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讲稿》书评

出版社:上海三联书店
出版日期:2005-4
ISBN:9787542620361
作者: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页数:341页

冗长的智者

在《文学讲稿》中,纳博科夫还是一如既往他絮絮叨叨的风格,长篇累牍地分解小说,这时便可以清晰地瞧见他在《洛丽塔》中叙述冗长故事神经质般的模样。但不管怎样,他对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的透彻见解还是让我钦佩。在讲解《曼斯菲尔德庄园》的章节,他解释了书信体式的写作如何帮助支撑小说的结构。在这之前,我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写作形式的绝妙之处。他还把奥斯丁式讽刺称为“特殊笑靥”。他说:“我们可以把这类句子叫做带笑靥的句子,它是作者白皙纯净的面颊上一个具有微妙的讽刺意味的笑靥。”确实,在读到奥斯丁那看似平常但内含讥讽的句子时,你不会马上反应过来;但当你意识到她在开玩笑的时候,你的嘴角也会浮现出一抹微笑,感受到她独特的魅力。纳博科夫的创作离不开薇拉。我时常想象薇拉在为他提建议时,是否像是一位母亲在为年幼的婴儿擦拭嘴角的汤汁。他改不掉一些婴儿的习性,但毫无疑问,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位智者。

纳博科夫与红学家

“对一首诗或是一部小说,请不要追究它是否真实。我们不要自欺欺人。请记住,文学没有任何实用价值。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如果有人不想干别的,偏偏要当开文学课的教授。”“拿《包法利夫人》来说吧:如果翻开小说只想到这是一部‘谴责资产阶级’的作品,那就太扫兴,也太对不起作者了。我们应当时刻记住:没有一件艺术品不是独创一个艺术天地……”纳博科夫对于小说令人叹为观止的精细剖析,总让我想到那些在电视上侃侃而谈的红学家们。而两者不同的是,纳博科夫从没有试图在文学作品中找出与现实对应的拼图小块,而是把那些伟大的作品,仅仅当做一件艺术品来对待。

学习用新的方式解读文学

去年我曾经找遍整个网上网下,包括二手书店,都没能买到这本书;得知今年三联书店再版,一到货马上抢购了一本(决不外借)。这本书的封套上有一句广告词:大师讲授大师,天才解读天才。 纳博科夫这位俄罗斯裔美国作家,在文学史上的地位究竟如何,我不清楚。但这本书对我们这些一直在中国语文教学方法下理解文学的人来说,最大的意义在于它提供了一种迥然不同的解读文学的方式。让你幡然领悟到,原来文学是可以(或许应该是)这样阅读的。

名家文论

作为一家之言,纳博科夫的文学造诣可见一斑,当初只是略略翻下书末的跋,觉得说得很中肯,于是才特地找了来读。读罢觉得受益匪浅。作者洋洋洒洒数万字,其实探讨了不过七部名著,篇篇脍炙人口,由于我不大喜欢简奥斯汀其人其文,以及《追忆似水年华》的浩繁巨大,所以关于这两部分跳过未阅,不提。余下六部小说,从作者原文引用来看,不啻为庖丁解牛一样,无论是结构还是艺术手法,都被分析地丝丝入扣,更为神奇的是,同样是文论,较之于其他多如牛毛的小说文论而言,少有如此“科学的精准和诗意”。作为纳博科夫眼里的“一般读者”,或者“坏习惯读者”,我不得不腆着脸承认,我更倾心于明快诡谲风格的小说长篇,狄更斯的语言自不必说,可是我不知道他描写贵族方面的语言瑕疵如此明显。奥地利作家卡夫卡,纳博科夫对其充满溢美之词,又重新看了一遍《变形记》,觉得草草阅读此类厚实的小说,如果不净几焚香,简直太对不起作者的良苦用心。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属于很久前当打发时间一样看的,按着纳博科夫的思路,重新梳理下情节,深感精妙,阅读文论最大的好处就是让你重新深入你读过的书,并内化为一种吗啡样的欣快感,更别提那些本身就是小说大家的文论,读了之后,通体舒畅。忍不住窃喜,我等鼠辈,原也可一尝如此灵魂精华。夸了这么多,心情似乎舒缓不少,再冷静下来,撇开纯文学角度的分析,按照结构,风格一个个梳理小说的脉络,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是所有文论里最喜欢的一篇,克制而清醒地看待一个悲剧,才是伟大的情怀。纳博科夫骨子里是浪漫的,在他看来,读书就是为了从书里读出快乐来,别的什么也不为。单单为这么纯粹的想法,就开始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脱离了现实的单纯想法,相比于热销书里什么成功法则,这种收获和满足才是不可估量的。这种想法在这本书里随处可见,然而再退一步想,文学的影响力,如果仅仅是读出快乐,不用之宽慰和理解现实,那也实在委屈了作者的呕心沥血了,文学不该自私,该关心更多人的生活,所以,饶恕我对纳博科夫的些许微词。此外,还想赘述一下意识流,纳博科夫在这本书里客观地评价:“只是一种文学方式,诚无优劣之分,意识流能够自然表达想法,的确比“一字千斟”的古典文学来得轻松些,读者也不至惶惶然觉得亏读了作者心血。”——大赞这句平实之语。当然作为“一家之言”,偏信则暗,个人觉得这本书纳博科夫的文学鉴赏是很带有个人主义色彩的,是则是,没有大概也许可能的商量余地。书中提到托马斯·曼,作者认为他与卡夫卡相差甚远,但是在我看来,也许阅历有限,我不觉得能写出《魔山》这样作品的作家与卡夫卡逊色多少,也许是,也许不是。最后,本书有必要再读再体会。

摸索文字下的喻示

那一次,我在天津图书大厦看到了这本书,那是我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流连在书柜前的收获,可惜,与她擦肩而过,没有买下来。我平时,就喜欢看书、买书,在常逛的书店中,我喜欢这里的书香气氛和浩瀚的读品。时间在这里过的真是很快,让人忘却了自身的烦恼和对未来的担忧。因为,我看到了那样多篇关于对不同人生的解说,俄罗斯文学的苦难、人性的灰暗、挣扎,灵与肉的搏斗,在作家思维的旷野中,有呼号的狂风暴雨也有温柔的春风细雨,更多的是不屈不挠的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我就是在这样一种超越时空的文字世界中,了解了人生的诸多幸与不幸,痛并快乐,或者说,人,诗意的栖居着,都不为过。希望在心中,哪怕生活使你在现实中不能如意,拖累你的生理躯体,甚至打垮你的曾经健康的身体,可是,这些都可以被你的一股精神所克服,锻造的不是你的肌肉和躯体,那些就如穿旧的衣服,早晚会离开你,你的心神是最主要的锻造对象,每当看到病床上,命玄一线的病体,你会不由自主的生成同情,但是,病人炯炯有神的双眼,期盼生机的渴望,是人生共同最求的东西,文学力量就是这样,具有压倒一切的,能给人带来憧憬的载体,或者是一幅诠释生命意义的图画,生动而激动,常言道:读书不厌忘!无论读过的还是未读过的经典文学作品,那些由文字组成的页面都在说着什末,不经意间又读到了藏在话语后面的欲言又止的东西,恰恰是作者最想告知而又埋藏的信息,启发读者穿透纸背去发现一条条通向天堂的小路,找到她,阅读她,用心灵摸索那 藏在文字下的喻示!

读者和作家,怎样做到一流?——读《文学讲稿》序言《优秀读者和优秀作家》有感

《优秀读者和优秀作家》是美国小说家和文体家纳博科夫《文学讲稿》一书中的序言。在这篇文章中,纳博科夫提出了优秀读者所具备的条件和优秀作家所应达到的要求。对于这些观点,我既有认同,也有一些异议和补充想法。我将在下文中进行浅显的分析讨论。首先要谈一谈优秀读者。也许有人认为,读者有极大的自主权,既可以凭己所需去自由选择作品以充实自身,作品本身不会对读者有限制性要求。然而纳博科夫认为,要成为一个优秀的读者,有一些品质是必备的。纳博科夫首先要求,阅读的时候要注意和欣赏细节,不要先入为主,而是要“研究这个新天地,研究得越周密越好”。他曾经一再对学生说:“拥抱细节吧,那些不平凡的细节。”这就是要求读者以一个纯净的,没有成见的姿态作好接受一部作品和作者理念的准备,接受不等同于认同,而是要尽力将自己置身作品,全面地,没有遗漏地去体验作者的想法和感受。当一个人准备阅读一本书的时候,往往排斥阅读那些与自己的观点或是阅读习惯冲突的文本,心里产生抗拒,拒绝心灵的投入,从而丢失了完善自我、享受不一样的世界的机会。但是,如果能够突破了心灵的束缚,去接触自己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将有可能进入到到一个未知的领域,感受另一番趣味。阅读要有胸襟去容纳。这是阅读作品的第一步,舍此,读者是无法体会作品的精髓和作者想要表达的思想的。纳博科夫认为,想从书中寻找情感的寄托,或者把自己当作书中的一个人物,或想学会如何生存的阅读,都是下等的阅读。好小说都是好神话,我们无法指望从神话中彻底了解世界和时代。在我看来,要求每个读者都做到这样是有些困难的。我们应该看到并不是所有作品都能达到让人花大功夫去品鉴的水品,也并不是每个读者的每次阅读都能做到一丝不苟,某些情况下,阅读也许只是享受生活的一种途径,并非为了获取什么。我想,我们所应当成为的好的读者只是在阅读某些作品是能够足够冷静成熟。这便是所谓的“超脱”,要让内心与作者形成一种艺术上的和谐平衡关系,不能过分沉浸于作品,更不必将自身带入作品人物。同时,他又提出要善于享受,他提倡用脊椎骨阅读,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体会到作品带来的兴奋与激动。 要能成为一个成熟的读者,一个思路活泼、追求新意的读者,应该能够在反复阅读中去感受艺术满足的颤栗,享受伟大作品的真谛。总的来说,读者的最佳气质应当是科学性与艺术性完美结合,既要有艺术家的热情,又要有科学家的韧性。对此,我非常认同。作为读者,在阅读时需要把握好情感与理智的界限,理性而不麻木,投入而不沉迷。在文中,纳博科夫具体提到了优秀读者的四个条件:有想象力,有记性,有字典,有一定的艺术感。首先谈谈想象力。 我们在认识客观世界时,不仅能感知或回忆,还能对未发生的事物进行想像。无论是对于读者还是对于作家,想象力在文学领域都有着不同一般的地位。在文中纳博科夫提出:文学巨匠当初运用想象写出了一本书,后来读这本书的人也要善于运用想象去体会他的书才是。作家借助想象可以超越自身的经验以及视野的局限,不受时空和任何外部条件所限。借助想象的力量,作家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将完整的艺术创造于不完整的生活之上。而作为读者,要想通过阅读文本与作者进行交流,就必须完全理解作者的想法,感受作者的情感。这样一来,想象力变得格外重要和必要。读者应该都明白作品的的创作并非现实生活的翻版,而是作者通过想象力创作出来的。我们要能想作者之所想,这样才能和作者进行更亲密的接触,对文本有更进一步的了解。纳博科夫认为,读者各不相同,因此想象力分为若干层次:最糟糕的是把自己当作书中的某个人物;还有一种比较低的层次是从书里寻找个人情感上的寄托,为书里某一个情节所深深打动是因为它勾起了自己对往事的回忆。纳博科夫指导读者,要有不掺杂个人情感的想象力和审美趣味。然而,有价值的作品无不带有主观成分,作者在创作的过程中必然带有着自己的主观色彩,读者需要做的,是尽力去再现作者的情感倾向以完整领悟作品。在需要运用想象的时候,要充分运用想象,这样有助于读者对文章更真切的理解。至于记性和字典,强调了阅读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事实上,想要会写作,成为一个好的笔者,必然要先成为一个谦卑的读者。几乎所有伟大的作家都是从一个会读书的读者做起的。对于记忆,应当是理解的记忆而非死记硬背,小和尚念经式的阅读绝不可能使人真正掌握书中的知识。谈到艺术感,纳博科夫说,艺术感很重要,他自己也在不断培养并常常向人宣传。我认为这里所谈的艺术感涉及到一个人的文化底蕴和整体素养,与一个人所处的文化氛围也是分不开的。这种艺术感的培养,首先是要多读多写。同时,应当找机会多接触各方面的艺术,所有艺术都是水乳交融的,整体素养的提升会加强一个人在各方面的领悟力和鉴赏力。在《文学讲稿》这部书的扉页上有纳博科夫的一句话:“我的课程是对神秘的文学结构的一种侦察。” 这是纳博科夫本人的阅读方式:从作品的结构与风格出发来探索优秀作品。 他对于文章的解读建立在多次阅读和缜密思考的基础之上。他能够做到真正进入文本,而不是用各种理论对作品进行注释。很显然,他很好地实践了自己对优秀读者提出的要求。关于怎样成为优秀读者,我还有一些补充的建议。首先,对于不好的文本,读者要有自己的判断力和鉴赏里 ,要能够筛选有价值的作品。所以,在阅读初始,不妨先浏览全文进行大概的了解,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作品都值得玩味。同时,在阅读时,读者应注意多问几个为什么,不要全盘相信。作者也是凡人,作家的观点同样有其局限性,好的读者不仅要能享受作品,还要学会对作品进行反思,这样才能真正达到精神上的升华。在当今社会,随着读者自身个性的显现,读者已经不是被动接受的角色,其对作家作品的反作用力正日益强大。与曾经的作家有着高人一等地位的时代相比,读者已渐渐转化为部分作家的主导者。现今有这样的说法流行:读者决定作品。读者决定作家。读者成就作家。这些言论中,有的未免太过绝对,然而不难看出,读者的地位正一步步上升,读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在我看来,文学始终是发自作家主体的感受。当读者凌驾于作家之上时,文学便披上了功利性的外衣。因此,在市场经济的今天,作家能否坚守自己的主体地位,怎样才能算是优秀的作家,又是一个值得关注的话题。对此,纳博科夫的有很多独特的见解,他认为伟大的作家集“讲故事的人,教育家和魔法师”三者于一身,并且最要紧的是最后者。他称,最好的小说是最好的神话,他强调文学是创造,作家创造世界。他认为“狼来了”的故事就是绝妙的文学,因为在丛生野草中的狼和夸张故事中的狼之间有一个五光十色的过滤片,一幅棱镜,从而形成一种艺术所需要的迷幻效果。他反复重申,“任何一部杰出的艺术作品都是幻想,因为它反映的是一个独特个体眼中的独特世界。”这一观点似乎限定了好的作品必须虚构,这显然夸大了虚构的力量,是一种极为深刻的偏见。在作品创作中,想象力固然重要,但把小说家所应具备的条件使用所有作家身上显然是不合理的。如果一个致力于纪实文学的写作的作家完全不顾现实而沉浸于自我的想象之中,只能说明他的道德沦丧而非水平高超。纳博科夫否认自己的创作有政治或道德的目的,对他来说,文学创作是运用语言进行的一种对现实的超越。他认为艺术应具有异常的复杂性和迷惑性,所以他的作品致力于用语言制造有别于早已界定的内容的生活与现实。而在我看来,有很多创造,需要作家拥有还原现实的本领,完全不顾现实的、为了艺术而艺术的艺术是不可能有巨大价值的。艺术产生于生活,其最本质也是最重要的作用是为现实生活而服务,或提供精神享受,或指引人类发展。因此我认为,作家的思想性是最重要的。所谓思想性,并不是说一个作家必然要成为一个教育家,而是说在任何一部文学作品中,都该存在着思想上的闪光点,能够让人眼前一亮,并引导人们对自身的生存状态进行反思。社会中很多人无法正确将自己定位。作家如果把写作作为一种社会性职业,就有责任将人的处境进行反映和反省,并形成自身的价值体系,引导一部分迷失的人。优秀的作家应总是站在思想的前沿,不仅能够感知,而且能够思考后表达。好的作家,不仅要有一个清晰的自我,更要能让自己与众人有所联系,让自己成为航标。当然,在成为航标这方面,作家的人格也很重要。我认为写作虽须有价值,并不代表所有作品都要有明确的功利性目的。作家是人而非神,很少有作家是站在拯救人类的立场上去写作的。但如果退化为为了取悦读者而写作,写作的圣洁性就被完全破坏了。对于作家来说,应该明白文学创作不单单是为了满足读者的审美需要,更重要的是提升读者的审美趣味和审美能力。作家必须甘愿承受孤独和误解,甘愿为自己的作品做出牺牲。把心交给读者,把灵魂留给自己。我以为,作家是要对人类的灵魂做一点贡献,负一点责任的。

纳博科夫的“残酷”与“美感喜乐”

纳博科夫屡屡拿自己的“蝶类专家”身份说事儿,所以1970年冬天美西北大学为庆祝他的70大寿,特别选择蝴蝶作为特刊的装饰图案。纳博科夫表示理解:“蝴蝶是本书考虑最周全最感人的方面之一”,但他改不了臭脾气,还是针对其中的一幅蝴蝶照片发表了公开声明:“Nymphalidae只是它的科名,而不是它的属种(它属于Vanessa种)。”纳博科夫的“眼睛里不容沙子”,由此可见一斑。往好的方面理解,纳博科夫是一个勇敢的人、一个有原则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看他晚年恃才傲物、睥睨群雄、大鸣大放,旁观者难免有种慌乱和欣喜杂糅的心情,类似于听见小孩子大喊皇帝没穿衣服。纳博科夫把这组访谈性文章取名为“Strong Opinions”,潘小松译为“固执己见”,译得真好。根据纳博科夫的个人意见,巴尔扎克、高尔基、托马斯·曼写的都是“观念文学”;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个“廉价的感官刺激小说家,又笨拙又丑陋”;海明威和康拉德是“为小子们写书的作家”、“在精神和情感上不可救药地幼稚”;加缪、卡赞扎基斯、劳伦斯、托马斯·伍尔夫都是“二流作家、短命作家”;高尔斯华绥、德莱塞、泰戈尔、罗曼·罗兰、帕斯捷尔纳克和福克纳“好笑”而“荒唐”;庞德是个伪君子,弗洛伊德干脆就是个走江湖卖假药的……像纳博科夫这样的人,在布尔乔亚们看来,一般不是天才就是疯子。不过纳博科夫并不是只破不立,也有他喜欢的作家:威尔斯、勃朗宁、济慈、福楼拜、魏尔伦、韩波、契诃夫、托尔斯泰、亚历山大·布洛克、柏格森、乔伊斯、普鲁斯特、普希金。这里面,写《时间机器》的英国作家威尔斯位居第一,无他,威尔斯有“想像力”。注意,一向认真的纳博科夫可不是那种随便说说、哗众取宠的人。那么纳博科夫老师的评分标准是什么?答案:纳博科夫的脊椎。上个世纪50年代,在康奈尔大学教文学的时候,纳博科夫反复叮嘱学生:“虽然读书时用的是头脑,可真正领略艺术带来的欣悦的部位却在两块肩胛骨之间。可以肯定地说,那背脊的微微震颤是人类发展纯艺术、纯科学过程中所达到的最高的情感宣泄形式。让我们崇拜自己的脊椎和脊椎的兴奋吧。”(《文学讲稿》)让纳博科夫的脊椎“微微震颤”的除了文学还有蝴蝶,他诗意地描述:“无时间性的最高乐趣——在一片随意挑选的风景里——是在我置身于罕见的蝴蝶和它们食用的植物中间之际。这是迷醉,而在迷醉背后是什么,难以解释。它们如同一片瞬息即逝的真空,我所爱的一切疾驰而入。一种与太阳和石头浑然为一之感。一种感恩的震颤……”(《说吧,记忆》)这也就可以解释纳博科夫为什么能把文学和蝴蝶这风马牛不相干的两桩事情搅合到一起了,说白了,二者都能带给他某种“high”的感觉。按照纳氏理论,读书和逮蝴蝶时所体验到的这种“震颤”有个名目,唤作“美感的喜乐”(aesthetic bliss),按照牛津词典的翻译,“bliss”意为“洪福”、“极乐”,比“high”多了点神圣意味,有点“上帝选民”的气息了。纳博科夫以此作为衡量艺术作品的绝对标尺,他声称:“在我看来,一部虚构的作品得以存在,仅仅在于它向我提供了我直截了当地称为‘美感的喜乐’的东西,这种东西不知起于何因、来自何处,并与其他的艺术常规(好奇性、敏感性、亲切性、狂喜性)发生关联。” (《谈谈一部名叫〈洛丽塔〉的书》)进一步,蝴蝶和文学中的什么东西能让纳博科夫体会到“美感的喜乐”呢?细节,经过想像力加工的人造细节。纳博科夫说:“在高雅艺术和纯科学中,细节就是一切。”作为蝶类学家,纳博科夫对鳞翅目动物的细节、特别是有想像力的细节深感兴趣——“当某一只飞蛾在外形与颜色上与某一只黄蜂相像时,它行走和摆动触角也是一种暴躁的、与飞蛾不同的样子。当一只蝴蝶不得不像一片树叶时,不但一片树叶的所有细部都被美丽地呈现出来,而且还慷慨奉送摹仿蛆虫所钻的洞孔的斑点。”他承认:“我在自然之中找到了我在艺术中寻求的非功利的快乐。两者都是魔法的一种形式,两者都是一个奥妙的巫术与欺骗的游戏。”就像在显微镜下观察蝴蝶一般,纳博科夫以科学家的一丝不苟细读文学作品,从中发现作者的巫术、文本的游戏、还有细节中的“美感的喜乐”。他果然是一个目光锐利的大师,在经典作品中发掘出了无数读者从未注意过的问题,比如,《荒凉山庄》里的“浓雾”主题,《包法利夫人》里“农业展览会”一节的“多声部配合法”,《追忆逝水年华》里“比喻里还层层套着比喻”的特点,《尤利西斯》中时间与人物行动的同步性和精确性。更有甚者,他在课堂上为学生绘制《尤利西斯》里的都柏林地图,《安娜·卡列尼娜》里俄国火车包厢的细节图,《变形记》里的公寓平面图。他指出:《尤利西斯》里有一个神秘的“穿棕色雨衣的人”,那其实正是乔伊斯自己;而《变形记》里的格列高尔,是“甲虫”而非“蟑螂”或“屎克螂”;至于《外套》的结尾,那个大拳头大胡子的幽灵,不是可怜的小人物亚卡基,而正是当初抢走亚卡基外套的人……据信福楼拜说过:“善良的上帝在细节中”,那么纳博科夫会把这个句子扩展:优秀的作家在细节中,优秀的读者也在细节中。纳博科夫对学生的“苛刻”是有名的,上课的时候——“座位都已经派了号,不再更换。不准说话,不准吸烟,不准编织,不准读报,也不要睡觉,看在上帝的份上,请记笔记。”考试的时候——“一副清醒的头脑,一份试卷,加上墨水和思考,简写熟悉的姓名,例如包法利夫人。不要用修辞掩饰无知。除非有医生的证明,否则任何人也不得上厕所。”同样,唯恐读者不能体会细节里的微妙之处,纳博科夫对优秀读者的要求也是蛮高的——“一个优秀读者应该有想象力、有记性、有字典、还要有一些艺术感”。可惜的是,读过《洛丽塔》的人数以百万计,但是人们对细节的关注远远达不到纳博科夫的标准,于是,在著名的《洛丽塔·后记》里,纳博科夫忍不住要向读者提示“小说里的神经、秘密的要点、全书情节的隐形架构”,而这都是些什么样的“要点”啊:“塔科索维奇先生、兰姆斯戴尔学校的班级名单,夏洛特的话‘防水的’,洛丽塔缓缓地朝亨伯特的礼物移动,加斯顿·戈丁的风格化的阁楼里装饰用的画,卡思边的理发师(他花了我一个月的工作时间)……”对于一般读者,这些都是阅读时一带而过、甚至跳跃而过的无聊琐碎之处。多少年过去了,即便是专门研究者也对此一笑置之,偏偏有人当真了,从一点深挖下去,挖出一个别样的纳博科夫,此人非同小可,乃是当今赫赫有名的哲学家:理查德·罗蒂。而罗蒂下手的这个细节就是“卡思边的理发师”,虽然“卡思边的理发师”在《洛丽塔》里只出现在一个句子中。简略而言,罗蒂发现的是纳博科夫对待“残酷”的复杂态度。自觉或不自觉的,普通人总是将真善美割裂开来,因为这里有一个鱼和熊掌的问题,也就是谁更“优先”的问题。而无论哪种处理方式,似乎都免不了造成残酷。唯真主义者,容易以为自己真理在握,也容易强迫别人接受这个真理,容易让别人为这个真理付出代价,将虚幻的荣光寄托在现世的牺牲上,所以理想主义者对于他人,有一种特殊的残酷。唯善主义者,容易和出一堆博爱的稀泥,你好我好大家好,因为不敢面对人性的邪恶,未免会当上东郭先生,有时候换个招牌叫作“正义”啊“平等”啊什么的,又太容易被人窃取,最后不仅吃亏,弄不好还落个伪善的帽子,对人对己,又何尝不残酷。唯美主义者,容易让人想起“为艺术而艺术”或者“要玫瑰不要大白菜”的宣言,功利主义者会说:美是要有物质基础的;讲人权的会说:西施对东施——那是社会歧视;再者说,“任是无情也动人”的美,是很容易伤害到善的,没见法文歌剧版《巴黎圣母院》里卡西莫多肝肠寸断地唱:“你会爱我吗,艾斯梅拉达?”令天下丑男鼻酸。这么综合起来看,好像该把罗兰夫人的名言改改了——真善美,世间有多少残酷假汝手而行!罗蒂借纳博科夫主要是想解决“美所造成的特殊的残酷”。关于这种善/美二元论的老问题,专业点儿的手法是回到古希腊,搞哲学出身的罗蒂当然训练有素。他指出,在纳博科夫看来,“美好”或“善”(goodness)具有非理性的具体性,必须以想像力才能掌握,无法通过理智达成——纳博科夫举例说,美好或善就是某种“圆圆的、柔滑似乳、散发美丽红晕的东西,藏在干净的围兜中,还有一双抚育我们、安慰我们的温暖手臂”。罗蒂说,纳博科夫这是颠倒了柏拉图对“想像力”和“理性”的区分,认为想像力才是道德认知的机能。罗蒂还说,纳博科夫将柏拉图式的反时间主义和反柏拉图的感官主义揉成了一个怪异的、不一致的混合体。最关键的是罗蒂想说,纳博科夫的小说其实是反对纳博科夫的美学的。罗蒂指出:“追求美感喜乐的人可能会犯一种特殊的残酷,情感敏锐的人可能杀人,善于美感喜乐的人可能残酷,诗人可能毫无怜悯之心。”而“纳博科夫由‘内在’描写残酷,让我们亲睹私人对美感喜乐的追求如何造成残酷。”——听起来很复杂,简单点儿就是:“纳博科夫”反对“亨伯特·亨伯特”。亨伯特为了自己那个“天空充满地狱火的乐园”,也就是为了自己的“美感的喜乐”,残酷地牺牲了洛丽塔的美好童年。尽管他写了忏悔录,并希望通过自己的写作让洛丽塔“活在后世人们的心中”,但是洛丽塔的现世生活,却是永远无法弥补了。亨伯特怎么也算搞比较文学的吧,相信生命短暂而文学不朽,所以在最后写道:“我正想着欧洲野牛与天使,永恒色彩的秘密,先知般的十四行诗,以及艺术的慰藉。这是你与我能够共享的唯一的不朽,我的洛丽塔。”从某种程度上说,亨伯特很像是纳博科夫美感主义的信徒,不幸的是,他是一个唯美主义的罪犯。要是普通读者没有注意到那个一笔带过的“卡思边的理发师”、没有注意到作家本身反对“残酷的冷漠”、没有注意到纳博科夫的反讽风格,My God,人们多么容易把亨伯特看作是纳博科夫的另一幅面孔。罗蒂对“卡思边的理发师”的读解,其实是将纳博科夫从亨伯特的面具下拯救了出来。在罗蒂为纳博科夫所贴的新标签上写着:他提倡美感主义,但是他也反对残酷。罗蒂之所以煞费苦心地拯救道德者纳博科夫,乃是因为纳博科夫很像罗蒂乌托邦中的人物:“自由主义的反讽主义者”(liberal ironist)。这类人物首先应该是自由主义的,这里的“自由主义”除了坚持自由民主社会的基本价值外,还需套用朱迪斯·史克拉尔(Judith Shklar)的解释,那就是相信“残酷是我们所做作为的最糟糕的事”,希望人类的苦难终究会减少,人与人之间的侮辱终究会停止。这类人物还必须是反讽主义的,也就是打倒柏拉图、回到苏格拉底,摆脱形而上学、终极意义、所有带“元”字的东西。这类人物如果还是诗人,那就更好了,柏拉图要把诗人逐出理想国,罗蒂要请他们回来当未来世界的顶梁柱,罗蒂认为,人类团结不能靠理论探讨,而必须靠想像力,也就是把陌生人想像为与自己处境类似、休戚与共的人物,然后达成理解,走向宽容,这样一来,文学艺术就俨然成了“道德变迁与进步的主要媒介”。综合考评结果,纳博科夫有想像力、是诗人、多年以来在反讽方面一直是一面旗帜,现在又考察出“并不残酷”,完全可以发证上岗、传播文学救世的福音了。不过,借几分“自由主义的反讽主义者”之鼻祖苏格拉底的精神,且让我们问罗蒂一句:“卡思边的理发师”真的只有唯一解释吗?《洛丽塔》真的是一部春秋笔法的反对残酷的道德故事吗?还有,纳博科夫真的那么关注残酷吗?总觉得,纳博科夫的标签更确切一点应该是:他反对残酷,但是他也(更)提倡美感主义。记得纳博科夫有一个精彩的比喻:“对冲进大火救出邻家孩子的英雄,我脱帽致敬;而如果他还冒险花五秒钟找寻并连带孩子一起救出他心爱的玩具,我就要握握他的手了。”说到残酷问题,罗蒂没有提到纳博科夫的文学批评著作《〈堂吉诃德〉讲稿》,其实这倒是理解纳博科夫的一个窗口。据说1952年纳博科夫在哈佛大学纪念堂讲授《堂吉诃德》时,当着六百名学生的面,撕毁了这本“残酷、粗俗的书”,更不承认它是“世上最伟大的小说”。这种反对有两个层次:首先,纳博科夫对塞万提斯的结构、语言和技巧深为不满,因为纳博科夫的脊椎感受不到美感的喜乐。其次,纳博科夫更不满的地方是塞万提斯对堂吉诃德的“残酷”,也就是塞万提斯对堂吉诃德所遭受的痛苦津津乐道、大加渲染、毫无怜悯之情。不过,后者并不能证明纳博科夫的道德心肠(自然,纳博科夫不是反人类的作家,他反对残酷乃是普遍水准的)。他说塞万提斯“残酷”其实大有深意。我们当会发现,纳博科夫反对《堂吉诃德》、反对塞万提斯,但不反对堂吉诃德!他喜欢堂吉诃德,不是因为堂吉诃德行侠仗义的道义力量,而是在于“另一个方面”——诗人气质、惊人的想像力。在某种意义上,堂吉诃德与纳博科夫血脉相连——他们都是梦想家,驰骋在想像的国土;他们都是偏执狂,坚守在臆想的世界。而塞万提斯对堂吉诃德残酷,也就是对纳博科夫的残酷、对真正诗人的残酷。纳博科夫的不满,在此。不难看到,在纳博科夫笔下,主人公都是“否定性的堂吉诃德”,也就是说,他们和堂吉诃德一样执著于自己想像出来的天堂,一样在流浪的旅途中往返奔波;只不过,堂吉诃德向公共领域发出一次次挑战,而纳博科夫式的主人公们则一次次退回私人的精神空间。这些“流浪者”实际具有“边缘人”与“艺术家”的多重身份。他们是“边缘人”,因为他们远离主流价值观念、道德传统、庸常之见;他们是“艺术家”,因为他们渴望在回忆、爱情、棋术、电影、妄想之中虚构出另一重世界。纳博科夫的主人公们拒绝现在,他们或者戏对人生,期望用自己的方式去颠覆这个寻常的世界,哪怕这种幽默不过是黑色幽默;或者逃避现实,渴望在幻想和回忆中营造自己的时间之塔,哪怕这种坚持不过是绝望的坚持。纳博科夫在《文学艺术与常识》一文里说:“我想像得出我的年轻的梦想家们,上千成万地浪迹在地球上,在肉体的危险、苦痛、尘雾、死亡、最黑暗却又最斑斓的岁月里,保持着同样非理性和神圣的标准。这些非理性标准意味着什么呢?它们意味着细节优越于概括,是比整体更为生动的部分,是那种小东西,只有一个人凝视它,用友善的灵魂的点头招呼它,而他周围的人则被某种共同的刺激驱向别的共同的目标。”罗蒂的雄心之一是解决“公共的正义”与“私人的完美”这种由来已久的对立。他找到的是一个最低限度的统合,也就是把正义的社会看作容许所有公民都能按照自己的理想进行自我创造的社会,只要他们彼此不伤害对方、优势者不占用劣势者维持自我基本生存和自我创造所需要的资源。当然,如果纳博科夫不残酷,罗蒂的乌托邦就大功告成了。那么,如果不牺牲洛丽塔,还有亨伯特的故事吗?如果《洛丽塔》是道德寓意小说,何以纳博科夫自己宣布“《洛丽塔》没有任何道德讯息”?从叙事伦理上说,由于小说的视角是亨伯特的,读者自然会被亨伯特的具体境遇牵着走,有人同情他也是很自然的事。再进一步,既然阅读并没有唯一的阐释,也就说明不只有一个亨伯特形象,大家如果没有看到罗蒂看到的,只看到了自己所看到的,那又怎么样呢?文学总是给哲学出难题,因为文学是细节化的、是个别的,而哲学是笼统的、概括的,文学里的个别,无法累加出哲学里的一般。其实不必在道德上拔高纳博科夫,也不必讲什么“文学的兴趣将会永远依赖着道德的兴趣”,有一点罗蒂已经说对了:文学的社会性功用在于促成理解。至于残酷,在人类还没有能力解决这个复杂问题的时候,又何必要求文学担负大任?纳博科夫的脊椎骨对巴尔扎克没有反应,并不是说所有人的脊椎骨都对巴尔扎克没有反应。纳博科夫写了一个亨伯特,并不是每个读者读了都会变成亨伯特。真正的自由世界应该很广大,容得下巴尔扎克的后代,也容得下纳博科夫的徒子徒孙,即便后者宣布:“风格和结构是一部书的精华,伟大的思想不过是无聊的废话”。PS,合上书,我痛下决心,当我码自己的大白菜的时候,不再劝邻居放弃玫瑰花了。

大师的文学启蒙

推荐一下这本书吧。它就放在我的床头。
我喜欢这书的原因有二,一是它的作者纳博科夫是个小说家,同时也是昆虫学家和大学的文学课讲师的综合身份。作为一个很会写小说的人,他的作品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方面而言,都可以笑傲俄罗斯文坛,“作家”这个行当的把戏自然比我们这些普通人看得清楚;另外,对昆虫学的热爱说明他是个能够专注于细节且有着天然的好奇心的人,如果他的研究也算得科学成就,那么更有理由推断他亦具有杰出的逻辑思维能力。这综合的状态极为难得,可能所谓“天才”吧。这使得他对其他大师作品的解读充满了“另类学术”的气质,读起来新鲜感强烈,让我这个懒人对《尤利西斯》这样的书都萌发了细看一下的欲望。
另外,由于他的特殊经历——在十月革命爆发后就流亡国外,这使他彻底地与社会主义苏联没啥干系,简直让人开心。
伟大的文学作品于我一直有种神秘论。你可能也有同感:比如,我们不是作者本人,理论上无法是知道他/她在写某个句子时的真实想法的,但偏偏就有人总要逼问我们某句话的意思和所指。就在你以为你找到了答案的时候,下面的情节总会将你打回迷阵。再如,现代主义的一些名作,包括刚刚提到的《尤利西斯》,以及《变形记》、《百年孤独》等等,语言文字之晦涩难懂已经到了极限,阅读它们成了文学系学生苦行般的仪式,全无快感,但偏偏它们就是“名作”。怎么好,好在哪里,多数人是说不清的,你问也没用。但《文学讲稿》给人一种“点化”的灵感,纳博科夫自己在扉页上就写着“我的课程是对神秘文学结构的一种侦查”。对,那些名作的作者真的应该感谢纳博科夫才是,他是个天才的教师,是最会读小说的人。跟着他,我们好像也能学会了——原来感到冗繁艰涩的细节描写,现在看来确是美妙的。
再有,纳博科夫的文字,你觉得他在说小说的事,又可能会觉得那论述对这个世界也是有所隐喻。比如说,他告诉你,要作一个优秀的读者,我们不能读一本书,而只能重读一本书。读书人的最佳气质在于“既富艺术味,又重科学性”。看待作家,又可以从三个方面来衡量,即“他是讲故事的人、教育家和魔法师”!评判作品,“最终要看它能不能兼备诗道的精微与科学的直觉”。如果你不仅仅将他的结论作为说小说本身的话,那么实在是具有太丰富的意义。单就我做为一个搞媒体的人来说,已经受教不少。
最后,希望各位也能收藏此书,他告诉你文学何以为艺术,教你“欣然瞧着艺术家怎样用纸板搭城堡,这座城堡又怎样变成一座钢骨加玻璃的漂亮建筑”,这个过程,实在是高明了。

青年小说写作爱好者必读推荐书目~

虽然纳博科夫的这个课程是教人如何去用脊梁去读名著,而且很多喜欢读名著的人只是享受阅读这过程,却没有自己动手的兴趣。但作为一个对小说写作抱有强烈爱欲的文学青年,在享受了阅读的乐趣后自然而然地萌发跃跃欲试的冲动,他们对写小说的热爱同样是深入脊髓。尽管在下也相信每个人的语言天赋是有明显乃至巨大的差异,不过除去少数那些N年一遇的奇才外,多数的一般文学青年的写作技巧主要都是通过后天努力锻练而习得,而且这能力之间的差异并不足以让作品产生档次级别的差异。因此,对于一般的大多数而言,关键还是如何有效地提高自己的写作技巧。通过模仿好的作品是一条常见而有效的途径,不过这种学习途径本身也是一门学问。即便当下在国朝的盛世下抄袭也是堂而皇之的事情,但作为一个真心热爱小说写作的文学青年,你不会满足于此,所以,你会排除万难,像侦探一样对名著抽丝剥茧,誓要揭开其中永恒魅力的奥秘。那么,纳博科夫是其中一位最合适的老师,一位同样对小说,对文学怀有爱欲的同道中人。普通读者可以只满足理解情节,感受作品传达的情感,但作为小说写作学徒的你必须知道那些大师们是如何做到的,纳博科夫会带领你一探其中门道。转益多师是不无道理,虽然这本讲稿会让你获益匪浅,然而,要成为一个小说写作能手,仅仅读纳博科夫是不足够的。借用博尔赫斯关于克维多跟塞万提斯的对比,纳博科夫的小说假如一章一章,一段一段地跟塞万提斯对比,纳博科夫显然是更优越的一方。然而,整体地看就不是一个档次,塞万提斯创造了不朽的堂吉诃德,而纳博科夫只能创造出洛丽塔(洛丽塔也是个游走于作品之外的角色,或许就在动漫领域的影响而言,纳博科夫恐怕是即便过往无数文学巨匠也无法比肩的。从这角度而言,他确实是天才)纳博科夫无疑是个具有非凡语言天赋的奇才,然而,只有塞万提斯、莎士比亚一类的大师才可称为天才(这词现在确实被极度滥用),因为他们做出了只有他们能做到的事情,而非仅是把某些事情做得比绝大多数人好。因此,比起塞万提斯一类遥不可及的恒星,纳博科夫是个更可亲近的领路人,虽然我们恐怕都不可能拥有他那高明的技艺。只能说,共勉之共勉之。

评论的态度

评论的态度把一篇说明文写的妙趣横生固然不易,把一篇文学评论写到惊心动魄想来更是为难。但纳博科夫做到了。准确的说,这本书算不得严格意义上的文学评论,要说文学分析似乎来得更确切些。不妨想象:纳博科夫在教室里踱来踱去,一脸神秘的孩子气。突然,他伸出胖胖的手指,嘘,大踏步返回讲台,并迅速翻开书本。(讲稿?)接下来大家要做的便是听他娓娓道来,抽丝剥茧般剖析大师们的作品:奥斯丁、狄更斯、福楼拜、普鲁斯特、卡夫卡、乔伊斯… …一水的大腕儿全成了他的研究对象。纳博科夫并不象时下的小资们那样,把大师的名字挂在嘴边,把大师的著作摆在架上,却把大师的精神扔进字纸篓。他是道地的行家,写过《洛丽塔》的他,尽可牵了我们一群无知小子,闯进大师们的精神家园,尽情嬉戏而不至于损毁一草一木。重新搭建,却从不曾破坏美的完整。比较之下,我们所谓评论家老爷们,不由英雄气短,书未必认真看,看了也未必都懂,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动笔,我把他们的手法按做鱼的办法分为三段:上来一顿乱棒,什么肉麻说什么,能把你吹上天,绝不让你在地面上好生呆着,仿佛一个天才横空出世,在你面前,托尔斯泰、曹雪芹全是白痴;中间一通瞎批,这时要板起面孔,表情要多严肃有多严肃,什么地方不主旋律,哪个比喻不合他老人家的心意,都给说道说道,都要指点指点,仿佛不如此不足矣显示他老人家深厚的学问功底;最后一堂教育,看到优点,找出不足,拍拍脑袋“小鬼,要加把劲,继续努力,那样才有出息”,一幅过来人的老气横秋。让他们折腾吧,我们跟纳博科夫走,从《曼斯菲尔德》到《荒凉山庄》,见过《包法利夫人》、《化身博士》,再见《尤利西斯》,在《似水年华》里体味《变形记》的快乐。让纳博科夫领了我们,缓步其间,研究这座座宏伟建筑,从外观到内部,从风格到结构,领略大师们或恢弘大气,或精细入微的手笔,品味大师们或尖酸刻薄,或宽厚仁慈的匠心所在。纳博科夫手段颇多,招招式式都透着功力,一会儿用望远镜,一会儿换显微镜,什么适合用什么,并不拘于形式,只为找到隐于其间的美。他在发现美的同时,为美所陶醉。正如他自己所说:“我们只要浑身放松,让脊梁骨来指挥… …让我们崇拜自己的脊椎和脊椎的兴奋吧。我们本来就是头部燃着圣火脊椎动物。”写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读书是件很神圣的事儿,书评是件很严肃的事儿,只有认真读书,细心体味,反复把玩,才有可能写出切中肯綮的书评。这也是对一个写作者最起码的尊重。让那些不痛不痒,隔靴搔痒。甚至专挠痒痒的评论统统的见鬼去吧!在这个一切成为快餐的时代,给精神留一道慢餐享用,又何尝不是一种快乐!《文学讲稿》(美)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上海三联出版社2005年4月第1版定价:36.00元

技巧是虚耗和浪费的专注力吗?

技巧和结构是才是一部文学作品的精要,至于什么伟大的思想全是瞎扯。而不同的看法是,东方传统文学一直以为唯有对宇宙进程、道德风尚、个人感受的自然流露才是值得去探究的话题。而有关技巧和雕琢,是一种对个体专注力的虚耗和浪费。貌似很有冲突的两个观点,值得去辨识一下。

昆虫学家……

那天瞄了一下变形记的部分大概在作为昆虫学家的纳博科夫的角度上,卡夫卡的描述是很有问题的,比方说昆虫都没眼睛之类。我在一开始读到那一段的时候恍然间有读昆虫记、蜘蛛画地图那种书的错觉。我不得不承认纳博科夫看得比我细。从昆虫的外形到行为动作他都了解得很清楚,一只在于书里的内容作解释比较。感觉角度很新奇。非常有意思。

细节狂魔纳博科夫:向人类的智慧发起猛烈的攻击

近日读完了纳博科夫的《文学讲稿》,然后发现自己已然被圈至他的门下,抄录了许多书中的话语,并且将其奉之明堂。但这本书中的纳博科夫真正令我折服的不仅仅是那些目前对我来说有如金科玉律一般的话语,还有那份“向人类的智慧发起猛烈的攻击”的态度。这样的态度令我战栗,他使我想起了一篇心灵鸡汤里的话,“可怕的不是别人比你有天赋,可怕的是比你有天赋的人比你还要努力。”纳博科夫就是这样的人,有着超乎寻常人的天赋和超乎寻常人的努力。他的天赋,才疏学浅的我无法谈起,我也不愿意去让我自己显得愚蠢。而纳博科夫的努力,则彰显在他对于细节的痴迷上。他对于所分析的每一本小说都不竭余力地去探究其中的每一个细节。常人读书有如在看绣图上的飞龙,而纳博科夫却在拿着放大镜一一地分析绣娘用了多少种丝线多少种针法。他会让你相形见绌。在《文学讲稿》之中,纳博科夫将他发现的细节都一一展示给读者,就像是一个高傲的学者将一摞一摞的资料甩在学生的课桌上,不发一语却在告诉着别人:“这样子才叫做读书。”纳博科夫甚至在谈到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的时候,还推测了主人公生于几几年,几几年入学,几几年当了医生,几几年娶了第一位夫人。但纳博科夫并不满足于这样含蓄地表达自己的细节癖,他在书中不止一次地直抒胸臆,表达自己对于细节的嗜好和推崇。“关于细节,关于细节如此这般地组合是怎样产生情感的火花的,没有了它们,一本书就没有了生命。”“我们在阅读的时候,应当注意和欣赏细节。”纳博科夫狂热地爱着细节,这点毫无疑问。甚至于他在给学生的试卷中还出了这样一道题,一道令所有参加过或者准备参加中国高考的人都熟悉的题目。他问他的学生“爱玛读过什么书?最少举出四部作品及其作者。”这和高考的名著阅读题里判断《子夜》中那本《少年维特之烦恼》里夹得是白玫瑰还是红玫瑰有着异曲同工的相似。但是后者只是榨干了我的文学阅读的快乐,而前者却让我觉得羞愧,令我觉得自己囫囵吞枣地阅读是多么的粗鲁。为何?我想其中原因在于,一个是为了更好地探求文学的价值所以才对细节斤斤计较,而后者只是单纯地在计较着细节。

纳博科夫印象——读《文学讲稿》

1、 像纳博科夫一样读书我对作家纳博科夫的了解十分有限,几乎没读过他的作品。之前只看过库布里克导演的据其原著改编的电影《洛丽塔》。在我的印象中,他应该是一位古灵精怪、个性张扬的艺术家,笔下的作品自然免不了有些惊世骇俗。今年上海译文出版社出了主万译的《洛丽塔》首个中文全译本,我买书总是比看书快得多,此书也藏了一本。许久还是未读,甚至密封的塑料薄膜都还未撕开,插在书架上,自己都觉得赧颜。优秀的作家首先必须是一位出色的读者。一个人的阅读历程是其人生中富有意义的精神漫游。许多人不免走上歧途。对作品的解读,尤如走在一条幽暗隐晦的小径,常常需要独自摸索。伍尔芙是我见过的女性作家中最好的读者之一,男性作家里,纳博科夫也是颇为耀眼的一位。证明的就是其生前未曾出版的《文学讲稿》。此书共有两部,我借阅的一部是阐释欧美作家七部作品的,另一部是关于俄国作家的,我还未见到。2、“拥抱全部细节吧,那些不平凡的细节!”纳博科夫多次重申细节之重要,并说“风格和结构是一部书的精华,伟大的思想不过是空洞的废话。”因此在其讲稿的题记上明确表示:我的课程是对神秘的文学结构的一种侦察。不管怎么说,作为一名读者,是需要具备一些基础的。但要当一名优秀读者呢?纳博科夫认为“应该有想象力,有记性,有字典,还有一些艺术感。”换句话说,就是要有逻辑思维与形象思维,理智与情感同样重要。3、“重读”一本书,才算是“真正”的读书福楼拜说:“谁要能熟读五、六本书,就可以成为大学问家了。”我看书虽多,不过随读随忘,有幸被我重读的书真是寥若晨星。偶尔重读,也是“温故如新”,熟悉的只能是“印象”。看一看纳博科夫出的考试题,才知道自己读书是多么肤浅!关于《包法利夫人》,有如下题目:……《包法利夫人》中有诸多条主线,例如“马”、“石膏牧师”、“声音”、“三个医生”等,简要描述一下这四个主题。讨论福楼拜对“以及”(and)这个词的使用。描述爱玛的眼睛、头发、手及皮肤。爱玛读过什么书?最少举出四部作品及其作者……纳博科夫对作品结构与细节的迷恋,是十分耐人寻味的。阅读,不应该是枯燥知识的简单灌输,需要的是理性思维与感性思维的强烈互动,必然要经过一段极其艰难复杂的,类似于脱胎换骨、浴火重生的思索过程。纳博科夫曾说要充分领略作品的艺术魅力,不仅要用心灵,用脑筋,还要用“脊椎骨”去读。他让人们为了作品的形式、视角和艺术去读书,去感受艺术满足的颤栗,一同分享作者的情感,以及创造的喜悦与艰难。我想,端正自己的阅读态度,老老实实地“重读”每一部心血之作,体验艺术带给我们的愉悦,摒弃贪多图快、囫囵吞枣似的无知与浅薄,是纳博科夫及伍尔芙等优秀读者留给我们的无比珍贵的精神财富。阅读的意义,也在于此吧。2006-08-18夜记

什么是文学

自人类降生之日起,文学已经以某种形式存在了。从祈风求雨、唤请神灵相助的祭祀之词,到拜祭祖先、教化幼子、传承遗训之时吟诵的部族史诗,再到气势恢宏、壮美瑰丽的上古神话,先民们以非凡的智慧为我们开启了文学这道神秘之门。从此,文学始终伴随着人类文明的进程,并扮演着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在某个历史的拐点,它可以唤起、重拾一个民族的精神和信仰;当人类身处文明的困境时,它以其超越现世的对人类的终极关怀,为迷途的上帝子民照亮通往光明之路;在暗无天日的“中世纪”,它凭着对人性一以贯之的关注、保存,贮存着文明的火种,在艰难的“复兴”道路上,为我们点亮布满阴霾的天空......当然,在充满悲剧的二十世纪,它也成了意识形态的代言人、各色主义的政治宣传品,极权专制、政教合一、军事独裁无不以文学为强有力的宣传工具,来制造种种幻想的乌托邦,借以达到肮脏丑陋的目的。但是,文学不曾褪去光芒,它以永恒的魅力持续地影响着人类社会。最本质也就是最纯粹的文学在我看来应该具有以下这些特点。   (1)道德意趣  海外中国新文学史家夏志清先生在《中国古典小说史论》中指出:古典小说作者在经意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对道德意趣的追求和赞赏,表现了古中国叙述者们的文学态度。文学作品的道德意趣绝不是在行文中大声宣扬道德的作用,那样只能沦为无力的叫嚣。作者应是通过一种精细观察,一种对经验的回顾,一些臆想和种种感受,继而描绘历史、解构当下、想象未来,让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通过对文本的私人理解而不是从文本本身获得对道德意趣的具体感知,从而使读者体会道德这个抽象体是如何细致而入微地影响并改变生活的。如此潜移默化才是文学的高明之处。   (2)审美倾向  周作人在《中国新文学的源流》中提供了对文学的一份精要定义:文学具有某种美学形式,它能表达作者独特的情感与思想,并使读者因能体验到它而获得乐趣。文学不是政治权力的装饰品,也不是社会风潮的某种附庸,它提供给我们的是一种审美倾向(不是判断)。审美从本质上讲是一个个人的选择,不能也代表不了一个潮流。作品呈现给我们的是作者在日常生活、实际经验中培养出来的对世界的看法和在对历史的观照考察以及历代经典文本的细读体味中点滴积累起来的对美的审视。由于每个作者生活经历和阅读视野的巨大差异,这些看法和审视必然是极度私人化的。而文学的魅力正在于此,同样有着不同生活经历和阅读视野的读者在阅读同一文本时,通过混合自己与作者提供的审美倾向,在感受着作者注入文本的理智与情感、诚恳与嘲讽、傲慢与偏见、坦然与无奈的同时,获得一种同样极度私人化的阅读感,可以说,这个时候作者巧妙地占据了一个位置与读者一起注视。因此,作者在输出审美倾向的同时,为读者也为自己挖掘了一个观察的新角度。   (3)政治态度  我在这里想说的不是文学的政治态度,一部作品如果过于突出地表现出政治上的倾向,总有“宣传品”的嫌疑。我想指出的是作者在社会生活中的政治态度,诚然,一部作品的优秀与否和其作者的政治倾向并不具有必然的联系。但文学作者作为知识分子群体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所承担的社会责任是不言而喻的。作品和人格的分裂将对作者和作品的声誉造成极大的损害,假如一个作者在作品中用最昂扬的语句歌颂讴歌孤独前行、奋勇无畏的先驱猛士,而他在面对现实的黑暗时却甘做一只埋下头皮的犬儒鸵鸟,那他在文本中流露的感情就非常值得怀疑,他所赞颂的却不是他所追求的,这样几乎可以摧毁他在道德意趣、审美倾向上做的一切努力。葛红兵先生在《为20世纪中国文学写一份悼词》说“让我们看看另外一些作家。端木蕻良对萧红,杨骚对白薇,茅盾对孔德紫都是始乱终弃的典型;郭沫若面对强权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敢保护,这样的人我们能希望他有什么信念?有什么意志?他能承担什么?能抵抗什么?又能维护什么?想一想萨特,他借《苍蝇》、《脏手》两剧在捷克斯洛伐克演出之际,勇敢地走上舞台,公开声讨苏联的侵略行经,当法国左派的人民事业报受到法国政府的压制时,他挺身而出,走上街头叫卖,他还积极参加和声援1968年法国爆发的“五月风暴”,对学生示威的行为表示赞赏……同样是一个作家,和人家相比,我们这些作家有什么?人家那是20世纪的良心,我们呢?我们的作家在干什么?”,此话虽然不无偏激,却道出了中国文学的尴尬。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文学在中国社会地位的直线下降,除了市场化因素外,知识分子在公共事件中的集体缺位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当曾是我们社会“良心”的作家也成为那沉默的大多数的时候,文学已经丧失了它的尊严。无论何时,作者的政治态度都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它与作品的距离,其实并没有那么远。   文学是私人的叙述,但它的作者却承担着公共责任,这是一个永远存在的美丽矛盾。我们在静谧的精神家园仰望星空的同时,请也不要忘了脚下我们爱的深沉的土地。  


 文学讲稿下载 精选章节试读


 

农业基础科学,时尚,美术/书法,绘画,软件工程/开发项目管理,研究生/本专科,爱情/情感,动漫学堂PDF下载,。 PDF下载网 

PDF下载网 @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