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传》书评

小思一二

一直以来，对写东西颇有自信的我，总是有一桩不甚愉快的事情，就是某年某月某日，我的作文，被当做反面教材，在教室里被老师用轻描淡写的方式说了出来，然后引来哄堂大笑，那个时候心里的尴尬和不服，如同轻狂不羁的年纪一样，蔓延开去，纵然脸上是跟着一起笑了，但是心里绝对是万千的不甘与不服，以至于个中的细节，而今依然是清清楚楚印在脑子里，不但证明我的好记性，似乎也在证明我很小气O(∩_∩)O~那是一篇命题作文，叫做《天边的一颗星》，我写的是，小时候奶奶讲故事，总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儿时的我也总会托着腮帮子，看着天上的星星，心里琢磨着哪颗星是哪个人，然后，想到了武则天。老师的评语是，居然有人看到这个标题想到了奶奶讲的故事，想到了武则天。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在说，这个联想是多么的滑稽和好笑。但是我是不甘的，虽然没有讲出来，但还是不甘的，为什么就不能想到那些呢？老师，你不能因为你偏好散文和闲诗的悠闲恬静和旖旎，就不允许人家做其他方向的联想。尽管如此，在我最最不羁的年岁里，还是因为这个，让我觉得颇有几分的挫败，然后也悄然的影响了我写东西的风格，本来犀利尖锐的文风，开始变得温和清淡，甚至在那么多年之后，我所擅长的，再不是一针见血的杂文论议，而是冷清若水的散文的。或许，就是因为这种优柔和顺受，所以，我只能做一个行走天地无碍草木的小人物，没有办法如同武氏一般，如日月凌空，撒播下那样骇人的光芒，绵延了千余年，还是会让人悚然心怵，却又忍不住去探究寻觅。所以，武氏的无字碑的背面，却是无数文人骚客的诗词歌赋，却是无数的史家学者的著书立传。读过很多关于武则天的传记，其中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天涯煮酒论史的招福，她的笔下，武则天并不是一个与生俱来的野心家，一开始，她只是一个希望在红墙的尔虞我诈和权利漩涡里安身立命的女人，所以，她在太宗的面前表现自己的特别，又去承和高宗的优柔。但是，时势和命运却将她一步一步的推动着，每一次的抉择，都为她头上野心家的冠冕增加了分量，是杀人还是被人杀，是废人还是被人废，是愚人还是被人愚，是反人还是被人反……其实每一次的选择，都是常人的普通心思，但是因为她一开始的起点就是在王朝权利的中心，一开始征服的对象，就是王朝至高无上的皇帝，正因为有这样的起点，所以她每一次抉择的对象，都是这个王朝最高贵华丽的姓氏。所以，她那些源于本能的普通决定，才会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惊人力量，不但成功的撕裂了那个三世王朝，也撕裂了平民百姓甚至子孙甥侄对武皇后这三个字的一切可能的好感。我也曾经闲来和妹妹聊起过这个话题，我们都不愿意相信，那个襁褓中的小公主是武氏的主动出击，必然是因为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所以她那种本能的自保才会在瞬间促就那个恐怖的决定——或许贤德的王皇后还没有动废除武昭仪的心思，可是别人呢？与其让小小的女娃死于倾轧的心理阴影，还不如干干净净的来清清爽爽的走。这一次，读的是林语堂的《武则天传》。他写的角度很有趣，那是一个老人的自述，一个在开元年间的老人，经历了那场以李氏王朝为对象的血洗之后幸免于难的老人，始终对自己的祖母持有怀疑的老人，能够竭尽一些恶毒尖刻的语言去描述那个带给自己恐怖少年记忆的女人的老人。这个人便是历史上一件赫赫有名的悬案的主角的儿子，武则天的次子，章怀太子李贤的儿子，邠王守礼。书里头的这个老人，对自己的祖母是韩国夫人深信不疑——这个韩国夫人，便是武则天那个大名鼎鼎的寡居之后复承恩泽的姐姐，嫡亲的胞姐，那个只知道嫁于贺兰氏，却连自己的闺名也不曾留下的女人。其实看到后面的时候，看到这个“邠王守礼”直截了当的攻击武则天的荒淫，我都会想，如果守礼相信自己的父亲李贤是韩国夫人的儿子，那么这个寡居又孕的女子，她的淫荡会比武则天好一些吗？守礼的攻击，约摸很多都是会向着那个他深信是祖母的人去的吧……林语堂既然以邠王守礼的第一人称来写，就已经很清楚的表示了本传的立场，毫无疑问，他是站在反面的，他是认为，武氏临朝，对于唐而言，是灾难，是不幸，是恐怖，当然，字里行间的戏谑和调侃，也在用林语堂特有的幽默方式，证明着我的估计。这本书里有的武则天，从太宗驾崩写起，那个处心积虑要接近当时还是太子的高宗的才人，那个在庵堂的身份下诞下太子弘的尼姑，那个回宫不久就雷厉风行除掉了王皇后和萧淑妃的小小昭仪，那个不遗余力除掉高宗身边那些顾命大臣的武皇后，那个对忤逆者下手狠辣不能错失一个的天后，那个对李家宗祠大刀阔斧激烈屠杀的圣母天皇……直至在张柬之的咄咄逼人下退位被幽，笔墨仍然不肯因为那个曾经呼风唤雨却忽陷落寞的老妇人留下一点点的情面，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以无比讽刺的方式，来叙述老人的失败，并且，强逼着那老人面对自己的失败，不甘的去承认自己的失败。或许，青壮年大肆屠杀的武氏，固然是可恶的，但是，到了那个时候，武氏不过是一个年逾八旬的老妇，当从云端跌落之后，还要承受地面尖锐的土石，似乎有些太过残忍……或许，对于邠王守礼而言，这一点也不残忍。在如同散文一般的全书中，一开始的描写是单薄却带着一点点的畏惧，那种不忍回忆的害怕，如此鲜活，而到了回忆那屠杀巅峰的那些年月，句子里面的胆战心惊和劫后余生的侥幸欣然又是如此鲜活分明，让人如同身陷其境，如同我这样武则天的粉丝之流，也觉得书页微颤杀气满溢，开始犹疑，这个女人，莫非真是杀星不成？但是，大厦将倾大势渐去，看着武则天把一个个死忠唐室，复兴李家的人召回京都，笔墨之下对于女皇的嘲笑和讥刺又变得如此尖锐与调侃。总觉得这样的句子，对待这样一个崎岖的女人，似乎有些过分。但是，如果这个是邠王守礼的回忆录，并不过分。他是这样看着姑母（太子旦窦刘二妃）不明不白的死掉，看着父亲无辜蒙冤死于异地，一直过了好多年才得见父亲的残骸（章怀太子李贤），还有自己那些背负着尊贵姓氏的舅舅和表兄弟等或死于谋杀或流徙，当然，还有几乎被灭门的叔公伯公之类——从公元655年到697年，武则天的杀戮持续了42年——这样看来，他心头的阴影和恐惧，教他写出这样冷酷的句子，也属人之常情。只是，人们会同情邠王守礼的刻薄冷酷，却无法容忍和接纳武氏步步艰险的不易和不由自主。是的，我仍然觉得，武则天会被推到历史的风口浪尖，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来者的诡丽女人，是因为背后那巨大的命运之轮，缓缓推动的结果。当然，也有可能，林语堂以这样的笔触，来教人了解经过那腥风血雨之后怯弱的高宗后人，是希望读者能够体谅，那些幼年惨淡少年羸弱的孩子，活下来已是不易，当然要给予更多宽容。同样叫环境逼着的武则天，也必有让人同情理解之处罢。谁知道呢。

林语堂眼里的武则天，就是男权眼里对女权的羡慕嫉妒恨，酸酸的醋意！

“武则天之所以能在唐代做了女皇帝，首先是我国历史文化发展的结果，是唐前千百年间经济、思想、民族螎汇等诸方面发展的结晶；首先是开放的时代打破了封建礼教的约束，打破了男权社会的桎梏，使数千年的男权社会在这里断裂、出轨，出现了女人当皇帝，驾驭社会、统治男人的超常现象、超越时代。因此，才让男人们惊慌，让代表男权的历史学家们愤怒，不仅要在现实社会中打倒她，使她让权给男人，恢复李氏男权王朝。而且全力诋毁她，把她做皇帝的那段历史涂改、抹黑，从历史上消灭她的功绩、涂抹她的形象，把她变成魔鬼、淫妇、杀人狂，把人世间的全部恶迹都往她身上推，全部污水都往她头上泼。如此而已。直到一千多年后，终于又出了个不是女皇，而实际上执政的女人慈禧。传统思想的史学家、男权社会的大众，又起哄地大骂，又骂了近100年，为当年向她们屈身下跪的男人们出一口怨气。如此而已。 ”-----马东玉

烈火涅磐之淫凤

打死我也不会预先想到，号称中国近代文学巅峰之一的林语堂，居然用这样的手法写完了他的大作《武则天传》，其内容之直白用笔之枯燥乏味，几乎味同嚼蜡；其意境之坦诚倾向之明确无疑，简直就是控诉。其中鲜有现代文学中的矛盾对立统一，也没有委婉曲折的情节，更没有什么缠绵动人的感情，就是那么平铺直叙的，将一个野心家从萌动到发迹、从澎湃到湮灭的过程了然纸上。从同情的角度看这种写作，便是用英文向外国人介绍一位中国历史上的女皇，或许采用这种直接的方式几乎是最朴实无华；从文学的角度讲，正是这种朴实无华的第三者态度，才让这篇小说那么让人无须蹙眉地一读到底；从美学的角度看，却又有一些额外的不一样。因为在阅读的时候，虽然作者似乎以咬牙切齿之笔控诉着一代野心家掌权篡国的过程，我料大部分读者至少在控诉之余，又或有那种带入的快感。每个人都有那种掌控一切为所欲为辉煌腾达直到人世之巅，将天下玩弄于鼓掌之间，无视一切人伦道德的欲望，在阅读中批判的过程，正如俄狄浦斯的弑父一样。我们所反对和恐惧的，便正是我们所强烈欲求的东西，这便是弗洛伊德在《图腾与塔布》中给我们清晰指出的论断。我们得到的快感不仅仅是在她掌控一切的时候，也是在她因为种种荒唐的行径而最后被推翻的时候。因为我们掌握天下的狼子野心，在过程中既然被那么样强烈的煽动，自然也需要有一个合理合法的方式去熄灭。于是在作者咬牙切齿之间，我们看到女皇的晚年之覆灭，最后还不禁心生一些同情，那不是对女皇的，那只是对同样升起那可怖的欲望的本我的一种宽恕。作者写此文的时候，大约是五十年代；此前的《苏东坡传》同样也是写一个政治灾变的故事，只是后者更注重超脱，本书更投入乱世。我想这大概也是和当时的中国有关，苏传是作者劝慰大家在乱世中要有超脱的人格理想；武传则告诉大家纷纷乱乱的大势已定，无论是谁掌权，李家也好还是晚年的武家也好，终是那中国人的天下，终是那如旧的社会——一切如旧。没错。

野心家

其实这本书三观很正，调子也很老，书里体现了知识分子特有的正义、忠君、爱民，但又折服于强权与智慧，我们大多数人也是这样的。首先，武则天的政治才能很卓越，其性格里胜于男人百倍的果敢干练，是她能够凌驾于那群帝国最聪明人之上的原因之一。其次，她对李治拿捏的很准，她能很好地掌控他的情绪，加之李治是一个异常情绪化的君主。武则天在夺权称帝道路上扫除障碍的手段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恐怖主义的杀戮，以血布满天空。林语堂写这本书，并未体现一个历史学者所应有的素养。整本书读过去只剩下这样几处印象：李唐是正统、武则天很牛自己当上皇帝（手段极其残忍）、李唐的臣子还很有良心要搞复辟并成功（狄仁杰等）。本书值得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