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失控》书评

宇宙那么大，智慧不应该只有一种形式。

凡是对科幻有些了解的人，对萧星寒老师都不会陌生。我读到的他的第一本书，是《星空下的旋律》，那是一本介绍科幻文学简史的书，或许称为学术书、工具书更合适。《终极失控》这本书，是一本小说。另外一种类型的书。因为工作原因，每天都会阅读大量的新旧科幻文学作品。作为一个大主题——或者说母题更合适——有关人工智能的也读到很多，但从未有一部作品能如此吸引我，带给我如此多的思考。作为一本作者赠书，本应该保持清洁。可看完之后，我却勾勾划划了很多笔，折了很多页。书的主线是人与智能机器的战斗，更本质地说，是一场碳基生命与钢铁生命的较量。用文中的一个词来说，就是“碳铁之战”。我坚持认为，这个词，更适合做本书的书名。全书分为三个主要部分，金属风暴、重庆森林、钢铁城堡。战斗是金属风暴的主旋律——钢铁狼人与人类之间的征战。这部分的主要特点是紧张、刺激、画面感强，有宏大战争场景的既视感。战斗过程中，金属风暴小组成员，一个一个地以不同的方式死去。人类与钢铁狼人，在智力、体能、计策上的巨大差距，让人感到恐惧、窒息。作者扎实老道的文笔，一展无遗。这部分精彩，但没有更深层的意义。如果本书只停留在此阶段，至多可算作一个二流甚至三流作品。金属风暴虽然写的是危机，但从中能窥到一线生机。重庆森林却恰恰相反。写的是生存，但让人看到的，只有绝望。作者赋予钢铁狼人太多的能力和特权。十倍于人类的体能、智力、技术，让战争成为了屠杀和玩弄。用文中的一句话来说：铁族攻打人类，好比人类攻占蚂蚁窝。不能攻，不能守，无处可躲，无处可避。幸存之人，残活在钢铁狼人的一念间，成了狼人的试验品。除了绝望，他们还能有什么呢？重庆森林读完，我甚至想不出，钢铁城堡要写什么，还能写什么——这是一个已定的局面，毫无悬念的局面，无法翻盘的局面。不得不说，钢铁城堡是全书最精彩的部分，最让人拍案叫绝的部分。像人类一样，铁族也在苦苦思索自己的起源，这应该是智慧共有的情结。这种欲望，给了人类一线生机。主角利用这一点，在寻根究源的过程中，窥到了铁族的强大与脆弱，抓住了致命点，给了铁族最致命的一击。最终，战争以人类和钢铁狼人的对峙，与相互的妥协而结束。我总认为，这场战争表面上看是碳铁之战，可本质上仍然是人与人之间的较量。一种人性与另一种人性的博弈。再高级的生命，也无法摆脱作为一个生命的本质，这个本质是什么呢？是情感和不忍，是互助和竞争，是求生和杀戮，是野心和保守，是欲望和忧惧……是复杂的人性和那一瞬间的抉择。人工智能是无数科幻创作者都十分钟爱的一个母题。可我个人认为，能达到本书水准的，少之又少。这主要是因为，作者为智能生命的产生构建了一个离奇而不荒诞、宏大而不虚浮，详细而又可信的过程。可以说，作者给出了人工智能产生的一种可能的方式。反观多数此类作品，都是一个架空的设定，然后把整个故事移植其上。一部作品，就成了一个虚浮的禁不起质疑和推敲的空中楼阁。我向来不喜欢不能给我带来思考的作品，很显然，本书不在此列。串在故事中的问题和思考，有关生命、有关选择、有关责任……如：“迷宫里最先找到出口的老鼠，有食物做奖赏，后到的老鼠只有饿肚子。”“适者生存，并不等同于强者生存。前者是规律，后者是误解。”“生命难道就是从子宫到棺材的一路狂奔？”“灰白色的，覆盖着红色的丝线，还在微微跳动——这就是我们的大脑。它指引着我，调教着我，控制着我，它就是我。可是，我在哪里，真实的我在哪里？说话的是我还是我的潜意识——我作为动物的那一部分。”“宇宙那么大，智慧不应该只有一种形式。”“人类，是寄生在地球上的病毒。”“我们建设，我们创造，我们毁灭，我们保卫，我们忏悔，我们千方百计地控制一切，却屡屡发现，世界并不在人类的掌控之中。”“我们擅长毁灭，也擅长重建，但从不擅长相处，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夏笳曾说过，她一直碰到这样一个尴尬的问题：这有什么用？我想科幻的意义就在于正视已经发生的，正在发生的，和可能发生的一切，保持一个敬畏之心。萧星寒老师告诉我，这只是碳铁之战三部曲的第一本。对于后续的两本，我是既期待又担心，期待更精彩的内容，担心无法超越第一步。但我想，这对于萧星寒老师，并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