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田录》书评

做兴情的文章

做兴情的文章——欧阳修《归田录》读后记近两日于读渔隐丛话之暇，以六一公《归田录》为“饭后之余”，趣味特甚。六一公乃大学士，然此书同其《诗话》，皆优游田亩之间，闻录碎语闲言以资谈笑耳。遇事而发，感兴而记，此或为古人之鸡肋，然皆今人治史、治文学者之拱璧也。欧公又秉持李氏《史补》之法，稍异李氏者，在乎去恶存善，以励时人尽作君子。大抵欧公事君之志。其人“一上”之作，亦成今人如厕之趣。然各代之读者，如我辈，索兴致于此等卷帙，亦欧公之幸也，因沉埋灰尘者不知几人能识、几人能拭目也。此录卷二最末一条言及世俗言语之讹变，甚当为今人侧目，故全录于此：今世俗言语之讹，而举世君子小人皆同其缪者，惟“打”字尔。其意本为“考击”，故人相殴、以物相击，皆谓之打，而工造金银器亦谓之打可矣，盖有槌击之义也。至于造舟车者曰“打船”、“打车”，网鱼曰“打鱼”，汲水曰“打水”，役夫饷饭曰“打饭”，兵士给衣粮曰“打衣粮”，从者执伞曰“打伞”，以糊粘纸曰“打粘”，以丈尺量地曰“打量”，举手试眼之昏明曰“打试”，至于名儒硕学，语皆如此，触事者谓之打，而遍检字书，了无此事。其义主“考击”之打自音谪耿，以字学言之，打字从手、从丁，丁又击物之声，故音“谪耿”为是。不知因何转为“丁雅”也。常记大一现代汉语课，冯老师即提及此“打”字，其时或笼统而概之——约定俗成，是不知其真义也。然今日读欧公所记，其亦未给答案。若依其结论，其时“打”字应读为“整”（谪耿反）。今记于此，求诸文字学同胞共研讨之；或有识之士，共寻绎此“打”字由“谪耿”转为“丁雅”之迹。余坚信，此定为文字学史添一块砖瓦。昔人著述，若欧公辈，不为功名利禄，纯为兴趣申言，此真性情，亦真创作耳。记其昨夜读龚鹏程之《文学散步》，论及文学的功能，有言欲求文章之不朽者却速朽，而不求文章之名世者，却青史承传。此似臧氏称扬鲁迅：“把名字刻入石头的，名字比尸首烂得更早；只要春风吹到的地方，到处是青青的野草。”欧公辈真不求闻达于诸侯者。比及今世之人，为金钱名利而写些投人所好之文章，真是污染大气环境。君子之志何在？本乎心性，行己志趣，不为外世所左右，不独采菊望南山，亦可逍遥今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