也是一种谵妄。她走的那天,五月的阳光下,一只震颤着翅膀飞来的苍蝇落在她的背上,而她浑然不觉,我犹豫着终于挥手赶开了——记忆中这场景还是挥之不去,这是多么的不应该。青春已经结束,永远结束了。青春是虚妄的,残酷的,她也成了这残酷和虚妄的一部分——我于她又何尝不是呢?一片苍灰的色调里,只有《吉檀迦利》里的那片芦苇还青葱着,那水流声还铮淙着,这不已经是最好的酬答了吗?去图书馆抄诗的习惯一直保持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前面日记里说的阿米亥,如果没有记错,是在《外国文学》上抄录的。这本杂志上后来还读到过约翰-阿胥伯里的诗(他有一首《霜》,其中有一句:镜子从树上坠落,看了满心喜欢)。我还记得读聂鲁达的《马楚-比楚高峰》时心里感受到的那种痛苦和狂野。有一个句子是:“我要像一场大雪一样覆盖你,让你感觉到改变了你命运的温柔”。为得到一本《诗歌总集》兴奋得一夜不眠。抄埃利蒂斯的《英雄挽歌》。——在时间像处女的眼睛张开的地方,世界如一颗闪亮的露珠在山巅闪耀。这样的句子几乎让人疯狂。那时喜欢过的还有W-S-默温、罗伯特-勃莱,疯狂的狄兰-托马斯、绅士一样的奥登和以简单为尚的斯蒂文斯。当时我有两个有着蓝色线条的软面抄,恭恭敬敬地写满了这些星辰一般的名字。这么做的直接后果是,我也开始摹仿着写下一些分行的句子,并把涂满这些句子的对开白纸贴满了房间墙壁,贴在一起的还有从一本里尔克《论罗丹》的小册子上撕下的雕塑印刷品。我可笑地以为这样的作派非常的艺术家,可是在床下的角落,却塞进了快满一打的脏袜子和有着可疑的斑迹的裤头。

傅浩,你能不翻诗歌么

我看到你的名字就头疼,连带那些诗也让我头疼,让我捏着拳头不知道往哪儿打,所有的诗人你翻译出来就像个软脚前锋一样找不到球门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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