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重与惜别》章节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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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出版日期:2009.01
ISBN:9787505725126
作者:张承志
页数:288页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第16页 - 第一章 引子:东苏木以东

唯有一样东西值得重视,那就是人的气质。是的,若能做人不委琐、举止有豪气,那么彼此之间的好感,渐渐一定导致理解和相知。
不误解,真相知,连说说都觉得太难。即便中国人能恢复古风知耻而勇,而且弃大国梦如粪土----与中国前定为邻的日本人,他们能与自己的代代出征的父兄师友,能与自己称霸亚洲的青春夙愿之地、献血淋漓之地决裂么?
这就是日本叙述的难处。
这就是日本情结的死扣。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第62页 - 第三章 长崎笔记

虽然,长崎还有一条四门俱全的中华街,但街上往来的却多是碧眼的洋人。武士的佩刀旁,挎着乌黑的“铁炮”,港口附近的荷兰学塾和洋病院,出入着富家的子弟。在港口依偎的东南山手,欧式别墅在绿荫中隐现。大宗的交易,政治的谈合,都在洋馆的咖啡桌上进行。王直和郑成功一去不复返,长崎正走向它“入欧”的时代。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第220页

对佐藤春夫的开卷,就这么浅尝辄止吧。沉吟于他古风的日文,我确认了书生的文雅。他对中国古典的深爱感知,应该得到赞赏。他如未曾在暮年获得反思,一定是因为在他的国度,百年强盛传染的傲慢,尚未变成历史长河中汲取的羞愧。我不喜欢洇染了日本文学的,对中国的轻慢、冒犯、侮辱。但我也不愿纠缠不休,向喧嚣于旧时代的每句轻薄,都去兴师清算。何况还有芥川奖评选一事。我视佐藤春夫对石原慎太郎的怒斥,为他对自己在旧时代败笔的反省。因为挺身时代的大义,永远高于文人的忏悔。合上他的书页,我记住的是他对恶质文字的挞伐,而不是他在卢沟桥边的失言。感于他的教训,我要学会一种在自己的文学中的自律。摈除哪怕一丝的歧视,让文字言行不愧古典。
佐藤春夫值得尊敬,因为知耻而后勇的日本人依然不多。石原慎太郎之流的鼓噪者如今甚嚣尘上。
但同时,作者的情感天秤是否也过于容易被一些细微的尘埃颠覆呢?民族与宗教的好感,归根结底不能成为判断善恶好坏的终极尺度。我想,这种自律还需要作者继续努力。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第27页

披露真相和胡搅蛮缠,对听众而言是对等的。人民对真相的判断,只能依据逻辑。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第89页 - 敬重与惜别

论理"其实不是理论,它只是贯穿熔化在一册《被杀戮一侧的论理》之中,其实并没有哪一篇专门做思想的阐释。本多胜一的文章,是一系列行动的组成部分。一个新闻工作者的"取材"只是他的涉及之一。他以关心世界为己任,他也有做如此关心的能力:从殖民主义在美洲的屠杀,到日本军队在南京的屠杀,全球范围内,上下五百年,他清算不平、声援弱者、毫无妥协、从不惜身。
  本多胜一那驱使庞大知识、排除一切暧昧、直逼问题要害的气概和文笔,拥有一种扫荡的气势。默默读着,我见识了日本的骨气。
也许用岡本公三的例子,已经不能说服饱受美国式洗脑的朋友们。李香兰的例子,是否会多一些说服力呢?
《谁也没写过的阿拉伯》扉页上,印着一帧她抱着一个婴儿的照片。照片说明写的是:
  "阿拉伯游击队的特拉维夫机场袭击事件后访问贝鲁特难民营。一个女人塞给我这个婴儿说:这个孩子送给你了,盼你把他培养成岡本公三一样的勇士!"
  后来,她又在自传《生于李香兰》的开头,更详细地写到这件事。
就像书题的表述,在纷争杀戮的今天,任何一个打算活得正直的人、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该有这样的立场:无论强权霸道如何得势,无论媒体怎么散布谣言,人应该站在被杀戮与被剥夺的、无助和绝望的人们一侧,反抗横行的霸道,支持弱者的抵抗。
"论理"其实不是理论,它只是贯穿熔化在一册《被杀戮一侧的论理》之中,其实并没有哪一篇专门做思想的阐释。本多胜一的文章,是一系列行动的组成部分。一个新闻工作者的"取材"只是他的涉及之一。他以关心世界为己任,他也有做如此关心的能力:从殖民主义在美洲的屠杀,到日本军队在南京的屠杀,全球范围内,上下五百年,他清算不平、声援弱者、毫无妥协、从不惜身。
  本多胜一那驱使庞大知识、排除一切暧昧、直逼问题要害的气概和文笔,拥有一种扫荡的气势。默默读着,我见识了日本的骨气。
  何止越南,包括对南京大屠杀,他的鲜明,他的雄辩,那些激烈的句子,那些严肃的考据,在庞大的文章之海之中塑造了作者。他是一个誠実的人,主动救援苦难的人,从不转向的人。只是浏览了目录,瞭望了他的文章构成,就使我感到了敬重和信任。
  不尽的恶意,被他激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想了解本多勝一的全面,几乎等於面对整个现代史。三十数卷的全集中,越南战争、柬埔寨残杀、美利坚合"州"国的霸权、南京大屠杀、原住民问题、贫铀弹、环境破坏……等等,覆盖庞大,人所不能。他的著述早已超越了新闻记者的职业,他不仅为自己、更为日本的思想界赢得了名誉。
  我读得较细的,除了最早的政论集《被杀戮一侧的论理》之外,只有他的《南京大屠杀》。这是最使他招致恶毒咒骂的一本著作。但对中国读者来说,作者遭受的咒骂愈恶毒、愈说明他勇敢地冲决了禁锢日本人思想的民族主义,站到了当年被屠戮、今日被歧视的中国人一侧。
而今天又像越南战争时一样。美国又掀起了帝国主义侵略的新高潮。而且它打出的是十字军的旧旗,把杀戮强加给穆斯林世界。然而今天很难看到新闻记者、作家、知识分子、艺术家,尤其是青年,站在"被杀戮者的一侧",谴责歪曲的时代。甚至正相反:从共产党到红卫兵,侵略者募集了巨大的啦啦队。在北京,只因对美国侵略的态度不同,数十年的旧友便反目交恶。作为本多胜一,你怎么看这一切呢?
  他说:……我对现在的记者是绝望的。越南战争期间,记者很活跃,都是个人行动。那时流行做实录,很有意思。而今天,比起正义,人们更关心的是个人的利益。电视的影响很大,新闻记者再也不去冒险,再也不亲身去"现场"。他们只是利用网络,只利用第二手资料。而人们,大家都习惯于--似乎是真相的新闻。
  本多继续说:老年之后,我在编辑《周刊金曜日》,就是想给读者尽力提供"现场的感觉"。2002年我去伊拉克,调查第一次海湾战争中美军使用贫铀弹的问题。在废墟和残骸上,放射线很强。从那次调查以后,身体就衰弱了。调查之后仅半年,第二次伊拉克战争就爆发了……
  我提了最想向他确认的问题:
  "我一直想,美国不是只要打一个伊拉克。它是要发动一场征服和控制世界的大战争。"
  "已经开始了。" 他的回答很简单。
  我听得难过,又问:这样的形势会怎么发展呢?
  --会越来越严重。他在回答中分析了美国。因为,从大的视野看,美国是一个唯有在战争中才能存在下去的国家。它虽然只有200年历史,却从未停止过侵略。从华盛顿的时代开始,先是针对美洲;进入二十世纪前,已经瞄准日本。此外还有夏威夷、菲律宾。接着是越南,直至伊拉克。即便伊拉克战争结束,它也一定还要发动别的战争。它的轨迹是连续的。
  我听着想:关于这一点,有几个中国教授会同意呢。
  他说:日本历史上没有革命,所以很难期待。日本人的基因,百分之九十是顺从的,不会干革命。这也是让人绝望的原因。日本人的基因,很像羊。
  "那美国佬的基因,一定像狼啦!或者像野猪!……"我忍不住,开始嘻笑胡说。"中国人呢?像--"
当不安的新世纪肇始,无论中国,或是日本,并没有多少人--为"他人的苦难"不能安宁。大家都在享受自己的小康,不在乎世界的一隅,杀戮正以堂皇的名目实行。
如今,在中国和日本,两国之中还有多少知识分子肯舍身向前,为那些被占领家园、杀戮性命、剥夺话语的人,辩护他们的道理呢?
如今,在直面着新的帝国主义进攻的今日,我终于感到它如一股新鲜的血液,也流进了我的身体。我不仅能向日本、也能向美国和一切强国、向我的祖国尖锐地提问:
  在中国,会产生这样的理念么?中国人会做出绝对的不战允诺么?会用宪法约束对和平的守卫么?
  我们敢于挑战傲慢的大中华思想、并以法律禁止未来可能的、对弱小民族和国家的威胁么?
  我紧张而兴奋。
中国人和美国人,在复述四十七士故事时,口吻和感觉都很不相同。
  美国人本尼迪克特所著《菊与刀》,是作者在下列条件下写成的:目的是为军方提出日本可能投降与否的战略估计、著者从来没去过日本、只靠对全体被美国拘禁的美籍日本人进行调查获得资料。
她对四十七士的叙述,反复使用了一个日本文化概念"义理"(ぎり、義理),并以之替代所有"忠、义、信、仁、行"等浸透日本精神的中国古典思想。她的这一概念,再从英文回译成中文时,几乎又都译成了"情义"(《菊与刀》,商务印书馆1990年版)--这样出现了多种简单化。
咀嚼着四十七士事迹,再听这样的批判只觉轻薄。是的,它所依仗和宣扬的,不过一种愚忠。但它在实践时的异端和美感,却使愚忠变做了人性。人的尊严、信诺、情义、夺门而出,压倒一切。在凛冽的精神面前,对旧道德的讨伐踌躇了。何谓忠的愚贤?况且今日,破除东方的愚忠,往往是无行的右翼精英宣誓效忠西方帝国主义时的见面礼。若李志绥对毛泽东知遇的背叛,以赤穗义士的道理来看,不过是无耻小人的"卖主求荣"。
  赤穗义士的故事如有魔力,使人甩开枯燥干巴的理性,矄矄然跑向纷纷雪落的桥头,不惜当一回他们的同伙。是的,宁肯欣赏封建,也不愿迎接一种歪理独霸的新世纪。何况今天,东方古典已在被轻蔑的尽头复苏、西方却愈来愈露出狰狞本相,人们终于开始质疑--对西方的愚忠、对资本的迷信。
这一观念的形成,意义极为重大。因为,随着对四十七士的不歇追思再三塑造,在日本的文化和民族精神中,一种做人的约束、人之间的关系、人对社会的承诺--逐渐成形健全。它虽然只是"半身"造反,但更是全心赴死。在一个正在孕育聚合的民族胚胎上,它注入了烈性的精神。
从此,在这个民族的母体中,凡事关民族国家,不用说在民族存亡的紧急关头--很难看到如李志绥那样卑鄙下流的政治背叛,很难看到如张爱玲那种隔岸观火的自私写作。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第33页

我想,迎面着对侵略的美化,正确的取道是反省自己。。。。。。
若是没有惨败的衬托,中国人还会一次又一次地、被大国崛起的宣传所蛊惑。只有警惕一种好战的危机,才能避免再败的危机。只有被逼到山河破碎,蒙耻露羞、血肉狼藉、苦相丑陋额时刻,尊大的中国人才会反省。
这是这本书我喜欢的地方,没有民族主义的虚妄和热血,有的只是对自我的反省,对历史的审视。很多人都觉得诸如上述的话在一定程度上是为对方甚至敌国辩护,这是极其错误的。我虽没有什么民族的观念,但既然有民族这样一个群体存在,而我不可逃脱地是这其中的一份子,那么我想说内省无论何时于一个民族都是十分重要的。我们固然可以将仇恨的目光和言语随意倾泻,但那样又有何用呢?虚张声势尔。先帝说的好,闷声发大财;孔老二说的好,吾日三省吾身。虽然低调自省并不一定会在将来可能的战争中换来胜利,但至少不会让我们败得如上个世纪那般狼狈不堪。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小鸭的喜剧 - 小鸭的喜剧

其中《小鸡的悲剧》中所写的,一个总喜欢和鸭子为伍的异色小鸡,其命运心境,可能最贴近爱罗先珂。
  (小鸡问小鸭:)"你有过恋爱么?"
  (小鸭回答说:)"我没有过恋爱,但曾吃过鲤儿。"
  鲁迅题记云:日语里,恋爱、鲤鱼都是koi(こい),这两句是双关语,中文无法可译。点滴之间,爱罗先珂的心情与才华,朋友们对他的相惜之情,今日读着,可闻可触。(鲁迅全集卷十,P208)
  这确是一段美谈。如此的人物和相交,如不同民族间的一种希望。今天我们不禁叹息:这样的故事,已很难寻求了。
  宫崎三兄弟中,一个哥哥民藏,热心于土地平均,后日影响了孙中山"平均地权"论的形成;另一个弥藏,主张"去中国结识英雄,共同复兴中国,恢复人权,创世界新纪元"。寅藏滔天,则继承了家族的反骨血气,自青年时追求亚洲解放的大业。
他在1907年写的《革命问答》中说:"既同情自由民主博爱的法兰西,也同情王政复古的日本维新。进步的革命我都赞成。……革命的到达点是四海兄弟,它不是无政府主义、也不是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是自然自由的境地。"
  滔天论及志士浪人,依据"恒产"和"恒心",把人做分类如下:
  "两样占全者为顺民。两样皆无者是无赖。有恒产无恒心者不过花花公子,无恒产唯有恒心者为士。所谓志,即是士之心。志在天下,济世救民。空怀此志而不得机会、郁闷于困穷者即为浪人。"
  他接着抒发胸臆:
  "浪人终生不可失其志。意志薄弱、无能且愤世者,无浪人之资格。贫穷于人皆是苦痛,惯于浪人生涯则不觉其苦。与此相比,那些一时充数的浪人对贫困神经过敏,折节于一月工资,攀缠于一席虚职,宛如软骨动物。……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第95页

长崎的浦上教堂,一座原爆时被瞬间摧毁的教堂,在1958年被拆毁重建。为什么会如此?一座被西方物质至上的文明孵出,又被西方物质文明顶峰上制造的原子弹毁灭的教堂遗址——岂不是对西方价值的最尖刻的揭露和讽刺!长崎比广岛更具深意。它不仅是一座被欧美原子弹毁灭过的城市,还是一座欧洲文明和政治经济势力浸染和干预过的城市。它有着非它不能的、揭露西方种族主义的人种歧视和凶残本色的特殊语境。长崎将变成一个对西方的永恒质疑——正因此,它的惨剧被人有意地淡化了。
作者的语境有点类似左派地理学家,资本和全球化到底意味着什么?资本主义又意味着什么?西方的物质文明到底该从什么方向进行反思?
这两种思路的来源倒未必一样,前者大概是呼吁着文明的和谐和共同繁荣,而后者的目标是努力构建起马克思笔下的世界大同。但是异曲同工,他们的思想在这里交汇,并且影响了我。新教伦理到底该怎样认识?自由主义呢?这个问题越来越萦绕在我心头,找不到出口。
回到开头,作者这几段话的本意是反思核武器,反思文明的暴力。我想,这些反思远没发展成熟,甚至可以说甚至还没有真正(在全球范围内)开始。和长崎人一样,我们依然任重而道远。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第28页

中国的海军,因为镇远定远两条军舰,一时成了老大。但是中国人从来是每当临战,则心理暧昧。……因一时一事而自信膨胀,是中国人常见的毛病:欧洲购舰之举已开花结果,眼下大清舰队正称雄黄海。何必言战!兵法之最奥妙处,乃不战而屈人之兵。但是李鸿章没有想到,等待他的花拳绣腿的,是寒光凛凛的日本刀。
民族心理绝非一时一事就能改变了的,即便是数十数百年的屈辱历史也没能在心理层面给这个民族带来多大长进。GDP第二了,就真的第二了么?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全书:在最初与最终之间 - 全书:在最初与最终之间

Az.:堀田善衞说:我们互相握手,手掌之间渗出了血。即便努力忘却,还有不可忘却的东西。从一个更为切近的角度 去看待日本国 历史 国民性还有亚细亚主义 相关的阐述中所能领会的是民族偏见和历史裂痕之外 别样的思绪 那是回顾很久的从前 也是在眺望一个值得思虑和期许的未来。
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那种在满怀的深情之外——即使不免因此有在情绪上过于力度的表达 也保持了整体上的足够理性 更为重要的是拿足够坦诚的态度 这也是本书得以拥有新视界的原因。


第一章 《引子:东苏木以东
我早感觉到了:唯有一样东西值得重视,那就是人的气质。是的,若能作人不萎琐、举止有豪气,那么彼此之间的好感,渐渐一定导致理解和相知。   
不误解,真相知,连说说都觉得太难。即便中国人能恢复古风知耻而勇,而且弃大国梦如粪土——与中国前定为邻的日本人,他们能与自己的代代出征的父兄师友,能与自己称霸亚洲的青春夙愿之地、鲜血淋漓之地决裂么?  

我以为服部幸雄的故事,包囊了日本题目的一切范畴:日本的近代、亚细亚主义、与欧洲竞争、满洲与蒙古、浪人和志士、知与行、感恩与谢罪、人的生命与精神……还有,这一切范畴中,左与右、美与丑、好与坏、罪恶与义举、歧路与正道……这一切的相悖与并存。   
一介之人,因时代大潮的裹挟,会走过弯曲的路。不需说政治,最是政治的迷误无法闪躲!但在冲淘的时间里,一些人内藏的魅力会顽强地显示,不断地给人以或强烈或微弱的吸引。被扬弃的只是政治选择,那气质和魅力一定要挣扎,击败裹挟肉驱的历史,成全自我的轨迹。

读者不仅要对矛盾和悖论有足够的思想准备,还要有一份对泱泱中华天朝的反省,要准备读懂和迎面——由于中国人失败的精神和委琐的形象、导致的对日本的理解不足。

第二章 《三笠公园
你们的强者与胜利的理论失败了。唯有经过了一次人间炼狱般的惨败,你们才能懂得——除了真理,没有胜者——的理论。冥冥之中的、强大无限的主宰,不会允许一个断绝他人希望的强国梦;不会成全一种践踏他人尊严与生存的民族前景。若是从黑船逼迫开国、民族选择霸道以来计算,日本的强国梦,不过仅仅做了不足百年。伟大的日本精神,令人憧憬的日本精神,不是被原子弹、不是被黑铁或物质的凶器,而是被精神打败了。在历史的真理和永恒的道德面前,日本失败了。   
是的,日本的近代,教我懂得了胜利的渺小。无论我们,无论他们,谁都再无别的前途,唯有自尊与敬人。

第三章 《长崎笔记
……走私海商王直的早期据点,也在六横岛。1543年,携枪的葡萄牙人乘王直的帆船,到达了日本的種子島。此即日本史上有名的"铁炮传来";日本领主惊异于如此利器,即刻不惜千金重价,购买了两支"铁炮"到手,回家闭门仿造。对这两支火枪的仿制,就是后来日本军队的制式枪械、包括中国百姓津津乐道的"三八大盖"的源头。

1557年,王直被明政府捕获处死。东洋的制海权,转到了郑氏家族的手中。郑芝龙接手了王直的平户基地,与日本人田川氏结婚。1624年7月,这位日本女性在平户生下了大名鼎鼎的郑成功。

1661年,郑成功以金门厦门为基地、指挥舰队大举登陆台湾。4月 30日,郑成功挥师两万五千,先打澎湖。5月包囲赤嵌城,以大砲猛攻。盘踞了台湾的荷兰人连同它的东印度公司,虽然也火枪铁炮负隅顽抗,但大势已去,8个月后(1662年2月),他们最终在郑成功的重炮轰击之下,竖起了白旗。

第四章 《赤军的女儿
顾名思义,阿拉伯赤军是投向阿拉伯、也就是投向亚洲母亲怀抱的一群日本儿女。 1972年,重信房子在贝鲁特接受李香兰采访时,曾说及一个"日本人不会为别国人去死"的旧意识。   
狭隘的民族意识,在一刹那被打碎了。那些年轻人,他们以年轻的生命,从阿拉伯换来了传奇、荣誉和贵重的好感,回赠给自己的日本民族。我想,日本可以拒绝这一回赠,可以用法律的名目否定他们;但日本必须正视——"阿拉伯赤军"代表的、"归亚"的方向。

"阿拉伯赤军"——他们不过用犯规的嗓子喊出了真相、用极端的手段强调了公正。他们衣衫上满溅的血污,使人忽视了他们捍卫和平的初衷。挺立在一浪浪推来、企图把革命诬蔑为一种恶魔疯狂的、四十年不休不止的帝国主义宣传之前,它提供了一个真诚的例子。它告诉了人们革命的合理,革命中人的牺牲、路的狭窄、情感的沉重、种种的不得已。

当然,李香兰对巴解人民阵线发言人、诗人卡纳法尼最好的追悼,是她在这本明星自传里准确传达的、卡纳法尼对巴勒斯坦问题的最基本观点:"巴勒斯坦人斗争,是为了回到家乡巴勒斯坦。……我们的敌人,是犹太复国主义而不是犹太人和犹太教徒。我们解放巴勒斯坦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阿拉伯人、犹太人、基督徒等过去曾经一直在巴勒斯坦土地上和睦相处的人们,再次一起生活。……我们要一个一个地教给孩子们:犹太人不是敌人而是邻居。" (《誰も書かなかったアラブ》,P.168-169   
也许用岡本公三的例子,已经不能说服饱受美国式洗脑的朋友们。李香兰的例子,是否会多一些说服力呢?   
其实无论谁都选择了自己的立场。不管自己是否意识到,人们纷纭的议论,其实只显露了自己做为人的质地而已。

在援越抗美的世界大潮中,朝日新闻记者本多胜一在越战采访中,提出了"站在被杀戮者一侧"的思想。   
就像书题的表述,在纷争杀戮的今天,任何一个打算活得正直的人、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该有这样的立场:无论强权霸道如何得势,无论媒体怎么散布谣言,人应该站在被杀戮与被剥夺的、无助和绝望的人们一侧,反抗横行的霸道,支持弱者的抵抗。

不尽的恶意,被他激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想了解本多勝一的全面,几乎等於面对整个现代史。三十数卷的全集中,越南战争、柬埔寨残杀、美利坚合"州"国的霸权、南京大屠杀、原住民问题、贫铀弹、环境破坏……等等,覆盖庞大,人所不能。他的著述早已超越了新闻记者的职业,他不仅为自己、更为日本的思想界赢得了名誉。
第五章 《四十七士
四十七士,勇则勇矣,但稍缺《史记》刺客那强大的个性。不易发觉地少了一丝个性,却大张旗鼓,多了一种集团性——不过,如此感想属于苛评。   
这集团性,琢磨不透,古怪暗藏,劳人沉吟。   
它迫人不得不追究——包括忠义、牺牲、仪礼在内的思想。四十七士的忠君思想,存在着先天的、源自中国的缺陷——这缺陷也隐藏于太史公的《史记》。当然,更有在日本发育中形成的某种畸形。

"士"是什么呢?   
它虽时而仗剑,但更是文雅修养,是社会变革的目的。士唯公理是从,剑随时威胁君王。这些,都未必能由日本的"武士道"涵盖。
日本的"士",先是荣誉的名份,二是效忠的武者。他们可以壮烈舍命,但他们并不犯上。明治以来,它渐渐被戴上了"武士道"的帽子,与帝国、右翼、侵略等语结缘。武士道,渐渐与中国古典的士道,分道扬镳。

应当说,四十七士是日本武士系列中的孤例。虽有局限,它毕竟是一次作乱和反抗。它在尽"忠"时,更多实现的是"义"和"殉",甚至"叛"。民众能从中读取一种异端,并陶醉于这种感觉,这是日本人酷爱四十七士故事的原因。他们喜爱的,其实与古典的精神相近、而与武士道的宣传相远。
是的,聂政荆轲的时代已一去不返。先是穷极不言义、然后逞富不知耻的中国人,渐渐已不会如古代那样做人。中国虽是"士"的起源,聂政荆轲的故乡,但如今愈是中国人才不敢言及士之风骨。左顾右盼,尽是粉墨乔粧的自贱,对比他人的"切腹",我们唯羞愧而已!

中国还具备挽救古代传统的可能么?   
约束于大事,一诺如千金。当自己也直面着大义与个人的相克,不畏惧舍生取义——古典的精神,似乎早被中华弃之脑后,却被日本视作传家之宝。   
古典的本质,渐渐湮灭了。   
从日本士道的正反遭遇中,我们的感受也如镂如刻。烈性的美,不能营筑在他人的苦难之上。中华若想重新找回美感,首先不能容许恶行的共生。在走向现代的途中,需要勇敢与献身,以约束和制止强权。它决非"皇民教育",它与愚昧的忠君尚武,原本不是同道。   
说到底,它最终是——美的人道精神。

第八章 《亚细亚的"主义"
宫崎滔天(寅藏、虎藏)出身九州的名士之家,父亲是剑道教师。1877年西乡隆盛举兵反对明治政府时,他的兄长中,主张自由民权的八郎加入其列并死在战场,成了一个不被靖国神社供祀的亡灵。战后父亲召集子弟,命他们永远不许谋求官途。

明治以来,大国崛起的美梦,陶醉了朝野军民。"解放亚细亚"的主义,随着海外雄飞的狂妄,成了一支雄壮的进行曲。或者明说,或者暗示,不必赘言日本是主角、毫无余地日本是盟主。从文学到理论、更因不尚空谈的性格付诸实践,一切对于亚细亚和甚至远达印度阿拉伯各民族的兴趣与关心,都如茂密的柳枝,从这棵树根上抽芽。  
这样的言说,在东南亚尤其英属印度,煽动了一股同感。但这样的实践,在东北亚却撞上了两个试金石——对亚细亚之一的中国怎样"同情和保全",对朝鲜等弱小民族如何"无私并奉献"。
特别对朝鲜与中国,日本不能逾越利益。于是"保全" 换成了分裂,"奉献" 变做了占有。他们只能一步步撕去亚细亚主义的衣裳,效忠自私的帝国利益。一切"对革命志士的支持",目标都是毁灭中国——先是腐朽的清朝,后是脆弱的民国。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第113页

日本国宪法第二章第九条
1、日本国民诚实希求以正义与秩序为基调之国际和平,对作为国际争端解决手段的国家主权之战争发动、武力威吓或武力行驶,永久对之放弃。
2、为达前项之目的,对陆海空军及其他之战力不予保持;对国家之交战权不予承认。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第50页 - 三笠公园

你们的强者与胜利的理论失败了。唯有经过了一次人间炼狱般的惨败,你们才能懂得----除了真理,没有胜者----的理论。冥冥之中的、强大无限的主宰,不会允许一个断绝他人希望的强国梦;不会成全一种践踏他人尊严与生存的民族前景。若是从黑船逼迫开国、民族选择霸道以来计算,日本的强国梦,不过仅仅做了不足百年。伟大的日本精神,令人憧憬的日本精神,不是被原子弹、不是被黑铁或物质的凶器,而是被精神打败了。在历史的真理和永恒的道德面前,日本失败了。
是的,日本的近代,叫我懂得了胜利的渺小。无论我们,无论他们,谁都再无别的前途,唯有自尊与敬人。
这段作为第二章末尾,第二章讲述了日本“脱亚入欧”的战略发展以及对中国的近代侵略史,妄自尊大野心贪婪的日本,是以二战的失败作为结局。对历史要莫失莫忘。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第154页

美国人本尼迪克特所著《菊与刀》,是作者在下列条件下写成的:目的是为军方提出日本可能投降与否的战略估计,著者从来没去过日本,只靠对全体被美国拘禁的美籍日本人进行调查获得的资料。
怎么才能真正了解日本?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第133页

日本的阿拉伯赤军事件,是一次袭击更是一声呼喊。哪怕嘶哑难听,那一次,巴勒斯坦的心声,是用日语喊出的。世界虽然吓得一阵哆嗦皱起眉毛,但世界已经不能假装没听见。无数人因为它理解了巴勒斯坦问题,包括穆斯林,包括中国人。它既然由世界另一角的日本人做出,也就成了世界对巴勒斯坦问题认识的一个深刻的注解。
关于阿拉伯赤军:http://zhidao.baidu.com/question/98831864.html
作者的观点,有多大程度上是受自己的宗教信仰左右着的?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第40页 - 第二章 三笠公园

据说,当李鸿章抵达下关时,望着关门海峡的汹涌海浪,曾匪夷所思地问:”这条河,叫什么河呀?“”濑户内海。“有人回答。李鸿章听后,喃喃独语道”“日本人,稍大的河,就叫它海……”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第17页

一介之人,因时代大潮的裹挟,会走过弯曲的路。不需说政治,最是政治的迷误无法闪躲。但在冲淘的时间里,一些人内藏的魅力会顽强地显示,不断地给人以强烈或微弱的吸引。被扬弃的只是政治选择,那气质和魅力一定要挣扎,击败裹挟肉躯的历史,成全自我的轨迹。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第229页

在贫瘠的大陆上,蹒跚独行着我们的文学。
如他们的揶揄,长途中我们还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官僚的遮蔽及失败的历史——今天又加上了三聚氰胺的侮辱。但文学不是卑贱也不是虚妄;唯独对文学而言,过多的胜利和骄傲,会诱人步入危险的泥潭。我们自有前定的路;虽然举步维艰,我们不仅能求助于古典,而且能正视——纠正虚妄的傲慢。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第77页

当时日本的政治大潮,正在“尊皇攘夷”或“倒幕尊皇”的漩涡中沸腾翻滚。……然而幕府严令对长洲藩(主张倒幕的主力)禁卖军火。这时坂本龙马出现了,他对另一个崛起的地方势力——萨摩藩做工作,说服他们以萨摩的名义,向商人古拉巴购买枪炮,武装长洲。长洲藩不是从别处,而是从上海买进了7300条枪。这批军火,是囤积上海的、1865年4月刚刚结束的美国南北战争的剩余武器。把美国淘汰放在上海的囤积枪支卖给长洲藩、帮助地方军阀打倒幕府中央,再把欧洲淘汰的旧军舰卖给日本的交战双方——是古拉巴“纯经济商业”的大手笔。长崎古拉巴商会的母公司、设在上海的哈丁.马塞松商会,是英国两个商人于1832年在广州设立的贸易商会。这家毒花园(其商标为Jardines——西班牙文,意为花园),从根子数起,一直就把向中国密运鸦片和向英国输出茶叶作为主要的生意。清朝无能,丧权辱国。香港刚刚割让,这家公司就于1841年把总部搬到了香港。接着洋人逼迫开放五口,著名的大上海就诞生了。他们又把鸦片贩卖的重点,转移到了上海滩上。钱赚得太多了!为了安全且迅速地、把主要是鸦片贸易中赚得的暴利转运英国,他们联合起来成立了汇丰银行。它的全名是香港上海银行(HSBC),一个富有历史意味的名字。三菱财团与古拉巴的关系也引人注目。无论长崎造船厂,或者麒麟啤酒,甚至日本最初的蒸汽机的试开、高岛煤矿的开掘,都与他有关。检索古拉巴的履历,如浏览一本日本近代化的军师传。还不止于此。普契尼的歌剧《蝴蝶夫人》,其舞台据说就是长崎的古拉巴宅邸。古拉巴的日本妻子鹤,据云就是蝴蝶夫人的原型。只不过,商人古拉巴并没有如歌剧故事中的洋人军官那样抛弃夫人。
鸦片战争、倒幕运动、独立战争、日本近代化、汇丰银行、蝴蝶夫人……
历史的是如此庞杂,可是关节点却如此集中。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第33页 - 第二章 三笠公园

拥有伟大的文化教养背景的民族,敢于对自己实施思想的追问。
历史在用骇人的日本例子,教育时时妄自尊大的中国。
日本曾经战无不胜。但是与历史的公理相比,杀伐的胜利不值一谈。日本竭尽一个优秀民族的全部力气,动员了所有可能的与不可能的因素,竭力盼望成为一个帝国。但是,到头来发现的真理是----没有不衰败的帝国,没有不破灭的帝国梦。
长崎的冲突深有意味。
若是没有惨败的衬托,中国人还会一次有一次的、被大国崛起的宣传蛊惑。只有警惕一种好战的危机,才能避免再败的危机。只有被逼到了山河破碎、蒙耻露羞、血肉狼藉、苦相丑陋的时刻,尊大的中国人才会反省。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第20页 - 三笠公园

心绪的变坏是由于联想。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第101页

我们和他们,日本和中国都必须记住:膨胀的民族主义,迷狂的大国崛起,傲慢的他者歧视——常使人类丧失良知,两手肮脏,犯下重罪。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第33页

我想,迎面着(石原慎太郎)对侵略的美化,正确的取道是反省自己。是的,清算日本的侵略史,是否也应该成为中国人清算大国天朝思想的契机呢?中华帝国的陈旧体系中,是否也隐藏着歧视弱者、尊崇强权,以及霸权主义的因素?
作者在骨子里是一个追求和平,呼唤大同的人。这一精神也许和他作为穆斯林的特殊身份不无干系。无论是《鲜花与废墟》中对穆斯林在西班牙往事的描述,还是在本书第三章中对日本和平宪法的赞赏,都隐藏着这样一个他。
可是这个追问却又绝非无病呻吟,中国的思想底层是否涂抹着作者批判的色彩呢?如果扪心自问,我们确实很难直接予以否认。
所以这个质问是有深刻价值的。正是通过这一质问,我们才真的能够直面自己和他人的痛苦,去理解战争、侵略和霸权的生成与后果,去保证那已经发生的不会再发生。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第48页

虚妄的尊大……整个近代的受辱,也没有触及那深藏的、虚妄的自大……四周旋转着轻狂的潮流。身处小人的欢奔之中,我左右奔突地突围,冲不出一派奴隶的理论。——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也在船多炮大的时候,欺负弱小横行霸道?谁知你们会不会也丧失正义毫无道德?……中国人,你们敢回答吗?
这几个问句,是否能够警醒那些民族主义者?是否能够将愤青们的所谓爱国主义情怀引向理性的轨道?没有人可以给出确切的答案,唯一能判决的只有时间。

《敬重与惜别》的笔记-第225页

追究鲁迅逝后日本有过的鲁迅热,是一个深奥的命题。几乎鲁迅刚刚辞世,岩波书店的鲁迅全集便已出版。然而我想,那个时期对鲁迅的接受与欣赏,藏着一直缄默的暗部。鲁迅对数千年吃人的中国礼教的控诉,鲁迅对国民党蛮横暴政的倔强抗议,鲁迅满纸晦涩黑暗悲哀的文笔,引诱了某种——同盟的一厢情愿。当日本国家加速侵略的步伐时,日本文人也向想象的鲁迅求索。这是国家发达携来的一种文学发达,就像日本的东洋学一样。鲁迅存在的暧昧,引诱了日本人的兴趣。一条歧路,引出了一场相聚佐藤春夫之于唐宋古典、高桥和巳之于先秦刺客、堀田善卫之于上海、竹内好之于鲁迅——日本与中国的千丝万缕,使知识分子习惯了中国这一自己的文化资源,并陶醉于一种拥有者和享受者的自信。只是,用堀田善卫的话说,它带着一种“攻击的性格”。这种攻击或狂妄的性格,不意伤害了他者的人心,招致了中国的拒绝,哪怕他们教养丰厚,确实不像白人那样一脸赤裸的实用目的;他们仍需从人之初补习。是的,学会自律的规矩,他者的敬重,才能寻觅一种文学的贴近。
亚细亚主义、大东亚共荣圈,内中隐藏着的绝非我们简单归纳的军国主义目标,更离不开福泽谕吉以降的“脱亚入欧”的倾向,和对自己改造中华文化圈乃至文明的自信。考察这些想象,绝不能忽略其中的文化底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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