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情化忆》书评

《时情化忆》：被杀死的该隐

《时情化忆》这个译名，乍一看像是一本回忆录。其实如果按照这部作品的法文名直译过来，这部作品应当叫是“时间的使用”。而在90年代这本书就曾被译介，当时用的中译名是“曾几何时”。总之，一切的玄妙，都藏在时间里。本书的作者米歇尔•布托是法国“新小说派”的代表人物，《时情化忆》是他的第二部作品，出版于1956年，次年便斩获了费内翁文学奖。这一时期布托的作品往往充满了实验性，《时情化忆》也是其中的代表。在一个独立的文本中，人们更熟悉的叙述方式，是以时间为纵轴，关注空间迁移与交汇的二维图像——多个二维图像的组合构成的三维模型，则是作者用来表达更普遍意义上的聚散离合的手段。在传统的立场上，无论文本中其他元件怎样变化，时间总是线性而恒定的。但在布托的尝试里，他将时间也纳入到自由变幻里，从而实现了了文本的“四维表达”——故事说的是主人公来到小城布勒斯顿，他以日记的方式记录着自己对这座城市的探索与厌恶，中间却不断穿插着自己的回忆。时间的秩序被刻意打乱，整个文本便呈现出了复杂与富于未知的美感。在布托看来，小说本身就是一种探索，而他的探索是追求一种“小说的诗学”。他曾说：“从今以后，小说应当能够继承全部的旧诗学的遗产”。而这一点，在这部译名被处理得很诗意的作品里便有着很明显的体现。整部作品长句子甚多，但形式仍然臣服于内容。作者的表达是深重而富于情感的：“我透过我们抽烟的烟雾，透过这些布勒斯顿城影院观众呼出的粗粗的气息，注视着放映机射出的光束，它们如同流云间射出的无力的阳光一样，投射在一块轻轻颤动着的幕布上，它粗糙得可以看清纬纱；我注视着银幕上耀眼的圆柱……”（《时情化忆》）描写的细腻，往往是为了实现主题的凸显。事实上，比起习惯于将主题隐藏、让人物与情节隐身的“典型新小说”，布托的作品是不同寻常的。在《时情化忆》里，无论是主人公还是情节，他的交代都很清晰。至于主题，从一开始便已经点明，并且贯穿始终。年轻人来到自己并不喜欢的小城，与这座城市的疏离，最终具象化到他对人的厌恶。情场失利和一连串的意外，让他进一步将厌恶升格为憎恨，他希求一个解释，但这苦苦的追寻，不过是想要得到某种解脱——他没有办法去把握自己的时间，像是陷进了回忆与当下、自己与他人共存的迷宫，无从脱逃。于是布托在时间上安排的错乱交叉，并非仅仅是为了故弄玄虚的“炫技”，而是自有其深意的：人们习以为常的线性时间，并非是生活的常态。诗性的阐释在于真实地表达，而常态的转述，则有赖于更加忠实，也更大胆的“试验”。从这样的层面上，《时情化忆》是布托的一次实验，更是一次卓越的表达——他由实验的高度，俯瞰着真实。苦恼的年轻人，最终也没有在与一座城市的刻意对立中占到先机，因为当他尝试在日记里“躲回过去”时，他已经不存有任何胜算。他用带着憎恶的目光巡视着无辜的城市，像是最初的该隐所演绎的杀意，赤裸而鲁钝——倘若果真人性本善，可不善的肇因，也只能由善而生，止于终焉。剩下的，只能是关于罪责的徒劳追索。一个人，一座城市，一本日记，由颠沛流离的时间串联，便有了这本《时情化忆》。人总以为是空间给自己筑成了牢笼，可往往只有时间，才是人真正的囹圄。倘若果真，人们一定逃无可逃。

《时情化忆》：人在城中，城与人游

文/吴情世界文学史上，关于城市的优秀作品不胜枚举。对个人而言，城市是日常生活所在地，建筑楼群无不带上人类活动的痕迹；对城市而言，数不胜数的单个人的活动构成了城市的记忆。中国的孟元老试图以《东京梦华录》中百姓的市井生活追念古都的繁华盛景。英国的查尔斯·狄更斯则以《双城记》姊妹城市——伦敦和巴黎——的变迁勾勒了十九世纪动荡的乱世。意大利的卡尔维诺则在《看不见的城市》中书写了城市的光怪陆离和妩媚多姿。人与城市，说不尽的情缘孽缘。在法国作家米歇尔·布托这里，人与城市的故事具有了新的含义和拓展。布托以法国作家巴尔扎克为师，小说多向大师致敬。在巴尔扎克的巨作《人间喜剧》中，拉斯蒂涅来到巴黎，一心只为进入上流社会。在他眼里，巴黎无疑成为奢华绮靡的象征。他的成功与否，直接决定了他本人对巴黎城的态度，尽管不免太过实用主义，但亦无可厚非。米歇尔·布托的长篇小说《时情化忆》（直译应为《时间的使用》）中，人与城市的关系再次被扣问、反思和书写。小说以第一人称“我”展开叙述，围绕着“我”，法国青年雅克·雷维尔来到英国城市布勒斯顿一家公司实习生活中的所见所闻，展开对这一城市的繁杂、多样、细致的描述和解读。对“我”而言，布勒斯顿满是污垢、邋遢不洁、充满罪恶，而“我”竭力从回忆中寻找救赎，反抗这座城市的魑魅魍魉和乌烟瘴气。对叙述者“我”来说，获得救赎的一个途径就是真爱的寻找和皈依。在布勒斯顿这座脏城中，在日复一日循环无聊的生活（如果可以称之为生活的话）中，“我”爱上了阿妮，阿妮为人活泼聪颖，纯洁善良，待人宽厚。阿妮抚慰了“我”的日渐枯竭的心灵。然而，这座城市却暗藏危机：阿妮的罗丝来此度假，“我”移情别恋爱上罗丝，未待表白，罗丝已与他人订婚。“我”回头再次追求阿妮，阿妮弃之如蔽履。爱情的破灭连同信仰的损毁，意义不再明确。感情生活受到创伤的“我”将幻灭感投射到这座城市上，怨怼与愤懑纠缠，希望不再。对他来说，生活中发生的一切“只不过增强了我的仇恨”，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人与城，意外（或必然）地走向了对立双方，同时又共同置于一个二元结构之中。你就是你，我就是我。你的发展暗示了我的毁灭，我的生存意味着你的死亡。矛盾不可调和，杀机暗自生长。《时情化忆》中，城市在谋杀个人：其一，教堂中的彩绘玻璃上表现《圣经》故事中该隐杀害其弟亚伯；其二，侦探小说家伯顿的作品《布勒斯顿的谋杀》中，板球运动员约翰尼·温被兄长残忍杀害；其三，詹姆斯·詹金试图撞死小说家伯顿，以惩罚其污蔑新教堂。叙述者“我”不止一次地暗示，或许这座城市的罪恶渊薮就来自其文化源泉《圣经》故事，该隐诛弟本就意味着人性深层的邪恶与黑暗。《时情化忆》为一部日记体小说。十九世纪后，日记体小说不再多见，作家偏爱时间的模糊，情节的切换，以及不确定性的营造。但在布托这里，“时间”被准确定格，物理时间与人物内心两相交织，造就了回环往复的艺术结构。另一方面，叙述时间和故事时间被远隔剥离，叙述者在回忆中反思，也在回忆中解读，也在回忆中反思。不同于事件发生时的激情澎湃，此时的语调更似历经艰辛的长者，一切罪恶与惩罚似乎已被预先原谅。人在城中，城与人游，或许所有的事件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如要转载，【豆邮】联系。

一座迷城的记忆

对一个城市的记忆，有好有坏，《时情化忆》这本书，记录了关于一段迷城的记忆，迷宫般的城市里故事扑朔迷离。在这本小说中作者用日记的形式记录下了一段生活，这样一座城，这样一段记忆，阴暗的天空、灰暗的空气和孤独陌生感充斥着生活，一个又一个的谜团纠缠着心灵。作者米歇尔•布托是法国“新小说”派代表人物，以具有“百科全书式的新小说技巧”而闻名。全书的写作手法和技巧都脱离不开一个“新”字，全书不同于人们普遍认为的那种“无情节、无主要人物”的新小说派小说，虽然叙述的过程中时间交错、混乱，人物出场顺序随性，但从全书进程、前兆、“车祸”、姐妹俩和永别五个部分中清晰的读懂故事的全貌，理清脉络。全书讲述了法国青年雅克来到了英国的布勒斯顿城进行为期一年的实习，在最初的半年里，糟糕的环境，不同的语言和文化，都让雅克对这座城市产生了深深的厌恶和排斥。在雅克寻找新的住处开始，凌乱的地图和公交线路图，频繁的迷路和、找不到合适的住处，都让雅克对这个城市产生了深深的失望，迷宫一般的城市第一次出现在读者眼前。此时一本《布勒斯顿的谋杀》开启了雅克对这座城市的追寻、探索和反抗。随着探索，一个个谜团慢慢展现出来，而在追寻这些谜团的过程被雅克视为一种反抗和自我救赎。于是他花了大量的篇幅去参观和记录书中涉及的新旧教堂的背景及历史，从旧教堂的彩画玻璃窗该隐诛弟的故事开始追寻这个城市的发展轨迹，新旧教堂的历史和小说中的谋杀案其实都是在表达雅克对于这个城市的厌恶。这种厌恶让他迫切的需要找到认同感，于是他把这本小说推荐给了自己的同时詹姆斯和喜欢的女人，但这却引发了更大的谜团。《布勒斯顿的谋杀》一书的作者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而雅克将其身份透露出去，却导致他发生了一起车祸。到底是谁制造了这起车祸，雅克开始对事件进行梳理，这里也应该算是全书的高潮部分。雅克因为自己的透露了作者的身份，而深深的内疚，也开始对朋友詹姆斯不断的怀疑和猜测。在书中作者使用了大量重复的段落来强调一些情节，引起读者的重视，也是在支持他的怀疑和推理。谜一样的城市，谜一样的人和谜一样的故事是全书留给人们印象最深的地方。其实故事并不复杂，但作者用时间为线轴叙述的方式让这个故事显得有些凌乱和扑朔迷离。故事的最终雅克的猜测没有得到证实，而这座城市留给他的除了无尽的追寻和对抗外，再无任何惊喜。

迷宫里的百科全书之旅

读《时情化忆》有种很奇特的阅读体验，首先，可以说，这是本爱情小说。爱情故事跌宕起伏，百转千回，主人公雅克邂逅阿妮，彼此心怡。在雅克最孤单无聊的日子里，因为有了阿妮的陪伴，日子不再难过。但他生性胆怯，不敢向她表白。后来，阿妮的妹妹罗丝来度假。雅克疏远了阿妮，企图亲近罗丝。而又是因为他的懦弱，错过了向罗丝求爱的机会。后来，罗丝跟别人订婚，雅克又回来找阿妮，但为时已晚，阿妮也有了别的爱人。雅克痛不欲生，想用书写回忆录的方式找回过去。而写回忆录的白纸，是阿妮卖给他的。其次，在爱情的波折中，作者还加入了对一桩疑案的追踪，充满悬疑感的剧情，又让这本小说有了种侦探小说的意味。再次，阿妮曾卖给雅克一张城市地图，让他认清城里的街道，建筑物的布局，这座城市是虚构出来的，名叫布勒斯顿城，作者用古希腊神话中的怪物、妖仙、章鱼、七头蛇等等来形容这座城市，用拟人化的手法，让这座城市像人一样和雅克对话。从这一点上看，这又是一部颇具象征意义的小说，描写人与城的对立。布勒斯顿城像传说中的牛头人身怪物一样凶狠，也像七头蛇一样变幻无常，它能操控人的心灵，扼杀人的精神。用作者在书中的话说，布勒斯顿集中体现了曼彻斯特、利物浦、匹兹堡等大城市的特点，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在这类城市中，它的魔法最阴险、最厉害。作者似乎想通过虚构的城市，来展现现代城市与人的对立的情况，表现他“新小说关心的是人和人在世界中的处境”。第四，这本小说是日记体小说，是雅克再次回来找阿妮，却发现她另有所爱时写下的。他想把自己在这座城市中的遭遇记录下来。但是，作者采用平行对比、倒回过去、循环反复三种手法，将时间轴弄乱了。雅克写回忆录的时间是5月初到9月底，但回忆录是写前一年经历的事情。但作者没有将叙述时间设置成静止的，也就是不止写雅克回忆里的事情，也写正在发生的事情，造成一种既要回忆，又要叙述过去事情的局面。与此同时，小说中雅克还要不断回忆他多次去看旧教堂彩绘玻璃和博物馆挂毯画的事，几个时间层次相互缠绞，像一座“时间的迷宫”，亦梦亦幻。这本书于1957年获得法国费内翁文学奖，被誉为“百科全书式新小说”，的确，这本书情节之曲折不输任何类型小说，循环往复的布局足显作者匠心独运，宗教、文化方面的展现既具象征性，又具有知识性，读之，便如同在时间和空间的迷宫中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