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法时代的声与光》书评

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4-2
ISBN:9787532571772
作者:张霖 编
页数:220页

他曾真正活过

张晖辞世已有一年,然而有些事至今仍仿佛只在昨夜。在他走后,我多年来第一次重新翻看了自己早些年所有的日记与信函,那就像是重新生活了一遍;由于他的猝然离去,许多当时并不经意的模糊往事,重又向我显示出新的意义。以往看待“人生”、“生活”、“生命”、“命运”之类,总感觉都是些抽象的大词,颇有几分大而无当的意味,也极其遥远,而此刻它们却如此触手可及,这迫使我思索它们真正的意义,重新审视自己过往的人生。这是张晖留给我的最后的礼物。人和人之间的理解是何其之难,或许要理解另一个人的人生,总要在悲剧发生之后。我们算是少年知交,可即便是我,也是在重读他大学来函时才真正意识到,在他选择学术道路时,自己内心的孤独感有多么强烈——那时他在信上反复多次提到“独学无友”,说起“吾二人不能生活于同一城市,终是平生最大憾事之一。夜静思之,不免黯然”。那条路,一个人走太寂寞了。他走了,我知道,自己失去了唯一一个完整见证彼此生活的朋友。在这个人际交往碎片化的年代,除了父母亲人之外,你和绝大部分人的接触都是断片式的,有时甚至没有一个人清楚知道你从小到大的样子,所有人知道的,都是在某些特定时空下你的某些样子,甚至父母,都未必知道某些侧面的你,要将这些碎片式的印象聚拢来,才能勉强形成一个稍显完整的自我。他了解本来的我,但他走了,再没有人能替代他。有人在看了我那篇悼文后说,你们那时也算是异类,都对文史有这样强烈而持久的兴趣,本来一个班上出这样一个人就已少见,难得的是竟有两人,还是前后桌。如今回想,这似乎确然像是命运的巧合,然而在当时,我们无疑都并未觉得自己是什么“异类”——只不过是两个对文史有兴趣的普通学生罢了。直到在大学里因《龙榆生先生年谱》成名,他也并未自视是“少年天才”,他那时在日记里甚至说,如果像我这样的人都可算是翘楚,那只能说明学术人才整体已不如前了。与其说他是个天才,不如说他是个执着而勤奋的学人:他只是想做学问,为了做好而做好它,并且一直在做。这无关天份,只是性情如此。他向来专注而能坚持,自少年立志,便矢志于此,如今“初心”一词几已被用烂,但他是真的做到了“不改初心”。在高考前夕,我们对Scott Fitzgerald的一句话颇怀感慨:“十五到十八岁之间的一言一行,便是你一生的写照”(Everything you are and do from fifteen to eighteen is what you are and will do through life)。这句话如今看来,就像是对他人生的预言。在高中同窗时,我们虽是知交,但即在当时已可见彼此性情的绝大不同:他专注而沉潜,治学勤勉而尚专深,而我则涉猎驳杂,务求贯通;他是“刺猬”,而我是“狐狸”,或者说,是一个羡慕刺猬的狐狸,因我一直深怕自己兴趣太广,读书泛滥无归。而他,在后面的求学中,也渐渐意识到学问之专精当有广博为基础。尽管如此,两人在治学上的歧异仍无大变,大概我们的人生的航向,在十五至十八岁之间便已确定。虽然天不假年,但他确已真正活过,回想起来,他没有浪费自己的生命,可说已经实现了自我。电影《关于施密特》中,有这样一段话:“很快我会死去,也许再二十年,也许明天,这都没什么不同。一旦我死了,每个认识我的人也死了,我就像是从没生存过一样,我的生命变得跟他人的有何不同?没有,我这么认为,没有什么不同。”这大概是世上大多数人的宿命。他也想过这些问题。几年前,在他祖母去世时,他写过:“人都会死,关键活着的时候做些什么而已”(日记2010.11.18)。他的确尽力地做了,甚至太尽力而过早燃烧尽了自己的生命。他的离世有双重意义,或者说有两个张晖:一个是对亲友而言的那一不可替代的个体;另一个则是作为象征的张晖,以及他作为公共事件的死亡。第一个他已不可复活,第二个他,则将得永生,实现了生命的超越。的确,他还有许多想写的没来得及写出来,但那或许早晚也会有别人写出来,对学术共同体本身而言,不会有太大不同。对于公众而言重要的是,他的离世重新提出了一系列的问题:学问的意义;失落的人文理想;青年学者的处境;学术体制的问题。他是所有这些症结的化身与缩影。他本人就是这末法时代的声与光。但当将他聚焦为一个象征时,世人的目光往往更多落在他的生存处境,而非学术水平上。毕竟无论对他的事迹有多感动,大多数人仍觉得他的著作太过专深而无兴趣问津。可以说,他做的学问到底是明清诗学,还是社会史,对大众而言并无本质区别,人们所知的,是“一个好学者、一个纯粹的人死了”,并且“是累死的”。如果能促使人们重新找回人文理想,那自然也是好事,但理应注意的一点是:过多关注知识分子生存的物质条件,这其实是张晖所反对的。他自然对这些现实中的问题有痛切的感受,但他更在意的,是知识分子不能只知道伸手要物质条件、或发泄不满,却未能将这些矛盾的张力和现实的压力升华为治学的动力。他夫人张霖告诉我,张晖真正的压力是他自己给自己的,“并不是那些庸俗的现实因素”。现实的问题自然触目皆是,但这并不意味着学者就可以什么也不能做了,事实上,像他这样以自少年时代便自觉以学术为一生志业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会给自己以不断的鞭策。能生活得如此纯粹,是他的幸运,但也是他努力的结果。外界环境如此,个人力量无能为力,但这不是不作为的借口,因为你仍然可以选择。周策纵先生(他也是张晖博士后导师严志雄的导师)曾在其《传统中国的小说观念与宗教关怀》中说:“文学的杰作往往是悲剧,古今中外皆然。因果报应时常与正义、教义所预期的结果相违背。像《三国演义》、《水浒传》都以‘忠义’为标榜,而忠义者却往往没有好下场。……可是在这里,儒家的思想发生了重大的作用,‘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求仁得仁’。我们或者可以仿照西方的说法,另铸‘道德的正义’(moral justice)一词来解说吧。”从这一点来看,张晖的人生正践行了中国传统士人这种在现实困境之中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根本精神。他一生感受到这个时代的现实所赋予的矛盾张力,但他并不悲观消极,他从来是深知在末法时代也要“好好做”、“要相信会有人看得见”、知其不可而为之的那个人。他这么做,不是为了谁,只是他比许多人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如果他地下有知,恐怕也会像临终前的维特根斯坦一样说:“告诉他们,我度过了美好的一生。”

为你朗诵

16:30买书一本,《末法时代的声与光:学者张晖别传》,张霖编,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2月初版1印。一个优秀的青年学者,惜天忌英才,一本书以作纪念。朗诵一首布莱克《梦幻之乡》,送给他:“醒醒,醒醒!我的小男孩,你是你母亲唯一的欢爱。为何你要在甜睡中哭喊?醒醒!你父亲就在你身边。”“噢何处是那梦幻之乡?何处是它的溪流和山岗?哦父亲,我看见了我母亲在水边那美丽的百合花丛中。”“在披着白衣的羊羔中间她与托马斯在愉快的散步:象一只鸽子,我为欢乐而悲伤哭泣,噢何时再能回到那里?”“亲爱的孩子,沿着那欢快的溪流今夜我也在那梦乡漫游,但尽管溪水平静而温暖我总是到不了对岸。”“父亲,噢父亲,我们为何待在这里这一块无信无义令人害怕的土地?晨星照耀下的梦幻之乡远远胜过这恐惧之邦。”

沉重的时刻

张晖去世一年,他的一些遗著也相继出来了。我心里为他有这样的妻子和朋友而感动。对一个学者来说,最大的安慰莫过于凝聚着自己心血的文字可以有声有光。“六合丛书”书系初出的时候,我就有所关注,但那个时候,想看的是乔纳森(刘铮)的那本,对于张晖我并不了解,所以也没太关注。很快,就是他逝去的消息。我随意的翻看了一部分别人的回忆。那个时候,自己难过,更多是因为小贞观没有了父亲。布衣书局为《无声无光集》做了一个售书募捐活动,我也买了一些,聊表心意。后来,还想联系张霖老师,通过书店继续做一点事情。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种冒昧,加上,张霖老师也善意的劝阻了大家为他们继续捐款。我收回了自己的心思,开始看张晖的书。对于古典文学,尤其是诗词,我的兴趣远远大于能力,读研时,也明智的避开了。不过,驳杂的读书还是让我胡乱关注了很多这方面的东西,尽管都是点水翻书。张晖的著作读得也不是很深,只是泛泛从他这样一个学者身上体会到成就学术的一丝艰难与快慰。维舟的回忆文章出来后,很长一段时间,把我拖到了一种更深的悲情之中。挚友之间那种深厚的情谊,让人感动不已。我还打印了一些给朋友看看,无它求,只是希望更多人了解张晖。也想借此砥砺自己,求学路上有所为。断断续续一年,我不成器,原本期许的目标,几无完成。比之张晖的行动力,我万不及一。一年后,看到这本书——朋友眼里的张晖。昨夜里,为避免光线影响室友休息,裹着被子看了很久。暗夜里的世界,无声无光。我想起了里尔克的《沉重的时刻》,如下:《沉重的时刻》[奥地利] 里尔克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哭,无缘无故地在世上哭,哭我。  此刻有谁在夜里的某处笑,无缘无故地在夜里笑,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走,无缘无故地在世上走,走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死无缘无故地在世上死,望着我。(冯至 译)  追念逝者,七分是怀人,其实还有三分是由人及己。看张晖的日记,看朋友眼里那个喜欢吃甜食的张晖,看他满腔抱负,看他写下的“无声无光”。其实,他哪里知道,这些“无声无光”的文字对某些懵懵懂懂于世间的人来说,未尝不是“有声有光”的。可惜,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斯人已远,吾辈勉之。二零一四年三月二十七日,张晖去世一年。草草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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