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会有的》书评

出版日期:2015-7-1
ISBN:9787544754863
作者:苗炜
页数:239页

昔日的美食文学

1四年前,我在西班牙斗牛犬餐厅里吃下的第一道菜是“mojito甘蔗”,朗姆酒和薄荷叶子调成mojito,切成细条的甘蔗插在酒杯的碎冰之中,把甘蔗条抽出来嘬两口,这道菜就算吃过了。那一晚我要吃四十多道菜。我记得有一道菜,是棉花糖似的一张纸,上面点缀各式鲜花,吃起来带有花椒的味道。另有一道菜,是奶酪做成的大蛋,要敲碎了吃。那是我第一次吃分子料理,采访了大厨阿德里亚先生,参观了他的厨房,看到二十多人的厨师团队像变魔术一样准备着饭菜,晚上真吃起来,还是震惊于菜式的花样,吃到三十道菜的时候,我心中隐隐泛起一种罪恶感:我吃的太好了,我不应该吃这么好的东西。我的新小说《面包会有的》,就诞生于斗牛犬餐厅那一闪而过的罪恶感中。写这个小说本不用花四年的时间。其中有三年,我都在做准备,看有关吃饭的著作。比如杰克•古迪的人类学著作《烹饪、菜肴和阶级》,他考察烹饪历史,研究为什么欧洲出现了高级菜肴,非洲只有低级菜肴。他将食物消费上的差异与经济结构的差异联系在一起,揭示隐藏在口腹之欲下的阶级特征。从这本书里,我知道克伦威尔革命之后吃得很简朴,宴会上的剩菜都送给穷人;在15世纪欧洲出现印刷厂之后,美食书就非常流行,生产芥末酱的商人愿意让穷苦人看更多的美食书,然后能卖出更多的芥末酱。我的准备工作开始之前,可没想到食物是如此庞大的话题,更没想到有关食物的书竟然如此好看。比如《100个菜谱中的历史》、《高级餐厅的艺术》,再比如《战争之味》,讲二战中的粮食供应,每天摄入4000卡的美国大兵打败了每天只能吃2000卡的日本鬼子。再比如有一本书是叫《鸡喂饱了世界》,书中说,英国人1607年将鸡带到了北美殖民地,随后黑奴也到达弗吉尼亚。1692年,弗吉尼亚颁布法令,黑奴不得拥有自己的马、牛及猪,也不得打猎、捕鱼,但黑奴能养鸡。到19世纪,美国南方形成了这样的饮食传统——白人吃牛肉,黑人吃鸡。到一战时,政府鼓励人民多吃鸡,把牛肉肉送给前方的子弟兵。二战时,牛肉猪肉实行供给制,美国人只能吃更多的鸡。但是,养鸡业人士很有危机意识,家禽科学家霍华德•皮尔斯提出了“明日之鸡”计划,要培育出更大的肉鸡。此后的鸡,慢慢走向工业化生产,它们搬到了鸡笼中生活,打针吃药,长得快,又便宜。1950年代初期,大多数美国养鸡户,也就养200只鸡。这个数量跟古罗马时代差不多。在“明日之鸡”计划之后,一般的养鸡场要养上10万只鸡。由这本养鸡的历史书,很容易就读到《吃动物》一书,还有《杂食者的困境》。这样一本接一本,实在不知道读到什么时候为止。这样读下去,我都忘了我自己是要写一本有关吃饭的书。后来,有一位学历史的博士,告诉我,牛津大学每年夏天都会举办一次有关食物的学术会议,已经延续了30多年,每年一个主题,比如“鸡蛋”,比如“饮食与道德”,每年的学术论文都结集,她给我发来一个链接,是论文集的地址。我浏览了一下,决定尽快结束我的准备工作,否则我会淹没在饮食文字的大海中,再也没法动笔,写我自己的故事。2话是这样说,我还是没忍住看了看“饮食与道德”的论文集,因为我的小说,涉及到吃饭与道德感,我想从论文集中获得一些灵感。论文集中有一篇讲的是“斯大林的香槟”。1935年,苏联的粮食配给制取消,苏联开始大规模地生产香肠、鱼罐头、巧克力、奶酪等高级食品。苏维埃政府意识到,温饱问题已经解决了,人民需要高品质的生活。米高扬同志肩负重任,要审批香肠的配方,兴建巧克力工厂,监督葡萄酒的质量,他从美国进口了五条汉堡生产线,如果不是二战爆发,兴许MAC米高扬会取代MAC唐纳德呢。1936年,苏维埃决定,要生产社会主义的香槟。这项编号1366号的决议由斯大林同志签署。1937年,苏联的香槟生产量在50万瓶左右,政治局提出,5年之内,香槟产量要达到2000万瓶。我看这一段的时候,就想起我年幼时喝过的“小香槟”,酸酸甜甜,气泡丰富。我还回想起我喝的第一口可口可乐,那是一个春节前的下午,舅舅带着我去白塔寺路口的商店,买了一瓶黑色汽水,我喝下去一口,立刻就喷了出来。我还想起我喝过的第一口奶昔,那是王府井麦当劳开业的时候。我还想起许多昔年的美食文学。其中一个叫《七把叉》。这个故事讲的是,巴西贫民窟里有个孩子叫热拉尔多,从小就特别能吃,十岁的时候就得了个外号“七把叉”,长大之后他经常去参加吃饭比赛,每次都获得冠军。终于有一次,他在比赛中吃得太多了,撑死了。我和小伙伴们一致认为,热拉尔多的生命极其精彩。我记得有一年我的叔伯爷爷从乡下来,在我家吃了十多碗米饭,我把他看作是大英雄。改革开放之后,这位叔伯爷爷得食道癌死了。如今,每年美国国庆日,纽约都会有吃热狗大赛。日本人小林觉拿过好多次冠军。日本最早的一次“大食大会”是在文化十四年也就是公元1817年,日本江户有个“万八楼”酒屋,主人万屋八郎举办过一次“大食大会”,冠军是来自三河岛的三右卫门,四十一岁,吃了六十八碗米饭,佐以酱油三百六十毫升,亚军是来自浅草的和泉屋吉藏,七十三岁,就着五把辣椒,吃下去五十四碗米饭。日本人吃饭的器皿较小,但五六十碗米饭也够多了。那是二百年前,日本食用的大米还是只经过一次脱壳工序的糙米,颜色为棕黄色,这种“玄米”仍有一层皮层组织,煮的时间较长,口感肯定不如现在精加工的白米。大概是上到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语文课本上有一篇童话,安徒生的《卖火柴的小女孩》,里面有这样一段描写:“桌上铺着雪白的台布,摆着精致的盘子和碗,肚子里填满了苹果和梅子的烤鹅正冒着香气。更妙的是这只鹅从盘子里跳下来,背上插着刀和叉,摇摇摆摆地在地板上走着,一直向这个穷苦的小女孩走来。”如果说美食文学要让你流口水,要激发你对美食的想象,《卖火柴的小女孩》做到了,我那时吃过烧鸡,但不知道苹果和鹅一起烤了会是什么滋味。老师在讲解这课课文时,希望我们对那个悲惨的小女孩抱有同情心,我的同情心没多少,那只烤鹅在我的头脑中不住地盘旋。雪白桌布,盘子,刀叉,烤鹅肚子里填着苹果,这一切都迥异于我惯常的美食想象——八仙桌、炖肉、肘子、带鱼、烙饼,即便是相声《报菜名》中的“满汉全席”里都没有这道菜。3早年间,我家里有一台“熊猫牌”收音机,方方正正,像一块砖头,有金属的质感。边角的黑漆磨掉之后,露出白色的塑料。这台收音机经历风霜岁月,出了毛病,总是以最大音量播放。我就是从这台收音机里听到了刘宝瑞先生说的相声《珍珠翡翠白玉汤》。《珍珠翡翠白玉汤》这个故事,讲的是朱元璋,和元兵打了一仗,逃出京城,一人一骑,又累又饿,在一座破庙前晕倒。恰好两个乞丐寄居庙中,就把朱元璋救起来。两个乞丐给朱元璋做了一碗汤,用的原料是白菜、馊豆腐和剩米饭,朱元璋喝了这碗汤,恢复了元气,就问这汤叫什么名字。乞丐说,这是珍珠翡翠白玉汤。后来朱元璋打了天下,做了皇帝,山珍海味吃腻了,就想起了这碗珍珠翡翠白玉汤。传令天下,找到那两位乞丐,请他们到御膳房,做了好几桶珍珠翡翠白玉汤,大宴群臣。刘宝瑞这段录音中有现场观众,时不时发出笑声,他们听了这段相声肯定特别开心,他们喝过珍珠翡翠白玉汤吗?他们挨过饿吗?他们吃过什么山珍海味?我那时还想象不出,一个人当了皇帝,能吃到什么好东西,大概能买好多松仁小肚。我不明白朱元璋为什么对这样一锅汤有那么深的感情。我知道这个故事中有训诫意味,朱元璋觉得这汤好喝,大臣们未必喜欢,一个人的珍馐是另一个人的毒药;朱元璋穷的时候喜欢喝珍珠翡翠白玉汤,当了皇帝就不喜欢了。但是,一个故事,只听其中有什么训诫,那就没什么意思了。不妨想象一下,《珍珠翡翠白玉汤》是电视里的一档美食节目,一个穿白色厨师服戴白色厨师帽的胖师傅说:“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北海御膳房的常先弟,今天我来给大家做一锅珍珠翡翠白玉汤。”他一指旁边同样穿白色厨师服戴白色厨师帽的助手:“这是丰泽园的来师傅,他和我一起做这锅汤。”两人置身于一间亮堂的厨房,灶具厨具都泛着银光,常先弟说:“我们先取白菜叶,不用刀,撕吧撕吧弄碎了就行,再取一块豆腐,处理豆腐的关键一步是把豆腐放到阳光下暴晒,这个步骤要掌握好火候,要让豆腐发馊,又不能太馊了,时常闻着点儿。”助手端来一个大盆,里面装着豆腐,常先弟闻了闻,点了点头。然后开始翻检剩米饭,剩米饭有的焦糊,有的粘稠,常先弟把几颗米粒放到嘴里咀嚼,意味深长地点头:“剩米饭有不同的口感,我们要手抓剩米饭,让米粒更有弹性。”他把手伸到锅里,反复揉搓摔打剩饭,手背上沾满了米粒。助手坐上了锅,双手肃立,常师傅开始做珍珠翡翠白玉汤。屏幕上不断出现字幕,提示操作技巧。我承认,我很多年以后才在电视上看到美食节目,我不可能在听收音机的时候就想象出这些画面,但珍珠翡翠白玉汤的确激发了我的想象力。我从那台收音机里还听过两个故事,一个叫《一块牛排》。先是一个义正言辞的女声做简单介绍——各位听众,请听美国作家杰克•伦敦的小说《一块牛排》,杰克•伦敦出生于美国破产农户家庭,从小就当童工,他亲身经历过资本家的剥削,痛恨资本主义制度。朗诵者是一个低沉的男声,讲一个叫汤姆的拳击手,上了岁数,要打一场比赛。他在家里吃晚饭,用一块面包沾着肉汁吃,两个孩子早早上床睡觉,根本就没吃晚饭。拳击手汤姆吃了面包还不满意,他问妻子——难道我吃不到一块牛排吗?他去打拳,赢了就可以得到三十块钱,可他没有力气。他本可以给对手致命一击,只要吃下去一块牛排,他就能挥出一记重拳。我听了这个小说,就记下有一种神奇的食品,吃了就有力气,吃了就能打倒别人,那东西叫牛排。我还知道,有一个地方,叫资本主义世界,有人有钱,有人没钱。没钱的人想吃牛排,牛排放在高高的玻璃柜子里,有一个高大的服务员冷冷地站在一旁。牛排放在高级餐厅的桌上,冒着热气,餐厅门口有两个石头狮子,你要想进去吃牛排,石头狮子就变成活的,把你扑倒。在当年的语境下,这个故事是要教育人民,看清楚资本主义的残酷,但很不幸,我看清了全部世界的残酷。我在收音机里听到的另一个故事叫《西西里柠檬》,朗诵者是一个男声,却可以根据角色不同转换成一个类似女人的声音。男声是长笛手密库乔,女声叫苔莱季娜,两个人本已订婚,可苔莱季娜要进城去当歌唱家,五年之后,苔莱季娜成了一个著名歌唱家,进入上流社会,有一栋大房子,天天搞聚会。密库乔从乡下到城里去看望苔莱季娜,却不能进入正在举行社交活动的大客厅,他被女佣人带到了厨房,留下了家乡的特产西西里柠檬。这个故事好像是配乐朗诵,结尾处有一阵凄惨的长笛,这个故事在我不知道柠檬为何物的时候就把柠檬的味道传递给我了,那是酸的,酸楚的。让我心酸的是一个男子的绝望的爱情。作者安慰我们说,底层的男男女女保持了淳朴的本色,而走入上流社会的苔莱季娜却堕落了。我不太理解的是,上流社会明明是上升了,为什么在道德层面上却是堕落的呢?长笛手密库乔呆在厨房里,能听到客厅里红男绿女谈笑的声音,他难道不想去客厅看看吗?上流社会是什么样子呢?除了柠檬,他们还吃什么?4回到四年前的斗牛犬餐厅,那一晚,餐厅中还有一位客人,巴萨教父克鲁伊夫。我认出他之后就激动不已,侍者明察秋毫,告诉我们,少安毋躁,我们能得到克鲁伊夫的签名。我们吃甜点的时候移步户外,夜空下传来阵阵海浪声,凉风习习,甜点也有好几道。正吃着巧克力,克鲁伊夫走来,和中国客人打招呼。我赶紧过去跟他合影,告诉他,我十岁开始看足球,知道的第一个大球星就是您老人家。合影完毕,侍者送来一份“就餐证明”,那是当晚的菜单,有编号,证明我是那一年第7008号客人。我请大厨阿德里亚在菜单上签名,郑重其事地收好。我知道,我到斗牛犬吃饭,是去工作,要写出来给别人看。克鲁伊夫才是真正的客人,他到那里是去吃饭的。我们离开餐厅的时候,克鲁伊夫还吃着他的巧克力。一位侍者站在一株盆栽植物旁边,将他那一桌与其他客人隔开。克鲁伊夫出生于1947年,父母是阿姆斯特丹卖水果、蔬菜的小商贩,生活艰辛。他12岁的时候,父亲约翰因病去世,母亲在阿贾克斯俱乐部当勤杂工,克鲁伊夫跟着妈妈一起上班,看阿贾克斯队训练,发誓要当一个职业球员。他自小就营养不良,双腿瘦得如同两根筷子,成名之后也身形单薄,但动作灵巧,被喻为荷兰飞人。他帮助荷兰队成为世界顶尖球队,执教后,奠定巴萨的根基。简单来说,他是一个贫穷的辍学的孩子,凭借自己的才华和努力,跻身于上流社会。他可以算是苔莱季娜客厅中的客人。我不是要介绍克鲁伊夫的生平,我想说的是,三十年来,我们一直在重复这样的故事——每个人都拼搏向上,努力过上好日子,以期“吃香的喝辣的”。有一位哲学家写过一本《坏世界研究》,其一,人人都想过好日子,其二,资源有限。这两个条件同时存在,我们必然处在一个坏世界当中。三十年来,我们时时感谢上苍,活在了一个好的时代,可以野蛮而自由地竞争,不像以往那样被永久地置身于被压迫状态中,我们不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坏世界,因为我们知道一个更坏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们吃饱了之后,不会有任何愧疚,也不觉得自己亏欠了什么。我们听任自己的卑微,才过得心安理得。英国作家C.S.刘易斯在《魔鬼家书》中说,过去100年,魔鬼在欧洲最伟大的成就,就是让人类在贪食问题上做到了问心无愧,人们将暴饮暴食的饕餮之罪,变成了贪恋珍馐美味的生活品味,没有一个人会因为嘴馋而感到良心不安。这项伟业在中国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我们回忆过去的苦日子,为了给今天的富足调味,我们害怕原料变质腌制熏制的食材变成了“舌尖上的中国”,我们津津乐道高级美食的传统,浑然不觉这里同类相食的残酷。“面包会有的”,这是电影《列宁在1918年》的台词,革命战士瓦西里安慰自己饿得半死的妻子时说,“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看这个电影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等不到共产主义,也不打算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但我相信以赛亚•伯林所说的——如果我们能让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者食饱衣暖,扩展个人自由,抗拒不公,创造一个有尊严社会的最低条件,如果我们抱有一点点宽容,建立一点点法治和社会平等——这就是非常巨大的进步了。这个想法也会在杯觥交错中被遗忘。此文原载于腾讯大家

面包会有的,欲望会没的

 8月份看到豆瓣新书推荐上有《面包会有的》这本书,当看到作者是苗炜的时候,我二话不说,直接在网上就买了。  看完后,果然没有让人失望,苗炜还是那么让人爱,爱得释手,那么让人恨,恨得牙痒痒。 故事其实很简单,第一个故事《面包会有的》:男主人公与女主人公在一个酒厂相遇,从此开始了两个吃货的吃行,不断找寻美食。可是好景不长,一场疾病让杨大卫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地吃了,至少几年内如此。如此,杨大卫走向到了只素的生活,这反而让他回忆并怀念起小时候的那些日子,而她的女女也就是女主人公在这时也离开了。 第二个故事《土豆烧熟了》:陆亚烈随庞迪我来到了明朝时期的中国南京,这个西班牙的厨子可算开眼了,品尝着同一时期东方的美食,虽不住赞叹,心里由于受到上帝的“指责”,却觉得自己犯了贪吃的罪。孙大有却不在乎,该干嘛干嘛,沉静地令人害怕!最后,陆亚烈带着从中国学到的厨艺回到西班牙落叶归根。 读这本书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他的另一本书《寡人有疾》。苗炜已经形成了自己独有的一种风格,叙述冷静,不矫情造作;冷幽默,并不只是为了让人笑;庞大的知识体系。 他不会刻意去营造一种观点或是氛围,却让你在读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记住了他的主人公们说的话,做的事,就好像是他和你在面对面交流,也好像在听一个历经沧桑的人叙述他这一生的故事。 就像红楼梦一样,故事的结局其实早在开头就已经告诉我们了。 《面包会有的》第一章机器人测试那一节,“在这个智慧的机器看来,浅薄的人不曾想过什么”;“纵情享乐的时候,回忆一下苦日子的确能助兴,可她认为,人们不能在摇摆的过程中有丝毫的游离。一旦你在享乐之时对自己的命运有所怀疑,好日子戛然而止,一场欢宴就到头了。”在 杨大卫在本该纵情享受的时候来了场忆苦思甜,这预示着他的好日子很快要到头。果不其然,一场突然其来(或许并不是突然,而是他放纵食欲的结果)的疾病让他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吃东西了,戒肉食的杨大卫,似乎也失去了性欲。同时,他也开始加快起小时候关于食物的种种事情,也多了些思考。上帝或许从来都是公平的,他在失去吃肉喝酒乐趣的同时,开始恢复他已经好久没有过的灵敏嗅觉。 《土豆烧熟了》:塞哥维亚的名菜“烤乳猪”到底是“怀抱式”还是“伸展式”,“偑偑”最后又出现在了教学外面的回廊上,也或许是陆亚烈,因为陆亚烈掉到了为猪所熬的饲料里而死。 或许是陆亚烈的可能性更大,因为余八在与它交谈。但管它呢,这不重要。 在看这本书的时候,还在看另外两本书《味道·第一宗罪》和《味道·人民公社》。这些书都有一个共同点,认为贪吃其实是一种罪。 嗯,贪吃确实是一种罪!  或许等到人人像杨大卫一样,生一场再也不能大吃特吃的病以后,我们就学会了节制。

以后不存在的餐馆别瞎写,真伤感

快半夜了,翻开《面包会有的》。开篇没多久就讲男女主人公去北京的一家破破烂烂的蘑菇火锅店,店主王蘑菇打飞的从广州通宵采来了荔枝菌,再打飞的回北京炒给食客吃。读那几段的效果就有点像看别人深夜在朋友圈发吃,生生把自己馋疯了。馋得不行,发微信问苗炜,“那个蘑菇火锅店,在北京真的有吗?” 他很快回复,“没有。” 原来是无中生有的一家店。又馋又恨,就骂他,“以后不存在的餐馆别瞎写,真伤感。”在伤感和饥饿之中再读了几页,读到男女主人公吃完那顿蘑菇大餐就中毒了,脑子不清楚,讲话疯疯癫癫。女主人公朱海伦半夜煲电话粥,先讲了疯狗咬人的故事,然后又罗罗嗦嗦去讲蘑菇了。苗炜这么写:朱海伦语速加快:“我在美国上学那阵儿,有一次去墨西哥玩,那边的神庙可有意思了,旁边的小商店卖可口可乐卖烟,顺便买蘑菇,我当时买了一小包蘑菇吃,然后就躺在树底下,听树叶给我讲故事,每一片树叶都有一个故事,一棵树有几万片树叶吧,每一片都给我讲了个故事。我在树底下躺了一下午,晚上就好了。”这一段我看了十几遍,愣在那里。因为这是我讲给苗炜听的。三年前,在北京第一次见苗炜,也是夏天,刚下完大雨,地面成了池塘。从三元桥地铁站淌了一膝盖的水走到三联生活周刊的编辑部,见见这位副主编。一开始正襟危坐,规规矩矩谈自己正在写的东西和未来的打算。后来渐渐聊high了,一高兴就开始给他讲蘑菇。我记得讲完蘑菇之后,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把自己的故事告诉小说家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说不准哪天就被他偷了。”****一本书出版之后,“作者已死”,现在,是虚构的女主角跳出来说话的时候了。如果朱海伦能够自说自话,她一定会怪作者记得不清楚,把她的话都歪曲了。她会说,马雅人的遗迹帕伦克(Palenque)坐落在一大片森林里,有着马雅文明最精致的雕塑和建筑,但是因为深山交通不便而游人罕至。可是,仍然有一些游客来了,从坎昆坐十几小时的旅游大巴,背着五十公升的双肩包,脸晒得红红黑黑,一看就是穷学生。穷学生走到景区门口买门票,一串小贩挥舞着要贩卖的东西在身边叫开了:帽子要不要?明信片要不要?水要不要?面包要不要?他们静静听着,不接口也不阻止。这么等着,再过一会,就会有一个小贩,手里即没有帽子也没有明信片也没有水也没有面包,悄悄走过来,低沉地问一声:蘑菇要不要。穷学生佯装镇定地点头,心中已经在欢呼狂奔,她跟随这个可疑的小贩若无其事地走进森林,绕了不知多少路,绕到了一棵大树下。树下有一个不锈钢大桶,掀开盖子一看:刚摘下来的致幻蘑菇正一片一片躺在蜂蜜里。她闻着蜂蜜的甜香,一时间恍惚,千辛万苦从坎昆跑来,究竟是为了这声名远扬的幻菇,还是为了这意外的蜂蜜。小贩打量着她,看看身板看看脸上的天真气, 最后给了她一个最小的玻璃罐,乘上一勺蜂蜜幻菇,问她收了十美元,嘱咐慢慢吃。玻璃罐小贩要回收的,于是也无处可去,就坐在树下,靠在树桩上,一口一口吃蜜汁中的蘑菇,整棵树活了起来,每一片叶子争先恐后地给她讲叶子的人生故事。不知道多久,她缓过来,天已经黑了,六小时过去了。小贩从她手里收走了玻璃罐,指点给她看,好多棵树的后面,她看不见的地方,是这种非法幻菇的种植园。小贩每天一早去那里摘蘑菇,泡在蜂蜜里,扁担挑着不锈钢大桶,悠悠来到树下。****然后朱海伦就愈加伤感了,这么一回忆,就回忆起了墨西哥太多吃的故事。每一个墨西哥城市里贩卖切片水果的小贩,都会把椰子橙子菠萝花花绿绿地摆进一个塑料杯子,然后,还没等她阻止,他已经在水果上狠狠地浇了一大坨辣椒酱。她怀着厌恶吃一口辣椒酱橙子,啊——真他妈好吃啊!就在这个卖水果小贩边上,另一个小贩坐在一麻袋上,麻袋口子打开,里面全是辣椒腌蚱蜢,小贩熟练地从蚱蜢堆里抓起一把,从指缝里一只只蚱蜢漏下,给她看成色,那架势真像个米贩子。她抓起一只蚱蜢尝味道,感觉和水果上的辣椒酱是一个味。于是她左手拿着一塑料杯辣椒水果,右手拿着一塑料袋辣椒蚱蜢,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去瓦哈卡的长途大巴。长途巴士到达瓦哈卡那天,正是朱海伦生日。和男朋友闹翻,才负气一个人旅行。想到生日得一个人孤零零过,伤心死了。当天晚上,漫无目的走路, 突然看到前面几条马路人山人海排队。上前问问,才知道是农业大省瓦哈卡一年一度最大的农业节,其中最重要的比赛就是……萝卜雕花大赛……几条马路成千上百个人排队,就是为了一睹马路尽头的露天展区,摆放着农民们自己的萝卜雕花作品。朱海伦于是顺着人流排队,大伙边排队边唱歌, 热闹非凡。排在她身后的一位中年女人听说她是第一次来墨西哥,就推荐她去墨西哥城附近的一座山上看帝王蝶,那时候正好是帝王蝶的交配季,中年女人说,全世界的帝王蝶都得飞来这座山才能啪啪啪,所以整座山的每一棵树每一片叶子都蹲着蝴蝶,密密麻麻,蔚为壮观。蝴蝶交配起来文静,两只蝴蝶叠在一起,一动不动,呆上几天几夜。而排在她身前的一大哥跟朱海伦聊起了家常,聊到后来朱海伦说今天是她生日,大哥说,“好啊,让我家里人给你唱生日歌!”原来他家里三姑四婶来了三十几个人,整条街都是他家人,围在一起,用西班牙语给朱海伦唱生日歌。 排了两小时队,终于看到了萝卜雕花,和朱海伦想象的截然不同,这里的农民实在是格局太大逼格太高手艺太好,当晚的一等奖作品雕刻的是Frida Kahlo的名画《两个弗里达》,就用红白萝卜雕,清丽脱俗,和弗里达的原画不但形似而且神似。再后来呢,再后来就果真依循那位中年妇女介绍的,千辛万苦跑去那座山上看帝王蝶的交配季。她闺蜜听说她一个人旅行,仗义从美国飞过来陪她。于是她们两个姑娘,到汽车站问从墨西哥城怎样能到El Rosario山看蝴蝶。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建议她们开车去,墨西哥城开过去三四小时就能到。朱海伦说她们不想在一个陌生的国家开车,还是希望公共交通。于是工作人员盯着地图踌躇许久,最后说不建议她们乘公共交通。公共交通不但需要一天一夜,七次换乘,还需要在一个贩毒猖獗的小城走上好长的一段路。工作人员恐吓她们:每天有多少枪战在那里发生,多少人被流弹砸死,多少妇女强奸失踪。然而……然而她们还是去了,换乘了七次车,在毒枭小城里心安理得地问路,甚至有一段还坐上了一部牛车(是的,赶牛车的小哥对不可置信的朱海伦点头,“这就是咱们村的公共交通。”)。很深很深的夜,朱海伦和她的闺蜜被扔在一个荒凉的小村,司机师傅说,在这个小卖部前头等等,过一会能来另一部小面包车,开盘山公路把她们送上山,然后她们找一个家庭旅馆借宿一夜,第二天起床就能看到满山的蝴蝶。她们两靠着两个大背包,手上拿着《孤单星球》指南,对这部盘山面包车能否到来将信将疑。不知等了多久,直到朱海伦突然叫起来,“看,是枇杷!”小卖部的深处,和好多其他水果堆在一起的,有十几个熟得快烂的枇杷。 这些中国枇杷怎么会出现在这么一个荒僻的墨西哥小村?在异乡久居,多少年没有吃过枇杷了呀,她和闺蜜两人乡愁突然而至,说话都有了颤音。当机立断把这个小店的所有枇杷都买下来,然后洗也不洗,就在衣服上擦擦啃着吃。 于是,当命运中的面包车终于姗姗来迟的时候,二十岁出头的司机小哥看到的是两个一手枇杷核的中国姑娘。面包车上没有其他乘客,司机小哥把她们的行李和吃剩的枇杷放到后备箱,示意朱海伦和闺蜜坐在前座和司机一排。司机小哥不会说英文当然也不说中文,看看闺蜜,又笑笑,又看看朱海伦,又笑笑,又看到了朱海伦手上的《孤单星球》。然后小哥一把抢过这本《孤单星球》,翻看着,再也没有要还的意思。黑灯瞎火的盘山路,车况堪忧的面包车,一个在认真翻看旅游攻略而完全没有看路的司机,所有这一切都让人捏了把汗。一个多小时之后,这部不靠谱的面包车终于抵达了最终目的地,司机打开后备箱拿行李,发现枇杷已经撞烂了,血肉模糊,黏糊糊的枇杷汁挂在她们的背包上。司机为枇杷向她们道歉,然后飞快地抢过闺蜜的手机,打开拼写功能,在昏暗的月光下, 看着《孤单星球》的最后一页,吃力地拼下了这些英文:I want you one night with sex. 朱海伦这才恍然大悟,整个一路,这个只会说西班牙语的司机都在认真看《孤单星球》最后一页的简明英文/西语字典,想要把这句约炮的话用英文说出来。两个姑娘大笑,年轻的司机也大笑,然后他把黏糊糊的枇杷递给姑娘,腼腆地握了握姑娘的手,就开破烂面包车走了。朱海伦那个时候就想,总有一天,为了这些蘑菇这些枇杷和这些雕着弗里达画作的萝卜,她要把这些奇妙的旅行奇妙的人和奇妙的食物都写出来。总有一天。然而她没有把这些最精彩的故事写下来。她为自己找了很多理由、借口,言之凿凿,可是,事实是,她没有写下来。后来她又去了一次墨西哥,公司搞年会,在坎昆租了一个豪华的度假村。度假村大极了,整一个周末,这家公司每个员工都能住上一个独立的别墅。她穿西装、晚礼服、Sunday Dress、泳装,出现在公司规定好的活动里,侃侃而谈,像个木偶。她去度假村的海滩和团队做可笑的团建游戏,去度假村的Spa店和顶头老板一边被按摩一定谈工作。她疯狂地想念贩卖辣椒酱橙子的小贩,想念蜜糖里的蘑菇。她对自己很失望。****我。我无法评价《面包会有的》这本书,自从全书第28页女主角朱海伦讲出了本来属于我的故事,时空就开始扭曲了,似乎是我穿越进了一本小说。一道又一道菜,一家又一家也许存在也许瞎编出来的餐厅,虚构和真实之间的隔膜越来越薄。我总是在半夜阅读这本书,白天的时间不知怎么的,排满了应酬。半夜读完几章,躺在床上,很久都睡不着,真饿,饿着吃不到的美食,也饿着我的墨西哥、古巴、土耳其,饿着靠在树边,听千千万万片叶子讲故事的日子。昨晚又碰到苗炜,一起吃云南菜,蘑菇。点了见手青,正是他书里讲的能让人中毒的蘑菇。吃完淋了雨,不知是蘑菇还是淋雨,果然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整个晚饭究竟讲了什么都给烧忘了,就记得苗炜撑着脑袋讲了句,“一个真实的事情,即使你不写,这个事情仍然存在着,没有消失。小说就不一样,你是给一个虚构的事情搭起了一整个世界,如果没有作者,这个世界就消失了。”虚构的朱海伦会感激作者给了她一个世界。即使在这个世界里,很遗憾,因为作者的记忆偏差,致幻蘑菇并没有像我经历过的那样浸在甜美的蜂蜜里。****就像所有有野心的关于饮食的故事一样,《面包会有的》在大谈了各类高档吃喝之后,开始讲禁欲和信仰。我觉得这一段处理得比较弱,导致结尾的落点相对较弱,但是我也无法提出更加具体的修改意见。我想,最好的法子大概是讲一个关于吃喝的故事,这个故事里又蕴含着关于节制和反省的意思。和所有小姑娘一样,小时候我幻想过有人向我求婚的场景。吃货我的幻想是,那人是在elBulli斗牛犬餐厅向我求婚的。鼎鼎大名的elBulli,在《面包会有的》这个故事里也被反复提到。我后来又想了想发现,其实无论是谁,只要是在elBulli向我求婚,我都会同意。大学有一阵子我一直查elBulli的网站,看关于这个餐馆的媒体报道,想象哪一天,我也会提前一年订餐,走上这条小径,吃上大厨Ferran Adria的四十道菜。然而,还没等到我去订餐的那一天,纽约时报新闻:elBulli宣布,因为做菜做得太用心而又不好意思提价,导致这家天天客满的世界第一餐馆严重亏损,关门大吉了。我当然非常伤心。作为安慰,我去看一个讲elBulli最后一年菜谱研发的纪录片,我还一个人跑去吃了elBulli关门之后西班牙排名第一的米其林三星餐馆El Celler de Can Roca,然而这一切都没有让我停止想:可是elBulli关门了呀!后来我又回到学校,开始读研究生院。有一天我突然知道,本校有一节理科入门课叫Science and Cooking,通过对烹饪原理的解释来学习物理化学的基础。这门课的一大特色是,每周邀请一个世界级厨师来做公开的讲座。而elBulli的Ferran Adria大厨正在被邀请名单里。事实上,他的讲座是唯一需要凭票入场的一场,Adria的大名每年都让这个几百人的大教室挤爆了人。于是十月的一个晚上,乌压压几百号年龄种族体型各异的吃货坐在学校的大教室里饥肠辘辘地听Adria。事后我反思,那天这么多听众到底在期待什么?我想大部分人期待的是一种类似于《舌尖上的中国》那样的东西,或者用英文说叫food porn,用拍床戏的手法去呈现食物的食色生香。如何辛苦地去捕一条鱼,鱼死的瞬间眼睛的鼓动, 腮被取出来的细节,鳞片闪闪下落,怎样放上蒸笼,怎样淋上油,筷子如何戳破,第一口鱼肉溢出来的汁水。这样的手法就和讲述如何追女孩子,如何欲擒故纵,如何剥得精光,最后如何在她身上泄欲,没有什么区别。大家就想从这个世界头号大厨的嘴里听这些food porn, 当然不能是只讲普通的鱼,而是讲一些闻所未闻的罕见食材罕见做法。于是,Adria当然让听众们失望了。我所见过的西班牙人里面,他是最一本正经最没有幽默感的。更让人倒胃口的是,听众们很快发现,Adria不是一个笑眯眯随遇而安的美食家,而是一个严肃的博物学家。Adria说,自从elBulli倒闭之后,他专注的事情是试图编一个烹饪的百科全书Bullipedia,在世界各地收集,每一种食材有哪些做法。一朵花菜,中餐怎么做,法国怎么做,美国怎么做。他还试图把这个事做成一个wikipedia一样的开放结构,谁都可以不断增订。 他说,最近几年的研究,让他非常敬畏民间和历史的力量。他的语音刻板,没有起伏,一句话斟酌半天,再由翻译说成英文。原定一个半小时的讲座,他用了三个多小时,到最后听众都走光了,三百人的大礼堂只剩下零星三十几个人。我问同去的朋友,感觉Adria讲的怎么样。朋友反而神秘地问我,猜猜今天中午Adria吃了啥。我猜遍市里所有高档馆子都不是,最后我朋友说,“是停在我实验室门口的美味中餐车!”****后来每次我去这家中餐车都会想起Adria,渐渐不再为elBulli的倒闭而可惜。Adria的光顾让我寻思这家餐车的与众不同。它没有停在餐车云集的广场,而是停在一圈理科实验室中间,等着疲惫苍白的中国博士们从地下室出来匆匆拔个午饭。它非常便宜,即使对于餐车来说,它的定价也太低了。正常餐车只有几种选择,它一下子提供几十种盖饭炒菜,还时常翻新。简而言之,这是一个中国移民家庭经营的非常亲民的利润低得可怜的餐车。有朋友来的时候我会去馆子吃午饭,心情好的时候我会坐在咖啡馆慢慢吃一个羊肉三明治,天气好的时候我会去广场的餐车里点一碗越南粉,坐在太阳底下的彩色椅子里。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心情糟糕,天气差,需要飞快解决一顿饭的时候,我想到这家美味中餐车,并且感激它。最后一次吃这个餐车,我正在为毕业论文焦头烂额。去美味中餐车拿了个糖醋带鱼盒饭,走两步到一个理科教学楼底楼坐着吃。走廊里,有人正在打中文电话,一看原来是个本科生朋友,主管那个周末在本校进行的“中国论坛”。这个论坛经过几年的运作,成为了一个大佬嘉宾云集,观众一票难求的高逼格会议。我问他最近好不好。他说别提了,这一周都没去上课,为了这个论坛操碎了心。我问他刚刚跟谁打电话,他飞快报了个耳熟能详的名字,说这个家喻户晓的大佬不满意自己被安排进的平行论坛,想要换到开幕讲话,和一群钱更多人脉更广的大佬站在一起。他听上去很累,我听着他说也感到累。当一个大佬已经拥有了那么钱和荣誉和地位,足够他吃上无数顿elBulli,他居然仍然要在自己的凌晨时间打电话,希望能够挤进那个更富贵更有力的圈子。而美食,真正的美食,不是为了提起欲望,而是为了平息和放下。我怀念多年前在El Celler de Can Roca的那一顿午餐,惊艳至极的橄榄和西红柿,让我平息了对这两种食物的欲望。我也怀念那天在美味中餐车点的糖醋带鱼。听完我疲惫的朋友的抱怨,我打开饭盒,幸福地感到,我饿了。我拥有这一块糖醋带鱼,能够心平气和地享受它,就像世界第一名厨Ferran Adria。

终须归还,无谓贪吃

“上了一堂跑步训练课,检测了足弓和跑步姿态,纠正左脚外翻的毛病。话说北马报名也报上了,经过一年跑步,能跑到车道沟了。”这是“苗师傅”苗炜近期的一条微信朋友圈。记得有次采访他,说起健身,苗炜是坚持每天都要去健身房的。这频率堪比靠身材吃饭的男明星……当然,凭借苗师傅的颜值他也是可以靠脸吃饭的,但他偏要靠才华。新书《面包会有的》收入两篇小说,一篇是《面包会有的》,一篇是《土豆烧熟了》。《土豆烧熟了》是一部穿越小说,但,从来没有人敢像苗炜这样写穿越小说。里面有个人物孙大有,他从现代穿去了明朝,说:“未来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从何说起。大体而言,未来的人会更聪明,不仅能航海,还能飞上天,但大多数人还是浑浑噩噩,和现在没什么两样。”和孙大有一起穿越过去的还有“薯条”这种食物。而《面包会有的》讲了更多的美食。说实话,如果你是一个吃货,刚开始进入这本书会特别的胃口大开。书中的男女主角杨大卫、朱海伦爱吃而走到一起,两个人恋爱的主要表现形式就是去苏格兰吃美食,去意大利吃美食,去日本吃美食……简直就是一本“舌尖上的全世界”。让人忍不住要把一些书中讲到的餐厅标记起来,作为旅游攻略。比如那间在意大利维罗纳郊外博尔盖托镇的Antica Locanda Mincio餐厅,书中说这家餐厅1919年开业,是意大利菜的典范。男女主角点的的菜单是:蘑菇汤、黑鲟鱼汤、南瓜小饺子、烤小羊肉、鳟鱼,一瓶意大利红酒。还有朱海伦心心念念想去的法国巴黎的I1 Vino餐厅,“他们家的一种猪肉,说是一种瑞士猪,从小喝牛奶长大的。”只想问苗师傅,你写的这些都是真的吧?!书里还讲到北京四季酒店的“丰收蟹宴”,“朱海伦坐在美食家老沈旁边……”这个老沈真的不是沈宏非吗?虽然苗炜在书的最后感谢的美食家是殳俏。不过,如今致力于减肥健身的苗师傅,怎么可能这样大快朵颐地写下去呢?果然《面包会有的》下半部,故事开始急转直下,那些吃货,都不得善终。男主角杨大卫突患胰腺炎,进入重症监护病房,虽然最终捡回一条命,然而从此只能吃素,与美食绝缘。而那个爱吃蘑菇的王蘑菇,终于在澳大利亚吃到了毒蘑菇,死了。连吃画眉鸟的猫“大老黄”都没有放过,肾衰竭,死了……忽喇喇似大厦倾。更可怕的是朱海伦失心疯般迷恋上研究“代餐”科技,合成肉食闻起来有一股塑料味儿,还有牛粪味……仅满足果腹,与美食无关。所以,此书有“风险”,吃货须谨慎。在《土豆烧熟了》里,苗炜借笔下人物庞教士之口讲了这样一则寓言:一只狐狸跑到鸡舍偷鸡吃,鸡舍的篱笆扎得很紧,狐狸进去时很顺利。然而吃饱后,身体变得肥胖,就出不来了。为了逃脱,狐狸只能生饿两天,再瘦回去,才又钻出了篱笆。终须归还,无谓贪吃。

由苗师傅的菜引起的回忆

首先说两点,第一,这不是书评,不要说苗老师,一般作者的书,我都不会也没资格评论。但是,苗师傅的两篇小说写了这么多道菜,倒是引起了我对食物深深的思索。所以,写了这篇小文章。第二,苗老师的第一篇格局小些,我稍能驾驭,第二篇更有趣,但天马行空超出我能力范围,只能迷迷糊糊欣赏,也说不清楚道理。所以这篇文章主要是针对第一篇小说《面包会有的》写的,第二篇《土豆烧熟了》并没有设计到。下面是正文部分。在用半天读完苗师傅的《面包会有的》之后,我顿了顿,看了一集康熙来了,放声大笑了一阵。而后整理东西,准备骑自行车去健身房。忽然天降大雨,想着干脆打伞走过去。步行在路上的时候,刚放下的书和存储在身体里的记忆开始共同发酵,我只需任由它们充分反应,而后等待,等待沉淀成文字的表达就好。一路上,沉淀的差不多,我从中打捞出三个关键词,匮乏、物欲、等级。匮乏我儿时有关食物的记忆,多与匮乏有关。这并不是说我如书里的杨大卫那样,在长身体的时候经历了国家粮食供应紧张的困难时期,从此落得了饕餮的贪婪。我的匮乏,多与情感相关。因自小寄养在祖父、祖母与外祖父、外祖母家里,行事总要看人脸色注意分寸。从来不敢任性妄为,越雷池半步,使得本身内向的性格更加自我封闭。久而久之,对于情感的需求被封存,继而转化为对食物的偏执。但又真正应验了那句经典台词,”你尽可以吃啊吃啊不停的吃,但食物并不能填补你情感的空虚。”虽然我理智上完全明白这句话的道理,但手和嘴巴却遵循另一套逻辑。虽然我的胃口并不及书里的杨大卫与朱海伦那么大那么好,但对于美食的渴望我以为都是一样的,多多益善,永不满足。物欲小时候看《搏击俱乐部》的时候,第一次了解到暴食是七宗罪之一。电影的惊悚感,第一次让我对平日使我满心欢喜的食物有了些阴影。后来又看了宫崎骏导演的《千与千寻》,电影里父母吃啊吃啊吃,后来变成了猪的画面,我恐怕永远也忘不掉。这种恐惧感始终潜伏在记忆深处。当我在外餐馆,面对本不必那么丰盛的食物的时候,那个“吃太多会变成猪”的幽灵会冷不丁冒出来,吓我一大跳。吃归吃,却始终无法那么尽兴,那么心安理得。书里写到曼妙绝伦的朱海伦与主人公杨大卫的分歧之一,我想就是对于享用美食的态度。杨大卫时常升起忏悔之心,而这愧疚让朱美女不快,影响了她纯粹的享乐。书里后来写到杨大卫得了急性胰腺炎,极为凶险,性命悬于一线,出院后因为身体关系不得不改吃素。面对世人对着食物大快朵颐的滚滚潮流,逆流而动的有两人,杨是一人,食素。另一位薛小姐,减肥。逆流而动,不得已改去平日对食物肆意攫取的粗暴的时候,才更容易觉察。大部分人吃的太多了,远超过身体所需的热量,而各种营养素摄入又不均衡,往往油脂脂肪食盐糖分过多,蔬果纤维蛋白质又不足。每当我路过餐饮店撇过一眼吃的油光满面的客人,我总是会跳出吃太多会变成猪的画面。我常常忘记了,自己也是其中一员,也会吃太多变成猪。等级读这本书的妙处之一,是可以用文字享受一些二手的绝佳美食。拜主人公杨大卫食品贸易商与美食家的身份设定,他吃了什么,我也跟着尝了一遍。我们百姓人家是根本不懂品美食的。说来难过。文明本身就是一个残酷的概念。与之相对应的不文明野蛮人并不是先天基因不足,只是后天没机会受到文明环境教育的熏陶。而文化并不像经济可以大力发展生产力,没有耐心的时间与自由空间的浸润与积累,文明是无从提升的。杨的一位富商朋友崔保罗,始终流露出来一种矛盾的暴发户气质,就是这种先天野蛮留下的习气。后天的物质成功,让崔保罗先生,能够享受最高水准的美食文化,却又总是格格不入,“故意用一种粗俗劲儿来破坏自己成功商人的身份”。这就是生命早年环境给人留下的印记摆脱不掉。其实野蛮也无需摆脱,否则附庸风雅,扮演不是自己本性的人,恐怕并不会快乐。所以我,还是喜欢市井烟火气的小炒,欣赏不来大饭店名餐厅的美味。也许是我所受文明教化不够。但其实更因为我没有钱,纯粹出于一种吃不到葡萄或葡萄酸的心里。这几十年的经济发展如此之快,足以填饱大多数中国人的肚子。我爷爷是个极为节省的人,因为他小时受过穷,今天的富足也改变不了他勤俭节约的本性。你若与他谈吃喝,第一件事便是价格,都是吃一顿,有肉有菜有饭,吃饱了就好,一顿上百块的那都是浪费。我父母年轻时候,还有过几年食物限制供应的经历,但成年之后,吃喝也就不愁。现在鸡鸭鱼肉虽然一天天价格涨了起来,但只要有钱总能买到,比凭票供应来的舒心自在的多。父母都是知足的,而我不一样。我从来没有过饥饿的记忆,我出生的世界就是一个食物充裕的世界,但这个世界太过于庞大,又在迅速扩张,我的注意力总是不停地被各种各样的食物所占据,所挑逗,引诱我去征服一道道不同的菜品,欲望一直被刺激而从不停歇。这几十年的中国,也是暴发户横行的国度。所有人的大吃大喝,也是经济发展三十年来人们心态的一种隐喻。我们吃的更多了,胃口更大了,但文化没有跟上,我们不会品,我们也不懂得珍惜。我实在觉得自己辜负了被自己此生吃掉的食物。谨以此文,是为忏悔。

《面包会有的》美食地图

上海一位朋友整理出小说中的餐厅读完这本书就按耐不住了,书中描写的每一样食物都让我恨不得立刻吃到。抑制住焦急的心,按书索骥,整理出以下资料,以备后用。顺便也拿出来分享一下。苏格兰名菜:Haggis书中描述:就是羊肚儿,把羊杂碎和燕麦混在一起,放到羊肚儿里炖。书中男主角杨大卫在苏格兰戈登城堡吃到这道菜。背景资料:被称为苏格兰“国菜”,罗伯特·彭斯1787年曾创作《Address to a Haggis》一诗。Haggis的组成部分主要是羊的内脏(心、肺、肝)碾碎之后配上洋葱等材料制成,对于不吃动物内脏的同学来说,听上去已经够恶的了呃,但味道相当不错。苏格兰大多数的餐馆都有,菜名通常为“Haggis, neeps and tatties”(后两个单词是苏格兰语,意思就是萝卜和土豆)。中文译名可以叫哈吉斯肉肚或者苏格兰羊杂碎!Haggis这种高胆固醇食品在苏格兰本地有相当悠久的历史。Scapa酒厂书中描述:柯克沃尔,苏格兰奥克尼群岛首府。岛上的Scapa酒厂号称是地球上纬度最高的威士忌蒸馏厂。书中男女主角在奥克尼岛吃了一顿糟糕的早餐。背景资料:接近北极圈的奥克尼由70多个小岛组成,从飞机上看就像一地饼干碎。这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宁静而悠远。岛上潮湿的生物环境产生了一种以苔藓为主的淤积物,就是威士忌世界里的泥煤,用泥煤熏烤大麦,再辅以雪莉桶陈年,让岛上威士忌绽放出特有的石楠花香甜。Ballymaloe House书中描述:爱尔兰科克郡,Ballymaloe House,那是一栋有三百年历史的老房子,门前一片田野。背景资料:这家家庭经营的乡村民宿位于Shanagarry,坐落于占地300英亩的场地内,设有农场、屡获殊荣的厨房、礼品店以及会议、聚会和婚礼设施。Pétrus餐厅书中描述:伦敦骑士桥的伯克利酒店小餐厅,法国加斯科涅家乡菜。菜单就是一张A4纸。背景资料:伯克利酒店Berkeley Hotel 是伦敦最豪华的酒店之一,位于城区最时髦的购物地带,附近就是著名的哈罗德百货公司(Harrods)和海德公园。这里有闻名遐迩的Pétrus餐厅和蓝调酒吧(Blue Bar)。法国布雷斯鸡书中描述:书中女主角及其闺蜜要吃的法国鸡。背景资料:布雷斯鸡(法文:Poulet de Bresse),是出产于法国东部布雷斯地区的鸡种,因地名而命名。由于布雷斯鸡坚持自然养殖,成本极高。一般的法国家庭也只有在每年特殊的节日才舍得吃上一回。1957年,布雷斯鸡成为第一个也是唯一的AOC法定产区等级的鸡。布雷斯鸡是一种生长缓慢的品种,由国家原产地命名局(INAO)负责监控整个布雷斯鸡生产系统,并规定每年总共生产150万只。圃鹀书中描述:书中女主角朱海伦小时候吃鸟,长大后将圃鹀视为一种目标食物。背景资料:学名:Emberiza hortulana。圃鹀是濒危鸟类,但因这道菜太有名了,在欧洲现在即使是面临刑罚也无数饕客趋之若鹜。成年的圃鹀也只有婴童的拳头般,烹饪圃鹀需要一个月的准备期。当它们被活捉后,厨师会把它们养在黑暗的笼子里或直接把它刺瞎,喂他们各种果仁,葡萄或无花果,一个月后,它们渐渐肉质肥美。圃鹀的死亡方式是被放进一个密封玻璃瓶(杯)内,用法国阿玛尼亚克酒活活淹死,然后放进烤箱烤6分钟。在传统中,当食客们要吃圃鹀时,头上要盖着一片绣花的布巾,这种作法起源于一个牧师,据说是为了不被上帝发现(也有说法是在全黑的环境下,人才能集中感官的注意力在这美味上)。圃鹀烤好上桌后你必须马上将它一口吞下。因为它的烫舌,你一边吸着气,一边咬第一口,肥美的烤制后的脂肪从口腔流畅滑进食道。渐渐的它没有那么烫了,你可以选择从头或是从尾开始吃起,你的唇舌间可以感觉到它美妙细腻的肉质,酥脆可口的骨骼,然后是溢香的内脏,据说因它是被酒溺亡,它的像碗豆般大小的内脏会在你口腔内爆裂出酒香。你可以一口一口吃出这只珍惜鸣禽的一生,幼年喙食的金色麦粒,呼吸过的山间空间,品尝过的花蜜。意大利西西里岛,卡塔尼亚的鱼市书中描述:杨大卫在床上难以满足朱海仑,然后在鱼市上用一份海胆面满足了她。背景资料:卡塔尼亚市中心的海鲜市场起源于七百余年前,七百年来天天开市,鱼贩子们用不同的西西里的土语招揽顾客。 要找到一盘新鲜至上的海胆面,最合适的就是环绕着鱼市一周的海鲜餐馆。博洛尼亚面食书中描述:书中男女主角在博洛尼亚参观了一处有机产品农场,吃了许多蔬菜。但城中的肉食和面食才让他们得到满足。背景资料:博洛尼亚离米兰大约两小时的车程,离佛罗伦萨只需40分钟的火车车程。博洛尼亚是一座美食之城。Tortellini 是博洛尼亚当地特色传统食物之一,Tortellini 最终是盛在鸡汤中的,鲜美至极。Tortellini字面意思是“小馅饼”,这种环形的面食里面包着肉类和意大利乳清干酪或帕尔玛奶酪。Antica Locanda Mincio餐厅书中描述:维罗纳郊外的博尔盖托镇。全世界的美食家到维罗纳旅行,都要去拜会那个镇子上的Antica Locanda Mincio餐厅,这家餐厅1919年开业,传承数代,被当作意大利菜的典范。餐厅门口有一片菩提树林。男女主角在这里吃了蘑菇汤、黑鲟鱼汤、南瓜小饺子、烤小羊肉、鳟鱼。Il Vino餐厅书中描述:Il Vino餐厅,开在巴黎,老板是意大利人。餐厅是先点酒,然后再配菜。他们家的一种猪肉,说是一种瑞士猪,从小喝牛奶长大。背景资料:这家店由2004年的世界侍酒师冠军Enrico Bernardo开设,在巴黎左岸。进入店后,侍者递上来的不是菜单而是酒单,随后他们会根据你选的酒来帮你配菜。这种盲点的乐趣,你一定要亲身体验后才能感受到。地址:13 Boulevard de la Tour-Maubourg,75007 Paris西班牙马德里Botin餐厅书中描述:在杨大卫的回忆中出现了一瞬间。但在《土豆烧熟了》一篇中,烤乳猪是非常重要的角色——西班牙塞哥维亚有一道特产是烤乳猪。那儿的餐厅分两派,一派是”怀抱式“,烤出来的乳猪四肢蜷缩在躯干之下;一派是“伸展式”,乳猪短小的胳膊腿儿伸展开来 ,至于哪一派风味更佳,则是众说纷纭。背景资料:Botin,号称世界上最古老的餐厅(1725年成立),在西班牙首都马德里马约尔广场附近,其中烤乳猪所用的老灶始于18世纪。烤乳羊和西冷牛排也是点击率很高的菜肴,古老的烤炉似乎会浓缩岁月的精华而给食材带来异香。其他的菜肴大多是西班牙各地的传统菜,炸丸子、安达卢西亚冷汤都可以尝到,也有塞戈维亚式大蘑菇和科尔多巴式茄子。

饕餮梦中的“本我”与“超我”

饕餮梦中的“本我”与“超我”朱岳苗炜老师的新书《面包会有的》,包含两个中篇小说,其一是“面包会有的”,其二是“土豆烧熟了”。本文只讨论第一篇,剧透相当严重,第二篇则全部留给读者。“面包会有的”共分为十个小节,讲的是主人公杨大卫在一年多时间里的种种经历。杨大卫是一位从世界各地进口高级食物的成功商人,一个实现了财务自由的人,也是一位重量级老饕。小说前五个小节,可以简化概括为杨大卫的环球饕餮之旅,但也可以理解为“罪”或者“幻境”;第6小节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杨大卫被发现患上胰腺炎,饕餮之旅戛然而止,一直到第9小节,可视为“罚”或者“幻灭”, 但这并不是一个类似《红楼梦》的悲剧故事,第10节,主人公又获得了新生,全书以“眼前一片光明”收尾。小说是按照春、夏、秋、冬、春的顺序展开的,季节都被明确指出:“苏格兰之行是在春天,到了夏天的时候,杨大卫又飞去印度”、“夏至之日……”、“这一年秋天”、“北京深秋的雾霾,接连几天昏天黑地”、“临近圣诞节的时候”、“新年假期之后的一天”、“随着春节临近”、“春天来临,万物复苏”。季节的更换与主人公的处境相呼应,有隐喻的意味,同时也很清楚地勾勒出了小说的时间轴线。这一清晰的线索是必要的,因为整部小说几乎每一小节都穿插了对主人公或其他人物过去的追溯——杨大卫一岁半的时候,朱海伦在美国上学那阵儿,杨大卫第一次吃自助,朱海伦爷爷、爸爸抓鸟的事迹,杨大卫小时候看《百万英镑》,杨大卫回忆吃肥肠,而到了第7小节,杨大卫的“回忆之门”才真正打开……空间上的跨度则更大,从美国的哈里斯农场起步,到苏格兰的斯宾塞酒厂、戈登庄园,再到印度、日本、意大利,中间是国内的几个场景。每一次追溯、回忆又会牵扯出一串地点。而越是如此纷繁一片,越要给出一种秩序,这也许不仅是出于小说架构的需要,也与小说的主旨有关,因为它写的其实不是现象的纷驰,不是给人感官刺激的各色“美食”,而是对现象的一种省察,这就要求内在的明晰与稳固。整部小说的重心是杨大卫的转变,这次转变是富于戏剧性的,但并不突兀。杨大卫的反省其实从第1节就开始了,当时他还在苏格兰吃大餐,忽然问周围的老饕们:“你们挨过饿吗? ”没有人回答,他自己说了一句:“我挨过饿。”这时,作者借朱海伦的视角,说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纵情享乐的时候,回忆一下苦日子的确能助兴,可她认为,人们不能在享乐的过程中有丝毫的游离。一旦你在享乐之时对自己的命运有所怀疑,好日子就戛然而止,一场欢宴就到头了。”这段话为小说的发展埋下伏笔,也对朱海伦的内心做了刻画,同时它又揭示出“纵情享乐”的梦幻感,它经不住一丝怀疑,一旦怀疑,就要从梦中醒来了。在后面,朱海伦一直扮演着维护杨大卫美梦的角色,她把他带入了一个个华丽而又荒诞的场景,直到把他送进医院。实际上,胰腺炎并没有彻底改变杨大卫的命运,他只是不能再吃肉和油,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去享受美食了。但这对于自诩为美食家的杨大卫却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而朱海伦的使命是维系杨大卫的饕餮之梦,她一直在延缓杨大卫的反省和怀疑,安抚他的负罪感,引他进入更深、更美的梦境,但身体的疾病突然将这个梦打破了,于是她离去的时刻也就到了。这时,小说中另外一位核心人物再次显身,这就是崔保罗,他在小说第1节就与杨大卫、朱海伦一同出场,然后就消失了。这可能是因为作为一个潜在的破坏饕餮之梦的因素,崔保罗被维护梦境的朱海伦挤跑了,当朱海伦离去,他才又有机会出现在杨大卫面前,他说他这大半年都去修行了。在杨大卫看来,崔保罗既像“本我”又像“超我”,他的使命是让杨大卫重新接受现实,他要让杨大卫从饕餮梦的后遗症中解脱出来,转化自己的欲望,同时也改变自己对欲望的态度。他对杨大卫讲述了所谓“出离心”,“出离心不是要你厌恶世间所有法,你如果厌恶世间所有法也不代表有出离心。出离心是什么东西都可以舍掉,也都可以接受,内心没有贪婪,也没有什么犹豫和舍不得。真正有出离心的人,能面对任何苦难,也不会因为苦难而放弃和逃避。你说你不能吃肉了,那就安心吃素,也不用再想吃肉喝酒那些乐子,也不用抱怨自己运气不好,坦然接受,这就算有了一点儿出离心。”值得注意的是,崔保罗并不否定“欲望”,他提出的是一种灵活、包容的态度,我想这或许也是作者的态度。否定欲望是不科学的,特别是在一个贫瘠和压抑的时代之后。在我看来,欲望和生命力有紧密的关系,欲望就像是商人,生命力就像是存在银行里的钱,商人找到有吸引力的目标,把钱从银行贷出来,钱才会变活,才会有收益和发展。同时,从消极自由的角度看,也应保证他人实现自身欲求的权利。所以,崔保罗不否定欲望,他把杨大卫的欲望引向茶叶和嗅觉方面,这是“本我”的一面。但崔保罗主张出离心,不贪着,他还对杨大卫说,“吃肉浪费资源,一个人吃素,就能多养活十九个人。”这是“超我”的一面。欲望所借贷的生命力是需要偿还的,但欲望直接寻求的是刺激、快感,伴随这些感觉、情绪而来的事物是否对生命力真实有益则是需要理智的评估,尤其是广义的生命力不仅限于个体,还涉及人类群体与自然整体。假如人们完全受制于欲望,就会失去评估的能力,这时候外部的灾难就更有可能降临,来自权力的强行干涉就更有理由,那么从内部自我调整的时机就丧失了。在杨大卫从饕餮梦中醒来之后,他注意到了更为丰富的现实层面,他看见“一位端庄的女子,买了鸡蛋灌饼和一杯豆浆,在晨风中开始吃自己的早餐。”他看见“菜市场门口有一家书报亭,支着一个烤架,卖的是台湾香肠……”总之,那是一些《舌尖上的中国》里不会出现的中国老百姓的饮食秘密,而后他凭自己敏锐的嗅觉识破了味觉刺激的表象,“他能闻出来羟丙基二淀粉磷酸酯的味道,谷氨酸钠、苯甲酸钠和山梨酸钾的味道,核苷酸二钠、柠檬酸钠的味道。”这是一串不会引起我们巴普洛夫之犬式条件反射的词汇。在小说的末尾,朱海伦又出现了,这回她不再是饕餮之梦的维护者,而是带来了颇具创意的想象力,她要拉杨大卫一起投资“再生食物”,“所谓‘再生食物’就是把剩饭剩菜快速冷冻,再经过一系列生化处理,变成新的方便食品,这样做可以减少浪费。”支持这个荒诞发明的,是一则恐怖的报告:“每一年中国浪费的粮食就可以养活两亿人……”这一刻,社会现实透过梦境与想象向我们闪动了一下它狰狞的面孔。接着,崔保罗的电话来了,是一个邀请,于是杨大卫踏上了欲望的新生之旅。此时的他似乎找到了一份自由与平衡,他已可以选择自己的享乐方式,同时,他的欲求不再仅限于私欲,而是已经开始希求惠及众生。行文至此,我想起以前读过的法国作家乔治•佩雷克的小说《物》,在开篇处有一段引文,出自马尔科姆•劳里的《在火山下》,是这么写的:“文明带给我们的福祉不计其数,科学的发现和发明引起的各种财富的增长难以估量,人类为增进自身的幸福、自由和完美而实现的创造更是不可思议。然而还有那些在苦役中如动物般挣扎的人们,富足的新生活的清泉,依然没有奔流在他们焦渴的嘴唇上。”在我看来,《物》与《面包会有的》异曲同工,前者被认为是一部“社会学小说”,后者也不该被简单归为“美食文学”。最后需要补充一句,小说中还有几个支线故事也很有意思,王蘑菇的蘑菇生死恋、老黄的画眉鸟情结、周奶奶与家用电器的奇缘、薛小雯与饿鬼的斗争……这些都是我所没有剧透的。首发于《新京报》2015.8.1

是的,面包总会有的,无论是怎样的人生。

潦草地吃了晚饭,在深圳这个有点入冬意味的夜里窝在沙发上,花了三两个小时的时光读了一本纸媒小说,很久没有看纸媒了,开车的时候最喜欢下午电台里两三点那档音乐下午茶,苏畅和刘洋播小说的声音总是生动鲜活,正是他们描述的各类食材的鲜甜和中年男女的别样情愫,让偶尔午后出门办事才断续听到这个小说的我如隔靴搔痒,在网上下载未果后,手淘了这本《面包会有的》,今日读完后却犹如嚼蜡,远没有听二位老师播放来得有滋有味,快餐式的文字和潦草的情节透着当今社会的浮躁和虚荣 ,当然,有时候吃吃快餐也挺好的。上周我的上海白富美老友来高交会出差,跟我大谈商业模式、体验经济、闭环啥的,我一直懵懂却不好意思讨教,今天仿佛豁然开朗,前阵子o2o了一个美发项目从微信公众号了解、致电、导购、做头发和发型师们一起吃他们自己做的晚餐、最后给他们perfect的评价就是一个优秀的商业闭环用户体验,而优秀的用户体验正如你喝的不是咖啡而是心情,吃的并非美食而是情趣,淘的不是商品而是颜值,追求调性的匹配等,这些都是设计优秀的用户体验需要考虑的。是的,面包总会有的,无论是怎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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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时空的Food porn

按美食和穿越这两个主题词来说,写作本来有滥俗的风险,但是苗师傅的《土豆烧熟了》的凹出了高智商写作的冷淡感,天马行空虚构了三百多年前意大利传教士在南京的故事,各种美食穿插其中。写吃的文字很多,风格不一。最普通的,大概是美食杂志的写法,写采集者的坚毅以强调食材新鲜、难得,厨子功夫了得、难得一见,食客或主持人夹起食物一试、喜笑颜开,偶尔也用小故事增添些所谓人文关怀。更上一个层次,作者则通常学有专长,角度随机,深入浅出。例如梁实秋写《雅舍谈吃》,就一种食物、一个菜式为题写过百篇小文,“西施舌”“狮子头”核桃酪”,目录像一份准备周全的菜单,香气四溢。老北京崔岱远写《京味儿》,常提“我家的吃法”、某样吃食xx斋做得最好,明显得益于“北京人讲究吃”的家学。法国政治人物萨瓦兰写《厨房里的哲学家》,他名门出身,流落异国,知识体系庞杂渊博,作为美食家的祖师爷,有一条不怕得罪人的毒舌,名言之一就是著名的“告诉我你吃什么,我就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苗师傅的写法又是另外一种。《土豆烧熟了》开篇就写西班牙塞哥维亚的烤乳猪,怎么写的呢:“小猪已经死透,肤色焦黄,切下四肢和躯干供大家分而食之,猪头多半留到最后,只见那猪头微微上扬,眯缝着眼睛,嘴角带着笑意,对自己短暂而悲凉的命运浑然不觉。按照塞哥维亚的传统,侍者用瓷盘子切分松脆的乳猪,然后将盘子摔倒地上,食客们听到瓷盘子破碎的声音,牙齿就变得更锋利,他们猛烈地撕咬乳猪,在餐桌上吧那头小猪再杀一次。”写杀狗:“孙大有从怀里掏出一个肉包子喂狗,转到野狗身后,双手轻抚那条狗的头部,随即攥住狗的耳朵,肥胖的身躯往狗的后背上一坐,那条狗的脊椎立刻断了,未及叫出一声就死了……孙大有手法纯熟,开膛破肚,用一把菜刀去骨去筋膜,切成肉块,用黄酒、葱、陈皮、辣椒腌制,狗肉上锅蒸透,取出来再裹上鸡蛋,再下油锅里炸至金黄,做成了一道脆皮狗肉。”信息量紧实,汁液饱满,但用笔克制的food porn。据说这本书作者写了四年,其中有三年都在做准备,“看有关吃饭的著作”。从书末的感谢名单也可看出这本书有“吃饭专业人士”的贡献。还有最重要的想象力。石墨棒变铅笔的设计,炸薯条配番茄酱、炸天妇罗的发明,笛卡尔、牛顿、达芬奇在南京古都故事中穿插,年轻传教士取自己的精液做科学实验来证明耶稣可以死而复生等,这些瞎掰头头是道,又显得漫不经心,看麦克尤恩也有类似的感觉。知乎上有人提问,麦克尤恩的《立体几何》里运用了哪些小说技巧,苗师傅回答,呀,他用了他的想象力啊。这就是天赋异禀吧。说回美食。这本书封底是英国作家C.S.刘易斯在《魔鬼家书》中的话,说过去一百年,魔鬼在欧洲最伟大的成就,就是让人类在贪食问题上做到了问心无愧,人们将暴饮暴食的饕餮之罪,变成了贪恋珍馐美味的生活品味,没有一个人会因为嘴馋而感到良心不安。吃货,已经成为大家乐意往自己身上贴的标签。对于吃货是真会吃、还是仅仅吃得多的重大区别,也宽容地不被细究。中国人从忍饥挨饿到做问心无愧的吃货,这个转变,用了不到两代人的时间。这一主题在《面包会有的》中表现得更充分:两个小时候吃不饱饭的主角,成年后都变成了成功的食品商人,他们对食物的热爱带着恐惧饥饿的童年阴影,即,美食暴发户。生于物质丰富年代年轻一代,没有过饿肚子的记忆,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在SNS上po滤镜下的食物照片。但由于美食文化断代,加上打开国门后各国菜系涌入,尽管中产阶级在经济上崛起,然而大部分人的美食教育无法在上一代的饭桌上完成,仍需自行学习食物新知。现在写吃的热门文章,主题一是怀旧,二是教程(例如,如何体面地使用金属餐具),还少有品鉴,也毫不奇怪了。

这不是什么心灵鸡汤啊

2016年读的第一本书《面包会有的》,写一下以作纪念。当我拍下封面发到朋友圈装逼的时候,好多人认为我在看一本心灵鸡汤,毕竟书名带有一种安慰人的意味在里面,况且恰逢我处在找不到工作的焦虑状态中。先说第一个故事。我从主人公的名字上就很喜欢这个故事,杨大卫,朱海伦。和千千万万饮食男女一般,他们追求高品质的食物,去不同地方品味不同品质的食物,去挑选上好的石材学习先进的工艺,然后在保暖之后顺理成章地陷入淫欲。故事的转折点发生在杨大卫忽然得了胰腺炎,是因为夜晚一只螃蟹爬到了杨大卫的肚子上。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为什么杨大卫生了这么一场病,谁也不知道。朱海伦非常自然地离开了他,杨大卫也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需要他接受的事实很多,比如不能像以前那样做个酒肉之徒。他开始回忆,小时候隔壁周奶奶家的高压锅,还有自己生意刚刚起步的时候。为什么做酒肉生意的偏偏得了病,你说这是不是报应,要不然你看王蘑菇怎么也因为吃了毒蘑菇死了。杨大卫笑王蘑菇,也是在笑他自己。我不明白结尾的时候为什么朱海伦有了这么一项荒诞的商业计划,但是杨大卫一定是想加入的。杨大卫做完了饕餮盛宴的梦,自己的欲望是无法满足了,或许他可以满足很多人的欲望。第二个故事《土豆烧熟了》,开头并不喜欢,是因为我还没读懂铺垫吧。读着读着才发现是个穿越小说,幸亏发生在南京,幸亏是在明朝,不然就遥远得太过虚幻了。陆亚烈是个实在人,不像庞迪我会认为吃饭享乐是末节。其实庞迪我最后也明白的,他终其一生学习和传教,在一定程度上比不上通过食物来普度众生。食物有时候是富人用来彰显品位的,有时候却是穷人活下去的必需品。陆亚烈也是个天真的人,他也希望穿越到四百年后看看,看看光明是什么样子。其实第二个故事的最后借着很多人物的口,说了很多意味深长的话,关于未来和现在,关于虚幻和真实,有的我没看懂,有的我大约能懂一点。总之,这不是什么心灵鸡汤啊。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河流,澎湃蜿蜒的形象,也流淌出层层涟漪的比喻意味。西方文学中把对长长人生有限的觉醒融进川流不息,在起起伏伏中饱写浪花般的活泼与易逝;在东方国度,中国,我们用“忘川”表达与过往了断的不恋。“在河之洲”是醉心于欢爱中男女想得而未得最原始浪漫的距离。宋元山水画里,重写意的画家更深谙怎样围绕一条河谷立轴于狭长的画面,于中间迂回曲折而上,笔锋收尽在远山淡影的无限留白中。明末清初的繁华南京城里,两位来自西方国度的教士,借助着曲曲折折的河道,历经三年的海上颠簸,最终抵达这座昔日皇城。他们脑中塞满了被马可-波罗演绎得如万花筒一般炫目诡异的对中国神秘莫测的想象,心中“自以为真理在握,对世界有了清晰的判断,东方是一个黑暗蒙昧之地,要引来一束上帝的光芒。” 在城中暂居的日子里,他们拜会旧识、结交新友,吃尽珍馐,也饱览了美器。穿梭市井,觥筹交错之余,胸中团团理性的火花不灭,尽了心术播撒上帝福音,他们坚信“富足的百姓要是信奉了天主,那就是天堂一般的地方。” 一日,教士陆亚烈无意间探得坊间养猪秘诀:喂食土豆--在西方为人饱餐的食物却是这里让猪肉保持鲜美的蹊径。内心不禁波澜起伏:从抵达之日起另他眼界大开的沿河流域硝石制冰术、再到琳琅满目让他吃撑到吐颜面尽失的“云林堂食谱”三十六道饕餮、这里是一个没有方程式也无所谓对数与幂的国度,这里在袅袅无形中感知时间的方式和精确刻度里的分秒全然不同。可这里的雕版彩印敷色法又神秘的恰到好处,粗糙的石墨被中国的文人把玩一番就会变成一支嵌在竹筒中打磨光滑的良物。这座雾蒙蒙山迢迢水长长的城池巧夺天工,也缺乏理性的光芒。一次神秘的失踪,让陆教士内心信仰无法回头的奔腾向混沌不开的神秘主义,那里有来自未来世界500年后的各种小玩意,一个永远满油的zippo火机,一具已完成开疆拓土经纬分明的地球仪,一张让人悚然的末世未来屏风。“认识你自己”--写在太阳神阿波罗神庙上的箴言,是精准的预言,又像对人类内心仓皇不知的善意提醒。哥伦布挥航的三艘帆船,打开的不仅仅是一个地理大发现的时代,新旧大陆间的往来去留,交换的除了稻麦和玉米土豆,还有形形色色的习俗与精神。人们惊讶彼此间想法的迥异,语言的巴别塔更是越垒越高,西西弗斯推石上山的胆略仅仅是人类苦难心灵之川的发轫,一切都刚刚开始,一切都远远未息。土豆烧熟了,东西方文明交汇于此,异景绝非异端,非我族类也存有他乡的高明智慧,人们立身其中,单凭己力肉身,想辨明天地圆方,除了游标卡尺,还想要些边缘的运气、一道如霹雳光的睿智,它们也许来自上帝,也许另有神明,也许全靠数字推演、也许出自你心。“幽冥中万物穿梭往来,时间如同山崖,把收藏者和他之前的时代隔开,收藏者站在崖谷的一边,想将自己与时间彼岸的人联系起来,借此游荡于以往的精神世界中。” 对现存世间的不满,和对过往时光的探寻,让人们一聊起时光机、穿越门就意犹未尽没完没了,一会儿想回到古代看看现世,一会儿又想站在原地一窥未来,忙个不停。人们热衷于找找找,找自己、找珍宝、找明灯、找未知的发现,终究试图把自己究竟怎么一回事弄个明白。陆教士活在350年前,他眼中的未来一片末世之象,文人墨客孙大有来自当下,他要回到一个雅乐和鸣的乾坤里补偿自己寻而不得的对复古的回响。英文里的一个单词anachronism, 时代错误,不合时代的人也许是对他们脑中虚幻与怀疑之间模糊不清的界线另外的注解。还有一只奔跑的小乳猪,这头可爱生灵,短胳膊短腿,倒个飞快,来去自如。它的生命静止在奔袭穿越的三百多年间,优哉游哉看遍落花流水也听尽了故事传说;又被激活在一座古老的教堂后厨,那里有最擅长烹饪猪肉的厨师,厨师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被小乳猪阅尽,甚至连坟冢都被猪鼻子拱过,以示敬意,他不久将葬身于自己面前的一口油锅,滋啦滋啦。小乳猪和人的命运在时空错落中交会,天外有天猪外有猪,荒诞不经的黑色幽默是写作风格上的另外一条暗涌,也是愈发成熟的作者的招牌。 把一个故事讲得好玩儿并不容易,医生写一本急诊室故事新编并不新鲜,而能超越自身背景将故事驾驭在全凭想象的异邦,才是对火候的犀利考验,也是对作者是否有勇气在毫无光亮的茫茫黑夜探究光明、常青的生活经验、和对有滋有味的苦恼和欢愉的舔舐和玩味的一次反映。最终化为内心与外在文字达到协调,娓娓道来、讲得克制。回归、浪游、找寻、宿命、英雄的气魄这些古老的文学母题被写了又写,依然不绝。迟暮的美人和才尽的江郎让人扼腕,掌握了无限文明的现代人也难免自堕进贪婪愚蠢的怪圈。究竟接受尘归尘、土归土的命运,还是在“只是当时已惘然”的时刻此消彼长?是做足几百道代数几何题目,还是在方寸山水中寄托形神?“日头出来,日头落下,急归所出之地……江河都往海里流,海却不满。江河从何处流,仍归还何处。” 你我也不过百代过客,走来走去,吃尽苦头,却毫无摆脱的良策。

面包有了

苗师傅为什么会写这本书?其一,不妨向前追溯一下,世纪之交,他曾以笔名不声不响出了一本小黄书,那个笔名好香好软:“布丁”,一个以甜品为笔名的人!根据弗氏理论,深陷于对卡路里的迷恋,不可能不嘴馋。二,不妨看看他自己的说明,虽然本书没有前言后记,在别的地方他忍不住还是写了一篇《昔日的美食文学》,谈及本书缘起,那是在西班牙斗牛犬餐厅吃分子料理,吃出了一种负罪感,不能不好好挖掘一下灵魂深处的这种不安。三,知道的人都知道,苗师傅不是一般的师傅,他在一家极为知名的媒体里炒菜,这家媒体原本是想当社会良心的,后来时势所迫当了中产阶级的胃,记得某S和某S,都曾在其上开设美食专栏,向大众普及分子美食、米其林三星,发展到现在,整本杂志都像扩充了的美食栏目,为面目模糊的中国中产阶级的同样模糊的生活趣味带盐,事已至此,掌勺的不出来颠个勺,说不过去。书里只有两个中篇,《面包会有的》和《土豆烧熟了》。前者偏现实主义笔法,主人公是“天赋异禀的饭桶”杨大卫(羊大胃?),原本是一个吃不饱饭的少年,现在是个成功的商人,从美国进口鸡肉和火鸡肉,从乌拉圭阿根廷进口牛肉,从新西兰进口羊羔肉,从法国西班牙进口葡萄酒,每天都有几百吨的食物进入他的冷库,然后再批发给餐厅、肉食加工厂和超市。而他自己在全世界飞来飞去做着“美食巡礼”,半是工作半是享受。情节不复杂,他与同为食品商人的朱海伦(猪美人?)因饕餮而相识相恋,一场因暴食而起的胰腺炎不仅使他失去朱海伦、成为素食者,更是使他三观颠覆,对人与食物的关系有了透彻的认识。书中的其他人物似乎在为他的思考做着注解:痴迷美味的王蘑菇因误食毒蘑菇而身亡,一身暴发户做派的崔保罗半真半假盘了珠子修了佛做了茶叶生意,薛小雯以冰水减肥法成功瘦身,就连野性犹在爱吃活鸟的宠物猫大老黄也被安排死于贪食造成的肾衰竭。颇为反讽的是结尾,朱海伦与薛小雯预备投资大有前途的再生食物行业,把剩菜剩饭变成面向贫困人群的“中华再生料理”,杨大卫虽然对再生料理感到生理上的恶心,但是考虑到“惠及众生”,还是决定投资。至于他自己,他即便素食了也是精致的素食者,受邀与崔保罗去武夷山品茶,“眼前一片光明”。“面包会有的”是《列宁在1918》里的著名台词,整整一代中国人耳熟能详,以此愿景熬过贫穷饥饿的年代。未曾想到,在短短三十年的时间里,不仅面包有了,肉也有了,还过剩了。而食物并未能满足心灵的渴求,作者引用不知哪里找来的古代苏美人的歌谣——“如果你有面包,你就没有盐;如果你有盐,你就没有面包。如果你有羔羊,你就没有肉;如果你有肉,你就没有羔羊。”总而言之,总有哪里,不、合、适。杨大卫这一代人的悲剧在于,饕餮与美食是童年创伤的心理补偿机制,无论是杨大卫对于食物超级灵敏的鼻子、还是朱海伦对于禽类食物的执念、又或者崔保罗对于珍稀食材的耿耿于怀,皆源自他们童年到青年时代的物质匮乏。知道“面包会有的”台词的人,也大概知道《百万富翁》里的又一句:“按原样再来一份”。在享有盛誉的维罗纳镇子上的Antica Locanda Mincio餐厅(这是什么鬼),杨大卫终于有机会说出这一句,按原样再来一份。而在说出这句话之前,他斜穿了改革开放后第一代中产阶级的集体记忆:麦当劳在北京西单开业时,排队去喝奶昔;必胜客进入中国时,演练着如何在沙拉碗里装下最多的沙拉;硬石餐厅开到长城饭店,蜂拥着去吃奶油爆米花。小说里写杨大卫第一次吃自助餐,两个小时内吃了八十多盘,我也记得我在金钱豹里吃饭,旁边一个东北大哥落座,服务员殷勤道一声:请您慢用。大哥霸气地回应说:放心,吃到你家关门儿!是有那么一阵子,大家一窝蜂地鱼翅捞饭,向港商示威。又有一阵子,大家一窝蜂地迷恋苍蝇馆子,怀匮乏岁月的旧。有一阵子,天天XO,过了一阵子,人人拉菲。是的,就是这一代人,在中国,在三十年的时间里,由饥饿贪吃的孩子变成了所谓的美食家,他们曾经有理想,白衣飘飘,红旗下的蛋,蛋破壳了,大部分是金鸡。他们当中的事业成功人士,像主人公一样,花钱不眨眼地吃,喝牛奶长大的猪、享受按摩服务的牛、用无花果养大的圃鵐、用猪鼻子拱出的松露。他们当中的事业不那么成功的人士,也抛弃了速食快餐,热衷于走地鸡、生态米、深海鱼、原汁原味。就是落魄者,也在微信群里传递着可疑的健康养生信息,晒着种种食物照片,两肩担一口,民以食为天,我们是中国人,我们吃我们吃我们吃。苗师傅引用英国作家C.S.刘易斯在《魔鬼家书》中的话,说过去一百年,魔鬼在欧洲最伟大的成就,就是让人类在贪食问题上做到了问心无愧,人们将暴饮暴食的饕餮之罪,变成了贪恋珍馐美味的生活品味,没有一个人会因为嘴馋而感到良心不安。这个过程,在中国被缩短为三十年。而杨大卫的故事,酷似一则当代寓言,让人警醒人与食物的关系,提醒生活品味下面的良心问题。这里的伦理问题,从小朋友背诵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倾斜向动物伦理——那引发了杨大卫胰腺炎的螃蟹,也是癌症的同义词,它在被烹制的时候是否会感受到痛楚?不过,千万别被这螃蟹障住眼睛。饮食有伦理,饮食更有政治。“饕餮”固然是基督教中的“七宗罪”之一,历史上却与权力如影如随。比如在国王的餐桌上,作为一种政治策略,国王最好是一个饕餮国王,至少是个嘴壮的国王。因此“太阳王”路易十四一顿饭能“喝四盘子不一样的汤,吃一整只野鸡,一只山鹑,一大盘子生菜,一盘子原汁加蒜的羊肉块,两大块火腿,一满盘子甜点,外带水果和果酱。”而且,他不使用勺子和叉子,他用手指头抓着吃。与“祖先”形成对照,在大婚典礼上,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没怎么动自己盘子里的菜,使得她和民众大大拉开了距离,有了不好亲近的“外国王后”形象。在传统的关于吃的想象中,谁吃得多,谁的权力就大。这个有关社会等级的文化惯例直到资产阶级时代才被扭转,到了19世纪,饭菜数量的重要性让位于饭菜质量,餐桌上的老大不是那个吃得最多的了,而是那个吃得最少的。拜伦勋爵原本是个小胖子,餐桌上硬生生只喝一杯清水,瘦了,颠倒了无数上流淑女。这趋势发展到了新世纪,肉食者鄙,素食才是高尚的。决定饮食关系的,并不全是舌头与胃肠,更有社会权力机制。自然了,金钱的力量也在其中进行社会区隔,杨大卫注意到,英国鸡的圈养方式决定了鸡蛋的定价,头一等鸡漫步天地间,吃草吃虫;第二等鸡,漫步天地间,吃点儿鸡饲料;第三等鸡,住在鸡舍里;第四等鸡,住在笼子里。只有头一等鸡下的蛋才称得上是有机鸡蛋,4.7磅一打。二等的鸡蛋,一打只要2.85磅。在这个意义上,小说中最深刻的并不是杨大卫向素食者的转化,而是对于城市平民街头日常饮食的那两页描写:有古怪油腥味的鸡蛋灌饼、一次性纸杯装着的粥、浸在黑乎乎酱汤里的茶叶蛋、散发着化学香精味道的烤肠。套在碗外的一次性塑料袋,排水沟里凝固的油污,风扬起灰层落在土豆丝上,这个“野蛮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从一切方面说,这个“暗黑料理”的世界是那个美轮美奂的、“舌尖上的中国”的反面。从中产阶级的饮食发展史来看,吃了素的、食量大减的杨大卫,恰好又站在了时尚最前沿。剩菜剩饭中诞生的“中国料理再生品”虽然会有他的投资,却不会进入他的脾胃。向下看,穷人们有了可以解决生计的“面包”,健康的美味却依然只属于社会食物链中的最高端。小说中超越了杨大卫视角的一重良心,就是在此吧。我同时在回顾的《权力的餐桌》提及:1795年,法国妇女暴动,她们冲入国民公会,呐喊“要面包,要1793年宪法”。而在我们这里,好像只有面包,好像不该只有面包。苗师傅写了面包,他其实不止写了面包。写不动了,面包太长成法棍了,《土豆烧熟了》先搁着吧。

读后感

苗炜的新小说《面包会有的》基本延续了他上一本小说《寡人有疾》的整体风格,知识分子趣味,旁征博引,灵巧聪明。变化也有,比如行文更加轻松自如,故事叙述更趋圆熟。另一点值得注意的是,仍旧冷峻的大底色上,开始出现温情色块,《寡人有疾》从头至尾嘻笑怒骂、睥睨掩鼻,《面包会有的》则出现了一些深入尘世,内省、同情乃至怜悯的色调。这大概与年龄增长有关,与时世巨变有关,还与内心愈加有力有关——内心力量越大,同情、怜悯这样的情感越容易生发,那些貌似敢想敢干、荷尔蒙充沛的写作者,内心力量往往都极脆弱。写小说之于苗炜,写个好看的故事固然重要,借小说思考人生——比如《面包会有的》就是对饥饿与饕餮这一问题的思考——也是要完成的任务。唯其如此,作品才有能有“格”。这点苗炜做到了,“格”很明显。但是在我看来还有点可惜,因为做得不够。饥饿是个多好的大作品的题材啊,但目前呈现出来的完成品,更像一幅大作品的草图,点都画到位了,布局也形成了,最终还是画成了写意,而非工笔。所以我在他的新书发布会上说,横向的铺陈已足够,该向更深更远处铺陈。依我管见,比如《面包会有的》中的男主人公杨大卫,从小时候挨饿,到食物极大富足带来的饕餮,再到抱病被迫吃素,如此人生三部曲如果作为故事主干的话,则至少还可以辅以两条副线:一是杨大卫饮食喜好的由土到洋再重回萝卜青菜;二是邻居周奶奶眼里,从日常饮食一路发展到假食品横行于世,这三条线,都具备了著名的斯芬克斯之谜(早晨用四条腿走路,中午用两条腿走路,晚上用三条腿走路)所具备的力量,设若经纬穿插,细密交织,必成大器。当然,说起来容易,真想做到,也是要脱几层皮的巨苦差事。以我所知,苗炜现在为小说创作投入的时间与精力,还不足以支撑他投身如此艰苦的长途跋涉,期待有朝一日,他能不再上班,全力以赴写小说,兴许可以用这本《面包会有的》做大纲,重新翻写这一绝佳题材。苗炜的主要身份有两个,一是优秀的杂志主编,二是小说家,我读这本新书时,正巧读到一家媒体采访他办杂志的理念。从他的言谈中,我挑出一些关键词,也许能帮助读者更直接地理解苗炜小说。他说,一直想办一份“体面”的杂志;一定要找“专业”的作者写稿;想把“高冷”做足;小说也和“智识生活”有很深刻的关系;他还说,“喜欢那些看上去高级的东西,喜欢他们以时髦的形式呈现出来。”说完这句,他又补充道:“但这又有点叶公好龙的意味。”体面、专业、高冷、智识生活、高级、时髦……这几个词,尤其加上最后自我消解意味的“叶公好龙”一词,连缀成本文开头所说知识分子趣味的一条清晰线索,有兴趣者不妨去深究。说到知识分子趣味,苗炜小说作品有个突出特点,即大量知识性内容的铺陈。《面包会有的》当中,就有诸如关于高压锅的知识,关于厨房操作台高度的知识,关于面包屑沙拉的知识,等等。这令我想到一些中外小说名家,同样具此特色,比如汪曾祺《受戒》中关于放焰口的知识,《大淖记事》中关于锡匠的知识,《岁寒三友》中关于做炮仗的知识。再如加缪《鼠疫》中关于古埃塞俄比亚、古埃及、古意大利曾经爆发鼠疫的历史考据知识。更具代表性的,可以举纳博科夫为例,他对蝴蝶的痴迷人所共知,他发表的第一篇文字并非文学作品,而是一篇生物学论文《论克里米亚蝴蝶》。在他后来的文学创作中,蝴蝶始终在他笔下“飞”着,不仅有诸多关于蝴蝶的知识,有研究者曾指出,对蝴蝶的专业研究,甚至直接影响到他整体意义上的写作气质,比如细节优先于普通,比如伪装,比如“摹拟之谜”……这些都是昆虫学的理念,被纳博科夫逐一贯彻到小说创作中了。这一特色,也许是小说写作的一个小诀窍,有心从事小说写作者,不妨试试,多读文学经典名著,向前辈取经的同时,培养自己对一些专业化知识的爱好,力所能及地做些专业领域的深入研究。如此这番,相信总有一天,“面包会有的”。

由吃蘑菇想到的其他事

短篇《面包会有的》里的王蘑菇是一个很好玩的设置,他不同于其他现实中不知节制的食客们,如果说朱海伦杨大卫们只冀求于获得口欲的餍足,那么王蘑菇则是网络社交时代里最典型的精神失落者。当所有人在翘首等待这位食客到来时,他的出场显得神秘十足:看似衣着普通的旅者形象、看似普通的手携密码箱、以及朱海伦对于蘑菇的那句“还有泥土的味道呢”的评论,这些元素都为享用蘑菇的宴会增添了神秘与庄重感,“杨大卫也由不得严肃起来”这不禁让我想到,这种荒诞背后的虚假理性,只不过是我们一切小心翼翼行为后的自卑、无准备、无方向的状态而已。同时,看似神圣的仪式,不易获取的食材等等让我们感到神秘的东西,则不断地刺激着我们早已钝化的知觉,在这个世界里,猎奇成了唯一必要的事情,猎奇让我的知觉变的新鲜,干劲十足,可奇特的事物有没有价值,抑或只是为了刺激我们的神经而存在,这些考虑我们都忽略了。在这个时代,过度欲望就像一只没有餍足的触角,只是不知所终的到处攀爬而已,没有方向,没有终点,大部分时间它都显得严肃与合理,保持沉默谦卑与恭敬,甚至在人群中还有些俏皮、亲切、可爱的影子,我们用沉默来掩饰我们的无知,用过度纵欲来换取我们在人群中的鲜活与真实。至于说王蘑菇是网络社交时代的失落者在于,所有人都在大快朵颐享受美味之时,只有他在拍照在上传在分享,彷佛这一程式带来的满足感远远多于只是满足口腹之欲的朱海伦们,关于他的所有的描写都在为他获得出场的存在感,可是结局就像一个个用代码写成的按钮,无论外在有多少肺腑之唁,输入输出的也不过是代码,在社交网络里,我每天都在选择表情来表达我的感受,我每天都在根据朋友们的赞或者评论在定义我的价值,我每天都为搜肠刮肚各种新奇独特的事物仅仅就为在朋友圈中博得被注视的存在感,王蘑菇如是,社交网络里的大部分我们都如是,有时候,我们参与的劲头过于激烈,甚至将自己和他者也变成代码的一部分,得意的生活着呢。昨天看到一个去年的新闻,云南一妇女称吃毒蘑菇产生的幻觉能让她见到死去的女儿,于是不断地吃,不断地被送医院,毒蘑菇真神奇,幻觉让我们体验尘世没有的快乐,让我们看不清自己,可同时,又看的那么真切,那么悲凉。ps:越写越好看,祝大麦><

不是家常那一款

小说家有两种,一种是大众款,人人都喜欢,畅销书,改编电影的热门之选,这种小说大多是或者拍案惊奇的故事,或者心灵鸡汤的感情,如果稍微有点儿哲学味道,人性光辉,已经是上品。好比美国的史蒂芬金,台湾的吴念真,你国的张嘉嘉之类。这种大众款,并不是好的艺术作品。众所周知,流行的通常都不是什么精品。另有一种小说作者,他们不太在意故事,漫不经心的开始,毫无预兆的结束,情节无甚惊奇,吃喝拉撒,行行走走。笔下的人物也没什么鲜明的性格,说不出什么令人感动流涕的对白。但这种小说,作为一个整体,准确的表达了某种情绪,准确的反应了时代特征。在同一个时空中,他帮助读者发现生活的某个本质。那是一种你未曾意识到的生活,如此的正常,却又如此令人震惊。在此之前,面对日常生活的这一本质。你好像个睁眼瞎。此类作家,日本的村上春树,美国的Updike,卡佛。要我说,这才称得上创作,这样的作家才最难得。在中国,更是稀有。苗炜是其中之一,苗师傅很晚开始发表小说,但出手不凡,先是一本短篇小说集《除非灵魂拍手作歌》,接着就出了风格成熟质素稳定的《黑夜飞行》--《黑夜飞行》是我近几年看到的最好的小说集。,然后是一本像《唐人故事》,《故事新编》一样的古典小说重新演绎的《寡人有疾》。《除非》里我觉得写的差了少少的,是一篇《一块儿肉的觉悟》。苗炜将这篇推倒重写,于是有了《面包会有的》这个中篇。写了各国美食,写了几个对吃过分执着的人物,死在蘑菇上的王蘑菇,差点儿死在吃上的杨大卫,还有天赋异秉的女饕朱海伦。它已经演变成和《觉悟》完全不同的故事。但表达的情绪是类近的。近年中国崛起的暴发户们,有着怎样的精神世界。他们的幸福和恐惧,欲望和孤独,已经永远也摆脱不掉的,苦难时代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烙印。苗师傅抓住六零年代的尾巴,对这种情绪的理解相当准确。而《土豆烧熟了》可算是《寡人有疾》番外篇,用略显魔幻的手法去追寻意大利传教士在南京的活动史。真实,虚构,想象如此完美的交叠,和王小波的《青铜时代》相若。王小波说他写《青铜时代》的故事时,受到费尔南.布罗代尔的影响(此公写史,事无巨细),当我读到他笔下踩着高跷熟练的在洛阳城的烂泥里跳来跳去的李靖时,有那么一刻,恍惚之中,我相信这就是历史上真实的洛阳。同样,苗炜刻画了一个亦幻亦真的南京城。穿越而来的Zippo,美轮美奂的菜谱、美食。Zippo打火机的出场,石墨棒变铅笔的过程,传教士美食家陆亚烈取自己精液做科学实验的过程。苗师傅叙述的魔力令人着迷。往往国人学习马尔克斯,都是学习到皮毛,一看即知学自老马。但苗炜的叙述抵达魔幻现实主义的本质。这种感觉在《寡人有疾》里已现端倪。到这篇《土豆烧熟了》更臻圆熟。我们来看看在《面包会有的》里,如何描述两个吃货金风玉露一相逢的那一刻:『他相信,茫茫人海中肯定有同样能吃的人,平素如放在剑鞘中的一把宝剑,如此深藏不露,是因为宝剑一出,无人可避其锋芒。那天早上,他凝视朱海伦的牙齿,如厕所瓷砖一般紧密、结实、洁白的牙齿,似乎能反射阳光,一张一合之间就将所有谷物和肉嚼碎,下咽时,细长的脖颈轻微蠕动。杨大卫怕朱海伦看到他变宽的牙缝,衰退的牙龈,咀嚼时多了一分顾虑。他吃下去四道早餐,朱海伦以同样的节奏,吃下去同样的分量,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对方是天赋异秉的饭桶。』好的小说,你能感到作者的从容,镇定,不瘟不火,完全不像那些大众款的小说,大惊小怪洒狗血,追着流行语拼命抖机灵,哗众取宠。认识生活观察生活的高度,精准把握的时代精神,饱满的情绪,准确的叙述,丰富的知识,令作者下笔前胸中气象万千,已经有足够的自信。这种知识分子型小说,首先作者在智力和知识上,是领先时代的。品位和格调上,通常是写出来给中产阶层看的。讲个笑话也不是家常那一款。就算讲家常笑话,讲出来感觉也不同(其实《土豆烧熟了》是穿越题材哦)写吃,写做饭,包含大量的第一手体验和丰富的文史知识。写人与人的友情,爱情,也大都举重若轻。越是文明地区,中产阶层占的比率越大。整体阅读质素就越高。吴念真的小说是家常款,但吴念真也写得出《悲情城市》这样的史诗电影。而在中国,流行的,畅销的,赚钱最多的永远都是下三流的作品。我不想贬低某些作家作品,但总觉得,一个渴望生活的人,得稍微有格调和趣味,不能三十好几还读着张嘉嘉瞎J8流泪。

《面包会有的》:穿衣吃饭,即为修行?

文/吴情《孟子》说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诚然如此,人之为人,必须正视物质性身体,也免不了温饱和性欲的满足。不过,在物质需求得到满足之后,人是否还有其他价值可寻?人是否可以摆脱物质因果律?是否能够在精神层面超越一日三餐的束缚,走向独立和自由?在苗炜的作品中,叙述者给出的答案是“否”,不向人生之外的任何部分追求或实现意义,穿衣吃饭,即为修行。苗炜是新近出现的小说家,作品称不上多(已出版的包括《除非灵魂拍手作歌》、《葡萄酒的奥秘》、《让我去那花花世界》、《黑夜飞行》和《寡人有疾》),主题也不甚大,但是文字老道,风格显著,多写小人物的歌与哭,故事性不强,叙事节奏缓慢,动作行为常常代替心理刻画,常于琐屑、荒诞之外给人以惊醒与震颤。《面包会有的》一书,收录了他两篇新作:《面包会有的》和《土豆烧熟了》。先讲《面包会有的》,篇名来自经典电影《列宁在1918》中的台词:“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个“好”字,似一个预言,也像一句咒语,因为这个“好”字从无标准。童年时期的杨大卫与同时代大多数人一起经受了难以温饱的岁月,抓住国家经济政策机遇,下海经商,收获了巨大财富,衣食无忧,生活富足。然而,物质上实现充足之后,他精神上反而陷入了困顿,人际关系中掺满了金钱与权力,失却了原先的简单质朴,个人生活局限在精细吃食与精致交媾之中。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他将自己放逐到食物和性欲中,遍游世界,在危险的愉悦中尽情燃烧,寻找意义和真谛。不幸的是,无节制的随心所欲最终带来恶果:杨大卫患上了胰腺炎,病情危急。手术之后,不得不选择素食养生。同时,因为疾病和其他,大卫与性伙伴朱海伦分道扬镳。可以说,食物和性(广义上不妨理解为欲望)让他们俩亲近,也导致了二者的分离。对这场分离,大卫未曾感到伤心,甚至觉得“眼前一片光明”,剥去了欲望的枷锁,换来的或许是接近自由的自由:他想念面包不曾泛滥的年头。再说《土豆烧熟了》这篇,一部四不像的小说。说是历史小说,它包含时间穿越的元素;说是宗教小说,义理教训也不甚多;说是战争文学,对乱世之“乱”所叙实少;说是猎奇作品,其中所言大都知晓。不好归类,只得作罢。故事主体内容主要取材于西方来华传教士的史实,史书中有本有据:明朝时候,西班牙青年陆亚烈跟随传教士庞迪我来到了中国南京,在此地结识了来历神秘的中国朋友,并见证了中国文化上的诸多成就,比如美食,绘画,雕刻等。在这一过程中,南京局势逐渐危急,但外在的狼烟烽火似乎与传教士及其中国神秘朋友绝缘,他们在饮食文化的学习和参悟中度日,颇有些“自在小楼成一统”(出自鲁迅诗句)的意味。大时代把多数人粗暴地裹挟进去,小人物被压缩在各自的时空内,演绎着人生悲喜,但百千年后,谁将被铭记,谁又会被遗忘?王安忆的《长恨歌》中,上海滩动乱之际,王琦瑶照样和朋友在里弄“围炉夜话”,细心经营着自己的情感世界。从某种意义上说,《土豆烧熟了》不妨可看成新历史主义书写的一种创新,框架荒谬,细节真实,取消英雄,“还原”心跳,尽管其优劣暂时难以评说。人,生而为人,可有意义?如果实有,何处寻之?中、西方先哲都曾就这一问题给出个人的见解。儒家以伦理道德的实践为最终指向,西方伊壁鸠鲁则不排斥人类物质生活中的享受。无论是温饱也好,性欲也罢,都是人类欲望的象征。根据法国哲学家德勒兹的理论,人也是一件“欲望机器”,在自我中产生欲望,并努力自我满足。欲望机器彼此连接,永不停转。但是,在笔者看来,人可贵之处在于,人有理智与情感,并(不完全)懂得(或可以)运用它们来达到自我调整。其实,欲望与人类相伴而生,欲望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欲望(反而被欲望钳制或吞噬)。如要转载,【豆邮】联系。

写作的界限

记得去年奔赴西班牙之前,我曾经专门从书堆里掏出苗炜的那本《让我去那花花世界》来做功课,然后知道了西班牙油条叫Churros、塞哥维亚的特产是烤乳猪,记住了马德里马约尔广场附近的5J火腿餐厅有最美味的伊比利亚黑猪,生于1725的Botin餐厅吸引过格雷厄姆·格林和海明威。到了那边之后,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西班牙语是Dos cervezas(两杯啤酒)——那就是在海明威《白象似的群山》里学到的。所以当听说苗炜写了一部以吃为主题的小说时,我是一点儿也不意外的:他的确在美食,或者说更直白一点,吃方面具有足够的知识和品位。从这个角度来说,《面包会有的》毫无疑问是一部“秀色可餐”的作品,各种料理很容易就让你看着看着就饿了。又因为你只能看着却吃不到,便更添一份刺激,最撩人的吸引力,总是来自没法相遇的两极。但随着阅读的进行,你又会发现这并不是一本“舌尖上的中国”,事实上,在大量美食饕餮背后,苗炜想探讨的,是现代人在吃方面的欲望和罪恶。面对吃食,我们总会变得像个孩子一样无法抗拒甚而毫无禁忌:那些“好东西”,就像儿时水果店老板送的一个红扑扑的大苹果,或者跟着妈妈散步时阿姨递过来的一捧五颜六色的糖纸。已经很少人会因为贪恋珍馐美味而感到些许不安,更别提还把贪食看作是七宗罪之一了。当然,不论是美食还是人的欲望,苗炜都处理得十分迷人。有时候你会觉得它并不像是一篇小说,因为作者只是在随心所欲的讲故事;但这故事讲得分明又是那么聪明,人物心理的复杂情绪全都埋在那闲言碎语和看似无目的生活里。读者和作者需要在一定智识基础之上游荡,然后相遇,就像小说里所描述的那对饮食男女——“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对方是天赋异禀的饭桶”。跟《面包会有的》在书中并列出现的,是另一部小说《土豆烧熟了》。这样的题目,加上开篇大量关于烤乳猪的描述,难免让人觉得这又是另一篇可以吃的小说,甚至诱使我翻出了去年在塞哥维亚跑到餐厅后厨所拍摄的烤乳猪现场直播。直到后来“穿越”和各种“奇技淫巧”的出现我才确定,这是苗炜对于前作《寡人有疾》风格的进一步尝试。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到苗炜的时候,我手里捧着他的那本短篇小说集《黑夜飞行》。苗炜问我最喜欢里面的哪一篇,我没怎么思索就说是《星期天早上的远足》。他说大部分人都会喜欢那篇吧,因为挺轻挺好读的,对他来说,也挺好写的:那些容易打动读者的东西,其实就是“容易的东西”。我已经忘了自己当时努力掩藏的羞愧难当,却记住了苗炜的那句话。尽管他本人总开玩笑说自己想写一些“起码看起来更高级”的东西,但你确确实实能感觉到他在作品中的尝试和努力。事实上,写作并非叙述交谈、游玩、回忆、旅行、爱情、葬礼,它本来就是一种,更高级的东西。在这一点上,我同意普鲁斯特的说法,美好的书是用某种类似外语的语言写成的。很多人可能会觉得第二个故事不那么好读,但我相信作者本人会更倾心于它。它的魅力在于,在苗炜所创造的那个世界中,正发生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在那边,在河的另一边,各种魔法机器应有尽有,而我们却还像驴子一样生活。”今时今日,这样的“弃易从难”好像显得有些奢侈,甚至有些不合时宜。我并不是要赞颂或者祝贺,因为写作者一定清楚地知道,他远远没有达到为自己确定的界限,因为那界限,总是不停地闪躲。

人生苦短,美食不可辜负

《面包会有的》一书题下包括的是两篇“吃货走天涯”的故事,尤其是第一篇小说《面包会有的》,孙大卫和朱海伦两个主人公由美食开始相识相知,引为难以替代的知己,最后,这种暧昧真挚的感情又因孙大卫胰腺炎引起的饮食克制悄然而终。让人不由得赧颜:吃在人的生活中到底发挥着多大的作用呢?比较之下,我更心水第二篇小说《土豆烧熟了》。《土豆烧熟了》的故事背景欧洲的黑暗时期,中国的明朝末年,其时,人类对世界的认识知之甚少。地球上有大片的陆地还没有被人认识,笛卡尔害怕受到极尽人士的迫害,还要匿名发表著作;牛顿还没能以万有引力定律改变人心灵宇宙的轨迹。那是个奇迹不断,却又命运茫然的大航海时代,在面对笛卡尔产生巨大的智力上的挫败感,探索生命的真理受到打击后,西班牙青年陆亚烈同老传教士庞迪我,来到了中国南京,为传教,为发现神秘的异域文明。在南京,同他们交往的有豪爽的徐公子,画得一手神秘画的哑巴余八,和从未来世界穿越而来,拿着三百年后的地球仪的孙大有。今天,走在杭州西湖畔,不由得会对“林”这个姓氏心生向往,其中有姓林的问号,抗战志士……豪情无限!但其中有个林姓名字却香喷喷、热腾腾、软绵绵的——林净因,他将馒头的制作方法传达日本,在联系了中日友谊的同时,为日本的饮食文化做出极大贡献。在人的历史中,有两个发展,并在各民族之间产生影响的文化线路,一个是精神上的,理性的文化线路:包括历史、政治、经济、数学、文化艺术等需要理性层面的文化线路;另一个,是非理性的,“吃”的发展线索。在理性的文化交流中,陆亚烈和庞迪我同中国人的交谈显得有些无能为力,但交流起“吃”的心得可是酣畅淋漓,无不尽欢。雪菜乳饼、翡翠白玉汤、煮蔬菜、烤章鱼、西红柿炖牛尾骨……文字间散发着远古质朴的食色生香。如巴同拉伯雷开启,又有巴赫金发现的那个同正统、理性世界做对话、作补充的非理性的民间世界,用理性,庞迪我感到传教士的使命艰难,他同当年的爱徒冲锋,看到自己培养的极附理性天赋的爱徒徐公子竟耽于享乐,心里郁郁不欢;但后来,他们发现徐公子正致力于在南京推广土豆这种新作物,才开始对他心生佩服。孙大有是随余八穿越过来的三百年后的人,他用三百年后的知识帮他们将土豆炸成薯条分发给信徒蘸番茄酱吃,信徒竟当真有感于薯条的美味,不无感激地真诚地赞美起上帝来了。土豆也通过这种新的烹饪技术在南京传播开了。文中关于伊索购买食材的片段也不无哲理,让人回味无穷。通过舌头传播百家真理,圣贤之道,交易买卖,表达恩德;同时它也是最坏的东西,世间许多纷扰处于舌头。余八和孙大有说出的一点未来的信息让两位教士大惊失色,如坠云雾之中。余八画得一手神秘莫测的画,更将陆亚烈惊出一场梦魇。对于两位欧洲人来说,这个人神秘莫测。后来,通过孙大有,陆亚烈知道余八具有拥有引导别人穿越过去和未来的特异功能。余八是个哑巴,或许因为他知道的奥秘太多,而天机是不可泄露的。孙大有是来自未来的人,可以替余八泄露少许未来的奥秘。但是,惊人的知识对两位中世纪的教士来说太沉重了,让陆亚烈深感人生命的无足轻重,人类理性力量的无能为力。如233页:孙大有摔碎了一个霁蓝釉的瓶子,他说:“瓶子碎了,可你刚才看到的瓶子,却记在了心底,越想越觉得它美。……人不一样,人生生不息,死一个,死一万个,转过头来,还会有千千万万的人……未来的人会更聪明,不仅能航海,还能飞上天,但大多数人还是浑浑噩噩,和现在没什么两样。还是会贪婪,还是愚蠢、恣肆、精于算计、自以为是。人各有命,我救不了人,救不了世。”这便是笛卡尔那个理性的主体的悲哀,纵然造物赋予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爱智求真的能力,但是却难以发挥利用;每个人的生命都独一无二,却无法重复演绎,纵然如佩佩那只特立独行的猪,如余八、徐公子、孙大有那样穿越时空,在文字记载的历史中断断续续的反复出现,最终还是会没于众人,不如一个物件的价值。在文本互文性的层面,小说借鉴了中国传统故事中“穿越元素”和博尔赫斯小说中的时间迷宫的协作手法,使佩佩、余八,孙大有等人带着过去和未来的记忆游走于文本的历史世界,但同样剥夺他们传达知识的能力,或欲望。因为,再无所不知的人,追问其人生终极至理都是会感到茫然若失,无能为力。上帝总会安排同样的问题给你,每次回答都比上一次难。因为,人的历史是在螺旋上升的方向发展的。因此,何以解忧?唯有美食不可辜负。同追求真理一样,追求美食的脚步也是不会停止的。吃了主赐的还要再饿,喝了饮料还要再渴——神赐属地一点不能解人的干渴,也一点不能叫我们饱足。最后,庞迪我死于理性事件:地球仪被盗使他大受打击一病不起,在遗憾中撒手人寰。就连他嘱咐陆亚烈保存的珍贵记录也遗散于茫茫大海。陆亚烈死于美食,他在暮年为主煮饲料时掉进锅里,但是,他在非理性层面取得的成就可观多了。如他炸蔬菜的方法被日本发扬光大成天妇罗,他在中国学到的烹饪被教士大加赞扬……成为擅作猪肉香肠的先贤,赛哥维亚第一位将西红柿做成菜肴的厨子。——比起理性,非理性的因素确实更容易征服这个世界,并理应受到祝福和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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