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权论集》书评

前贤们怎样思考

1929至1931年，胡适、梁实秋、罗隆基等“新月社”成员组成“平社”，以《新月》为阵地，连篇累牍发表文章，声讨国民党专制统治，反对“训政”，捍卫宪法。这些文章给思想界带来巨大震动，是中国近代史上一次标志性事件，也是第一次较系统地提出并阐释了人权理论。1928年，国民党取得北伐战争的胜利，开始着手建设新政权，为强化自身权力来源的合法性，便力推革命概念，将过去10多年内战的历史解释为革命与反革命的博弈，而判断革命的标准，在于是否坚决地反帝、反封建，这就给极端的民族主义、科学主义留下了膨胀的空间。北洋政府的统治黑暗，但司法体系相对中立、完密，而孙中山却认为它效率低、不革命，在他的支持下，广东政府开始试行以党代法，以后成为主流，程序正义渐次被破坏，甚至还推出了“反革命罪”等新的条目。然而，随着南北统一，这种更适应战时的法律体系与和平环境之间出现了不和谐。胡适等人认为，如果不从个体权利角度去思考，只是追求外在的指标，很可能导致国富民穷的局面，而随着个体不断孱弱下去，则所谓的强国理想也会变成镜花水月。邦畿千里，维民所止，时代需要根本的改变，不能总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而是要在制度上有所建设，在符合道义逻辑的基础上去发展。对于胡适等人的主张，不同方面看法不一：国民党右派认为是书生之见，与打天下的人讨论怎么坐天下，未免螳臂挡车；不少旧军阀表示欢迎，他们希望上峰减少控制，从而获得更多转圜空间，以利自己的东山再起；鲁迅等文化改造论者不以为然，认为文化不改造，舶来一个制度也没什么用；中小知识分子对此感到麻木，认为与己无关；绝大多数百姓更是置身事外……从学术史的角度看，胡适等人引发的这次波澜不容忽略，一方面，它是后来中国社会一些思潮的起点，为后者地提供了宝贵的思想资源，另一方面，胡适等人此期间文章论理之深，思考之广博，预见之深刻，即使在今天，也足引人思考。历史的吊诡在于，人们已经忘掉了1929年，忘掉了当时人有这么精彩的议论，多少年后，当我们重新思考并议论时，居然无法超越前贤们的水准。所以，重新出版这本书就很有价值。

与人权相关：1929 PK 2013

年关将至，说“人权”确实令人有点扫兴。就像大雪一来，一切污秽皆成白茫茫一片，好干净，但是你非得说大雪将化后的丑陋，但你说不说，存在的不会消失。《人权论集》是1929年的书，当年国民党一面说着“人权保障”，一面禁止发行，今日得以整理再版，算是史海钩沉，但是对于现在的参考价值依然如镜鉴照，有很多值得玩味和思考的地方。当然，用刘瑜的话来说，用今天“观念的水位”去衡量普罗大众对于“人权”、“自由”、“宪政”这些词汇，明显“水位”不足，今日说启蒙，其实也不为过。不过，笔者倒是从这本书中搜罗了一些事实，对于1929年中国与2014年的人权现状到底是在进步还是停滞不前，甚至倒退，在这里笔者稍作比较，供各位参考。1、1929年国民党提出《严厉处置反革命分子》议案，根据议案相关规定：“国民党党部可以凭一纸证明，便可定罪处刑》。”201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新《刑法》73条明确规定：”对于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犯罪、恐怖活动犯罪、重大贿赂犯罪，在住处执行可能有碍侦查的，经上一级人民检察院或者公安机关批准，也可以在指定的居所执行。”此73条意味新法对有居所的三类犯罪嫌疑人指定居所监视居住，实质上是基于侦查需要的剥夺自由，这实质上是双规从党员干部到一般民众的扩大化，以及收容审查的死灰复燃。2、1930年，胡适在《新月》杂志发布《人权与约法》一文，反对“训政”，维护自由，要求尽快落实“宪政”。2014年，中国公民如王功权、许知远、王巍、徐昕、于建嵘等一大批知识分子依然在为“宪政”的落实而呐喊。3、孙中山在《建国方略》中说：“我中国人民久处专制之下，奴心已深，牢不可破。不有一度之训政时期，以洗除其旧染之污，系能享民国主人之权利。”一言以蔽之，就是说中国国民素质太差，封建余毒污染较深，不适合推行民主，似乎今日党国的很多领导人在这点上真的有改变吗？4、1930年，梁实秋在《论思想统一》一文中指出：“有许多事是应当统一的，有很多事事不能统一且不必统一的。思想这件东西，我以为是不能统一的，也是不必统一的。”2013年，某某会议指出：“要求广大××深入学习贯彻习××总书记重要讲话精神，全面把握主要内容,确保用××重要讲话精神统一思想、指导实践、解决问题、推动工作。”此类政府发布文件的官样文章，不知梁实秋先生若在今日，不知作何感想。 5、1930年11月，因为新月书店《人权论集》出版，罗隆基被捕，胡适离开上海，避走北京。2014年，公民王功权因为为呼吁教育平权、揭露上访黑幕以及与许志永发起“中国公民运动”，争取公民权利，以百亿身家入狱，后许志永背叛4年，且国内广泛存在跨省追捕。6、1930年胡适在《人权论集》序言中说，我们现在“要建立的批评国民党的自由和批评孙中山的自由。”。2013年9月，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习近平在一次政府发言中说，坚持用好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武器，提高领导班子解决自身问题能力。7、1928年，安徽大学校长刘文典与蒋介石发生冲突，蒋打了刘两个耳光，刘踢了蒋的肚子，最后以打架斗殴名义判处刘文典拘禁7日。据历史资料显示，1949年之后，高校校长与政府最高领袖发生肢体冲突的事件为“0”。8、1928年，唐山一杨姓商人被当地驻军指为收买枪支，拘去严刑拷打。后唐山商人联合罢市，最后杨被用门板抬回。2013年7月12日，长沙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曾成杰执行死刑。其女儿曾珊当晚发布微博称，执行死刑当天没有接到通知，至死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