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乌斯托夫斯基选集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1957-8
ISBN:SH10019-479
作者:巴乌斯托夫斯基
页数:76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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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尔希达
森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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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这是一首远古时期的农事祭歌,出自《礼记·郊特牲》,乃伊耆氏(一说即神农氏,一说是尧帝)蜡祭祝辞,是原初先民祈祷风调雨顺无灾无害农业丰收之意。    当我一再重读《巴乌斯托夫斯基作品选》中的小说《夏天》时,忽然想起了以前在文学史上读过的这首中国古代祭歌,初读时印象的平淡以及随之产生的困惑瞬间一扫而光,二者相互联系,作品的主题思想一瞬间就十分鲜明地显现出来,令我感到一种蓦然的开悟和莫名的惊喜。    《夏天》其实是一组文章,由五个短篇(《最后一个魔鬼》、《金色鲤鱼》、《猫-小偷》、《礼物》、《告别夏天》)组成,情节淡化,虽名为小说,视之为散文亦无不可(据说在俄语中,“散文”проза一词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是指押近似韵的散文,广义则指短篇小说、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见《面向秋野》译者张铁夫之注释)。巴氏作品的创作风格亦可以简言之为“小说散文化、散文诗歌化”(参见董晓《走近〈金蔷薇〉——巴乌斯托夫斯基创作论》一书),是在一定的纪实基础上加以艺术的想象和虚构而构成的,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的任务就是把纪实与虚构有机地融为一个艺术整体。”    这五个短篇所描写的内容,其实也是作者和他的好友、作家鲁维姆在梅肖尔(另译作梅晓拉)地区乡间生活的真实写照。梅肖尔地区位于俄罗斯中部,大致在弗拉基米尔和梁赞之间,是一片森林、草原、湖泊和沼泽密布的广袤沃野,后来在他作品中频频出现的奥卡河和普罗尔瓦河穿流其间。这片地广人稀、游客罕至的荒野,是巴氏偶然在一张包裹干酪的破旧地图上发现的。此后即成为巴氏的心灵安顿之所,第二故乡——真正的故乡,艺术创作灵感的渊源。用作者自己的话讲就是:    “在梅肖尔地区,除了森林、草地和清澈透明的空气之外,并没有任何特别的美景和富源。然而,这块地方总具有那么一种强烈的诱惑力。它就象列维坦的画那样质朴。它也象那些画一样包含着无限迷人的魅力和俄罗斯大自然的色彩斑斓的美,只是初看上去很不醒目而已。 在梅肖尔地区能看到什么呢?是那茂盛的芳草地或是刈过了的草原,是那茂密的松林、春汛泛滥的林间湖泊、散发着阵阵暖草香和长满了黑芦苇的干草垛,这些草垛里的干草整个冬天都是暖烘烘的。”    而在小说中所描写的这个夏天,“甜美的粗大的酸模草鞭打着我们的胸膛。兜苔(另译作肺草)散发着强烈的甜味,竟使洋溢在一望无际的梁赞原野上的阳光,也仿佛是一大片流动的蜜汁。我们呼吸着野草的温暖的香气,四周围有野蜂营营的飞舞声,有蝈蝈唧唧的鸣叫声。百年古柳的树叶闪射着暗淡的银光,在头顶上簌簌作响。普罗尔瓦湖上飘来了睡莲花和清凉的水气融合的香味……”       一、湖畔的“魔鬼”    就在这样一个热烈的季节、安谧的乡野,从一个经常去格卢哈伊湖边采摘野覆盆子(另译作野马林果)、绰号叫做“百分之十”的米特里老爹那里,传出了湖上闹鬼的消息。他“回来的时候,脸都吓歪了。”“鬼”啄伤了他的腿,撕破了他的粗麻布裤子,“在他的膝盖上留下了一块很大的擦伤”。    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因为这位老爹“是一个怪物,是一个倒霉的人。”他的绰号“百分之十”得自一场人与猪之间的“土耳其战争”——他被一头疯狂的猪咬伤了,医生对他说:“你这个人,米特里,从医学的角度来看,最多还只剩了百分之十。”“连那些爱发脾气的老太婆们也都喃喃地说,鬼生来就没有啄食的喙,湖里也从不闹鬼,再说,革命以后根本就没有也不能有鬼——因为布尔什维克已经把它们全都连根消灭了。”    尽管如此,但是女人们终究不敢再上湖边采野莓了。她们不好意思承认,革命以后二十年了她们还怕鬼,就找借口说湖边没有莓果了,活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样荒的夏天云云。    “我”(在这里可以视同为作者)和鲁维姆听了米特里老爹讲述遇到这只好象一只鸟似的“鬼”的经过,决定去亲自湖边看看,他们感觉“那里真有个什么东西。”    由于是第一次去格路哈伊湖,他们请米特里老爹当向导,老爹还以“百分之十”为借口,不肯答应,随后就要求集体农庄给他记两个劳动日。农庄主席为了消除妇女们的迷信念头,答应了他。在划过十字,预祝一路平安之后,老爹才和他们一道出发了。而且一路上“不大乐意讲那个鬼的事情,大部分时间都是默默无语。”在鲁维姆的取笑追问鬼吃什么东西时,才以农民的朴素思维推断,“可以认为,在水里它稍微吃点鱼,爬到岸上,就狼吞虎咽地大吃野莓。它也得靠着点什么东西才能生活呀,尽管它是个鬼怪。”    整整一天他们都在松林中行走,穿过干涸的沼地,在没膝的干苔中跋涉,“在干燥的林间空地上,蚱蜢像落雨一般在脚底下乱飞乱蹦。野草疲倦地垂下了头,森林里飘散着发烫的松树皮和晒干的草莓气味。高空有几只苍鹰,一动也不动地悬在松林树梢上空。”    太阳将落的时候,他们才走到湖岸。此时,“默默无言的夜色缓缓地伸展开来,给森林罩上了一片浓密的暗蓝色。勉强可以看到,最初出现的星星仿佛一滴滴银色的水滴,在空中闪着光。野鸭成群滴低沉滴呼啸着飞向夜晚的宿处。在下面,被一圈无法通过的灌木丛紧紧包围着的湖水,间或发出微光。黑黝黝的水面上有许多宽大的圆圈荡漾开去:这是鱼儿在日落时戏水。”“黑夜开始笼罩着森林的边缘,漫长的黄昏在丛树中变得越深越浓了,只有篝火噼噼啪啪地燃烧着,打破了林间的沉寂”——这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嘿,你的鬼呢,米特里?”“我”问。    “在那里,”老爹不肯定地朝那片丛生的白杨林挥了挥手。“你往哪里跑?早上咱们再去找它去。今天晚了,天黑了,——得等一等。”    黎明时分“我”醒来了。从松树上滴下温暖的雾珠。    老爹坐在篝火旁边,正在匆匆忙忙地划十字。他的潮湿的胡须在微微发抖。    “跟你们来自找倒霉啦!”老爹嘟嘟囔囔地说。“你听,它叫哪,该死的东西!听见吧?叫醒大家吧!”    “我”侧耳倾听。鱼儿半睡半醒地在湖中拍溅,随后传来了一阵刺耳的狂怒的叫声。“呜哎克!呜哎克!”    黑暗之中发出了嘈杂的声响,有一个什么动物在水里沉重地拍击,那个凶恶的声音重又欢腾地大叫起来:“呜哎克!呜哎克!”    老爹吓坏了,一边结结巴巴地祈求三手圣母救命,一边埋怨自己这个老糊涂不该跟他们跑到这个地方来送死。    当鲁维姆醒来的时候,老爹已经吓晕了,把厚呢外衣拉到头上,再也不做声了。    “呜哎克!”魔鬼还在疯狂地叫着。    “我”分开湖岸上有毒的野果树丛,朝湖上看了一眼,慢慢地托起了猎枪。    有一只庞大的怪鸟在发黑的水面上游荡,它的羽毛闪烁发光,变幻不定,一会呈柠檬色,一会又变成玫瑰色。……那只鸟从水里抬起鸡蛋大小的小头,头上生着卷毛,一个带有红色皮囊的巨大的喙,仿佛是粘在它的头上。    “塘鹅(另译作鹈鹕)!”鲁维姆叫道。    从塘鹅的喙中露出一条肥美的鲈鱼尾巴。塘鹅抖抖脖子,想要把鲈鱼压挤到肚子里去。    原来这是动物园沿窄轨铁路迁移时走失的一只塘鹅。在他们被囊中用来包香肠的报纸上,就刊载着动物园寻找这只塘鹅的悬赏通告。    “喏,这就是它,这就是你的那个鬼,”鲁维姆说。“瞧瞧吧。”    “咦——,亲爱的……”老爹嘻嘻地笑了。“我还有什么说的呢!事情很明显——这不是鬼。让它自由自在地住在这里逮鱼吃吧。谢谢你们。你们叫人们不再害怕了。现在姑娘们又要到这里来采野莓了——你看着吧!好一只疯鸟,活一辈子我还没看见过。”    白天他们捕了一些鱼,带到篝火那里去。塘鹅急急忙忙地爬上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他们休息的地方。它眯缝起眼睛瞅了瞅老爹,仿佛要努力回想什么事情似的。老爹吓得发抖了。但是这是塘鹅看到了鱼,它张大了喙,然后就像敲木头似地砰地一声把喙闭上,叫了一声“呜哎克”,并且拼命地拍着翅膀,用鸭蹼般的脚掌在地上直跺。从旁边看上去,就像是塘鹅在踩一具沉重的唧水机。    篝火中飞起了炭屑和火星。    “它这是干什么?”老爹吃惊地问。“疯了吧?”    “它要鱼吃,”鲁维姆解释说。    他们扔给塘鹅一条鱼。它一口就把鱼吞了下去,然后又用翅膀在空中拍打起来,并且蹲下来不住地跺脚:要鱼吃。    傍晚,他们走的时候,塘鹅爬到一个小丘上,在他们身后拍动翅膀,并且气愤地叫道:“呜哎克,呜哎克!”,大概是不满意把它丢在湖里不管,要求他们再回去。    让这样一只属于动物园的塘鹅在湖里自由自在地捕鱼是不现实的,到了秋冬季节,湖水一旦结冰,塘鹅会被冻死饿死的。他们决定让老爹去通知动物园来人将塘鹅捉回去,顺便让老爹弄两个钱儿花。    结局是,老爹得了四十卢布的酬金,并用这笔钱买了一条新裤子,逢人就扯起裤脚管夸耀说:    “我的裤子是头等货,一直到梁赞城人们都在谈论我的裤子。据说,连报纸上都登出来了。因为这只蠢鸟,全集体农庄都出了名。你看,咱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生活啊,亲爱的!”    我想,任何人读到这里,都会不由自主地发出会心的微笑。这位生命只剩下“百分之十”的老爹,在经历了惊魂失魄的湖畔之旅以后,终于得到了百分之百的惬意。       二、金色的鲤鱼    这篇文章的主要内容是写了钓鱼的多种“敌人”——女人们的讪笑、老头子的多话、小孩子的捣乱、隐蔽在水中的树根、蚊子、浮萍、大雷雨、连阴天和湖里或河里的涨水等,以及作者对此所持的宽容、豁达、谅解和顺应的心态。    在梅肖尔地区,作者和鲁维姆一起钓鱼、打猎和写作。作者对钓鱼的酷爱在他的作品中屡屡表现,并认为钓鱼能使人充分地接触大自然,在大自然的怀抱中细腻地感触一切有趣的、生动的、变幻无穷的现象。他把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视为人类精神生活中一种莫大的幸福。“自然之景不仅帮助作者再现主人公隐秘的心境,而且也表现了主人公的观点、理想和精神追求。”(参见董晓《走近〈金蔷薇〉——巴乌斯托夫斯基创作论》一书)    文章的开篇就说“当牧场上正在割草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到靠近牧场的湖里钓鱼。”因为这对需要安宁、专注、平心静气的钓鱼活动而言,将引发一系列不愉快的事情。    首先是遭到一群穿得花花绿绿的正在堆草的女人们的讪笑:“上哪里去,小鹰们?整天江边坐,一事也无成!”    随后就是那个绰号叫做“百分之十”的老爹从草场上蹒跚走来。他的多话当然是钓鱼的大敌——在他所在的两个钟头,鱼没有上钩。    他具备农民特有的对大自然变幻的天然感应和预知:比如“这会儿鱼不会吞你们的饵,这会儿鱼都吃饱了,挑食吃,……”,当牧场上笼罩着一层暗淡的玫瑰色的轻烟,透过这层轻烟现出一片苍白的灰蓝天空,一轮晕黄的太阳悬在灰色的柳林上空时,老爹叹了一口气:“风!可想而知,到傍晚就会有一场好雨。”“青蛙也不是无缘无故地叫,……在大雷雨之前总是有点惊慌,到处都是这种哇啦哇啦的声音。”他所讲述的和渡船船夫一起煮鱼汤,汤锅里忽然跳进一只大青蛙的趣闻,更显出一种天然的野趣。而他夸耀自己编制树皮衣服的技艺,并提议要给“我”编件西装上衣,更显出其质朴友善的本性。因此,尽管他的到来影响了“我”和鲁维姆钓鱼,但文中也不见半点抱怨和厌烦之意。    除了人为的干扰因素之外,作者还描写了钓鱼活动的自然之敌:隐蔽在水里的树根,蚊虫的叮咬,水面上厚厚的浮萍,大雷雨和连阴天……等等。尽管如此,但作者也没有丝毫怨苦之言,而是乐在其中,以顺应、安然的心态,享受着与大自然亲密接触、融为一体的美感和乐趣:    “那些像银片一样落在浓密的草地上,落在蒲公英和三叶草之间的活蹦乱跳的铜色石斑鱼是多么美啊!那悬在半天空中和林间湖上的落日,那轻烟似的的薄云,那冷冰冰的百合花茎,那篝火燃烧时的爆音,那些野鸭的呷呷声,又是多么美妙诱人啊!”    老爹的天气预报非常准确,傍晚时分大雷雨来了。他们在帐篷里一直坐到深夜,半夜里雨停了,才生起篝火烤干了衣服。黎明时一只鹌鹑的叫声唤醒了“我”:“皮契·巴拉!皮契·巴拉!(俄语“该喝茶了”)”,它就在附近一带的野蔷薇和鼠李丛中鸣叫。    不久,在湖边垂钓的鲁维姆发出了渔人特有的信号:有一条非比寻常的大鱼上钩了。    经过一段紧张而又小心谨慎的搏斗,一条又肥又懒、生着浅黑色金鳞和黑鳍的鲤鱼被拉了上来,它躺在潮湿的草地上,迟缓地摆动着肥厚的尾巴。    在走回村子去的路上,鲁维姆背着鲤鱼,鲤鱼沉重地搭在他的肩膀上。水珠一滴一滴地从鱼身上滴落下来,鱼鳞闪闪放光,耀花人眼,就像从前的庙宇上的金色圆屋顶似的。在晴朗的日子里,从三十公里以外就可以看到那金色的圆顶。    当他们穿过牧场时,那些经常嘲笑他们的女人们都丢下工作来看鲤鱼,她们用手掌遮住眼睛,好像在看刺目的太阳,并且传出了一阵轻微的狂喜的低语。村子里的孩子跟着他们跑,一边追问从哪里钓到的这么大的鱼?用的什么饵?老太婆们也从窗户里探身出来望着他们的身后。自然,他们的成绩也得到了“百分之十”老爹的赞赏。    从此,那些女人们不再嘲笑他们了,每次都亲切地跟他们打招呼。    文章结尾说,就这样,公道取得了胜利。我想,毋宁说,这是他们宽厚、豁达、善良的品格战胜了偏见,赢得了认同;而他们平和、顺应、安然的心态也获得了大自然的丰厚奖赏。       三、猫的转变:从小偷到“民警”    这篇故事稍带有一点轻喜剧色彩。作者和朋友鲁维姆居住的乡间真是安谧静好:    “这是一间小房子,坐落在一所僻静的、荒废了的花园里。每天夜里,我们都要被野苹果从树枝上落到木板屋顶上的声音惊醒。 房子里塞满了钓竿、弹丸、苹果和干枯的落叶。我们只是夜间住在里面。整个白天,从黎明一直到天色昏暗,我们都是在那些数不尽的小溪和湖泊的岸边度过。我们在那里钓鱼,在岸边的灌木丛中点燃篝火。 要想到湖岸去,势必要在那些芬芳的高高的野草中踏出小径。野草的花冠在我们头顶上摇来摆去,把金黄色的花粉散落到我们的肩膀上。”    但是,每当傍晚,他们手里提着一串串银光闪闪的鱼回来,感到非常疲惫,身上满是野玫瑰划破的伤痕,皮肤也被太阳晒痛的时候,就总是会发现那只棕黄色的野猫的劣迹。    那只猫什么都偷:鱼、肉、酸奶油和面包。有一次它还把贮藏室里一只装鱼饵的洋铁罐拉了出来——它不吃这些东西,却让一群鸡赶过来把罐里的虫虫都啄光了。当然,这天的鱼是钓不成了。    他们称它为丧尽天良的“小偷儿”,甚至是流氓、土匪。村里的孩子也来帮助他们对付这只可恶的猫,有一次飞跑了来气喘吁吁地告诉他们说,黎明时分,这只猫叼着一篮子鲈鱼(里面装着十条肥美的鲈鱼,是他们在普罗尔瓦湖里钓来的),从菜园里穿了过去。    这已经不是偷窃了,简直是白昼抢劫。他们发誓要逮住这只猫,为了它的土匪行径,一定要狠狠地揍它一顿。    到了晚上,在村里鞋匠的儿子列尼卡的帮助下,这只作恶多端的猫终于落网了——用旧鱼网蒙在它藏身的狭窄裂缝里,然后再用一只小石斑鱼拴在钓线上引诱它,把它拉了出来。    这是一只瘦得皮包骨头的野猫——尽管它经常偷吃东西,毛色火黄,肚皮上带有白斑的无家可归的野猫。    按照他们的原意,是要狠狠揍它一顿的。但列尼卡说:“没有用,它从小就是这种性情。你们试一试好好地喂喂它看。”    他们采纳了这个建议,把猫提到贮藏室里,给它吃了一顿异常丰盛的晚餐:烤猪肉、鲈鱼冻、乳渣饼还有酸奶油。    这只猫足足吃了一个多钟头,吃完以后旧在火炉旁边伸开腰躺下,匀静地打起鼾来。从此就和他们混熟了,不但不再偷吃东西,第二天早上还做出了一件出乎意料的高尚行为。    一群鸡爬上花园里的桌子上,互相推挤,互相争吵,开始啄食盘子里的荞麦粥。    这只猫愤怒地浑身颤抖起来,偷偷跑近鸡群,急促地叫了一声,就跳到了桌子上。那些鸡登时飞起,惊恐地咕咕啼叫着,顾不得挂掉了羽毛,连扑带撞地拼命逃出花园。一只带头的公鸡跑在最前面。    那只猫用三条腿跑着追赶这公鸡,却用前面另一只爪子打它的脊背。每打一下,从公鸡的身上飞出灰尘和绒毛,公鸡的身子就发出喑哑的响声,仿佛猫在拍打着一只橡皮球。    从那时起,鸡再也不敢偷东西了。一看到猫,它们立刻吱吱地尖叫着相互推挤着逃开,躲藏起来。    而那只黄猫则时常在房子里和花园里走来走去,好象是这里的主人和守卫者,还常常亲昵地用头在他们的腿上蹭来蹭去。他们也给它改了名字,把“小偷”改成了“民警”,而且深信,民警同志们不会因此而责怪他们的。    看到最后,我在哑然失笑之余,心里也涌起一缕温馨。所谓“仁者无敌”,宽容、谅解和关爱的力量,可以创造教育和转化的奇迹,使失衡、扭曲、遭到破坏的心灵、秩序以及关系恢复常态、平衡、和谐;而仇视、暴力和惩罚,只能是以暴易暴,增加更多的敌意和仇恨,结果只能是更加混乱、更加糟糕、更加失败。       四、夏天的礼物,白桦的情谊    在俄罗斯领土(欧洲部分)的中部地区,冬季寒冷而漫长,一月份平均气温在-17℃~-19℃,积雪日长达120-140天(引自С·И·柯斯晋 Т·В·坡克诺夫斯卡娅编著的《气候学》一书,高等教育出版社1958年四月版)。当强大的北极冷气团沿着平坦的俄罗斯平原长驱直入时,某些年份的极端低温甚至低至-40℃以下。因此,每当秋天临近的时候,作者和他的朋友就这样慨叹说:“自然界中有很多事物都不是按照我们所希望的那样来安排的。我们这里的冬天是漫长的,旷日持久的,夏天要比冬天短得多,而秋天更是霎霎眼就过去了,给人留下的印象就像是一只黄金鸟从窗外一闪掠过。”    看林人的孙子,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瓦尼亚很喜欢听他们这样的闲谈。他时常会带来一些森林特产——一口袋白蘑、一筛子草莓等等。有一次,他带来一棵连根挖出来的小白桦树,用潮湿的青苔围在树根周围,还用一条席子把它裹上,说是送给他们的礼物,“请把它栽到一个大木桶里,再放在一间暖和的房间里,——那么整个冬天它就都是碧绿的。”而且说这是他的爷爷让他特意送给鲁维姆的。“他想起夏天就难过,这样一来,在严寒的冬天他也可以呼吸到夏天的气息了。等到外面大雪纷飞,雪花就像从面口袋里倒出来的时候,看看绿色的叶子当然是很高兴的。”    他们欣然接受了这个来自森林的、夏天的礼物。用一个小木箱子装满了泥土,将小白桦移栽到里面,搬到一间最明亮、最温暖的房里,靠近窗子放下。过了一天,搭拉下来的白桦树枝就舒展起来,整个小树都显得活泼愉快。    花园里已是秋天了。枫树上下满是深暗的绛红色,仿佛火焰一般;檀树的叶子也变成了玫瑰色,亭子上的野葡萄都已经干枯了。甚至连生在花园里的白桦,有些地方也出现了一缕缕的黄丝,就像是尚未衰老的人头上出现的最初的白发。但房里的这棵小白桦的叶子还是绿油油的,没有发现任何凋萎的征象,似乎越来越年轻了。    有天夜里初寒来袭,在屋顶上撒下了颗粒状的霜花,只有天上的星星仿佛由于初寒而感到高兴,比在温暖的夏天夜里显得更加明亮。牧人的号角在黑夜里吹奏起来,唤醒了作者,此时,朝霞在窗外映出的灰蓝色已隐约可辨。    花园里刺人的寒风像冷水一样浇到脸上,睡意全消。在东方,一片蔚蓝色的天空变成了深红色的烟雾,逐渐明朗起来,透明起来。通过这层薄雾,已看到黄金色和玫瑰色的浮云所幻化成的柔美的远方的奇景。    没有风,可是花园里树叶却一直在往下飘落。白桦在这一夜里一直黄到了树梢,树上的叶子就像绵绵的苦雨不停地洒落。    作者回到房子里,房间里的温暖气息使人昏昏欲睡。在早霞的苍白微光中,那棵小小的白桦还挺立在木箱里,可是——就在这一夜之间,它几乎全部变黄了,几片柠檬色的叶子已经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房里的温暖没有能够挽救白桦。过了一天,它的叶子全都落光了,它似乎不愿意落后于它的成年的朋友们;在寒冷的丛林里,在每到秋天就显得潮湿辽阔的林中旷地里,那些朋友们早就把叶子落净了。    瓦尼亚、鲁维姆和作者大家都有点难过。他们原来深信:即使冬天雪花纷飞,可是白色的阳光和吐着深红色烈焰的欢跃的炉火,照耀得屋子里光明温暖,那么这棵小白桦仍将是绿油油的。如今,最后的夏天的回忆消失了。    他们把这次企图挽救白桦绿叶的故事,告诉他们所熟识的一个林务区长,林务区长解释说:这是自然规律。如果树木过冬时叶子没有落尽的话,它们将会遭到死亡:或者是由于积雪的重压,或者是由于秋天的叶子里所积蓄的有害的盐分,或者是由于水分的过度消耗——而冻结的大地无法再供给树根以必需的水分。    但是那个绰号叫做“百分之十”的米特里老爹却有着迥然不同的看法。他对林务区长的科学解释毫不信服,而是提出了自己富有人情味的、朴素而真挚的见解。    “在人们之间有没有朋友的情分呢?当然有啰。可是人自大得很。他们认为只有人才有这种情分,因此,他们在所有的生物面前都大模大样的。可是,朋友的情分啊——好兄弟,在四周围,无论哪里,到处都瞧得见。牛和牛要好,雀和雀交朋友,这都不必说了。你打死一只公鹤,母鹤就会形容枯槁,苦苦地哀号,失去了归宿。各种的花草和树木之间也是一样,有时也是有朋友情分的。要是所有在森林里的桦树叶子都落光了,你的那棵白桦怎么会不掉叶子呢?要是冬天他们大家都在受着苦难,这时它却独自一个在炉边烤火,烘得暖暖的,吃得饱饱的,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那么到春天它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它们大家,那时候它跟它们大家去说什么呢?它们也是有良心的。”    最后,老爹拄着拐杖走了,他感到非常满意,他深信在这场辩论中战胜了我们大家,也战胜了那个林务区长。    我们把白桦移种到花园里,靠近围墙栽下,它那些黄色的落叶,我们也都收集起来,夹在“环球”杂志里,晾干了。    我们要在冬天追忆夏天的企图,就这样告终了。    读到这里,我想,当作者他们把小白桦移种到花园里的时候,他们心里的失望和遗憾应该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自然规律与物种情谊的理解、尊重、顺应和支持。人固然是万物灵长,富有创造性的智慧和技能,不但能够适应环境,更能够改变环境、改造物种,为我所用。但人也是自然之子,与大自然中的其他物种之间,应该和睦、和谐,共存共处。人应该充分认识、理解乃至尊重大自然的规律,珍视自然物种的生命价值以及它们之间的自然情谊,不能自高自大,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大自然,做出过多的违背自然规律的错误行为。否则,必将自食其果,遭到大自然的惩罚。狂妄的意志将使人类的智慧和技术,成为有可能戕害自身的双刃剑。    在作者的时代,这样的声音或许还不足以引起大家的注意和重视。那么在当今时代,全球气候日趋变暖,人类生存环境恶化,工业污染导致的生态灾难屡见不鲜……而这一切,未尝不是那种以万物灵长、地球的主人自居,以奴隶般的役使对待自然物种,对自然规律视而不见甚至恣意践踏的恶果。因此,作者以赞赏的口吻所引述的米特里老爹的观点,就更以其独特的预见性和前瞻性而富有现实意义,而不仅仅是俄罗斯农民善良的心地、平等的社会意识和朴素自然观的体现。    五、诗意的沉醉:告别夏天    这篇文章几乎全无故事情节,只是尽情地抒写作者和周围的朋友们对已经逝去的夏天和正在逝去的秋天的细微观感,以及他们伴随着季节转换而进行的相应活动。作者全身心沉醉在大自然呈现的迷人美景之中,充分领略和享受大自然的慷慨馈赠——诗意和浪漫。    我极其喜欢这篇如此美丽与宁静的文字,我愿意逐字逐句的抄录,一遍遍诵读、品味,希望能同作者一样,全身心地沉浸在最常见的自然现象、季节景观以及平凡生活自身所呈现出来的最美好的诗意与最真切的浪漫之中。    一连下了好几天连绵不断的冷雨。潮湿的风在花园里发出飒飒的响声。每天一到下午四点钟我们就点上了煤油灯,使人不由得感到:夏天一去永不复返了。大地也越来越陷入浓密的雾中,陷入令人不舒适的黑暗和严寒之中了。    正是十一月底——这是乡村中最使人忧愁的时光。猫蜷缩在一张旧安乐椅上,整天地睡觉,每当黑糊糊的雨点敲打窗子的时候,它就在梦中颤抖起来。    道路都被冲毁了。微黄色的浪花,像搅混了的鸡蛋清,随着河里的急流奔下。最近还曾飞出来过的小鸟,都藏到低矮的屋檐下面;已有一个多礼拜,无论是米特里老爹,无论是瓦尼亚·玛良文,也无论是林务区长——谁也没有来看我们了。    一天中最好的时光要算是傍晚。我们升上炉火。火焰在炉子里呼呼作响,深红色的反光跳动在木板墙上和那张老旧的木刻画上——那是画家布留尔洛夫的画像。布留尔洛夫仰身倒在安乐椅里瞅着我们,似乎他也像我们一样,把一本打开来的书放在一旁,正在回想读过的内容,并且侧耳倾听雨点敲打木板屋顶的声音。    灯着得很亮,残缺的铜茶炊反复地唱着单调的歌曲。只要把它一拿进房来,屋子里立刻就显得舒适了,也许是因为窗玻璃蒙上了一层水汽,看不见那根日日夜夜孤零零地敲击着窗子的白桦树枝。    喝过茶以后,我们就坐在炉边读书。在这样的晚间,读狄更斯那些篇幅浩长而且非常动人的小说要算是最愉快的事了,或者我们就翻阅那些沉重的一厚册一厚册的旧杂志:“田野”和“美术评论”。    夜间封契克——一只棕黄色的小狗——时常在睡梦中哭泣。这时就只好起来用一块温暖的破毛布给它围上。封契克睡意朦胧地表示了一下感谢,轻轻舔舔手,叹口气就又睡着了。在黑夜里,墙外急雨在敲打,大风在猛袭,一想到会有人在漆黑的大森林里碰上这样阴雨连绵的夜晚,就不由令人胆战心惊。    有一次夜里我被一种奇怪的感觉惊醒了。我觉得,我在睡梦中变成了聋子。我闭着眼睛躺着,侧耳倾听了好久,终于,我明白了,我并没有聋,只不过是屋外变得异常寂静。这样的寂静正是所谓“万籁俱寂”。雨声静止了,风声平息了,嘈杂不安的花园也沉默了。能够听到的只是猫在睡梦中轻微的喘息。    我睁开眼睛,满屋里洋溢着一种白皑皑、匀静的光辉。我起来,走到窗户跟前——窗外一切都盖着白雪,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在雾气蒙蒙的天上,在令人仰望时头晕的高空中,悬着一轮孤零零的月亮,它周围有一圈淡黄色的晕光微微闪烁。    初雪是在什么时候降落的呢?我走近壁上的挂钟。房子里是这么明亮,钟面上发黑的时针竟看得清清楚楚,它正指在两点上。    我是在半夜十二点睡着的。那就是,在两小时内,大地就这么异乎寻常地变了样,在短短的两小时内,田野、森林、花园全被严寒的魔力征服了。    隔着窗户,我看到一只灰色的大鸟落到花园里一棵枫树的枝上。树枝摇摆起来,抖下一些雪花。那只鸟慢慢地站起身来,又飞走了,可是雪花还像枞树节的枞树上缀着的玻璃雨珠一般,不住地飘洒下来。以后一切又重新归于寂静。    鲁维姆醒了。他望着窗子,好一会,才叹了口气说道:    “初雪真把大地打扮得美极了。”    大地穿上了盛装,仿佛是一个羞答答的新娘。    早上四周所有的一切都在沙沙地作响:不管是冻结了的道路,台阶上的落叶,还是从积雪下突现出来的发黑的荨麻。    我们正要喝茶的时候,米特里老爹蹒跚地走了进来,他向我们祝贺初雪。      “这一下子,地皮也洗了个干净,”他说:“还是用银盆里的雪水洗的。”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一套话,米特里?”鲁维姆问。    “难道不是吗?”老爹笑着说。“我亡故了的母亲说的,在远古的时候,美人儿都是用银罐盛了初雪来洗脸,以后她们的美貌就永远也不会衰退了。这还是在彼得大帝以前的事,亲爱的,那时候这一带的森林里还常有强盗打劫客商呢。”    在刚刚入冬的这一天,真是不想留在家里。我们就动身到林中的湖上去。老爹把我们送到森林边上。他也很想到湖上去,可是他的“骨头隐隐作痛,不允许他去”。    树林里十分庄严,明朗而且寂静。    天色昏昏沉沉的,像在打瞌睡。从阴暗的高空间或落下一些孤零零的雪花。我们轻轻地对着这些雪花哈气,它们就都化成了纯洁的水滴,以后又变得浑浊起来,凝结在一块,像小珍珠似地滚到地上去了。    一直到黄昏,我们都在树林里徘徊,走遍了所有我们熟悉的地方。一群群灰雀蜷缩着落在蒙着雪的山楂树上。    我们摘了几串冻得通红的山楂果——这是最后的夏天和秋天的忆念物了。    在一个名叫拉棱内塘的小湖上经常漂着许多浮萍。这时湖水非常黑亮、透明——所有的浮萍在入冬时都已沉落到湖底去了。    靠近湖岸结了一段玻璃似的的冰。这层冰异常晶莹透明,甚至就在近旁都很难看得出来。我看到岸边水中有一群小鲤鱼游来游去,于是朝它们投了一块小石子。石子落到冰上,噹啷一响,小鲤鱼们鳞光一闪,都匆匆地窜入湖水深处,冰上只留下石子打出的一点白印。根据这点我们才了解,岸边已结了一层冰。我们用手折断了几块零散的小冰块。它们发出了破裂的声音,还在我们的手指上留下了一种雪和草莓的混合气味。    林间空地上某些地方有小鸟哀怨地啁啾着飞来飞去。头上天空异常明朗,异常洁白,可是接近地平线的地方就变得阴暗,如同铅色一样。孕育着一场大雪的阴云正从那边慢慢移动过来。    树林里面越来越暗,越来越静了,终于浓密的大雪纷纷降下。雪落在黑色的湖水里立刻就溶化了;落在脸上,搔得人脸上微微发痒;雪像灰色的烟雾笼罩着森林。    冬天开始统治了大地,可是我们知道,假如用手扒开地上的覆雪,那么在松软的积雪下面还能找得到生长在林中的鲜花,我们知道,火焰总会在火炉里劈啪作响,我们知道,山雀会留下和我们一道过冬,而在我们看来,冬天也像夏天一样美。    就我个人的阅读感触而言,读帕氏作品,真如同我们古人所言:“如行山阴道上”,景色美不胜收,应接不暇。帕氏作品的译者潘安荣曾将其塑造的艺术世界称之为“洋桃花源”,令人不胜向往之至。其实只要深入理解、分析帕氏的作品,就会发现,在他的后期创作(以《梅晓拉地方》为代表作)中,已然摆脱了早期追求异国情调,诸如大西洋海景、热带风光式的浪漫主义色彩,而是写得更加真实、自然、朴素、凝练,抛弃了华丽、浮艳之物,懂得了最朴实的心灵和最不起眼的东西之中所蕴涵的美的力量和诗意。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    去过梅肖尔以后,我开始用另一种方式写作——更朴素,也更审慎了,我开始避开过于鲜明的东西,而且懂得了最纯朴的心灵、似乎最不漂亮的事物的力量和诗意,——例如,一阵微风吹过牧场上空,带来一股烟味,吹动干枯的高大酸模草火红色的羽状花序,这微风就饱含着诗意。(《一生的故事》第六部“漫游的书·荷兰干酪的一张包装纸”)    是的,就在这寻常的微风里,在这野草的花序里,在这牧场上空的烟味里,在这乡村牧场上劳作的人们心中,饱含着诗意,饱含着美的力量。    其实追根溯源,美和诗意原本就是来源于生活本身,是劳作的人们与大自然之间心灵物象交相辉映的、赏心悦目的画卷。车尔尼雪夫斯基说,美就是生活。凡是我们在那里看到按照我们的理解应该如此生活,那就是美。凡是能显示出生活或者使我们想到生活的,那就是美。美和诗意并不专属于美学家、艺术家和诗人。它属于所有善于发现、善于感触、善于表达它的人们。    就让那只流落在湖畔的“魔鬼”——塘鹅或者鹈鹕回归动物园吧,因为生活理应如此。就让那些爱唠叨而又胆小的女人们仍旧去湖边采摘野莓吧,因为生活本该如此。就让那位“百分之十”米特里老爹继续当众夸耀他那全梁赞人人都谈论的裤子吧,因为他的一生所得到的快乐和荣耀实在是太少、太微薄了。就让湖边垂钓的巴乌斯托夫斯基、鲁维姆和他们的朋友安安静静地钓鱼吧,因为他们在钓鱼过程中深切地、充分地感触到了大自然之美,而且由此创作了那么多充溢着浓郁诗意和美的力量、爱的光辉的经典作品。就让小白桦树仍然生活在野地里,像它所有的同类一样,在融雪的三月,如同大地上奔流的春汛一样,在它的脉管里正涌动着甜蜜的汁液;在初霜的秋日,将黄金锻造的落叶洒向大地;当冬天银子般的白雪盖满它的枝桠,也别为它担心,就在被阳光晒暖了的枝头,被赤褐色鳞片紧紧包裹着的柔荑花序正准备吐露芬芳……    我们应该相信,只要有一颗善于发现美、善于爱的心,待人接物秉持宽容、顺应的心态,那么无论春夏秋冬,无论草原、沼泽还是森林,无论城市还是乡村,到处都将充盈着诗意、浪漫和美。这是人们的祈愿,也是生活的本原——但是需要拨开扰攘纷繁的生活表象才能够发现,正如巴乌斯托夫斯基所言:用手扒开地上的覆雪,那么在松软的积雪下面还能找得到生长在林中的鲜花。
  •     巴乌斯托夫斯基有一颗童心,善于捕捉世间所有美好的情感,并细腻地表现出来,哪怕那情感再细微,也能在他的笔下熠熠生辉。那是人性的光辉,穿越时光,穿越千山万水,带来一种婆娑的过往,却不会叫人感觉太远。是的,怎么可能会远呢?世间一切美好的情感,都是不分时代不分国界的,只要怀有一颗真诚的心,这样的情感,是可以共通的,在不同时代不同国度的人们之间。巴乌斯托夫斯基正是怀着这样一颗真诚的童心来写作的。我还不了解他的身世,包括他生活的年代,包括他创作的背景,可这,丝毫影响不了我对他作品的阅读。我可以看到一个纯美的自然,感知温暖的呼吸,还有人与人之间纯朴而真切的情谊。像风吹过来窗棂上的风铃就要发出晶莹的轻响,一切都本应如此,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世界就是这样美好,是巴乌斯托夫斯基在诉说,语调舒缓,意境唯美,意蕴悠长。我说的,是摆在我面前的一本旧旧的书给我的感觉,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出版的《巴乌斯托夫斯基选集(下)》。它陪伴了我整个四月,在这段安静的时光里,巴乌斯托夫斯基对我娓娓道来,我对巴乌斯托夫斯基信赖。校园里的草一层层绿起来,我心里对爱与美的呼唤,也开始像歌,婉转如美丽的云霞,飘扬在巴乌斯托夫斯基营造的那一方纯净的天空。这一本旧书,是既可以当作短篇小说集来看,又可以当作散文集来看的。我一直偏爱散文,所以我更倾向于把它当作散文集来看。散文之美,真实,坦然,可以自由奔放,可以婉约含蓄,可以感情深挚,可以随心随意、率性自然……在巴乌斯托夫斯基的文字里,我就没有看到拘束,更没有斧凿的痕迹,美丽的感情生长在平凡的小事中间,像春日的花瓣洒在清澈的溪水上,欢快地顺流而下,我就站在溪边,静候花瓣。我不能不感叹,巴乌斯托夫斯基的馈赠,不俗且芬芳,感动常流转。洒下这些花瓣的,与其说是巴乌斯托夫斯基的妙手,不如说是他笔下那些可爱的人:无名的司令员为了送一位孤独的老人到失散多年的女儿家里,迟到了两小时才赶到一个很重要的演习现场(《引路人》);打算去休养的林务区长为了抢救将要遭到破坏的树木,毅然地放弃舒适的生活留在艰苦却美丽的森林里(《破旧的小船》);莫扎特为陌生的病危老人弹奏翼琴,在美妙的音乐声中带他回归年轻时纯洁的梦(《盲厨师》);达吉亚娜•彼得罗芙娜在战乱中成全一位陌生士兵年少时青涩又美丽的幻想和期待(《雪》);格里格信守对一个小女孩的许诺,在她十八岁的时候送她一首亲手谱的曲子(《一篮枞果》)……这些人,有的没有名字,有的名字显赫,有的有名字却很难叫人记住,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是些可爱的人,一言一行,全都是爱,全都是美。爱是真诚的爱,超越了血缘,超越了人与自然之间的界限。在巴乌斯托夫斯基的笔下,这种纯朴的大爱无处不在:在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之间,在貌似不可能沟通的人与自然之间,在可爱的人们心里……总有感动在字里行间蔓延,虽然巴乌斯托夫斯基的讲述清淡,却渲染了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温暖。至于美,则是纯粹、干净的美,美在大自然,美在人的心灵。纤尘不染的自然之美醉人心脾,平凡却圣洁的人性之美坚定善良的信仰。这是一个光明柔和的世界,没有虚伪,没有欺骗,没有邪恶,达到了纯美的境界。巴乌斯托夫斯基以他纯真善良的心性,将爱与美交融在一起,这就使他塑造的那些人物显得有血有肉,形象丰满,可亲可感。所以,我将溯流而上,去感受那样一颗心灵。手捧一把花瓣,我愿用心换那善良,那美好。善良美好里闪烁着亲切的生活智慧。因为不故作姿态,所以贴近,所以动人,全都像清凉的雨滴,浇灌幸福的花朵:在《夜行的驿车》中,安徒生和姑娘们充满了诗性和预见性的谈话,还有安徒生与叶列娜•格维琪奥莉在味罗纳一面的爱情,行云流水般地展露了安徒生的心路历程,感悟在优美中闪现:“尽管想象是怎样有力,如何光辉,它还是应该让位给现实的”、“要为人们的幸福去想象,而不是为了悲哀”。在《蓝》中,高尔连科对集体农庄的贡献,说明了一个朴素的道理:“未来的决定不是靠那些侈谈人类福利的高尚言辞,而是靠着对每一个普通人毫无例外的关怀——细致而经常的关怀”,而弗洛霞与受伤矿工患难中的爱情,在纯朴中蕴藏了善良、乐观、纯洁和忠诚,这些力量虽来自普通人,却强烈,足以震憾人心。还有《匆匆的会见》、《电报》、《玻璃匠》等等,都是在平凡之处见感悟,在细微之处见智慧。智慧是一种心境,一种态度,这种心境和态度,是要叫人更善良,也更美好。智慧里蕴蓄着善良、美好,善良、美好生长出智慧,这就是巴乌斯托夫斯基的心,写出这般美妙的故事,感动人,更教育人。美妙还体现在文字上,巴乌斯托夫斯基的语言纯净而清丽,在写实中糅合着浓郁的诗意。他笔下的林区、乡村、小镇……无不真实、具体,又安放着美妙的梦境。这是喧嚣尘世中的一处美好,巴乌斯托夫斯基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不急不缓地诉说,像是如歌的行板。溪水还在流淌,花瓣源源不断,在水中舞蹈、打转。我相信我是可以拥有更多美丽感情,更多爱更多美的。因为,溪上的花瓣,已然洒在我的心上,而我的追求,有着在水一方的寄托。天空辽远又怎么样,我的心会一直向往。

精彩短评 (总计3条)

  •     文字清新优美,令人心驰神往。
  •     以前也看过写沙漠和荒野写的很好的书,比如人类的大地和流浪的星星,但写沙漠写的最好的小说,比如这本,是让人看的过程中产生异常口渴的感觉,卡腊-布迦日海湾分三次看完,每次都在图书馆灌下一瓶矿泉水。另外顺便吐槽下学校怪异的管理系统,上册都在江安,下册是怎么自己跑到文理馆去的?
  •     四十六块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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