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给你个惊喜》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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购买地址：http://product.dangdang.com/24136669.html试读：私奔金家街有一个不设站牌的长途小站，从市内开出来的长途客车，在这里稍做停留，便进入国道，一路往北。1982年10月20日早晨7点左右，当日的首班车停了过来。汽车开门的声响，传进了站旁刘颍的家。应该说是刘颍妈妈的家了，因为刘颍去年已经出嫁。母女俩正在吃早饭。女儿放下碗筷，跑去了窗前。她把额头贴在玻璃上。客车缓缓绕过街角上的书店，远去了。她喜欢玻璃的冰凉，喜欢吱吱呀呀的车门声。这两个喜好，刘颍做姑娘的时候就有。愉悦的时候如此，郁闷的时候亦如此，或者说，把额头贴在坚硬的玻璃上，听着钻心刺耳的关门声，她往往既愉悦又郁闷，说不上来因为什么。“怪物，你是个怪物。”妈妈坐在饭桌旁说。“吴国庆不比你强一百倍？个儿，样儿，能耐，还不知足！”妈妈越说越气，“告诉你啊，妈向理不向人，没有你这样的，放着好日子不过，专找别扭不舒心。”女儿端着空碗去了厨房，扭开水龙头。妈妈说，“小两口没有隔夜的仇，就不该留你，越留越生。”“快家去！”妈妈差点儿撞到厨房的墙上。洁白的墙壁是四女婿吴国庆上周刷的。他找了几个朋友帮忙，中午饭都不吃。粉子和刷子也都是从单位整来，一分钱没花。妈妈语气放软，“那你说说，到底为了什么？”“什么什么？”女儿总算开了口。“你和吴国庆呗。”“我和吴国庆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你们吵什么架？”刘颍穿上外衣，“谁说我们吵架了。”他们确实没有吵架，刘颍不会跟吴国庆吵架，她只会把不满隐藏起来，而多数时候，她其实不知道有什么不满，即使发生了明显不满，也不是说出来就能够解决的。昨天下班回家，她发现最新一期小说月报的封皮撕掉，被吴国庆用去包了扑克牌。吴国庆却咧嘴一嘿嘿，“不耽误看。”刘颍咬了一下舌尖。“我去妈家住一宿。”她说。吴国庆搓搓手，“正好跟李世民他们打两锅扑克，那俩臭手，不服我。来，别浪费时间了。”他把她抱到床上，做了晚上要做的事。小说月报的封皮，是女作家丁铃的木刻像，一副饱经沧桑的笑脸，刘颍喜欢，并因此向往北大荒。说实在的，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大连。厨房里的妈妈仍在嘟囔。刘颍走到大门口，想说句什么，舌尖倏地疼了一下，就没有张口，直接下楼去了。2005年10月20日下午，吴国庆来看望他的前丈母娘。每年这个日子他都会来一趟，已经成了一个仪式。如果说这么些年，他仍然没有从妻子出走的震惊和沮丧中走出来，那不是事实，他早已另组家庭，而且事业有成。尤其近些年，他来跟老太太聊聊天，唠些家长里短，有意无意说到刘颍，也不会再有特别的反应。有时候老太太唠叨几句，吴国庆反会开导劝说。“她有她的选择。”吴国庆已经是吴总了，讲话水平进步很大。“选择一老农民？还是大兴安岭的，多冷啊，脑子不是进水了吗？”“小颍浪漫。”“浪漫能当饭吃？”“别人说，你们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我看不一定，她该跑还是要跑，谁知道呢，这里头肯定有咱理解不了的东西。”刘颍也曾多次探家，只是吴国庆没有碰到过。这天他手拎礼品，迎面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后面跟着她的姥姥。她们从楼梯口走出来。吴国庆顿感撕心裂肺。他似乎拦截住了正要离他而去的前妻。吴国庆定了定心神，对副驾驶座上的女孩说，“我跟你妈妈认识的时候，她差不多就你这么大。”“那一定是在我爸认识我妈妈之前了。”吴国庆说，“自从你妈妈认识了你爸，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女孩望着窗外，“大连真漂亮。”“你妈妈，她，怎么舍得离开的？”“一见钟情呗，除了一见钟情，还有什么能有那么大的力量？”奔驰车一个急转弯。“呜！我姥姥家楼下原先有个书店，我妈妈去买杂志，小说月报，她原本有一本来，封皮坏了，而她又好像特别喜好那封皮，非要买一本不可，巧就巧在这里，书店只剩一本，刚刚被一位复员兵卖走。那位复员兵还站在旁边没走呢，他在等车，准备去沈阳看望一下战友，再回黑龙江老家。听懂了吧，那位复员兵就是我爸。”“他们原先不认识？”“一分钱都不认识，别看我爸在大连当了四年兵，人海茫茫，没有缘分等于零。他俩聊了一会儿，车开来，我爸要上车走了。他把杂志送给了我妈妈。我妈妈跟他挥手告别，我那多愁善感的妈妈姑娘呀，当她想到，今后将永远再也见不到这位要‘回大行安岭猎黑瞎子’的小伙子了，顿时泪流满面。她为这个认识还不到十分钟的陌生小伙子泪流满面你懂吗？我爸也奇，他站在车门踏板上，伸出手，‘来吧！’”“你妈妈就跟他去了？”“可不跟着去了。”“她就不留恋——点什么?”“除了我姥姥。”原来刘颍就是这么轻易地把他抛弃了，而且似乎提都没有再提到过他。“大连，再见，再——见，”女孩戏剧性地对着窗外挥手，可能在模拟想象中妈妈。吴国庆说，“反正我也没事，干脆直接送你到沈阳。”本来只要他送孩子到火车站的。“太好了，那，用不用给你老婆打个电话啊。”不等对方寻思，女孩嘻嘻而笑，“别让她起疑心呀，还以为你跟我私奔了呢。”“哈哈。”吴国庆调整了一下身姿。女孩却只顾往下说，“对呀，说走就走，该多有意思呀。”吴国庆边笑边摇头，一阵极度恐惧，又极度快意的战栗传遍全身，他开始能够理解刘颍了。

庸俗日常里的心惊肉跳

必须带着脑子进场。我们这个时代不流行带脑子了，比方说，一部电影，创作者以尊重观影者的形式在影片中埋下种种伏笔，以期给人留下回味，但我们这个时代的大多数观众是不买账的，出了电影院的门，大喝一下，浪费我的钱，如不能平息怒火，就再骂骂导演装腔作势，总之，我付了钱，我是大爷，你没有给我制造精神刺激，你可以下场了。这是时代的“进步”，所以作为一种娱乐工具，小说若不能极快的给人共鸣，那么往往沦为孤掌难鸣，好在谈波看得透彻明白，他写小说，不是为了求得某种既得利益，仅仅是因为写是有趣的。谈波的个人介绍异常简短，短得像他的小说风格，自有一种克制之风。简介是这样的——【1964年生人，居大连。大连石化公司质量工程师，业余时间写小说】，短短数十字，没有透露任何过分的信息，但却将一切都说尽了，他的年纪是他的时代，所以他写工厂，写中年婚外恋，写海边的孩子们，一切信手拈来，至于他的工作则彰显了一种良好的写作心态——【业余写，玩玩而已】。曹寇在序言里评价谈波——【此外就是孤独地阅读和写作，不求发表，不求出版，毫无怨念。文学于他，完全是一种生活必需品，等同于呼吸空气，但也到此为止，而绝非获取名利的器具。这几乎是一种修行。】年轻的80后小说家双雪涛在一次创作笔记中提到村上春树的写作态度影响了他，写小说要有点日本匠人的精神，一生专精一技（原话不是这么说的，我演绎了一下，意思类似）。所以我也试图将谈波先生理解为一个隐士，一个修行者，正应了那句话“惟有王城最堪隐,万人如海一身藏”。但是，谈波并不在北上广呀，那么多的文学青年拥堵在京城，试图一展抱负，但最后留下的仅仅是一身北漂伤痕，就我个人经验来看，二线城市的生活比北京的生活更让人绝望，那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无家可归。也就在前几天，母亲和我一道走向地铁，我们经过了一片外墙剥落的廉租房小区，临近年关，好些房子大门洞开，一副灰败模样，母亲说“这小区里很多吸毒的。”我说“这么穷，还吸毒？”母亲说“吸毒才穷，穷又吸毒，前几天有个人从十楼跳下去，死了。”我们这里跳楼的人不少，有些也不是主动跳的，有一次，一个六十岁的大妈在擦窗户时从五层坠落，头朝地，溅了一地血浆，死了，听说她三天前才搬来，聚在一起的人们纷纷表示，擦窗户太危险了，这种动作不能做，可是谁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呢？多的是人骑在窗户上擦来擦去。这就是日常，五步一个疯子，十步一个失败者，遍地都是婚外情，在谈波的小说里，经常出现麻木没有表情的中年男女，女人和不同的男人发生关系，对婚姻有一些混沌的想法，但思考不深，这正是大部分中国人的庸俗日常，它真真切切发生在我们周围，虽魔幻但屡见不鲜。正如小说名“一定要给你一个惊喜”一样，谈波善于在小说中制造各种“惊喜”，这些惊喜情节往往具有深不可测的恐惧色彩，在【同学会上的刘爱华】一文中，开篇平淡无奇，仅是一个日常的同学会，然分花拂柳，打开真正的故事，痛感迎面而来，如果说作者99%的时间在写伏笔，那么末尾轻描淡写的转折就是最凶悍的一击——【岂止刘爱华不能接受，同学们也认为金彩做得过分，她可以跟刘爱华的丈夫上床，却不该让刘爱华撞见】。谈波的语言也有鲜明特色，【病孩子】一文开篇，视角及语言皆惊艳——【旁边的会以为这孩子发呆，其实他在用嘴接雨滴。谁往天上泼了瓶墨水呢？】，紧接着，作者开始叙述海滩边的日常，然后很突然的【真的非常突然，常有在平路浏览风光突然撞见峭壁的崩溃感】，孩子们由踢洋铁盒转为踢猫，这一段也非常克制——【这边的孩子们玩骑驴，家长们异口同声反对。骑马打仗？爸爸们默许，妈妈们摇头，只好踢洋铁盒了。“轰”地出凉棚。但踢洋铁盒没踢多长时间，又改踢猫了。】在谈波身上，很容易看到中国画的留白、海明威的冰山理论、卡佛的极简流，但也不全是这些，模仿卡佛的年轻小说家络绎不绝，但都没能写出精髓，反倒落入欧美风格的翻译体对话中，但谈波却将口语与书面语结合的天衣无缝，这里有些汪曾祺的感觉，人物说的话看似没有经过加工，实则有着作者的巧思与安排，话不是随便说出来的，每一句都没有水分，正如谈波自己在一篇小说中说的那样——【冷静，拒绝陈词滥调。每一个句子都应活起来，不经意间唤醒读者的经验。】谈波是1964年生人，已经不年轻了，或许，在这之后，他也不会获得更多的名气，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给你个惊喜”，非常感谢谈波先生，作为一名普通的读者，这份“惊喜”我收到了，还要感谢在这个时代努力坚持自己的所有创作者，重要的是，每写下一个字，要对得起读者，对得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