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地方武力》书评

只缘半识面

原本毕业论文准备做“辛弃疾与南宋飞虎军”，偶然在网上看到该书，无奈是海峡对岸的东西，难以购得。有幸通过华师大的同学复印了“飞虎军”一章；略窥一二，便顿时打消了原来研究的计划，不论从研究的深度与资料收集的广度，黄宽重先生花费的时间都是相当巨大的，与之相比，实在相形见绌，打消念头，打消念头。

漂亮與豐富

在古典音樂演奏領域，有些指揮家很漂亮而並不豐富。這樣的指揮家容易驟享大名，卻往往禁不起時間考驗，比如卡拉揚同學。沒有任何一門學問能夠像歷史一樣充分關注個體的獨特性。這是我所認定歷史最核心最有趣的特徵，也是歷史之所以不可或缺的最重要原因。正是對個體獨特性的關注，成就了歷史無限的豐富性。那麼，當史家充分關注歷史細節的時候，歷史不能假於語言文字表達的妙處和滿足人們對史實宏大意義的探索甚至強加會不會喪失殆盡呢？對於這個問題的思考，促使一些史家選擇兩種不同路向。當然，路向絕不僅有兩種，但是在此處，這兩種是我想要展開討論的。就目前來說，這種分類是夠了。一種史家選擇抹殺個體獨特性，而轉以界劃各個層面的團體，然後展開研究。如果界劃的巧妙，論述又左右逢源，就比較容易引起注目，該項研究也就順理成章被譽爲『做得漂亮』。然而，脫離了個體獨特性的歷史研究最終還是會被拉下馬，一如卡拉揚同學的遭際。能夠把缺失個體獨特性的歷史研究拉下馬並且令其心悅誠服的，往往正是那一種充分關注個體獨特性的史家。比如此書作者黃寬重同學。如果我對趙宋史料理解很深，那我一定願意並且必須仔細談談黃同學對於史料挖掘之深。可惜，我是白癡，對此祗能三緘其口。但是以我對於中國古典文獻學的瞭解，我敢斷言黃寬重同學此書對於史料的挖掘和討論都是極深的。僅此一點，已足以讓人擊掌。更重要的是，黃寬重同學在研究中決不放棄對於個體獨特性的關注、堅持、和闡釋。整本書按部就班疏而不漏地探討了南宋各地方武力在歷史大勢和地方特性的夾角中尋求各自突圍的努力及其結果。那麼，對這些歷史細節的挖掘會不會有演成一盤散沙之虞呢？藉着對於歷史大勢始終的關切與關照，黃寬重同學完全避免了這一危險。不但宋、金、蒙都擺上了沙盤，宋廷與地方的互動，軍事制度與地方特性的磨合，甚至遠在半島上的高麗，都紛紛進入討論範圍。我個人覺得要是能夠在金、蒙上再用些力會使整個畫面更加清晰。由於關注個體的獨特性，黃寬重同學此書在某些部份可能顯得不那麼漂亮，而我開始意識到，這種『不那麼漂亮』可能更加經得起推敲，因爲我們的關注或許更容易在歷史的豐富性面前失焦，從而形成『不那麼漂亮』的印象。然而，黃寬重同學終究還是很在乎漂亮的，於是令這本書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