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鱼解字》书评

文&字

讀了近一年，痛苦但是歡喜。你可以看到那些絕妙的藉喻。比如：- 研究(p045)，「凡物性質不明，往往研碎成末，再考究之。這就叫研究」- 淫(p093)，「久雨曰淫……男女過度而且胡來，謂之淫亂」- 本、末(p121)，「在樹根劃一橫是本。本就是樹根。在樹梢劃一橫是末。末就是樹梢」- 黃粱夢(p187)，「黃粱極易熟，可見夢之短，是謂黃粱夢」- 錄(p219)，「錄即濾。開會我作記錄，便是用筆「過濾」你的發言」- 今(p239)，「原始人以狩獵喻時日。昨日已經逃跑，明天尚未捕到，被我們鉗住的只有此日，所以叫作今天，意即被我們鉗住的這一天」- 魯(p270)，「滷指荒蕪的鹽鹼地，土層死板，不長莊稼，比喻人的腦子死不開竅」- 猴(p314)，「客遊峨嵋，目睹羣猴守候路旁，忽悟猴者候也，候客來餵食也」- 閒(p320)，「人在門內看見月光，便知合攏不嚴，存在閒隙」- 孫(p328)，「懸系之物，不管是啥，必有一段距離。懸系着的是子，這便是孫」- 慰(p378)，「拿熨斗把一張揉皺的心熨平，就是安慰」你可以看到各式方言殘象。比如：- 水凼「dàng」凼(p073)- 冒火(p113)- 黃瓜才起蒂蒂(p165)- 蠋兒蟲(p263)- 哲蛛(p266)，「蜀人叫哲蛛，讚它有智慧。知識和智慧見之於結網，坐待飛蟲送肉上門。網結成，便作坐禪老僧入定狀，停在網心不動……」- 莽「māng」乖莽乖(p298)，「小男孩憨蠻可愛者……」- 飆(p308)，「龍捲風亦名飆，緩讀之則分爲扶搖二音……蜀人形容賽車高速，說「好快，一飆就過去了！」」- 居「gū」(p319)，「巴蜀民間至今有居讀gū」- 門限「kǎn」(p320)，「閾字從門從或聲，義爲門限」- 誆(p336)，「大人哄小孩，四川人叫誆」- 滑竿(p339)，「遠古酋長出門坐二人擡。不是手擡，而是一前一後肩擡……蜀人叫滑竿，字應作荷竿。負荷的荷，肩負曰荷」- 孚信用(p340)，「母雞孵蛋，轟之不走，極其固執……所以守信用又叫孚信用」- 打啵(p358)，「今謂之吻，舊時蜀人曰啵。原先蜀人不說接吻，只說打啵」- 腦門囟(p370)。艹！還真有這字

内容尚可 观感不好

虽说没有像《中国传统价值观诠释学》那么旁征博引研究得深入，切近本质，解读还算丰富有趣，行文也简短利索，值得喜欢刨根问底儿的孩子读一读。可手稿的字太“丑”，还有就是排版，这两部分的不足使得阅读时的观感大打折扣，有点“惨不忍睹”（穿插的大字号的古文字勉强除外）。这样的古文字解说的文章，手写容易，可要编辑整理出版，要比普通书更费工夫，估计是现在编辑太“懒”。还说是什么值得“收藏”的手稿本。

现代版的《说文解字》

老先生对《诗经》、许慎的《说文解字》，陈独秀的《小学识字教本》以及甲古文，均有深研。大部分的解说均有来源和佐证，小部分无解之字就用自己的生活经验或个人猜想作结论。我想上古先人造汉字，每字均有其义。深解其义之书大部佚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在现在流水线教育体制下教育出的我们，如今回头再读以训古为基础的“小学”之书，不知是该呼幸运还是该叹悲哀！

未必认字儿

说文解字，白象解字，看完之后才发现自己未必认字儿。不过不是很合自己胃口的一本书。有一种被迫说“像”的感觉。看看先生们们对于繁简字的态度，也是颇为有趣。无论褒贬，都不妨碍大家风范。例如启功先生的态度简直是“世界和平”。写字就是为了交流，交流自然要选择使用最普遍的工具。都是可爱的老先生。书摘○同场的繁体形近往往致误的是埸字。此字从土易声，义为田地边界。古称疆埸，浅人误作疆场（场写繁体）。20世纪吾国抗日战争八年，报章赞美壮士“战死疆场”，从此不可改正。○成语“望洋兴叹”易生误解，以为“望洋”就是望着海洋，叹其浩渺无际。不知“望洋”为联绵形容词，义寓声内，不可扣着字讲，所以也允许作“望羊”或“望阳”。望也不是望观。以音求之，当即惘也。望洋者，迷惘之貌也，既非非用目视不可，亦与海洋无涉。○字本作沈。后来拿去做姓，不得不另造沉。经籍不喜无根据的俗字，所以仍用沈作沉没的沉。○汰字从水大声，右旁本来是大。大古音tài，所以后人又造个太，汏就写成汰了。汰在上海口语发音近打。理发师问“汰不汰”，意思是洗不洗。○有趣的是先民所造制度律令都与水有关系。古人观于流水，观于止水，发现水有趋平之德。世间最平者，非水莫属也。一切制度律令，必须体现水德。法字从水，所以昭示百代，立法应该公平。欺宗灭祖者说：“文字只是符号而已。”止于符号吗？祖宗造字，没有思想观念传递给我们吗？○先民穴居，从他们自己的居处环境找出造字所需零件，又用自己的观念加以组装，再以具象的方法造出文字来，留给数千年后的我们，能不爱惜？每对着古文字，我仿佛看见先民的灵魂活在文字里，瞪大双眼，盯着我们这些乱简化的后代。○夢字含有先民对夢中人的观察经验，亦文化遗产也，不宜随便简成没意义可传承的梦字。○何必造字如此？我想先民求生匪易，赏美恐更注重与吃饭相关者。他们忽睹禾穗落花，收获有望，心生欢喜，视之为美，不亦宜乎。穆美双声可以对转，穆即美。造字取象于禾穗之落花，乃知穆的本义原是好看，所谓美也。○春夏秋冬为啥称为四季？春末叫季春，夏末叫季夏，秋末叫季秋，冬末叫季冬。一年之内有四个季，指其终了而言。于是有春季夏季秋季冬季的说法，合称四季。○今幼儿园，旧时称幼稚园。因为列宁著《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怕犯忌，改称幼儿园。○秀，禾稼抽穗。禾类的嫩穗上结出子实，有待成熟，这就叫秀。秀的篆文上禾下人。“人”指子实粒壳内的小米。篆文秀隶变后，为了字形美观，“人”字改作乃字。乃即奶的象形。用女性乳房比喻禾穗，以其皆饱满而下垂，亦通。禾稼抽穗，不但体现上天好生之德，而且显示自然成熟之美，宜乎女子多以秀为嘉名。今之流俗译show（表演）为秀，于是各种拙劣献艺皆以秀名，可恼可叹。

《白鱼解字》自序------流沙河

事情因缘于六十八年前，我国抗日战争末期，小子坐在泥地茅盖的教室里（那时刚上初中一期）。成都来的国文件老师刘兰坡先生手持一炷香，快步走进来，登上讲台去，向我们一鞠躬，轻声说：“我是燃香而来，望诸君努力。”刘老师自作主张，要教初中娃娃古文字学。课本乃清代王筠著《字学蒙求》。这本书很薄。到此我才知道，有一部书《说文解字》，东汉许慎著的。刘老师说太深，娃娃读不懂（现代大学生都读不懂），所以只好读《字学蒙求》。那时我在班上是小毛头，坐在前面第二排，不敢不老老实实听课。这一听，竟觉得太有趣。原来一个汉字就像一台机器，能拆解成零件二三。零件组装配搭各异，造出许多不相同的汉字，正如小孩玩拼凑七巧板。这本书薄薄的蒙求书，是年暑假期间自学读完。从此播种心田，数十年萌芽，结了一枚瘪果《流沙河认字》，报答恩师的一炷香。“薪尽火传”这回说到自己身上来了。《流沙河认字》排印本错讹之处不少，惜无机会订正，实在抱憾。所以想把手稿原件拿去扫描，影印出版，以求无错讹，而减少遗憾。更有一层好处，手稿上的古文字插图都嵌在相关的正文内。阅读正文，不必移目两旁，旋去寻找插图，免得挫伤读者兴趣。现今《流沙河认字》，不论简化字本繁体字本，插图都置放在页面的左旁或右旁，使我亲爱的读者左顾右盼不停。勤磨颈椎，要说好处也有，免得骨质增生。第三，还有一层好处，手稿软笔书法，小字楷书，尚称秀气（秀美秀丽都不敢当）。当兹e时代，还有几个老朽，像鄙人这像冥顽不灵呢。你买回去，哪怕不读，收藏也好。到于书名，不好照旧，改成《白鱼解字》出版。白鱼又名蠹鱼，蛀书虫也。劳我一生，博得书虫之名。前面是终点站，下车无遗憾了。流沙河2012年7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