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聽父親》书评

说评书的作家

关键词：阿城 张大春 家族史 幽默从阿城到张大春到现在我都觉得，阿城是中国最好的作家之一，如果让我排座次，他绝对在作家排行榜前三名以内。喜欢阿城，所以写了篇关于阿城小说的论文，找资料的时候，发现一个陌生的名字，张大春。看到阿城很推崇张大春的作品，就想，这又是何方神圣呢？在网上一查，才知道是台湾的一位作家，出道很早，不但写作、教书，还做电台节目，说评书。我不知道他是我孤陋寡闻。阿城说他的作品好当然要找来看，就开始找张大春的东西，不好找，大陆似乎没怎么引进过。好不容易在网上找着了他的一部小说集《寻人启事》中的三则故事，看下来，回味无穷，觉得这人活儿真不错，光看到的这三篇，跟大陆冯骥才先生的《俗世奇人》就有一拼。我对其中一篇《雨人》的印象尤其深刻。《雨人》说的是“我”，一个记者去采访一起碎尸案。案件主角是一个同性恋男子，因为同性恋关系和财务纠纷把自己的伙伴给碎尸了，但碎了以后心里又不安，终于投案自首。警察带着嫌疑犯到埋尸体的现场去找碎尸，我赶去现场采访。我到了的时候，警察还在找，我就站在一旁看，和旁边一个记者模样的人聊天。我问，找到什么了吗？那人说，只找到两截手骨和一截大腿，没办法，埋得太散了。我又问，切成很多块吗？那人说，嗯。很多块。又寒暄了几句，我说，这案子真够幽默的，把人切那么碎就不要投案嘛，良心会不安就不要切那么多块嘛。这回旁边那人没答茬儿。我又问，你看到凶手没有？那人对我眨眨眼，低下头，西装外套盖着的两个手不知在摸索什么。就在这一刻，我的脊梁骨忽地一凉，我敢打赌：那西装底下的手是带着手铐的。我连忙找借口走开，这时候，身后传来两句柔声的话：小心啊!好走啊！是不是挺有意思？那之后我就很下心的找张大春的书，先找到了写小说理论的《小说稗类》，是很特别的书；然后找到《欢喜贼》，看了没什么感觉；之后，香港中大的朋友给找来《城邦暴力团》，一部很另类的“武侠小说”，其想象力之丰富，影射之繁杂，让人吃惊。之后见到了这本《聆听父亲》。名人推荐《聆听父亲》2003年在台湾出版，2008年才有大陆版，不知为什么隔了这么久。阿城、莫言、侯孝贤都在书的腰封上予以推荐。书在北京的大书城卖的不错，应该跟这几个人的推荐有关。看完后我在想，不知这该算是本什么书，是张大春的家族史？可以这样看，因为好像都是真的。可张大春在《城邦暴力团》那么一本另类的小说里都是以张大春本名出现的，《聆听父亲》到底是不是真的家族史还真不好说。那么是小说？文笔叙述倒也像，当小说看也没什么不可以，尤其里面一部分“我爷爷”“我奶奶”的叙述角度很能让人想起《红高粱》。按序言里说的，我们权且拿它当真的家族史来看吧。没个交代1997年，张大春的父亲摔倒后瘫痪在床。老人家觉得很糟糕，不是因为动不了，是因为老人家想不起自己要跟张大春交代什么。大概是这话刺激了张大春，他很快就开始动笔，给自己还未出生的孩子讲述自己的家族历史，应该算是提前交代吧。书的结尾部分介绍，这本《聆听父亲》只是首部曲，看来后面还有。没错，肯定还有，因为这本书的结尾只写到张大春的母亲要远行去找他父亲，那时候张大春还没出生呢，写家族史不写上自己怎么行，尤其给儿子写。与我看过的其他家族史相比，这本《聆听父亲》的特色在于它的小说化笔法。首先，张大春在叙述历史时采取了讲给儿子听的角度；其次，写历史一般以编年体、断代体居多，这本的体例不是很严格，回溯时常插入；第三，人物对话、夹叙夹议都生动；第四，也是我认为特色中的特色，这本书幽默。在这儿拣几块儿幽默的地方跟大家说说。家规先说说张大春曾祖母的家规。一般家庭的家规都跟“弟子规”或者“二十四孝”差不多，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约束言行倡导行为的多。可张大春曾祖母的家规不同，做人处事修身齐家的大道理一点儿没有，全是生活里的小窍门儿。张大春辗转打听到的第一条规矩是“饺子，猪肉馅儿的要和韭菜，牛肉馅儿的要和白菜，羊肉馅儿要和胡萝卜。”还有一条是张大春母亲说的“吃大蒜配生姜、枣子，嘴不臭。”其他的，比如洗墨染了的衣服，把杏仁嚼碎成渣儿擦；象牙筷子发黑，插在芭蕉树里一宿就变白，等等，很像现在北京电视台的“快乐生活一点通”，真不像家规，倒透出一种幽默。龙卷风再说一个张大春父亲“发小儿”的事。大春父亲有个儿时伙伴叫滕文泽，四五岁就能跟牛犊子角力玩耍，练就一身蛮力。饭量奇大，一顿能吃半脸盆面条，拿擀面棍儿捋半天才下去。有位私塾先生周夫子看出他不同一般人的地方，经常陪着他一起放牧，顺便教他念一些书。有一天师徒俩在山上忽然遇到一股龙卷风，那风样子就像一个楔子，上粗下细，粗的连着云彩，细的接着地，左右晃荡，盘旋着四处乱跑，吓人得很。滕文泽仗着蛮力过人，把老师拉过来就按在地上了，然后拿脚踩住，双手抱着路边一块巨石撑着，直到龙卷风回到天上去，牛都给卷走了，这爷儿俩愣是没给卷动。张大春说这段的时候似乎没太当回事，我看的时候感觉却不一样，尤其想到滕文泽把一位白胡子老先生给按到地上，拿脚踩住那场景，忍俊不禁。我觉得，滕文泽堪比隋唐时的李元霸。父亲的幽默再说几段张大春父亲的幽默。大春小时候做梦，有一次梦到成千上万的星星从天而降，落到隔壁院子里，醒来后跟母亲说：星星掉到小宝家了。母亲听了笑。父亲则连忙推开门，走到院里，踮起脚张望了一下，说：恩，是掉了一地。张大春说，我知道他在胡说八道。张大春考大学的时候，因为数学不行，面临落榜危险，于是想拖一年，他把这想法跟父亲说了。父亲说；不考就不考，就算你一辈子不念大学，我将来有退休金，可以养你几年。张大春说那倒不必，父亲说：你也不用客气，咱们自己人。张大春大学毕业回家，父亲兴之所至，拉他一块儿唱《二进宫》，唱完后，父亲沉吟片刻道：幸亏咱爷俩没入梨园行，要入了，那可就是败坏中国文化了。哈哈，这可爱的老爷子。媒体上说，出版社陆续还要将张大春的书在大陆出版，如果能这样，就真是太好了。顺便说一句，出版社再出书的时候校对得注意一下，我用了两个晚上看完这本不太厚的书，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但见到了几处错，在看其他书的时候这种情况可不常见。文章摘自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读家秘籍》

筆記

﹣請相信我，本來我是打算看一些關於如何做一個父親的書的。這個源於太太剛開始懷孕時我四出尋找一些關於新手爸爸的書籍，後來發覺不容易找到，就開始去找一些作者寫給自己兒女的書，比如像楊照那一本。﹣不過張大春這一本，原來其實是寫家族歴史的。那個倒無所謂，之前看過閻連科的《我與父輩》十分喜歡。﹣在讀這本《聆聽父親》時，不停的想起早幾個星期以前讀的《城邦暴力團》中的情節，像青幚呀，像他爸爸在青島當部隊裡的差事呀，當土地測量呀。如果《城邦暴力團》是小說，那這些重複的情節又出現在《聆聽父親》中，那我們該當如何理解當中的‘真實性’？在網上查了一下，張大春指寫這書時確實做了不少家族歴史的調查，但書中也不乏作者自己杜撰想像的情節。呀，文人多大話呀。﹣讀這本書，大概就比較理解到《城邦暴力團》中作者所表現出來的浩瀚的知識體系，畢竟他的家族也是有點體面。那可是積了上百年四五代人積下來的家底。書中張大春輕描淡寫的寫他爸他叔伯，隨口詩詞歌賦戲曲典故，拜託你把這家族放在隨國民黨去台灣的歴史當中他們還只是個小眷屬吧？再回想像《巨流河》中的徐邦媛及其家族，那就可想而知當時去到海峽對岸的，是多少中華文化的血肉？﹣對於張大春要寫那麼一本書去嘮叨跟自己父親及父輩的關係，乃至要花上那麼多精力去追溯自己與祖上四五代的在濟南的老家的關係，除了那‘眷屬‘與中國近代史的背景以外，想來也和作者那一代人與父母關係跟我們真的很不一樣。感情那麼壓抑，家族的重量卻又是那麼真實；當然你是必須來自一定的家族才有這種包袱啦；我父母就沒有這樣的困難吧。﹣最後說個大陸版的問題。其實老婆早就買了內地出版的《聆聽父親》，我一直放在書架上卻翻不開。後來在圖書館借了台版後終於開始看，閒來無事就拿來與大陸版去比較比較。這本毫不政治化的書卻竟然依然有所刪減審查，看得人又無奈又氣憤。我說過，以後有台版港版的，我是不再看大陸版的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