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章节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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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中华书局
出版日期:2010-3
ISBN:9787101072259
作者:苗怀明 编著
页数:235页

《浮生六记》的笔记-第1页 -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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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六记》的笔记-第117页

邓尉山一名元墓,西背太湖,东对锦峰,丹崖翠阁,望如图画。居人种梅为业,花开数十里,一望如积雪,故名香雪海。

《浮生六记》的笔记-坎坷記愁 - 坎坷記愁

    ①人生坎坷何為乎來哉?往往皆自作孽耳。餘則非也,多情重諾,爽直不羈,轉因之為累。況吾父稼夫公慷慨豪俠,急人之難,成人之事,嫁人之女,撫人之兒,指不勝屈。揮金如土,多為他人。余夫婦居家,偶有需用,不免典質。始則移東補西,繼則左支右絀。諺雲:“處家人情,非錢不行。”先起小人之議,漸招同室之譏。“女子無才便是德”,真千古至言也!
    ②芸生一女名青君,時年十四,頗知書,且極賢能,質釵典服,幸賴辛勞。子名逢森,時年十二,從師讀書。余連年無館,設一書畫鋪於家門之內,三日所進,不敷一日所出,焦勞困苦,竭蹶時形。隆冬無裘,挺身而過。青君亦衣單股栗,猶強曰“不寒”。因是芸誓不醫藥。偶能起床,適余有友人周春煦自福郡王幕中歸,倩人繡《心經》一部。芸念繡經可以消災降福,且利其繡價之豐,竟繡焉。而春煦行色匆匆,不能久待,十日告成。弱者驟勞,致增腰酸頭暈之疾。豈知命薄者,佛亦不能發慈悲也!
    ③時余有表兄王藎臣一子名韞石,願得青君為媳婦。芸曰:“聞王郎懦弱無能,不過守成之子,而王又無成可守。幸詩禮之家,且又獨子,許之可也。”餘謂藎臣曰:“吾父與君有渭陽之誼,欲媳青君,諒無不允。但待長而嫁,勢所不能。余夫婦往錫山后,君即稟知堂上,先為童熄,何如?”藎臣喜曰:“謹如命”。逢森亦托友人夏揖山轉薦學貿易。
    安頓已定,華舟適至,時庚申之臘二十五日也。芸曰:“孑然出門,不惟招鄰里笑,且西人之項無著,恐亦不放,必於明日五鼓悄然而去。”餘曰:“卿病中能冒曉寒耶?”芸曰;“死生有命,無多慮也。”密稟吾父,亦以為然。
    是夜先將半肩行李挑下船,令逢森先臥。青君泣於母側,芸囑曰:“汝母命苦,兼亦情癡,故遭此顛沛。幸汝父待我厚,此去可無他慮。兩三年內,必當佈置重圓。汝至汝家須盡婦道,勿似汝母。汝之翁姑以得汝為幸,必善視汝。所留箱籠什物,盡付汝帶去。汝弟年幼,故未令知。臨行時托言就醫,數日即歸;俟我去遠,告知其故,稟聞祖父可也。”旁有舊嫗,即前卷中曾賃其家消暑者,願送至鄉,故是時陪傍在側,拭淚不已。
    將交五鼓,暖粥共啜之。芸強顏笑曰:“昔一粥而聚,今一粥而散,若作傳奇,可名《吃粥記》矣。”逢森聞聲亦起,呻曰:“母何為?”芸曰:“將出門就醫耳。”逢森曰:“起何早?”曰:“路遠耳。汝與姊相安在家,毋討祖母嫌。我與汝父同往,數日即歸。”
    雞聲三唱,芸含淚扶嫗,啟後門將出,逢森忽大哭曰:“噫,我母不歸矣!”青君恐驚人,急掩其口而慰之。當是時,餘兩人寸腸已斷,不能複作一語,但止以“勿哭”而已。
青君閉們後,芸出巷十數步,已疲不能行,使嫗提燈,餘背負之而行。將至舟次,幾為邏者所執,幸老嫗認芸為病女,餘為婿,且得舟子(皆華氏工人)聞聲接應,相扶下船。解維後,芸始放聲痛哭。是行也,其母子已成永訣矣!
    ④餘欲延醫診治,芸阻曰;“妾病始因弟亡母喪,悲痛過甚;繼為情感,後由忿激。而平素又多過慮,滿望努力做一好媳婦而不能得,以至頭眩怔忡諸症畢備。所謂病入膏肓,良醫束手,請勿為無益之費。
    憶妾唱隨二十三年,蒙君錯愛,百凡體恤,不以頑劣見棄。知己如君,得婿如此,妾已此生無憾!若布衣暖,菜飯飽,一室雍雍,優遊泉石,如滄浪亭、蕭爽樓之處境,真成煙火神仙矣。神仙幾世才能修到,我輩何人,敢望神仙耶?強而求之,致幹造物之忌,即有情魔之擾。總因君太多情,妾生薄命耳!”
    因又嗚咽而言曰:“人生百年,終歸一死。今中道相離,忽焉長別,不能終奉箕帚,目睹逢森娶婦,此心實覺耿耿。”言已,淚落如豆。
    餘勉強慰之曰:“卿病八年,懨懨欲絕者屢矣,今何忽作斷腸語耶?”芸曰:“連日夢我父母放舟來接,閉目即飄然上下,如行雲霧中,殆魂離而軀殼存乎?”餘曰:“此神不收舍,服以補劑,靜心調養,自能安痊。”
    芸又唏噓曰:“妾若稍有生機—線,斷不敢驚君聽聞。今冥路已近,苟再不言,言無日矣。君之不得親心,流離顛沛,皆由妾故。妾死則親心自可挽回,君亦可免牽掛。堂上春秋高矣,妾死,君宜早歸。如無力攜妾骸骨歸,不妨暫厝於此,待君將來可耳。願君另續德容兼備者,以奉雙親,撫我遺子,妾亦瞑目矣。”言至此,痛腸欲裂,不覺慘然大慟。
    餘曰:“卿果中道相舍,斷無再續之理,況‘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耳。”
芸乃執餘手而更欲有言,僅斷續疊言“來世”二字。忽發喘口噤,兩目瞪視,千呼萬喚已不能言。痛淚兩行,涔涔流溢。既而喘漸微,淚漸幹,一靈縹緲,竟爾長逝!時嘉慶癸亥三月三十日也。當是時,孤燈一盞,舉目無親,兩手空拳,寸心欲碎。綿綿此恨,曷其有極?
    承吾友胡省堂以十金為助,餘盡室中所有,變賣一空,親為成殮。
    嗚呼!芸一女流,具男子之襟懷才識。歸吾門後,餘日奔走衣食,中饋缺乏,芸能纖悉不介意。及余家居,惟以文字相辯析而已。卒之疾病顛連,齎恨以沒,誰致之耶?余有負閨中良友,又何可勝道哉?!奉勸世間夫婦,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過於情篤。語雲:“恩愛夫妻不到頭。”如餘者,可作前車之鑒也。
    ⑤寺僧安置予於大悲閣。閣南向,向東設神像。隔西首一間,設月窗,緊對佛龕,中為作佛事者齋食之地,餘即設榻其中。臨門有關聖提刀立像,極威武。院中有銀杏一株,大三抱,蔭覆滿閣,夜靜風聲如吼。
    揖山常攜酒果來對酌,曰:“足下一人獨處,夜深不寐,得無畏怖耶?”餘口:“僕一生坦直,胸無穢念,何怖之有?”
    居未幾,大雨傾盆,連宵達旦三十余天,時慮銀杏折枝,壓梁傾屋。賴神默佑,竟得無恙。而外之牆坍屋倒者不可勝計,近處田禾俱被漂沒。

《浮生六记》的笔记-第11页

鸿案相庄,廿有三年,年愈久而情愈密。家庭之内,或暗室相逢,窄途邂逅,必握手问曰:‘何处去?’私心忒忒,如恐旁人见之者。实则同行并坐,初犹避人,久则不以为意。芸或与人坐谈,见余至,必起立,偏挪其身,余就而并焉。彼此皆不觉其所以然者,始以为惭,继成不期然而然。独怪老年夫妇相视如仇者,不知何意?或曰:‘非如是,焉得白头偕老哉?’斯言诚然欤?
独怪老年夫妇相视如仇者,不知何意。

《浮生六记》的笔记-第182页 - 养生记道

益州老人尝言:“凡欲身之无病,必须先正其心。使其心不乱求,心不狂思,不贪嗜欲,不著迷惑,则心君泰然矣。心君泰然,则百骸四体虽有病,不难治疗。独此心一动,百患为招,即扁鹊华佗在旁,亦无所措手矣。”

《浮生六记》的笔记-第45页 - 养生记道

《浮生六记》最有趣的是第一记,非亲读不能领会其乐趣。最悲伤的是第三记,世道无常,生死浮沉皆不由人。夫妇情笃则难永天年,是为“情深不寿”。对于我,宁“不寿”以换情深。
六记后两记被考证为伪作,也的确不如前四篇意趣盎然。特别第五篇,记琉球风物,实在无趣,可为研究者所用,不为读者所乐。
第六记养生记道,虽无意趣,却有道理。故摘录之。
斋者,齐也。齐其心而洁其体也,岂仅茹素而已。所谓齐其心者,澹志寡营,轻得失,勤内省,远荤酒;洁其体者,不履邪径,不视恶色,不听淫声,不为物诱。入室闭户,烧香静坐,方可谓之斋也。诚能如是,则身中之神明自安,升降不碍,可以却病,可以长生。”洁一室,开南牖,八窗通明。勿多陈列玩器,引乱心目。设广榻、长几各一,笔砚楚楚,旁设小几一,挂字画一幅,频换。几上置得意书一二部,古帖一本,古琴一张。心目间常要一尘不染。 晨入园林,种植蔬果,芟草,灌花,莳药。归来入室,闭目定神。时读快书,怡悦神气;时吟好诗,畅发幽情。临古帖,抚古琴,倦即止。知已聚谈,勿及时事,勿及权势,勿臧否人物,勿争辩是非。或约闲行,不衫不履,勿以劳苦徇礼节。小饮勿醉,陶然而已。诚能如是,亦堪乐志。以视夫蹙足入绊,申脰就羁,游卿相之门,有簪佩之累,岂不霄壤之悬哉?
“世事茫茫,光阴有限,算来何必奔忙!人生碌碌,竞短论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看那秋风金谷,夜月乌江,阿房宫冷,铜雀台荒。荣华花上露,富贵草头霜。机关参透,万虑皆忘。夸什么龙楼凤阁,说什么利锁名缰。闲来静处,且将诗酒猖狂。唱一曲归来未晚,歌一调湖海茫茫。逢时遇景,拾翠寻芳。约几个知心密友,到野外溪旁,或琴棋适性,或曲水流觞;或说些善因果报,或论些今古兴亡;看花枝堆锦绣,听鸟语弄笙簧。一任他人情反复,世态炎凉,优游闲岁月,潇洒度时光。”冬夏皆当以日出而起,于夏尤宜。天地清旭之气,最为爽神,失之甚为可惜。余居山寺之中,暑月日出则起,收水草清香之味。莲方敛而未开,竹含露而犹滴,可谓至快。日长漏永,午睡数刻,焚香垂幕,净展桃笙,睡足而起,神清气爽。真不啻天际真人也。

《浮生六记》的笔记-第184页 - 养生记道

孙真人《卫生歌》云:“卫生切要知三戒,大怒大欲并大醉。三者若还有一焉,须防损失真元气。”
  又云:“世人欲知卫生道,喜乐有常嗔怒少。心诚意正思虑除,理顺修身去烦恼。”
  又云:“醉后强饮饱强食,未有此生不成疾。入资饮食以养身,去其甚者自安适。”
  又蔡西山《卫生歌》云:“何必餐霞饵大药,忘意延岁等龟鹤。但于饮食嗜欲间,去其甚者将安乐。食后徐行百步多,两手摩肋并胸腹。”
  又云:“醉眠饱卧俱无益,渴饮饥餐尤戒多。食不欲粗并欲速,宁可少餐相接续。若教一顿饱充肠,损气伤脾非尔福。”
又云:“饮酒莫教令大醉,大醉伤神损心志。酒渴饮水并啜茶,腰脚自兹成重坠。”
  又云:“视听行坐不可久,五劳七伤从此有。四肢亦欲得小劳,譬如户枢终不朽。”
  又云:“道家更有颐生旨,第一戒人少嗔恚。”

《浮生六记》的笔记-第20页

时方七月,绿树阴浓,水面风来,蝉鸣聒耳。邻老又为制鱼竿,与芸垂钓于柳荫深处。日落时,登土山,观晚霞夕照,随意联吟,有"兽云吞落日,弓月弹流星"之句。少焉,月印池中,虫声四起,设竹榻于篱下,老妪报温酒饭熟,遂就月光对酌,微醺而饭。浴罢,则凉鞋蕉扇,或坐或卧,听邻老谈因果报应事。三鼓归卧,周体清凉,几不知身居城市矣。篱边倩邻老购菊,遍植之。九月开花,又与芸居十日。吾母亦欣然来观,对螯对菊,赏玩竟日。芸喜曰:"他年当与君卜筑于此,买绕屋菜园十亩,课仆妪,植瓜蔬,以供薪水。君画我绣,以为诗酒之需。布衣菜饭,可乐终身,不必作远游计也。"余深然之。

《浮生六记》的笔记-XX - XX

实清中叶苏州某文艺屌丝家庭之真实写照,顺遂时有花有酒神仙眷侣不思俗业,困顿时不免贫贱夫妻百事哀。

《浮生六记》的笔记-第93页 - 浪游快记

澄静缄默,彬彬儒雅。

《浮生六记》的笔记-浪遊記快 - 浪遊記快

    ①余游幕三十年来,天下所未到者,蜀中、黔中与滇南耳。惜乎轮蹄征逐,处处随人,山水怡情,云烟过眼,不道领略其大概,不能探僻寻幽也。余凡事喜独出己见,不屑随人是非,即论诗品画,莫不存人珍我弃、人弃我取之意,故名胜所在,贵乎心得,有名胜而不觉其佳者,有非名胜面自以为妙者,聊以平生历历者记之。
    ②明晨,云客谓众曰:"此地有无隐庵,极幽僻,君等有到过者否?"咸对曰:"无论未到,并未尝闻也。"竹逸曰:"无隐四面皆山,其地甚僻,僧不能久居。向年曾一至,已坍废,自尺木彭居士重修后,未尝往焉,今犹依稀识之。如欲往游,请为前导。"忆香曰:"枵腹去耶?"竹逸笑曰:"已备素面矣,再令道人携酒盒相从也。"面毕,步行而往。过高义园,云客欲往白云精舍,入门就坐。一僧徐步出,向云客拱手曰:"违教两月,城中有何新闻?抚军在辕否?"忆香忽起曰:"秃!"拂袖径出。余与星灿忍笑随之,云客、竹逸酬答数语,亦辞出。高义园即范文正公墓,白云精舍在其旁。一轩面壁,上悬藤萝,下凿一潭,广丈许,一泓清碧,有金鳞游泳其中,名曰"钵盂泉"。竹炉茶灶,位置极幽。轩后于万绿丛中,可瞰范园之概。惜衲子俗,不堪久坐耳。是时由上沙村过鸡笼山,即余与鸿干登高处也。风物依然,鸿干已死,不胜今昔之感。正惆怅间,忽流泉阻路不得进,有三五村童掘菌子于乱草中,探头而笑,似讶多人之至此者。询以无隐路,对曰:"前途水大不可行,请返数武,南有小径,度岭可达。"从其言。度岭南行里许,渐觉竹树丛杂,四山环绕,径满绿茵,已无人迹。竹逸徘徊四顾曰:"似在斯,而径不可辨,奈何?"余乃蹲身细瞩,于千竿竹中隐隐见乱石墙舍,径拨丛竹间,横穿入觅之,始得一门,曰"无隐禅院,某年月日南园老人彭某重修",众喜曰:"非君则武陵源矣!"山门紧闭,敲良久,无应者。忽旁开一门,呀然有声,一鹑衣少年出,面有菜色,足无完履,问曰:"客何为者?"竹逸稽首曰:"慕此幽静,特来瞻仰。"少年曰:"如此穷山,僧散无人接待,请觅他游。"言已,闭门欲进。云客急止之,许以启门放游,必当酬谢。少年笑曰:"茶叶俱无,恐慢客耳,岂望酬耶?"山门一启,即见佛面,金光与绿阴相映,庭阶石础苔积如绣,殿后台级如墙,石栏绕之。循台而西,有石形如馒头,高二丈许,细竹环其趾。再西折北,由斜廊蹑级而登,客堂三卷楹紧对大石。石下凿一小月池,清泉一派,荇藻交横。堂东即正殿,殿左西向为僧房厨灶,殿后临峭壁,树杂阴浓,仰不见天。星灿力疲,就池边小憩,余从之。将启盒小酌,忽闻忆香音在树杪,呼曰:"三白速来,此间有妙境!"仰而视之,不见其人,因与星灿循声觅之。由东厢出一小门,折北,有石蹬如梯,约数十级,于竹坞中瞥见一楼。又梯而上,八窗洞然,额曰"飞云阁"。四山抱列如城,缺西南一角,遥见一水浸天,风帆隐隐,即太湖也。倚窗俯视,风动竹梢,如翻麦浪。忆香曰:"何如?"余曰:"此妙境也。"忽又闻云客于楼西呼曰:"忆香速来,此地更有妙境!"因又下楼,折而西,十余级,忽豁然开朗,平坦如台。度其地,已在殿后峭壁之上,残砖缺础尚存,盖亦昔日之殿基也。周望环山,较阁更畅。忆香对太湖长啸一声,则群山齐应。乃席地开樽,忽愁枵腹,少年欲烹焦饭代茶,随令改茶为粥,邀与同啖。询其何以冷落至此,曰:"四无居邻,夜多暴客,积粮时来强窃,即植蔬果,亦半为樵子所有。此为崇宁寺下院,长厨中月送饭干一石、盐菜一坛而已。某为彭姓裔,暂居看守,行将归去,不久当无人迹矣。"云客谢以番银一圆。
    返至来鹤,买舟而归。余绘《无隐图》一幅,以赠竹逸,志快游也。

《浮生六记》的笔记-摘林語堂《浮生六記》序 - 摘林語堂《浮生六記》序


    芸,我想,是中國文學上一個最可愛的女人。她並非最美麗,因為這書的作者,她的丈夫,並沒有這樣推崇;但是誰能否認她是最可愛的女人?她只是我們有時在朋友家中遇見的有風韻的麗人,因與其夫伉儷情篤令人盡絕傾慕之念,我們只覺得世上有這樣的女人是一件可喜的事,只顧認她是朋友之妻,可以出入其家,可以不邀自來吃午飯,或者當她與她丈夫促膝暢談書畫文學腐乳鹵瓜之時,你們打瞌睡,她可以來放一條毛氈把你的腳腿蓋上。也許古今各代都有這種女人,不過在芸身上,我們似乎看見這樣賢達的美德特別齊全,一生中不可多得。你想誰不願意和她夫婦,背著翁姑,偷往太湖,看她觀玩洋洋萬頃的湖水,而歎天地寬,或者同到萬年橋去賞月?而且假使她生在英國,誰不願意陪她參觀倫敦博物院,看她狂喜墜淚玩摩中世紀的彩金抄本?
    因此,我說她是中國文學及中國歷史上(因為確有其人)一個最可愛的女人,並非故甚其辭。
    她的一生,正可引用蘇東坡的詩句,說她是“事如春夢了無痕”,要不是這書得偶然保存,我們今日還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女人生在世上,飽嘗過閨房之樂和坎坷之愁。我現在把她的故事翻譯出來,不過因為這故事應該叫世界知道;一方面以流傳她的芳名,又一方面,因為我在這兩小無猜的夫婦簡樸生活中,看她們追求美麗,看她們窮困潦倒,遭到不如意事的磨折,受奸佞小人的欺負,同時一意求享浮生半日閑的清福,卻又怕遭神明的忌——在這故事中我仿佛看到中國處世哲學的精華在兩位恰巧成為夫婦的生平上表現出來。兩位平常的雅人,在世上並沒有特殊的建樹,只是欣賞宇宙間的良辰美景,山林泉石,同幾位知心友過他們恬淡自適的生活——蹭蹬不遂,而仍不改其樂。
    他們太馴良了,所以不會成功,因為他們兩位曠達胸懷,澹泊名利,與世無爭,而他們的遭父母放逐,也不能算他們的錯,反而值得我們同情。這悲劇之發生,不過由於芸知書識字,由於她太愛美至於不懂得愛美有什麼罪過。因她只是識字的媳婦,所以她得替她的婆婆寫信給在外想娶妾的公公,而且她見了一位歌伎簡直發癡,暗中替她的丈夫撮合娶為簉室,後來為強者所奪,因而生起大病。在這地方,我們看見她的愛美的天性與這現實的衝突——一種根本的雖然是出於天真的衝突。這衝突在她於神誕之夜,女扮男裝,赴會觀“花照”,也可以看出。一個女人打扮男裝或是傾心於一個歌伎是不道德嗎?如果是,她全不曉得。她只思慕要看見,要知道,人生世上的美麗景物,那些中國古代守禮的婦女向來所看不到的景物。也是由於這藝術上本無罪而道德上犯禮法的衷懷,使她想要遊遍天下名山——那些年青守禮婦女不便訪游,而她願意留待“鬢斑”之時去訪遊的名山。但是這些山她沒看到,因為她已經看見一位風流蘊籍的歌伎,而這已十分犯禮法,足使她的公公認為她是癡情少婦,把她逐出家庭,而她從此半生須顛倒於窮困之中,沒有清閒也沒有錢可以享游山之樂。
    這是否她的丈夫沈複,把她描寫過實?我覺得不然,讀者讀本書後必與我同意。他不曾存意粉飾芸或他自己的缺點。我們看見這書的作者自身也表示那種愛美愛真的精神和那中國文化最特色的恬淡自適和知足常樂的天性。我不免暗想,這位平常的寒士是怎樣一個人,能引起他太太這樣純潔的愛,而且能不負此愛,把它寫成古今中外文學中最溫柔細膩閨房之樂的記載。三白,三白,魂無恙否?他的祖墳在蘇州郊外福壽山,倘使我們有幸,或者尚可找到。果能如願,我想備點香花鮮果,供奉跪拜禱祝於這兩位清魂之前,也沒什麼罪過。在他們墳前,我要低吟maurice pavel的“pavane”,哀思悽楚,纏綿悱側,而歸於和美靜嫻,或是長嘯masscnet的“melodie”的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悠揚而不流於激越。因為在他們之前,我們的心氣也謙和了,不是對偉大者,是對卑弱者起謙恭畏敬,因為我相信淳樸恬適自甘的生活(如芸所說“布衣菜食,可樂終身的生活),是宇宙間最美麗的東西。在我翻閱重讀這本小冊時,每每不期然想到這安樂的問題。在未得安樂的人,求之而不可得,在已得安樂之人,又不知其來之所自。讀了沈複的書每使我感到這安樂的奧妙,遠超乎塵俗之壓迫與人身之痛苦——這安樂,我想,很象一個無罪下獄的人心地之泰然,也就是心靈已戰勝了肉身。因為這個緣故,我想對這對伉儷的生活是最悲慘,而同時是最活潑快樂的生活——那種善處憂患的活潑快樂。
    這本書原名是《浮生六記》,現在只存四記(典出李白“浮生若夢,為歡幾何”之句)。其體裁特別,以一自傳的故事,兼談生活藝術、閒情逸趣、山水景色、文評藝評等。現在的四記本系楊引傳在冷攤上所發現,於1877年首先刊行。依書中自述,作者生於1763年,而第四記之寫作必在1808年之後。楊的妹婿王韜(弢園),頗具文名,曾于幼時看見這書,所以這書,在1810年至1830年間當流行於姑蘇。由管貽萼的詩及現存回目,我們知道第五章是記他在琉球的經歷,而第六章是記作者對養生之道的感想。我在猜想,在蘇州家藏或舊書鋪一定還有一本全書,倘若有這福分,或可給我們發現。
廿四年五月廿四日,龍溪林語堂序於上海

《浮生六记》的笔记-第59页

夜至江阴江口,春寒彻骨,沽酒御寒,囊为之罄。踌躇终夜,拟卸衬衣质钱而渡。十九日北风更烈,雪势犹浓,不禁惨然泪落,暗计房资渡费,不敢再饮。

《浮生六记》的笔记-第1页 - 全篇

沈复《浮生六记》
20160511
唯其才子,笔墨方能尖薄。
每当风生竹院,月上蕉窗,对景怀人,梦魂颠倒。
余尝曰:“惜卿雌而伏,苟能化女为男,相与访名山,搜胜迹,遨游天下,不亦快哉!”芸曰:“此何难,俟妾鬓斑之后,虽不能远游五岳,而近之地虎阜、灵岩,南至西湖,北至平山,尽可携游。”余曰:“恐卿鬓斑之日,步履已艰。”芸曰:“今世不能,期以来世。”余曰:“来世卿当作男,我为女子相从。”芸曰:“必得不昧今生,方觉有情趣。”
兽云吞落日,弓月弹流星。
于是相挽登舟,返棹至万年桥下,阳乌犹未落也。舟窗尽落,清风徐来,纨扇罗衫,剖瓜解暑。少焉,霞映桥红,烟笼柳暗,银蟾欲上,渔火满江矣。
年长思之,二虫之斗,盖图奸不从也。古语云“奸近杀”,虫亦然耶?贪此生涯,卵为蚯蚓所哈,肿不能便。捉鸭开口哈之,婢妪偶释手,鸭颠其颈作吞噬状,惊而大哭,传为话柄。此皆幼时闲情也。
晦明风雨,可以远眺。
萧爽楼有四忌:谈官宦升迁,公廨时事,八股时文,看牌掷色,有犯必罚酒五斤。有四取:慷慨豪爽,风流蕴藉,落拓不羁,澄静缄默。
夏月,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茶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
院中有银杏一株,大三抱,荫覆满阁,夜静风声如吼。揖山常携酒果来对酌,曰:“足下一人独处,夜深不寐,得无畏怖耶?”余曰:“仆一生坦直,胸无秽念,何怖之有?”
妇呼有客,即闻履声杂沓而出,有挽髻者,有盘辫者,傅粉如粉墙,搽脂如榴火,或红袄绿裤,或绿袄红裤,有著短袜而撮绣花蝴蝶履者,有赤足而套银脚镯者,或蹲于炕,或倚于门,双瞳闪闪,一言不发。

《浮生六记》的笔记-閨房記樂 - 閨房記樂

   ① 是夜,送親城外,返已漏三下 ,腹饑索餌,婢嫗以棗脯進,餘嫌其甜。芸暗牽餘袖,隨至其室,見藏有暖粥並小菜焉,余欣然舉箸。忽聞芸堂兄玉衡呼曰:“淑妹速來!”芸急閉門曰:“已疲乏,將臥矣。”玉衡擠身而入,見餘將吃粥,乃笑睨芸曰 :“頃我索粥 ,汝曰‘盡矣’,乃藏此專待汝婿耶?”芸大窘避去,上下嘩笑之。餘亦負氣,挈老僕先歸。
    ② 一日,芸問曰:“各種古文,宗何為是?”
    餘曰:“《國策》、《南華》取其靈快;匡衡、劉向取其雅健;史遷、班固取其博大;昌黎取其渾;柳州取其峭;廬陵取其宕;三蘇取其辯,他若賈、董策對,庾、徐駢體,陸贄奏議,取資者不能盡舉,在人之慧心領會耳。”
    芸曰:“古文全在識高氣雄,女子學之恐難入彀,唯詩之一道,妾稍有領悟耳。”
    餘曰:“唐以詩取士,而詩之宗匠必推李、杜,卿愛宗何人?
芸發議曰:“杜詩錘煉精純,李詩瀟灑落拓。與其學杜之森嚴,不如學李之活潑。”
    餘曰:“工部為詩家之大成,學者多宗之,卿獨取李,何也?”
    芸曰:“格律謹嚴,詞旨老當,誠杜所獨擅;但李詩宛如姑射仙子,有一種落花流水之趣,令人可愛。非杜亞于李,不過妾之私心宗杜心淺,愛李心深。”
    餘笑曰:“初不料陳淑珍乃李青蓮知已。”
    芸笑曰:“妾尚有啟蒙師白樂天先生,時感於懷,未嘗稍釋。”
    餘曰:“何謂也?”
    芸曰:“彼非作《琵琶行》者耶?”
    餘笑曰:“異哉!李太白是知己,白樂天是啟蒙師,餘適字‘三白’,為卿婿,卿與‘白’字何其有緣耶?”
    芸笑曰:“‘白’字有緣,將來恐白字連篇耳(吳音呼別字為白字)。”相與大笑。
    餘曰:“卿既知詩,亦當知賦之棄取。”
    芸曰:“《楚辭》為賦之祖,妾學淺費解。就漢、晉人中,調高語煉,似覺相如為最。”
    餘戲曰:“當日文君之從長卿,或不在琴而在此乎?”複相與大笑而罷。
   
    ③是年七夕,芸設香燭瓜果,同拜天孫于我取軒中 。余鐫“願生生世世為夫婦”圖章二方 ,余執朱文,芸執白文,以為往來書信之用。是夜,月色頗佳,俯視河中,波光如練,輕羅小扇,並坐水窗,仰見飛雲過天,變態萬狀。
    芸曰:“宇宙之大,同此一月,不知今日世間,亦有如我兩人之情興否?”
    餘曰:“納涼玩月,到處有之。若品論雲霞,或求之幽閨繡闥,慧心默證者固亦不少 ;若夫婦同觀,所品論者恐不在此雲霞耳。”
    未幾,燭燼月沉,撤果歸臥。
    ④芸初緘默,喜聽餘議論。餘調其言 ,如蟋蟀之用纖草,漸能發議。其每日飯必用茶泡,喜食芥鹵乳腐,吳俗呼為臭乳腐,又喜食蝦鹵瓜。此二物餘生平所最惡者,因戲之曰:“狗無胃而食糞,以其不知臭穢;蜣螂團糞而化蟬,以其欲修高舉也 。卿其狗耶?蟬耶?”芸曰:“腐取其價廉而可粥可飯,幼時食慣,今至君家,已如蜣螂化蟬,猶喜食之者,不忘本也。至鹵瓜之味,到此初嘗耳。”餘曰;“然則我家系狗竇耶?”芸窘而強解曰:“夫糞,人家皆有之,要在食與不食之別耳。然君喜食蒜,妾亦強啖之。腐不敢強,瓜可掩鼻略嘗,入咽當知其美,此猶無鹽貌醜而德美也 。”餘笑曰:“卿陷我作狗耶?”芸曰:“妾作狗久矣,屈君試嘗之。”以箸強塞餘口。餘掩鼻咀嚼之,似覺脆美,開鼻再嚼,竟成異味,從此亦喜食。芸以麻油加白糖少許拌鹵腐,亦鮮美;以鹵瓜搗爛拌鹵腐,名之曰雙鮮醬,有異味。餘曰:“始惡而終好之,理之不可解也。”芸曰:“情之所鐘,雖醜不嫌。”
    ⑤時方七月,綠樹陰濃,水面風來,蟬鳴聒耳。鄰老又為制魚竿,與芸垂釣于柳陰深處。日落時,登土山觀晚霞夕照,隨意聯吟,有“獸雲吞落日,弓月彈流星”之句。少焉,月印池中,蟲聲四起,設竹榻於籬下,老嫗報酒溫飯熟,遂就月光對酌,微醺而飯。浴罷則涼鞋蕉扇,或坐或臥,聽鄰老談因果報應事。三鼓歸臥,周體清涼,幾不知身居城市矣。
    籬邊倩鄰老購菊,遍植之。九月花開,又與芸居十日。吾母亦欣然來觀,持螯對菊,賞玩竟日。芸喜曰:“他年當與君卜築於此 ,買繞屋菜園十畝,課僕嫗,植瓜蔬,以供薪水。君畫我繡,以為持酒之需。布衣菜飯,可樂終身,不必作遠遊計也。”餘深然之。今即得有境地,而知己淪亡,可勝浩歎!
   
    ⑥於是相挽登舟,返棹至萬年橋下,陽烏猶未落也 。舟窗盡落,清風徐來,紈扇羅衫,剖瓜解暑。少焉,霞映橋紅,煙籠柳暗,銀蟾欲上,漁火滿江矣。
    ⑦命僕至船梢與舟子同飲。船家女名素雲,與餘有杯酒交,人頗不俗,招之與芸同坐。船頭不張燈火,待月快酌,射覆為令。素雲雙目閃閃,聽良久,曰:“觴政儂頗嫻習 ,從未聞有斯令,願受教。”芸即譬其言而開導之,終茫然。餘笑曰:“女先生且罷論,我有一言作譬,即了然矣。”芸曰:“君若何譬之?”餘曰:“鶴善舞而不能耕,牛善耕而不能舞,物性然也。先生欲反而教之,無乃勞乎?”素雲笑捶餘肩曰:“汝罵我耶!”芸出令曰;“只許動口,不許動手。違者罰大觥 。”素雲量豪,滿斟一觥,一吸而盡。餘曰:“動手但准摸索,不准捶人。”芸笑挽素雲置餘懷,曰:“請君摸索暢懷。”餘笑曰:“卿非解人,摸索在有意無意間耳,擁而狂探,田舍郎之所為也。”時四鬢所簪茉莉,為酒氣所蒸,雜以粉汗油香,芳馨透鼻。餘戲曰:“小人臭味充滿船頭,令人作惡。”素雲不禁握拳連捶曰:“誰教汝狂嗅耶?”芸呼曰:“違令,罰兩大觥!”素雲曰:“彼又以小人罵我,不應捶耶?”芸曰:“彼之所謂小人,蓋有故也。請幹此,當告汝。”素雲乃連盡兩觥,芸乃告以滄浪舊居乘涼事。素雲曰:“若然,真錯怪矣,當再罰。”又幹一觥。芸曰:“久聞素娘善歌,可一聆妙音否?”素即以象箸擊小碟而歌。芸欣然暢飲,不覺酩酊,乃乘輿先歸。餘又與素雲茶話片刻,步月而回。

《浮生六记》的笔记-第179页 - 养身记道

范文正云:“千古圣贤,不能免生死,不能管后事。一身从无中来,却归无中去。谁是亲疏?谁能主宰?既无奈和,既放心逍遥,任委来往。如此断了,既心气渐顺,五脏亦和,药方有效,食方有味也。只如安乐人,如有忧事,便吃食不下,何况久病,更忧身死,更忧身后,乃在大怖中,饮食安可得下?请宽心将息。”

《浮生六记》的笔记-第57页

逢森闻声亦起,呻曰:“母何为?”芸曰:“将出门就医耳。”逢森曰:“起何早?”曰“路远耳。汝与姊相安在家,毋讨祖母嫌。我与汝父同往,数日即归。”鸡声三唱,芸含泪扶妪,启后门将出,逢森忽大哭曰:“噫!我母不归矣。”青君恐惊人,急掩其口而慰之,当是时,余两人寸肠已断,不能复作一语,但止以“勿哭”而已。

《浮生六记》的笔记-第6页

芸回眸微笑,便觉一缕情丝摇人魂魄。拥之入帐,不知东方之既白

《浮生六记》的笔记-第196页 - 养生记道

圃翁曰:人心至灵至动,不可过劳,亦不可过逸,惟读书可以养之。闲适无事之人,整日不观书,则起居出入,身心无所栖泊。耳目无所安顿,势必心意颠倒,妄想生嗔,处逆境不乐,处顺境亦不乐也。古人有言,扫地焚香,清福已具。其有福者,佐以读书,其无福者,便生他想,旨哉斯言。且从来拂意之事,自不读书者见之,似为我所独遭,极其难堪,不知古人拂意之事,有百倍于此者,特不细心体验耳!即如东坡先生,殁后遭逢高、孝,文字始出,而当时之忧谗畏讥,困顿转徙潮惠之间,且遭跣足涉水,居近牛栏,是何如境界?又如白香山之无嗣,陆放翁之忍饥,皆载在书卷。 彼独非千载闻人,而所遇皆如此。诚一平心静观,则人间拂意之事,可以涣然冰释。若不读书,则但见我所遭甚苦,而无穷怨尤嗔忿之心,烧灼不静,其苦为何如耶?故读书为颐养第一事也。这段说得尤其在理。

《浮生六记》的笔记-第33页 - 闲情记趣

“离余家中里许,醋库巷有洞庭君祠,俗呼水仙庙。回廊曲折,小有园亭.每逢神诞,众姓各认一落,密悬一式之玻璃灯,中设宝座,旁列瓶几,插花陈设,以较胜负。日惟演戏,夜则参差高下,插烛于瓶花间,名曰“花照”。花光好影,宝鼎香浮,若龙宫夜宴。司事者或笙箫歌唱,或煮茗清谈,观者如蚁集,檐下皆设栏为限。”此段甚美。忆子瞻“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语。子瞻得朝云,三白得芸娘,足矣。

《浮生六记》的笔记-第67页

芸又唏嘘曰:“妾若稍有生机—线,断不敢惊君听闻。今冥路已近,苟再不言,言无日矣.君之不得亲心,流离颠沛,皆由妾故,妾死则亲心自可挽回,君亦可免牵挂。堂上春秋高矣,妾死,君宜早归。如无力携妾骸骨归,不妨暂居于此,待君将来可耳。愿君另续德容兼备者,以奉双亲,抚我遗子,妾亦瞑目矣。”言至此,痛肠欲裂,不觉惨然大恸。余曰:“卿果中道相舍,断无再续之理,况‘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耳。”
芸乃执余手而更欲有言,仅断续叠言“来世”二宇,忽发喘口噤,两目瞪视,千呼万唤已不能言。痛泪两行,涔涔流溢.既而喘沥微,泪渐干,一灵缥缈,竟尔长逝!
时嘉庆癸亥三月三十日也。当是时,孤灯一盏,举目无亲,两手空拳,寸心欲碎。绵绵此恨,曷其有极!

《浮生六记》的笔记-閒情記趣 - 閒情記趣


    ①餘掃墓山中,檢有巒紋可觀之石,歸與芸商曰:“用油灰疊宣州石于白石盆,取色勻也。本山黃石雖古樸,亦用油灰,則黃白相閱,鑿痕畢露,將奈何?”芸曰:“擇石之頑劣者,搗末於灰痕處,乘濕糝之,幹或色同也。”乃如其言,用宜興窯長方盆疊起一峰:偏于左而凸於右,背作橫方紋,如雲林石法,廛岩凹凸,若臨江石硯狀;虛一角,用河泥種千瓣白萍;石上植蔦蘿,俗呼雲松。經營數日乃成。至深秋,蔦蘿蔓延滿山,如藤蘿之懸石壁,花開正紅色,白萍亦透水大放,紅白相間。神遊其中,如登蓬島。置之簷下與芸品題:此處宜設水閣,此處宜立茅亭,此處宜鑿六字曰“落花流水之間”,此可以居,此可以釣,此可以眺。胸中丘壑,若將移居者然。一夕,貓奴爭食,自簷而墮,連盆與架頃刻碎之。餘歎曰:“即此小經營,尚幹造物忌耶!”兩人不禁淚落。
    ②蘇城有南園、北園三處,菜花黃時,苦無酒家小飲。攜盒而往,對花冷飲,殊無意昧。或議就近覓飲者,或議看花歸飲者,終不如對花熱飲為快。眾議末定。芸笑曰:“明日但各出杖頭錢,我自擔爐火來。”眾笑曰:“諾。”眾去,餘問曰:“卿果自往乎?”芸曰:“非也,妾見市中賣餛飩者,其擔鍋、灶無不備,盍雇之而往?妾先烹調端整,到彼處再一下鍋,茶酒兩便。”餘曰:“酒菜固便矣,茶乏烹具。”芸曰:“攜一砂罐去,以鐵叉串串罐柄,去其鍋,懸於行灶中,加柴火煎茶,不亦便乎?”餘鼓掌稱善。街頭有鮑姓者,賣餛飩為業,以百錢雇其擔,約以明日午後,鮑欣然允議。明日看花者至,餘告以故,眾鹹嘆服。飯後同往,並帶席墊至南園,擇柳陰下團坐。先烹茗,飲畢,然後暖酒烹肴。是時風和日麗,遍地黃金,青衫紅袖,越阡度陌,蝶蜂亂飛,令人不飲自醉。既而酒肴俱熟,坐地大嚼,擔者頗不俗,拉與同飲。遊人見之莫不羨為奇想。杯盤狼籍,各已陶然,或坐或臥,或歌或嘯。紅日將頹,餘思粥,但者即為買米煮之,果腹而歸。芸曰:“今日之遊樂乎?”眾曰:“非夫人之力不及此。”大笑而散。
    ③貧士起居服食以及器皿房舍,宜省儉而雅潔,省儉之法曰“就事論事”。餘愛小飲,不喜多菜.芸為置一梅花盒:用二寸白磁深碟六隻,中置一隻,外置五隻,用灰漆就,其形如梅花,底蓋均起凹楞,蓋之上有柄如花蒂。置之案頭,如一朵墨梅覆桌;啟盞視之,如菜裝於瓣中,一盒六色,二三知己可以隨意取食,食完再添。另做矮遍圓盤一隻,以便放杯箸酒壺之類,隨處可擺,移掇亦便。即食物省儉之一端也。餘之小帽領襪皆芸自做,衣之破者移東補西,必整必潔,色取瞄淡以免垢跡,既可出客,又可家常。此又服飾省儉之一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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