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普拉夫斯基诗选》章节试读

《波普拉夫斯基诗选》的笔记-第158页 - 方向不明的飞艇

老师
谁是你的歌唱老师？
那个来回兜圈子的人。
你在哪里遇见了他？
在永恒冰雪的临界点。
为什么你不叫醒他？
因为他已去世。
为什么你不为他哭泣？
因为他就是我。
这首与 Interstellar 毫无违和感。

《波普拉夫斯基诗选》的笔记-第159页 - 旗帜／自动写作的诗行

波普拉夫斯基《旗帜》键抄四首
波普拉夫斯基《自动写作的诗行》键抄十四首
汪剑钊　译
　
看过阿甘本《剩余的时间》，稍微知道了点弥赛亚主义，再看向着黑暗的诗，不再觉得反感了。
　
节自序言、年表：鲍里斯·波普拉夫斯基生于莫斯科一个音乐世家。父亲原籍波兰，母亲是波罗的海沿岸的旧贵族后裔。波兰民族具有强烈的民族弥赛亚主义，它的个性主义特征十分明显，它往往与浪漫主义的激情结合在一起，而在精致、优雅的外表下蕴藏着贵族的傲慢；相比之下，俄罗斯民族的弥赛亚主义则带有普世倾向，禀有特殊的谦卑与怜悯，其民族性格要显得更为朴素、直率和真诚，但有时也会显露出放纵、粗鄙的特点。此外，各自所信奉的天主教与东正教也铸成了两个民族精神深处的差异。1903年出生于莫斯科的一个音乐世家　……　1921年随父亲来到巴黎。不久，到柏林学习美术。在那里遇见别雷、帕斯捷尔纳克、什克洛夫斯基等具有先锋倾向的诗人和文学家　……　1935年10月8日晚，吸食了过量的海洛因，中毒身亡，死因不明　……　1999年由叶莲娜·梅涅加尔朵整理的诗集《自动写作的诗行》出版　
《旗帜》键抄四首
Ｐ１０在蜡制花环中
致亚历山大•勃拉斯腊夫斯基
我们小心守护亲昵的闲暇，
不由分说地躲避开幸福。
森林里光秃的树杈在歌唱，
而城市如同一支巨大的圆号。
在末日之前玩笑是多么甜蜜，
第一个与最后一个了解这一点。
要知道，一个人无影无踪地消失，
比扮演天使的演员更为彻底。
透明的风儿笨拙地重复你的
话语。雪花顷刻间下来。死去吧，你。
谁能够与无耻的黄昏争论，
预先提醒晚霞的沉默。
十月在旋转，像灰白的鹞鹰，
它灰色的羽毛飘飞于空中。
但是，用建筑石膏雕塑的
灵魂山羊什么东西都看不见。
冰冷的节日懒洋洋地消退，
云雾时而上山时而下山。
我记得，死神对青年的我曾经歌唱：
你不要去等待命中注定的时刻。
Ｐ３０丹佛的风景
致格奥尔格•什托尔姆
海水翻卷起漩涡，悄悄地叹息，
海水在我头顶的迷雾中飞翔，
灵魂在声响的边缘沉默着，
仿佛做出决定的雪花飘向地面。
而在蓝色的海洋里，那鸟儿潜水的地方，
在那落水的我奋力泅渡的地方，
在城市花园的水藻中，
红脸膛的黄昏浸泡了好久好久。
贝形的屋顶四处漫溢，
火车像海底的蠕虫一般佝偻起身子。
时而高，时而低，时而远，时而近，
怪人像鱼儿似地搜寻着飞艇。
水母云彩在天空闪闪烁烁，
仿佛有性急的死神在后面追赶，
我迈着水兵的步伐庄严地
走向大地上空的另一侧船舷。
而一切都在微小的深处，
那里光亮无法抵达。
很快我们将沉没，很快我们将站在海底。
铜制的留声机向我们歌唱着致意。
在飞翔着大海的深处，
落水者遇见自己的朋友。
霞光携带着新来的死者，
沿着起伏的高原慢慢地漂流。
海水悄悄地叹息，翻卷起漩涡，
仿佛生命，这个上帝的温柔的梦想。
风球灵巧地沿着大地奔跑，掉进球网，
仿佛信件扔进了邮局大楼。
Ｐ５２音乐的精神
音乐的云彩在舞会上空闪烁，
明亮的绿叶在大门旁燃烧，
那里生机盎然，而在十步之外，
夜晚发着蓝光，岁月漂向永恒。
时间在轰鸣，小号发出巨大的喧嚣，
我们舞蹈着我们的生命，
醉汉看见如此众多的月亮
在玫瑰和腐叶从中安睡，咧嘴大笑。
应和着小号的呼唤，在玄奥的深渊之上，
肩膀上扛着灿烂的旗帜，仿佛一对翅膀，
舞者踏着豪迈的步伐走过去，
仿佛黑夜里迷乱的火把在闪烁，
他们欢笑、哭泣和忧伤，
把玫瑰仍进星星的反光里，
高举起一些神秘的书籍，
默默地越过桥梁，走向远方。
一切消逝，熄灭，断裂，
而音乐在叫嚷：“齐身唱，向前走”，
怜悯心在胡同里折断了双手，
召唤人民去杀死音乐。
可天使们在安静地玩耍。
他们的声音依稀可辨：草儿、鲜花与孩子，
舞者旋转着，温柔地接吻，
然后在另一颗星星上苏醒。
他们觉得自己开放在地狱里，
而远处是一片蓝色的空气。
在深夜的花园里，音乐的精神
绽露神秘的夜莺笑容，沉入幻想。
舞会已经结束。曙色出露，一片安谧，
惟有死亡弹动一只纤细的铁手，
为死去的亡灵祷告，
太阳在河对岸静静地升起来。
Ｐ６５太阳缓慢地下山
致格•阿达莫维奇
太阳缓慢地下山，仍然是那么灼热，
而空气里弥漫着秋意，公园逐渐黯淡。
小屋里，柠檬在熊熊燃烧，
一张张黄色的报纸漂浮在水面上。
我们还是那么年轻。雨水流淌过整个夏天，
而小船在湿漉漉的玻璃背后摇晃。
手枪在绿色的花园里噼啪作响。
夏天是如此疾速、如此突然地消逝。
蓝天是如此迟缓地反映在玻璃上，
月亮升起在工厂的烟囱上空。
世界的灵魂——是对怜悯的希望，——
或许，我在夏天已经与你分手。
如此安静，如此干净。日落时分，
囚徒在巍峨监狱的小孔中默默无语，
秋天，在蔚蓝天空灿烂的闪烁中，
火车头在歪斜的高架桥上打着唿哨。
车厢摇摇晃晃地奔向西方。
从林荫道中传来旋转木马的喧响。
他观察着闪光；不希望哭泣。
出发的快乐是如此灰暗、如此短暂。
夜鸟儿在塔楼的上空飞翔。
哦，太阳是如此迅速地忘却了树叶。
手儿打开了神圣的书页。
眼睛紧闭。疼痛逐渐减轻。　
　
《自动写作的诗行》键抄十四首
Ｐ１６７银莲花的低鸣沉睡在电中
银莲花的低鸣沉睡在电中
日落的金子返回黑色的河流
开始由于黑雪变得痛苦
那一年铜蛇死去
骆驼朝着山泉以外的荒漠出发
泉水沿着墙壁升起来
飞檐望着遥远的大海
小猫沉睡在虚无的边缘
某人说着梦话
奇怪地微微抬起手
说的是最恐怖的事情——
说的是背叛
Ｐ１７４白桦树崇高的生命
白桦树崇高的生命
惟有树叶留在了海洋里
海岸忘记了海水
海船忘记了自然
别墅用翅膀拍击着屋顶
海鸥向北方飞去
旅行者在那里被冻僵
可以吞噬他温柔的嗓音
海洋的手
似乎是白色的
Ｐ１７５月亮在浅蓝色的钢琴上
月亮在浅蓝色的钢琴上
演奏着小夜曲
我们躲到柱廊的背后
探身观看和等待着
但是那比任何人都更怕声音的人
却来击打它的背脊
月亮的玻璃小丑不再出声
银色的血液流失过多
它的脑袋滚落到
远处黑色的矮树林背后
别了，月亮。月亮的刽子手
生活在玻璃的雪屋中
他的岁月在气球上
悄悄地飞向太空
一切已成过去，他也已忘掉
曾经杀死过自己
Ｐ１８０从四个角度否定世界
从四个角度否定世界
沉浸在四个梦中
被四种闪光所遮蔽
最初我们如此希望
鸟儿如此向我们鸣叫
只是我们没有回答
继续不予理睬
在忧伤那恐怖的风吹下
我们张开自己的船帆
如此喜欢停留在空中直到清晨
Ｐ１９２饥饿的人仰望着天空
饥饿的人仰望着天空
沉醉于激动地蔚蓝
痴心于金色的云彩
忘记去寻找夜宿的地方
陷入瀑布的光芒中
安静吧，丢失了悲伤的人
做出一个安静的决定
不再谈论神圣，不再谈论命数
也不再怪罪什么
只是竭力去实现
你曾经的许诺
就这样活着
Ｐ２０１十字交叉的风
十字交叉的风，靛蓝和躁动的黄昏
书页奇特的裸光
在幽暗而虚幻的屋子里塑像书写
自己的日记
我的上帝乌什罗夫的屋子
是如何缓慢地掉入湖中
在厚重的冰块下莫扎特的心脏
是如何默默地叩击
滴滴答答
更轻更轻
我依然虚弱
而光芒依然高远
滴滴答答
就这样
我聆听黑暗
没有人能够帮忙
没有人能够做到
还不如把黑色的湖泊高举到
天穹
Ｐ２１６高的世界可怕地安静
高的世界可怕地安静
那里时间聆听深渊
下面是可怕的安静
在恶的轰鸣声中
惟有缓慢而温柔的声音
远远地和罕见地产生
又马上倾向
死亡的惊惧
上帝，在那高的世界多么地安静
善那么少
大家都沉默
无数个世纪玻璃天才阅读的
依然是同一页书
惟有庙宇里的祭司
在黑色的钢琴上演奏
疲乏至极
沉入梦乡
神圣的竞技运动员
他不会摘下铁手
他给了我们所有的声音
为的是让沉默不去亲吻永恒
Ｐ２２８那从海底浮起的事物
那从海底浮起的事物
是古老的毒药
它搅浑了海水
让船只丧失了自由
而天空飘浮着云彩的火焰
远方梦幻明亮的光芒
而水手在呼喊，水手在呼喊
举起双手失声痛哭
天空死去——一切进入冬天
被俘的太阳带着铁镣转动着身子
幽灵沿循星星的轨迹回家
Ｐ２４４石头默默地孕育出水
石头默默地孕育出水
太阳
静静地沿着那条道路升起
秋天望着金色的远方
泉水在深深的悬崖中沉默
或许上帝那里已经下雪
Ｐ２５８小小的生命演奏着钢琴
小小的生命演奏着钢琴
在半死不活的工厂里伴随着轮子的响动
时间在沼泽里悄悄地洗澡呆然不动
小小的溪流里有巨大的游鱼
在晦暗不明中闭起眼睛
透过空洞的望远镜
冰凉的天空一目了然
那里有无数颗星星
仿佛每晚都在闪烁光芒
与此同时有人默默地爬上了桥梁
沉默
Ｐ２６５阳历年和阴历年是相等的
阳历年和阴历年是相等的
时间触及崇高而纯洁的命运
时间与自由的黑色强力相抗争
星星的手在蓝色的火焰中碎裂
世界的宿命在等待，而冰凉的手
拥抱纯粹秘密的世界
仿佛拥抱月亮精神在其中游泳的玻璃圈
世界的宿命怀着悲伤的表情在等待
时间秘密地攥紧铁手
手守护着神圣的大印痕
Ｐ２７７我掉入太阳
蚊子绕着烛光飞行
——H. T
我掉入太阳
我将飞翔并消逝
疲乏和幸福
短暂的恐惧
一切都去而不返
一切令人痛心，一切明朗
一切将劳而无功
在另外的世界里
痛苦—厄运
冻结的甜蜜
赤裸的情欲
不在我们的掌握中
我将沉默、鞠躬
生活、变化
一切很快
将脱离我们的视线
Ｐ２８８蓝天的玻璃
蓝天的玻璃，骆驼的躁狂
鹞鹰咸涩的悲伤，月亮的火焰
托盘里圣者的头颅
您很早就给我们判定了这一切
我们仅仅是辨认和回忆：
是的，小溪就这样从疲弱的手中流出
有什么不能被晃动的东西掉落
回到痛苦的结局和日落
像砝码一般，灵魂向太阳降落
河水凭藉记忆流进黑暗
手儿撕碎了漂亮的衣裳
美丽的星星的方队不知道父亲——
卑鄙者的心儿记得这一切
他胆怯地举起了手儿
挨近肩膀，可肩膀上已经没有了脑袋
记忆是如此迅速地忘却了幸福
Ｐ３０６云彩厌倦了飞翔
云彩厌倦了飞翔
河岸厌倦了反映
那些饱历痛苦的人厌倦了等待
厌倦了对声音的理解
黄昏河流更安静
池塘沉入一片冥色
黄昏更靠近世纪
黄昏比以往更安静
山谷赤裸到深夜
但并非现在
孤独的朋友
回忆起我们
星星的眼睛
深渊被点燃
如果能够浸泡
哪怕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