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斯本夜車》书评

出版社:野人文化股份有限公司
出版日期:2011-12
ISBN:9789866158728
作者:帕斯卡.梅西耶 Pascal Mercier
页数:432页

一辆无法逃脱、无从掌控的生命列车

生命就像一组积木,充满着无限的可能,然而,随着一块块积木堆叠而起,随着混沌消退、具象成形,无限可能逐一散去,只剩那唯一仅有的一种可能。可悲的是,无论最终成就出何种结果,在生命固化成型的某一瞬间,在我们蓦然回顾生命里的种种过往时,总不免出现些许悔恨与遗憾,明明每个做出的决定都合情合理,但以全局观之,却是满盘皆输。究竟,一条命,活成怎样,才算值得?一条命,走到哪里,才能放手? 戈列格里斯,一个出身寒微的铁路工人之子,一个希腊、犹太语天才,不断借由自我设限来肯定自我。他坚持不考国家教师执照,坚持不获取更高的学历,终身委身于高中教师的职位。他还拒绝听西班牙语,拒绝看现代的液晶电视,抗拒搭乘那只有起点和终点、但看不到过程的飞机。戈列格里斯借着对既有社会价值体系的抗争,来表彰对自我意识的坚持。然而,当生命来到五十多岁时,戈列格里斯却惊觉,他的自我坚持,早将所有他人都排拒于生命之外,除了孑然孤独的自己,他只剩一个已然固化、名为“无所不知”的自我形象。在一个淫雨霏霏的清晨,一个伫立在桥上的葡萄牙女子,打乱了戈列格里斯数十年不变的生活步伐,让他惊觉到自己过往生活的刻板与可厌。于是他做了一个毫无计划的计划,搭上前往里斯本的夜车,去探寻一个叫做普拉多的已故作家的人生。随着夜车的行进,戈列格里斯一步一步地走出自己,走出那个充满自我设限的生活,走出那个已然固化的自我形象。但在跌跌撞撞中,戈列格里斯却走进普拉多,走进普拉多那个充满自我设限的生活,走进普拉多那个已然固化的自我形象。在普拉多对生命的无尽挣扎中,戈列格里斯回首自己的人生,从中看到相似的无奈和可能的出口。普拉多,一个著名法官之子,一个聪敏过人、气度非凡的贵族,却由于家教良好、生性敏感而善良,不得不一再向环境低头,向他人的期许、世人的眼光低头。他被困在那个自己并不想成为的我里头,反复翻看着内心,检视自我的憋屈和痛苦。周围的每个人都爱他、尊敬他,但他却想逃,想从他人的期许中逃出,想从他人眼中的伟大形象中逃出,普拉多想活出自己,却在无能为力当中,意识到生命的局限性与无可奈何。■行走在生命道路上的《里斯本夜车》《里斯本夜车》是德国作家帕斯卡-梅西耶推出于2004年的作品。帕斯卡是一位哲学教授,而《里斯本夜车》便是一部以“生命的意义”这个哲学命题为出发点的作品,是近年来少数能兼具内容深度和畅销数字的小说。从写作手法和思想命题上来说,《里斯本夜车》融合了奥勒留的《沉思录》、蒙田的《蒙田随笔》、以及卢梭的《忏悔录》。其中,《忏悔录》是一部自传,卢梭透过真诚地回顾自己的过往人生,思考生命的本质和生命意义之所在。《沉思录》和《蒙田随笔》则是札记、随笔,奥勒留和蒙田分别在各自的生活历程中,记录下对生命和生活的感想与体悟,然后借由这些吉光片羽来检视生命的本质,进而总结出人类个体、乃至于总体的生命意义。《里斯本夜车》虽然是透过主人公戈列格里斯的旅程来探寻另一个主人公普拉多的生命历程,但在这探寻的过程中,普拉多的生命细节、情感思想,透过他所写下的随笔感想、被集结成册的书籍、以及亲人朋友对他的回忆阐述,被一一地呈现在戈列格里斯以及读者的面前。当中既具有传记的形式,也具有随笔、札记的形式。而在普拉多所写下的文字里头,对自我的意识与反思,以及对生命本质与存在意义的探索,则是恒常的主题。在小说当中,两个主人公戈列格里斯和普拉多都想活出自我,都想摆脱外在环境和普世价值的钳制,戈列格里斯这个铁路工人之子,自小便体认到父亲因为缺乏学历而遭受不公待遇,因此对社会价值体系抱持着几近固执的抗拒。这样的执着抗拒,这种因逆反而生的自我坚持,最初虽然造就出一个始终清楚自己是谁、又何去何从的戈列格里斯。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那个最初坚持追求的自我形象,那个知识广博、坚守原则的学者身影,却转变成自我设限,转变成一座难以逃脱的牢笼,让戈列格里斯在蓦然回首间,发现生命的空虚与寂寞,以及被囚禁在自我形象中的意义全无。相反地,家境殷实、血统高贵的普拉多,由于法官父亲长年受到身体疾病的折磨与屈辱,自小便在压抑和痛苦的氛围中生活。良好的教养和善良的秉性,让他不得不顺应父亲的期许成为一个自己并不想成为的好儿子和好医生。聪颖与独立本该赋予普拉多一个具有无限可能性的人生,然而教养与秉性这些非自己可以选择的本质,却注定了普拉多的人生只能行走在既定的道路上。于是乎,普拉多终其一生都在与内在的自我意识进行搏斗,都在与内心的真实渴望进行抗争。那个形于外的美好形象,是普拉多背负一生的枷锁。尽管出身背景迥异,但戈列格里斯和普拉多都想活出自我的色彩,但最终也都被陷在那色彩尽失的自我形象之中。在生命走向末端之际,两个生长于不同国家、不同时代、不同家庭背景的人,一再反复叩问自己,生命的本质为何?生命的意义何在?■生命的必然性与莫可奈何“生命的本质和生命的意义”这个永恒命题,始终是哲学家和思想家汲汲探索的,在《沉思录》里,奥勒留认为生命在本质上有好有坏、有善有恶,而生命的意义便在于辨别善恶、自我克制、成就美德,助成一个超越个人、建构于人类整体层面的道德与完善。在《蒙田随笔》里,蒙田认为生命的本质是有所局限性与不完美,而生命的意义便在于体认到自我里的不足,然后尽可能的开发潜能,超越自我的限制。至于《忏悔录》里,卢梭认为生命,或说人性,的本质是善与美的,但由于社会的不公与罪恶,迫使人们扭曲本性,做出错事。因此,生命的意义便是要向这种社会不公与罪恶进行抗争与扭转,让生命能展现出自有的良善色彩。无论是奥勒留、蒙田、还是卢梭,都认为人类生命有一种共通的本质,存在一个终极的意义,人们不但可以、更应当透过努力,去成就这个终极的生命意义。然而在《里斯本夜车》里,作者帕斯卡却表达了不同的观点,他认为“生命的意义”其实是一个伪命题,生命有其必然性,而这样的必然性,注定了个体对生命意义的不同体悟,也注定了人类生命不存在一个共通的终极意义。在这当中,生命的必然性在于,人们受限于生物基因和成长环境,自出生起,性格便已经被注定,而在性格有所注定后,人们的思考方式、感受方式、以及取舍结果也就都被注定了。所谓性格决定命运,是飞蛾,就会扑火。人们虽然总抱持着有选择的错觉,却不真的有选择的自由,一切在最开始就都被注定了。人们眼睛的构造注定了他们所看到世界的样貌,对一个基因构造特殊的红绿色盲人来说,世界不可能像其他人看到的那般缤纷亮丽。同样的,人们的先天性格与成长环境注定了他们所体认到的生命本质与意义。对一个出身良好、秉性乐观的人来说,成就一番事业、造福人类,可能是他对生命意义的认知。但是对于一个经历坎坷、生性悲观的人来说,成就一番事业和造福人类不免显得过于遥远虚幻,能平平顺顺地过完一生,让生活有所传承和延续,可能才是他能力范围内所能体悟到的生命意义。生命自有它莫可奈何的一面,人们总是抱持着有所选择的错觉,过着毫无选择自由的生活。在生命的开端,我们为自己设下一个又一个的生命目标,以为这些目标就是我们所想要的,是我们在自由意志下所做出的选择,殊不知这些“以为”、这些“自由意志”只是错觉,早就被注定在漫漫人生当中。于是我们努力、付出、争取,终于在人生的某个阶段成就了企欲成就的事业,建构出想望的自我形象。然而,随着年岁的增长、经验的累积、视野的开拓,我们对生命有了不同的看待方式,而这不同于最初的看法和想法,让我们在回首人生时,对那已然成就的事业、已然建构的自我形象,产生虚无与索然的感受,产生意义全无的悲叹。明明每个做出的决定都合情合理,但以全局观之,却又是个怎样的满盘皆输?最初坚定不移认定的人生目标与意义,怎就在一瞬间便消失无踪?■生命的意义便在设想生命的过程当中每个人的秉性与经历,注定了他所理解的生命意义,也注定了他所能和所会选择的人生道路。从总体来看,人类生命并不存在一个共通的、终极的意义。在《里斯本夜车》里,戈列格里斯始终坚持自我意识的伸张,但到头来,却走向自我设限,被牢牢禁锢在刻板的自我形象当中难以逃脱。相反于此,普拉多一再向他人的期许、普世的价值屈服,终身挣扎于内心真实的想望和自我认知。这两个人是铜板的两面,互为表里,彼此渴望着对方的生命选择,但各自却也同样都走向空虚与孤寂。这当中的症结在于,生命没有所谓的终极意义,生活没有所谓的标准答案。苦苦追寻意义和答案的旅程,注定通向流沙般的泄落。生命就像一组积木,可以堆叠成一座城堡,也可以堆叠成一辆汽车。表面上看,这组积木有着无限的可能性,然而,对于一个不曾见识过汽车的人来说,堆叠出汽车的可能性并不真的存在。同样的,对于脑海中没有城堡概念的人来说,所谓的无限可能性只是一个过度延伸的错觉。每个人都只能在有限的知识、有限的理解当中来思考生命的意义,所谓的生命意义,其实只限于此人、此时、与此地。一所教堂既是宗教的象征,也是艺术的体现;一部圣经既是上帝的训示,也是诗歌的呈现。探究教堂和圣经的意义时,我们可以将自己回归到一个质朴的观赏者,直视其中的艺术与诗歌本质,也可以将自己提升到虔诚的信仰者,汲汲地追寻更为终极的宗教价值。差别在于,前者不需要角度便能感受,后者则需要站立在特定的位置才能体悟。同样的,对于生命这组积木来说,究竟是堆叠成城堡更有意义,还是堆叠成汽车更有价值?这取决于观察者所站的角度和立场,没有标准答案可言。然而,当我们回归到本源,积木的价值在于可供戏耍、可供摆弄。一组积木最终摆弄成什么并不重要,也没有轻重可言,但当积木被设想、被摆弄时,它存在的意义便浮现。因此,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如何活、以及活成什么样子,而是在于设想生命、开展生命、以及体悟生命的过程。

[转载]奔向自己的远方─《里斯本夜車》

当我们向往出走的时候,往往只是渴求自外于我们的现实停顿下来,一片空白能够降临。这片空白并非什么都没有,它让我们回到零点,在自己的内在清理出一个空间,彷彿在邀请无限的可能前来──可能舒缓现状、可能了断一个无法收拾的局面、可能赎回伤痕累累的自己、可能重新创造一个人对自我的想象……跨出常轨奔赴未知然而,有些难以言喻的召唤,令我们像离弓的箭,飞越原点,甘愿改变生活固有的节奏,并抛下它所给予的安全感,踏上一段旅程,奔赴一连串诱人的未知,在人事与风景的偶然碰撞之中,寻获内心深层的激情与喜悦,让我们身心敏锐地活着,体验到丰沛的自由感,以及旺盛的生命力,恍如我们能走多远,这个世界就有多辽阔。也许,旅行的意义,不是我们探索到了什么,而是探索的过程给了我们感受与行动的自由。这种自由感,不仅源于视线的向外延伸,也出自于我们能够向内探索,重新阅读自己的生命。帕斯卡?梅西耶的小说《里斯本夜车》就是在描写一个57岁的旅人,抛下现实的束缚,独自展开旅行的故事。与其说这段旅行为他带来的是新生的契机,不如说他获致了一个全新的角度来审视自己的过去,因而得到重生。重新省视人生选择有别于常见的旅行小说,聚焦呈现一颗躁动徬徨的年轻心灵,《里斯本夜车》则是描写一个反诘存在意义的智慧老者。两者都在寻求出路,差别在于年轻的生命还需要各种得以实践自我的机会,他们在为自己谱写一个答案尚未揭晓、还需不断试误的成长公式,每一个答案、每一条出路都是他们内心冲撞与挣扎的尽头。而老去的灵魂就像一支几乎编制完成了主旋律的乐曲,生命经验已大致落定,所以,他的出路并非一个究极性的绝对改变;也就是说,他是站在答案的那一端,重新理解从前的他为何又如何替自己的人生安置了这些答案。无论是年轻的受挫心灵或是老去的智慧灵魂,不管是受到现实的推力或是未知的吸力而踏上一段旅程的旅人,其实,没有谁想要没有终点地走下去,流浪只是为了找寻心灵能够栖居的家屋,一种更深刻的归属、更和谐地与自己共处的方式。《里斯本夜车》独特之处,便在于它展示了人如何悖离自己的本性,又如何找出方法重新占有这种本性,成为自我的考古学家。炙热思想撞击沉默生命故事描述中学教师戈列格里斯无意间在书店发现葡萄牙作家普拉多的随笔《文字炼金师》,其中的一句话:“如果我们只能依赖内心的一小部分生活,剩余的该如何处置?”令他毅然抛下井然有序的生活,带著书,搭上前往里斯本的夜班火车,查访普拉多的生平。旅途中,戈列格里斯查访普拉多的亲友,一步步重建这名抵抗葡萄牙独裁政权的非凡医生与作家的图像。然而,了解另一个生命,对认识自己有何帮助?人是否真有可能突破既定生活的牢笼?普拉多坚信,最大的热情乃是让缄默的人生打破沉默,这样炙热滚烫的思想,无疑剧烈撞击着原本平淡漠然面对生命的戈列格里斯。十五岁的他初次以高中生的身分踏进他往后任教一生的中学,四年后,他拿着毕业证书离开这里,彷彿只为了在四年后再度回到这里,代理为他开启古希腊罗马世界大门,却遭遇变故的希腊文老师之职。然后他从还在大学就读的代课老师,成为继续在大学进修的长期代课老师。相较于严守规律生活的戈列格里斯,普拉多经历了轰轰烈烈的一生。为了打破疏离的父子关系、夫妻之情而做出各种撕裂性的努力;他怀疑医生的天职、厌恶独裁者的霸权,他尝试反抗这一切,尽管他深知反抗将使他落入更大的不幸。然而,戈列格里斯却从来没有力图改变过什么降临在他身上的际遇,他逆来顺受、随波逐流,即使他曾想抗拒参加国家考试,因为那是对这浮夸世界发出的无言怒吼,但他仍旧听从了妻子的指示,迈入考场,像个缴械的战俘。感悟表象下的深刻如果,个人与他所身处的世界就像大江健三郎在《如何造就小说家如我》中说的,“在蛋壳里与之共生一般,自我的轮廓和事物的轮廓交融在一起,因此不用把世界当作对象来观察,就对它们非常熟悉,但从蛋壳的外面吹来一阵风,吹出一道缝隙,自我和周围事物相互交融的轮廓就开始变化……”那么,对戈列格里斯而言,那来自外面的一阵风,即是普拉多撰写的《文字炼金师》,神祕地牵引他重探自己和世界的关联。自从普拉多的札记进驻戈列格里斯的漫游生活之后,戈列格里斯忽然变得不再那么自信于自己拥有的丰厚学识。最初,他在札记〈静默的高贵〉里读到:“真正牵动人心的生命经历往往平静得不可思议,既非轰然作响、火花四溅,更非火山爆发;超凡脱俗的高贵正在这神奇的静默中。”他发现从前习以为常的生活表象底下,确实埋藏着视而不见的深刻经验;承认迷惑,才是理解此熟悉又捉摸不定的经验之最佳途径。看见“我”与“他”的真貌以“破除成见”为起点,戈列格里斯僵化的心灵慢慢被松动软化,他跟着普拉多的札记一起尝试思索了几个重要的问题。第一,为什么他人看不见“真实的我”?“真实的我”在哪里?它究竟存不存在?他们困惑不安,就像《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里特丽莎的疑问:“自我从什么地方开始和结束呢?”这些问题,指向了一个更核心的命题:「我要如何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并获得他人的认同」?小说无意给出解答,而是将此视为探求存在意义的必经之途。戈列格里斯沿着“我是谁?”这样的问题,接续发现了“我们如何观看与认识,决定了我们成为什么样的人”。他在普拉多的札记《夜中稍纵即逝的脸》读到:我们看陌生人的眼神不正如夜晚交驰的列车,迅速地从别人脸上挪开?留下的不过是臆测、浮想,以及凭空想象的特征?难道事实上相遇的不是人,而是投射出己身意念的影子?戈列格里斯进而追问:究竟要如何认识自己与他人?认识之后,又如何理解?理解与沟通是否可能?如何真正地看见,并看见真实?返回原点重塑内在如果,我们的视野决定了我们能看见什么样的世界,因此认识了自身的侷限并接纳了侷限的必然存在,那么,我们能对生命做出更多期待吗?普拉多的札记《失望的香膏》再度激发戈列格里斯去思考:我们到底盼望些什么?希望自己不受限制,或是要成为完全不同的人?降低期待值,希望当然更可能实现,并退缩到更坚实、更可依赖的硬壳中,让自己受到保护,免受失望的痛苦。可是,如果只怀着平庸的期待,就像等公交车一般,拒绝接受每一个大胆狂妄的期待,那将会是何种生活?受到普拉多启发的戈列格里斯,最终回到了自己的城市,因为他领悟出:人离开某处时,总会留下一些东西;人虽已离去,心却依旧留在那里。有些事,只有回到原地,才能再度寻得。这段旅程给予戈列格里斯的影响,并非让他大彻大悟了什么,而是使他在认识了一个丰富深刻的生命之后,不再安于过着一种顺遂却不加反思的生活。于是,他尝试回返到自己的历史脉络里,具有方向感地厘清、整肃自己的内在样貌,理解命运和乡愁的构成。重新看待自己的孤独、在内心化解多年来对妻子的矛盾情感、再次找回生活的节奏和意义。这样的重生,如同为自己解蔽的历程,经由不断的追问与反省,逐渐明晰地成为自己。探寻自我永无终点《里斯本夜车》透过戈列格里斯与普拉多所写札记的阅读互动,揭示一段又一段的寓言与箴语,它们构成了这本小说的情节和骨干;表面上,戈列格里斯是书中的主角,实际上,普拉多的生平与他的札记才是整本小说的主轴。小说作者帕斯卡?梅西耶将哲学命题化为“书中书”的形式,有条有理地呈现这些问题可以如何延伸下去,亦即,戈列格里斯对各种问题的反应和反思,就像一面镜子,映射出了身为读者的我们在阅读过程中可能产生的各种困惑。当戈列格里斯展开阅读、陷入苦思、持续思辨、归结出信仰……,我们也跟着踏上了思索与论证之路。但是,这本小说不是教我们思考的工具书,而是引领我们重探那些我们一直困惑却又一直无法解除的问题。它让我们知道,了解自己,是一种发现,也是一种创造;启程去探索自己的内心世界,永远没有终点,只要穷尽远方,直到真相浮现,每个人就能成为自己的远方,将自己带往更辽阔的世界。转载自《人籁论辩》杂志2012年6月号作者:吳俞萱

我的摘抄

我读的,是赵英译本,远足文化发行的这一版,繁体,竖排。欧洲电影节的时候有电影,当时买不到票,留下了心结,不久之后,却在中央图书馆发现了它,就像戈列格里斯注定要去探寻普拉多的一生,我也注定必须毫不犹豫把这本书带回家。缘分,是不容阻隔的。花了三个月时间,从最初的枯燥,到最后的意犹未尽,这部小说里面对于生命的内容,揭示太多,甚至到了残忍的地步。就像人的衣服被褪去,赤条条暴露在阳光下,但却又是,让人感到触底反弹和无需再畏惧的悲壮,余下的,竟是觉得十分痛快。值得收藏的一本书,值得反复看。在库布里克的高脚凳上,我边读边记录,感到发自内心的平静和满足。以下摘抄的字句,有缘的人会看到。《里斯本夜车》摘抄——P23如果我们只能依赖内心的一小部分生活,剩余的该如何处置?P 29未知的深渊人类行为表象下是否藏有秘密?或者,人类其实表里如一?虽然听来极为奇特,但在我心中,答案被洒在城市与太迦河上的光线取代了。如果是闪烁八月天陶醉迷人的光,带来了明快尖稜的阴影,我便会觉得隐藏在人类内心深处的想法十分特别,像奇特又些微感动人的幻影,仿佛海市蜃楼,在我久视光线中的璀璨波浪时便会出现。在阴霾的一月,当无影的光和沉闷的灰蒙天气覆盖住城市与河流,我心中便再确定不过了:人类的一切作为,只是以十分不完美、甚至相当可笑无助的表达方式,呈现出隐藏在心中深不可测的内在生活,即便奋力挤向表面,却永远无法抵达。我的判断除了这份离奇又不安的怀疑之外,还多了一份经验,自从我体会到后,这经验便一再让我的生活渗入心烦意乱的不确定中:只要与我有关,我便会对这件就我们人类而言至为重要的事犹豫不决。当我坐在最喜爱的咖啡馆、沐浴在阳光下,倾听路过女士银铃般的笑声,便觉得整个内在世界,直至最隐蔽的角落都充实起来,并且让我彻彻底底明白,我的内心世界笼罩在这舒适感中。一旦令人清醒的乌云遮蔽了阳光、去除了魔力,我又猛然惊觉,在我内心住有隐秘深渊与未知深渊,意外随时可能从两者之中爆发出来,将我卷走。于是我迅速结账,赶紧找寻别的消遣,期盼阳光尽快再次露脸,帮助表象得到应有的安宁。P31黄金寂静之语每当我阅读报纸、听收音机,或坐在咖啡座留意人们的谈话时,心中常涌起厌恶感——为那些一再重复说出、写出的言词,一再重复使用的措辞,空洞的言词或譬喻感到厌烦。最糟的是,当我听到自己的言谈后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也一直重复使用同样的言词。这些言词已被彻底使用和毁坏,因使用了百万次而破损。破损的言词还具有意义吗?当然,言语交换依然有其作用,人们因此而行动,让人微笑和哭泣、向左走或向右走,让侍者端来茶或咖啡。然而,这并不是我想要问的。我想的问题是:这些言语还能表达个人思想吗?或只是效果强大的声音结构驱使人做出种种行为,只因为闲话铭刻在心的痕迹不断地散发光芒?我仿佛走到沙滩上,伸直脖子迎着风,满心希望那风冰凉,远超过本地的风,吹走体内所有已然损坏的言词和空洞乏味的说话习惯。如此一来,我便能带着净化过的心灵回来,一再重复使用的空洞言词已然清除。可是在我首次必须开口说话的场合,一切却又和从前一样。我渴望的净化绝非轻易办到之事。我必须有所行动,而且必须以言语行动。但是,该做什么呢?我并不想摒弃自己的语言,转而使用另一种语言。不,这无关于语言上的临阵脱逃。我又对着自己说:人们无法重新发明语言。然而,我要的到底是什么?也许是:我希望重新排列葡萄牙文句,希望经由新的排列方式而产生的句子不至于奇特古怪,也不会过度张扬做作,或显得刻意。这些字句必须以葡萄牙文为原型,由其构成新句的中心,俾使人们感觉这些字句仿佛未受过污染,直接源于语言澄净如钻石般珍贵的本质。这些文字必须完美无瑕,如同打磨过的大理石,也必须纯净得像是巴哈组曲中的音乐,将一切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转换成完全的寂静。有时,若我心中尚存一丝与语言淤泥和解的心情,那时我便想着:那可能是因为我处在舒适起居室里惬意的宁静中,或是与情人相处在轻松和缓的宁静里。然而,若那挥撇不开的文字使用习惯在我胸中掀起怒火,我便仿佛处在充满明确死寂的黑暗宇宙中,我是唯一一个说葡萄牙文的人,沿着我静默无声的轨道运行。侍者、理发师、列车员——他们听见排列顺序经过重组的文句会大吃一惊,他们的诧异将会证实文句的美,因文句澄净散发出光辉的美。我能想象得到,那会是具有说服力的言词,我们也能称之为“扎实”。新的语句坚定不移、不可动摇,媲美神的言语。同时也不夸张、不带一丝激情,精确且字字珠玑,无法删除任何一个字,甚至任何一个标点符号。堪比为一首诗,由文字炼金者编成的诗。P34“虐待你自己。虐待你自己,我的灵魂,对自己施暴。之后,你没时间重视自己,尊敬自己。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仅此一次。你的生命已近尾声,你在这段生命中并未关照过自己,而是把自己的幸福加诸其他人身上……那些不关照自己心情的人,必将不幸。”-《沉思录》奥利略P43静默的高贵谁要是相信,彻底改变惯常生活的关键时刻必定惊天动地、内心情绪强烈激荡,便是大错特错。不过是醉醺醺的记者、对闪光灯上瘾的电影制作人和作家编造出来的低俗童话。这些人脑袋里装的都是小道消息。事实上,真正牵动人心的生命经历往往平静得不可思议,既非轰然作响、火花四溅,更非火山爆发,经验发生的片刻往往不引人注目。当其革命性效应发挥作用,让人生进入崭新的一页,带来全新的生命旋律,而这都是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着。超凡脱俗的高贵正在这神奇的静默中。P50“我们总是无法看清自己的生活,看不清前方,又不了解过去。日子过得好全凭侥幸。”P57然后大家走出教室,走进七月炎热的正午阳光下。我们将如何,又怎么面对即将来临的未来?有那么多可能与不成熟。在这个未来的世界里,“自由”轻如鸿毛,“未知”沉重如铅。P58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促使我一而再、再而三回到学校的原因:我盼望再次回到在学校中庭的那一刻,在那一刻里我们摆脱了过去,而未来尚未开始。在那一刻,时光停滞,呼吸停顿。这样的时刻后来不曾再有。P78内在表象之内在我们不过是人类,能了解对方什么?P79说到底,人类拥有尊严,是因为无论命运何等残酷,都有勇气正视自己的命运。P80他看到的我,无法泄露我内心缺乏自信的脆弱,因为那不符合我高傲自负的体态。我想象自己的眼是他的视线,想象我是他,从他的眼中看到我在镜中的模样。我的外表,还有给人的印象,从来不是真实的我,从未出现在我生命中。就学时,上大学时,在诊所时,我都不是这样的我。别人是否也同样辨认不出外表下的自己?他们的镜中影像是否同样像是笨拙失真的帷幕?他们是否讶异地察觉,外人对他们的认知,跟他们自身体验的方式之间,存在着一道偌大鸿沟?是否察觉内在了解及外来了解竟存有如此巨大的差异,以致无法混为一谈?P84空无Aneurysma。每一刻都可能是最后一刻。我可能在没有丝毫预兆、全然不知的情况下,穿过一堵看不见的墙,墙后面是一片空无,连黑暗都不存在。我迈出的下一步很可能就要跨过这面墙。倘若无法体验死亡的瞬间,却又明白死亡的那一瞬确实会到来,我岂有不害怕之理?P88偶然,是我们生命中的真实导演,他集残忍、怜悯和迷人魅力于一身。P131上帝能创造一块他举不起来的石头吗?如果不能,表明上帝并非全能;要是能,同样表明上帝并非全能,因为有块石头他就举不起来。P132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夜晚的寂静在这非比寻常之地让我不安。所有注定会被遗忘的话语都将会消逝。本来这也无关紧要,大家在巴夏说过的话同样会逐渐消逝。但有一点不同,我们在那里说话不是为了炫耀,只是单纯交流,单纯享受着交流的乐趣,正如舔舐冰淇淋以慰藉疲倦的舌尖。在牛津,大家谈吐不俗,超群出众,仿佛说出来的话无比重要。然而,这些人无论如何装腔作势同样得休息,所以一切陷入腐臭的沉寂,因为妄自菲薄正横尸遍野,无声无息地散发恶臭。P133普拉多能分辨出不同寂静的声音,这种本事只有失眠的人才有。P135心灵之影关于自己的故事,外人描述的更准确,还是自己的更接近真实?这真的是你自己的故事?人是主宰自我的权威吗?但这并非我关注的问题。我想知道,在这样的故事中,孰真孰伪是否有差异?对人的外在判断就有差异。但如果启程去探索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呢?这样的旅途是否有终点?人的灵魂是否是真相的归宿?或者所谓事实是否是故事中虚晃的诡影?P162永生的天堂是一座地狱。死亡赋予人类美丽和恐惧的瞬间!唯有死亡,才让时间有了生命。P228内心的广袤我们生活在此时此地,之前,以及发生在别处的事,都已成为过去。大部分的事已被我们遗忘,只有少数成了未经整理的回忆碎片,以狂想曲般的巧合瞬间闪现又熄灭。我们习惯以此形式反观自己。当我们的目光放到他人、他事上,自然而然如此思考:对方是真真实实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此时、此地,而非他时彼处。若非透过其唯一真实仅存在于事件发生当下的内心回忆,我们怎能想到对方与过去的关联?然而,从自己内心的角度出发,情况迥然不同。我们不局限在当前,而是远远扩及过去。那源于我们的情感,尤其是那些深植内心,决定我们为何许人,又如何成为我们的情感。这些情感没有时间性,不识岁月,也不认可时光流逝。如果我说我仍是个男孩,还站在学校石阶上,手拿校帽,远眺女校,期待见到玛利亚。胡安。亚维拉,那自然不对。毕竟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怎么会对呢?但那又如此真实。面对难题时的心跳,与见到数学教师朗库斯先生踏入教师时的心跳一样;面对权威时的焦虑不安,与佝偻父亲不容违抗的话语产生共鸣;与目光闪烁的女子眼神交会时,我的呼吸停滞,就如同当年穿过一扇又一扇窗,与玛利亚的目光相交时一模一样。我依然留在那儿,留在早已远离我的那个地方和那个时刻。我从未离去,只是活到了过去,或是说从过去走了出来。过去正是现在,不仅是以短促的瞬间回忆形式出现。与“感受”的永恒当下相比,成千上万个推移时间流逝的变化,如梦般短暂虚无,也如梦般飘渺不实。那些变化蒙骗我,让我这个病人们带着痛苦和担忧前来求诊的医生,自以为拥有不可思议的强大自信和无畏。求助者一旦站在我面前,目光透露出惊惧的信赖,便迫使我有那样的感受。但他们后脚才离开,我便等不及想朝他们的背影大喊:我还是那个站在学校石阶上胆战心惊的男孩。我是否身穿白袍,坐在巨大的书桌后面诊疗病人,一点也不重要,那甚至是场骗局。你们别被我们可笑又肤浅定义的所谓现状所蒙骗。我们不只在时间上延伸,空间上亦然,远远超过可见的空间。我们离开某处时,总会留下一些东西;人虽已离去,心却依旧留在那里。有些事,只有回到原地,才能再度寻得。当单调的车轮声载着我们通向过去的一段生活,不论过去距今多么短暂,都让我们驶向自我,回到自己的世界。第二次踏上异乡的火车站月台,扩音器传来播音员的声音,车站的独特气味扑鼻而来时,我们不只是到达了远方的某处,同时也抵达内心某处遥远的地方,一处或许非常偏僻的角落,我们身在异地时,这角落便深深隐身于黑暗之中。否则当列车长报出站名,当我们听到火车嘎吱的刹车声,被突然出现的车站阴影吞噬的一霎那,为什么会如此激动,难以自持?在火车最后的一声气息完全静止下来的瞬间,我们为什么感到如此奇妙,仿佛那是无声却扣人心弦的一刻?因为我们一踏上那陌生却又不再陌生的站台,便再度拾起了人生的一部分。当年,就在我们一感觉到火车驶离那瞬间传来的初次晃动,那段时光便此中断,且被遗忘。还有什么比一段带着一切期望再次出现的断裂人生,更让人激动的呢?我们只关注此地此刻,相信因此理解了生命本质,那可大错特错了,是荒唐愚蠢的暴力行为。重要的是,我们应怀抱适度的幽默和忧郁,冷静自信地往来于时空上皆扩展开来的内在风景,那风景代表了我们自己。我们为什么会为无法出门旅行的人难过?因为他们无法跨足外在世界,内在不能随之延展,无法丰富自我,因此被剥夺深入自己内在的可能性,没有机会发现自己还能成为什么样的人,变成什么模样。P230人怎么可能找得到早已遗忘的东西?P243 “我相信,将一件事情表达清楚,意味保存其力道,取走其中的惊怵。”费尔南多。佩索阿曾这么写到。P250“我正逐渐丧失自我”“如果我就是想要失去自我呢?”欲望、满足和安全感。普拉多曾说这些都会昙花一现。最短促瞬息即逝的是欲望,接着是满足,最后连安全感也随之破碎。因此,对心灵的效忠程度,远甚于情感。P258我一想到父母在子女身上留下那些意外的,不知情的,却又无法避免且不可阻止的压力,就浑身发抖。那如同烧伤的痕迹,永远无法去除。父母的企图及恐惧所呈现出的轮廓,用炽热的石笔刻印在孩子不知何事将至的脆弱心灵上。我们要花一生的时间,才能找到并解读那些烙印的文字,但我们也无法确定能理解它们。你看,爸爸,这也是你对我做的好事。P263你不是没有灵魂的冷漠之人,当然不是。但是,为什么你终其一生要表现出灵魂是种让人羞愧的不得体的东西,是不计代价也要隐藏起来的软弱之处?P264对你的幻想,我到底了解多少?为什么我们对父母的幻想知之甚少?如果无法了解一个人的想象力传递给他的影像,我们能了解这个人什么?P295妈妈,我要向你告别,却只能以失败告终。你已经不在了,真正的告别本应该是面对面的。我已经等太久了,这当然绝非偶然。诚挚的告别与胆怯的告别,两者之间区别何在?诚挚地与你告别,将是与你达成协议的一种尝试,试着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跟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唯有如此,才是“告别”这个字完整且重要的意义:两个人在分开之前,可以彼此理解对方的所见和体验,坦然面对两个人之间所达成和没达成的事。这需要勇气:你必须承受不协调的痛苦。坦然,相对也意味去承认不可能的事。与他人告别,同时也是与自我的告别:站在他人的角度,面对自己。相对地,胆怯的告别是为了让事情显得美妙,试着让过去沉溺在金碧辉煌中,用谎言掩饰阴暗。在这样的情况下失去的,不啻于对自己阴暗面的认知。P319普拉多曾自问:一个人的灵魂是否是真相的归宿?所谓的事实,是否只是我们用来描绘他人与描绘自己的故事中迷惑人的幽灵而已?P320“我们可以无止境地将自己的解释完美化,但是结果依然是错的”错误的地方在于我们假设有所谓的真理等待我们去发现。所谓的灵魂啊,乔治,只不过是一种单纯的发明罢了,是我们一种最天才的发明。天才之处,就在于那近乎不证自明的假设:在我们的内心中,一定找得到某种在现实世界中可以找到的东西。但是事实上,乔治,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我们发明了灵魂,为了是让我们彼此相遇的时候有个可供谈话的对象,是某种我们可以谈论的东西。想象一下,如果我们没法谈论灵魂的话,那我们之间的对话要如何开始?那不成了地狱?!P322“无止境的坦诚,显然是不可能的”“那已经超出我们能力所及的范围。由于不得不沉默而导致的孤独,也是有可能存在的”P324“我们纵然经验数以千计,却至多只提其一”“在未被论及的经验里,隐藏着在潜移默化中赋予我们生活形态、色彩与旋律的经验。”P337尽管如此,我还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慢慢明白:他不希望我卷入他的生活。那种感觉很难解释,他想让我待在外头。P340“我自己是个农家的女儿,知道农家男孩是个什么样。根本没有耍浪漫的理由。要是跟他硬碰硬,他想到的首先是自己。”“乔治让他感到神往与迷醉之处,就是他可以毫不费力地与他人保持距离,拒绝别人时了当干脆,咧嘴一笑,嘴巴歪到了大鼻子上去。要是换成普拉多,不跟人争到底才怪,好像那跟他的救赎有关”P341“一个人得接受自己庸俗的行为,才能获得解脱。”P346泄露天机的文字每当我们谈起自己、谈起别人,乃至单纯谈起某种事物时,我们都想借由自己的话——可以这么说——来揭露自己的心事。我们想要让别人看透我们的灵魂(用英语来说,就是:我们向他人付出自己的一片心。那时我在英国时,一位和我一起站在船舷上的英国人对我说的话,只是我从这个荒诞不经的国度里带回来的唯一一件美好的事物。或许还可以加上在万灵学院那个手持红球的爱尔兰人的回忆吧)。用这样的方式来理解的话,我们都是至高无上的导演,可以自行决定要上演哪些剧目,来向观众展示我们自身。但这或许根本就是错误的,大错特错?不过是自我欺骗?因为我们不仅透过语言来揭露自己,同时也因此让自己暴露无遗。我们所付出的代价,比我们想要揭露的多得多,而且,有时候结果适得其反。别人可以利用我们的文字,指出某种我们自己或许浑然不知的症状。我们患上某种疾病的症状。假使我们以此来关注他人,我们或许会觉得有趣,也会让我们变得更有雅量。但是,这或许也会变成我们手上的一枚炸弹,对别人造成伤害。假使我们在开口说话之前,想着别人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我们,那些话便如鲠在喉,可怕的经验会让我们永远闭上嘴巴。P355假使我们终于明白了,在我们面前,以及对我们自己而言,我们的所作所为和所有体验,不过像是流沙一样……尊严在这里又意味着什么?P400我们的生活不过是流沙,在一阵风吹下,短暂成形,下一阵风来时,又被吹散。一个徒劳的构成,在它尚未真的完成之前,便已被风吹散。人什么时候会做他自己?他什么时候会变回他一如往常的样子?也许是当思想与情感的熔浆,埋葬了所有的谎言、面具以及自欺欺人时,他所呈现出来的样子?我们常常听到别人抱怨,某人不再是他自己的样子。事实上,这或许意味着:他不再是我们所乐于见到的那个人?或者说到底,那只不过是我们的战斗口号罢了,用来反制自己习以为常的东西受到严重的威胁,至于对别人的担忧和关心,不过是种掩饰罢了。P403诗歌不是拿来热烈谈论的,我们只能读它,用舌头去读,和它共处;只能去感受诗歌如何感动人、改变人;只能去感受诗歌如何让人的生命有了外形、色彩及旋律。我们不能谈论诗,更不可以把诗当成学术生涯的弹药。P414是啊,就是有这样的事:有的人可以对久远的往事,敞开心扉;却对后来的和当前的一切,紧闭心门。亲密需要时间。P423过去开始在他的目光之下冻结,记忆会自行选择、重整、回复,甚至欺骗。最恶劣的是,那些遗漏、扭曲以及谎言,事后也都已经无法辨认。除了回忆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观点可供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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