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傅良诗集校注》书评

郁震宏《陈傅良诗集校注》序

郁震宏《陈傅良诗集校注》序　　　　宋室南渡，學術未斬，曰關曰洛，道其落南，又有勃焉興乎其間者，曰浙之永嘉是已，前乎此者，多北人之學也，中興後，南人之學可起而與關、洛抗者，永嘉而已！永嘉之學有巨擘焉，止齋是已；止齋者誰？陳其姓，傅良其名，君舉其字也。止齋事見蔡幼學《行狀》及樓鑰《神道碑》、《宋史》本傳，詳乎盡矣，茲無庸贅焉。　　　　陳止齋集，宋有曹叔遠、蔡幼學二刻，之二子者，俱止齋門人也。蔡本今不傳，今所能得見者，有正德林上蘩、嘉靖安正堂、乾隆林上梓、乾隆四庫館、道光陳用光、光緒孫衣言諸本，按其祖本均屬曹刻，然昭穆既遠，面目微有不同，非特服色之別而已，其間或有臆增臆改，遂致此甲彼乙之异，今觀諸本，雖無肝膽楚粵之隔，要有眼翳空花之疑。孫本後出，紹聞、仲容父子以通人碩儒肆力此書，慘澹經營，一洗凡馬，金根白芨，悉還其舊，使人有行到水盡復見周行之感，嗚呼，盛矣！若孫氏父子者，洵斯集之功臣、止齋之知己也！虽然，犹有憾焉，兹举一例言之，卷五《送沈元誠赴漳浦主簿》诗，漳浦，孙本原作临漳，按《金史·地理志》，臨漳時為金國河北西路彰德府屬縣，非宋所得有也，此一望可知其误者。葉水心《沈元誠墓志銘》作“漳浦縣主簿”，是已。噫，校定书籍而不论其世，可乎？　　　　止齋之學術，世人盡知之，至於其韻語，知之者蓋鮮，《四庫提要》但稱其文，不及其詩，抑可知矣！止齋詩學杜陵，其才若学适足以副之，宜其自成面貌，巋然杰出，高者直可以入室操矛而與老杜相向，江西社里，已足进诸两庑，宋贤詩中，是宜登于點將，惜乎為學術所掩，其幸耶？其不幸耶？噫，難言矣！　　　　　夫暖暖姝姝守一先生之言，其不為大方所笑者幾希，然氾濫百家而無所折中，反不如二蟲飛搶榆枋之為得也，故今本以光緒五年瑞安孫衣言刻本為正，參以前述諸本，無固無我，惟善是從，夫所謂惟善是從者，粵若稽古、反求諸理之謂也。凡孫本誤而他本不誤者，則列考據于其左，他本誤而孫本不誤者，概不贅述，其有義可兩存，則以孫本為正而附他本字句于其左。復次，止齋之詩，散見浙、閩、湘三省地志中者不少，今博稽地志，得若干焉，一準惟善是從之旨，為一一校勘之，其例如上。　　　　止斋虽以余事为诗，然学本六艺，兼通百家，熔经史于一炉，登今古于幅纸，况生后几千年，地隔数百里，风俗迥异，人事俱殊，索解殊匪易易，凡今所注，古典务考其朔，今事则举其本，其虽有所出而已为今人恒语者，不注；其用事有前后复出者，则注其前而略其后；其用事同而前后字句稍异者，则两注之，其有义涉晦涩，则释其事兼疏其义。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今注所得，裁十之五，十五之中，又多义所未安，捉襟時见其肘，跋胡载疐其尾，呜呼，注书之难乃有如此者！若夫注者，方便读者而已，读斯集者，其果能得方便耶？吾不敢知也。　　　　昔邢子才笑人校書，想注书亦当在其所笑之列，此自通人之论，以之繩諸人人，則殆矣！正所謂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不可也。雖然，予生不敏，家本寒素，岂有熊胆之助；性固善忘，恨无燕公之珠，雖遭盛世，終鮮學術，旧德所存，亦唯兔園之冊，骏奔南北，已少流麥之功，居恒憾焉。己丑秋，遇钱君之江于桐溪，裁订縞紵，如旧相识焉，每引为平生快事。未几，承君謬許，命以止斋诗集校注事，自惟离经辨志尚有未逮，其敢与于校注之事乎？然所以知其不可而为之者，窃效义山獭祭之意尔，以为展卷一番，终得一番之助，虽止斋不因我校若注而重，而我学可因此校此注而增，不亦快乎！是我之得乎止斋者多，而止斋固自不增不减也。是编之出也，倘蒙邦人君子指其悠謬，發其愚蒙，何幸如之！何幸如之！大麻郁震宏识。

筆記

卷一《再用喜雪除夕二韻寄宗簡》“躁人干速化，自點雷門額”，注曰：“《漢書•藝文志》：毋持布鼓過雷門。顏師古注：雷門，會稽城門也，有大鼓，越擊此鼓，聲聞洛陽。”按，《水經注》：“鱣，鮪也。出鞏穴，三月則上渡龍門，得渡為龍矣。否則，點額而還。”與雷門系兩事，止齋或誤用。《張冠卿以前詩“懷哉各努力，人物古來少”之句為十詩見寄，次韻奉酬》十首之九“閶闔蕩蕩開”，注曰：“《離騷》：吾令帝閽開關兮，倚閶闔而望予。王逸注：閶闔，天門。”按，漢《郊祀歌十九章》之十《天門》：“天門開，詄蕩蕩。”卷五《用幽字韻答賈端老》“萬戶薄荊州”，注曰：“《史記•李將軍列傳》：文帝曰：‘惜乎，子不遇時，如令子當高帝時，萬戶侯豈足道哉？’”按，李太白《與韓荊州書》：“生不用萬戶侯，但願一識韓荊州”。卷六《遊南嶽》“牢愁多見楚遺才”，注曰：“《史記•屈原賈生列傳》：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憂愁幽思而作《離騷》。”按，《漢書•揚雄傳》：“又旁《惜誦》以下至《懷沙》一卷，名曰《畔牢愁》。”颜師古注引李奇曰：“畔，離也。牢，聊也。與君相離，愁而無聊也。” 卷七《赴留宰寶壇之集，因和蕃叟弟趙園韻》“一枝纔放前村雪，一線初開愛日天”，注曰：“《後漢書•王符傳》：力者，民之本，國之基也，故務省徭役，使之愛日。”按，《左傳》：“趙衰，冬日之日也。”杜預注：“冬日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