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书评

其他人在哪儿

这本书的第一页，是约纳丹诺埃尔孩童时纯粹的快乐：“那天刚刚下了一场暴雨，这会儿雨仍未停，这是持续数日的炎热天气之后的一场及时雨。在回家的路上，他脱掉了鞋子，赤脚走在又热又湿的沥青路上，噼噼啪啪地从小水洼里跑过，给他带来了难以形容的乐趣……”然而，“他钓完鱼回到家里……但是，母亲已经不在那儿了……”。紧接着，他失去了父亲，然后莫名其妙地有了一个叔叔，他顺从他的意志服兵役，结婚，不过随后妻子同一个马赛来的突尼斯水果商私奔了。“从所有这些事件中的除了一个结论：不要相信任何人，只有与他人保持距离，才会有安宁的生活。”妻子和别人私奔，他成为了笑柄，而他所担忧的只是这件事所引来的公开的注意。于是他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一个广阔的大城市里去，接连交了两个好运，找了一个安稳的差事和一个安稳的住所。竭力避免犯错，竭力避免和其他人接触，竭力避免……任何注意！照顾好自己，将房间收拾得妥妥当当，收入规划得极好，人生本该就这么安稳地过下去。偏巧，来了一只鸽子。一只鸽子的到来，打乱了一个老人的清晨，世界崩塌了，此前如同精准流水线般的生活乱做一团。记得一个心理学老师讲起她曾在医院上班的情形：夜里两点，她一个人抱着三个小孩的尸体到太平间，一不小心掉了一个，她弯身捡起那个的时候，手里又掉了一个……就这么一团糟。—————————— 分割线 ——————————在短短三页的篇幅里，约纳丹诺埃尔的前半生就已经交代完毕了，世界大战，集中营，家庭悲剧，都在这三页里头。在随后的五页篇幅里，约纳丹诺埃尔的生活铺平开来，满是各种生活的细节，“他就这样平静、知足地生活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晃就是几十年”。接下来的五十多页是约纳丹糟糕的一天，在那一天结束的时候，天气非常闷热，“明天我就自杀。”他说。如果这部小说叫“明天我就自杀”或者“漫长的一天”会不会卖得更好一些。第一次读到的聚斯金德的作品是《低音提琴》，记得那时候歪在图书馆里读完那本薄薄的小书。低音提琴在乐队中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为一个乐队定音。不过由于低音提琴调子很少，节奏简单，因而又属于最不起眼的位置。聚斯金德的低音提琴手唯唯诺诺，胆怯，卑微，和《鸽子》里的约旦诺一样，做着不起眼的工作，独自安稳地度过这一生。这个小人物，老是唉声叹气，喟叹生命的琐碎与不公，但绝不敢放下手中唯一的稻草，他需要这份差事，这种安宁的生活。此前读过的小说不多，偏爱法国作家梅里美的《卡门》（是个合集，卡门只是全书的一篇）。里面有好多故事令我着迷，第一篇好像是叫《攻打要塞》，一个新兵蛋子，在一场惨烈的战斗之后荣升，而这场战斗是光荣的见证。还有印第安酋长，为了枪支和朗姆酒卖掉了自己的奴隶，卖掉了自己的妻子，而自己也成为了阶下囚，随后他运用智慧和谋略复仇……梅里美笔下的人，未受娇弱的文明之染，快意恩仇，敢爱敢恨。有豆友评价卡门，“突然明白，她的爱是真的爱，她的不爱也是真的不爱了”。那些边缘未化之地的故事，主角总是无所畏惧，性命、道德、法律，都困不住他们。那里的人，有着野性，有着不可屈服的傲气。他们无所畏惧，他们杀人越货，他们自在生活。尼采说上帝死了，我们要变成超人，可惜他最后疯了。聚斯金德里的人物，似乎也有那么一刻要变成超人：“终于——他不可能也不愿意对此加以阻止——他那积郁已久的自我仇恨充满了全身，又从体内涌出，涌到帽檐下那双越来越阴险、越来越凶恶的眼睛，变成一种对外部世界的极其粗野的仇恨。……他真想跑过去揪住他们的耳朵……噼噼啪啪，左右开弓，打他们的嘴巴，揍他们的屁股……”“然而，他什么也没有做，谢天谢地，他什么也没有做。”故事的最后下了一场雷雨，约纳丹想起了战争，想起了地窖，他被惊醒的时候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在恐惧中他呼喊的却是，“其他人在哪儿？”如同上帝面前的受洗，过去无名的恐惧如同过去深重的罪孽，在一场大雨中烟消云散。“他使劲在积水中啪啪地跺脚，专捡水洼中间走，呈之字形地从一滩积水走到另一滩积水，有一次甚至还转到大街的另一边，因为他发现对面的人行道上有一大摊美丽的积水，他噼噼啪啪地用平底鞋跟踏过积水，水都溅到了橱窗、停在旁边的汽车以及自己的裤腿上面。”

中篇《鸽子》蛮有意思

笔记阿城在《艺术与情商》中提到西德小说《香水》，称赞它对嗅觉的刻画。怎奈图书馆没有，只得借了作者的这本小书来解馋，顺便发现作者仅仅比阿城早几天出生。中篇《鸽子》蛮有意思，《一场龙虎斗》也不错，其他就不太读懂。《一场龙虎斗》：下象棋，真假高手对决，真高手被假高手的青春活力气场唬住，再加上观棋者营造的对方主场气势，本可以速战速胜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艰难取胜。可见，心理战之厉害，良好心态之重要。《鸽子》：主人公有点熟悉。约纳丹的不喜欢动荡大概来自于童年失去双亲的经历，一成不变意味着一个人可以如此平凡地生活下去，不需要父母亲人朋友。一旦有什么人事扰乱了他的生活秩序，即使是一只过路的鸽子抑或裤子上一个窟窿，他也会手足无措，内心难以平静，就像牛顿第二定律似的。他无法承受，“明天我就自杀”。然而，一场雷雨、一个梦境又使他恐惧孤独起来，他鼓起勇气回家直面鸽子。当他发现鸽子不在鸽屎不在，他便又无所畏惧了，一如往常，开始了下一个轮回。某个轮回可能以自杀作结吧，心塞。当然，也可能是我对结尾的解读有误，但愿。摘抄《鸽子》）人不能生活在一间鸽子住的屋子里，鸽子是混乱和无政府状态的集中体现，一只鸽子可以制造无数的喧嚣。/斯芬克斯和守卫彼此极为相似，因为他们的权力都不是借助器械，而是象征性的。/（流浪汉）身上始终散发着一种令人气愤的自信和自满的气息，表现出一种滋事寻衅的自由自在的神气。/一种通常被称为宽容的感觉：一种由厌恶、鄙视和同情混杂在一起的情感。/生活中除了维持和保障自己的一点内心平静外，绝无其他奢求。/这天下午，约纳丹·诺埃尔的仇恨如此广泛，如此巨大，以至于他为了裤子上一个窟窿竟要把整个世界变成一片瓦砾和灰烬。/他不是一个积极行动的人，而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没有其他人，我就无法生活啊！（《对深度的强调》）画家。（《一场龙虎斗》）国际象棋。（《梅特尔·米萨尔的遗嘱》）世界是一个残忍的合上的贝。（《……一点思考——记忆缺损》）为什么要活着，如果人最终要死去？/或许阅读更是一种浸染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