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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评 (总计5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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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绍兴本的《目连救母》看完了，调腔本也看了一眼目录，内容上区别不大。 虽然结构上有差别，但是郑本目连中的人物在绍兴本都还在。傅相、刘氏、萝卜、益利、金奴、刘贾，甚至曹赛英。 绍兴本与郑本最大区别的两块：一是增加了傅相行善前的故事。这本里说的是傅家祖上虽然行善，但到傅相这为富不仁，克扣佃户，冷血无情。玉帝知道了，派散俩财童子下来，一天到晚的折腾傅家，后因刘氏劝夫，傅相改恶从善。玉帝才把小哥俩收回，放罗卜下来。这一段我最喜欢两个折子：NO1.放飞金 傅阿金、傅阿银哥俩儿，因为调戏张友大的妹妹，被张友大一顿胖揍，满脸淤青转回家来，把傅相气的七窍生烟。刚好一点儿，俩孩子又颠儿颠儿的跑来要钱，傅相说：“益利，你给他们拿一万两黄金来，看这俩败家子怎么花！”虽然是纨绔子弟，每每阿金出来，都特别一本正经的：“兄弟有礼！”阿银还礼：“啊！哥哥有礼！不知哥哥唤我出来有什么事情啊！” 阿金一脸忧郁的对阿银说：“弟弟！爹爹给咱俩一万两黄金，让咱们一日花完，花不完就挨打，这可如何是好？”阿银眼珠子一转：“有了，哥哥！咱们把这些黄金换成飞金，到山上放了吧！” 我后来刻意百度了一下，度娘给出的解释，飞金就是金箔一类的东西。 小哥俩换了金子蛮高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慌慌的。因而更加快步的往王舍城最高的山上走，想赶紧的把飞金放了以解心愁。 到了山顶，阿金阿银双眼迷离，陶醉的看着漫天的金片片映着晚霞。阿银不自禁的说：“哥哥，你看多美啊……” 这时，忽然狂风大作，俩人瞬间被刮下山崖。 因为原本就知道阿金阿银是玉帝派来的，所以就算他们再不长进，也不大能让人恨得起来。不知道这段要是搬上舞台是否也是满天飘金花儿，那一定好看极了。这段应两个丑角滑稽的表演，加上狂风大作时丰富的身段动作……哎呀呀！！ PS，这个张友大就是后来那个占山为王抢劫罗卜的张友大，就是后来十友见佛里的张友大。绍兴本里他多了个妹妹，也交代了他的身世“父亲被奸臣所害，全家遭难，兄妹逃亡。”想不到早在之前就有这么一段儿，不知道他们后来打劫的时候，张友大会不会觉得罗卜眼熟呢——哎呀，那个欺负自己妹妹的混蛋怎么长了小二十年还是年纪轻轻的：） NO2.罗卜出生 罗卜在投胎之前，奉玉帝之命，前来试探傅相。傅相刚死了两个儿子，巴不得多做点好事来祈盼刘氏肚子里的是儿子才好呢！因而二话不说施了一千两银子。这个时候，傅相家的两个佃户来了。 这两个佃户很久以前租傅相他爹的田种。后来傅相他爹死了，傅相借口涨租，又大斗进小都出，收回了一半的田地。种地的哥俩苦不堪言。傅相从善后，大概又把地还回去了。哥俩这次是过来感谢，挑来一筐刚摘下来的萝卜。 化作和尚的仙人见了萝卜跟抽风了似的，两眼放光，一下子扑了过去：“啊呀！萝卜！正好我渴着呢！”然后抓起一个就往嘴里送。 傅相都看晕了，说：“你怎么不洗洗再吃呀！” 和尚看看天，忧郁的说：“来不及了！” 傅相心说，这不脑残么：“你是哪来的疯和尚，该不是来诳我银子的吧！洗个萝卜有何来不及？” 哪想到和尚转身就走，口里念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竟抱着萝卜投水了。 两个佃户送完萝卜回家，路上发现和尚的尸首，慌忙跑回来给傅相报信。 傅相悔不当初，不就是个萝卜么？干嘛非要他洗啊！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当晚梦见投水的和尚，手持大萝卜走进了刘氏的房里。 结果刘氏当晚真就生了一个大白胖小子。 所以罗卜就叫“萝卜”了。 …… 你们说傅相得多么纯真，做这样的梦都不想歪……哎呀罪过啊，罪过！合着其实傅罗卜也是讨债来的。如果这一段搬上舞台，和尚应该是个正生，突然装疯卖傻，一脸无辜的嘟囔嘟囔的就跳河了，也一定十分有趣。 绍兴本是用方言写的，生活气息本来就很浓重。而且幽默的戏多，小丑的戏多，不摆架子，不讲官话。虽是教化的戏，但是刻意的部分很少。我看的这个本子来自于民间艺人的演出本，虽然和现场演出不能说完全相同，也极大的免除了文人加工的呆板气。所以演《骂鸡》观众笑，就好像看见了自己邻家大嗓门的泼辣婆娘。演《打爹》，观众也笑。唱的戏讲的词他们觉得是真事儿，不是被胡编乱造出来的。 在绍兴本的目连戏中，各种小鬼儿们都是很顽皮的。他们经常跑上来，捉弄捉弄这个，勾引勾引那个。刘氏遣子经商，罗卜这三年行走遇到了很多事情。相比郑本的目连戏，绍兴本的人间戏中，各种冤魂也鬼的戏份大大增加。 群乐农民艺术团恢复的七折目连戏，大都是这一段的故事。我以为这段也是绍兴目连戏最最精彩之处。 《涨蛮打爹》演起来就是儿子大爹天打雷劈。其实这段后面还有一小折戏。罗卜走了之后，涨蛮爹那俩钱被儿子抢走。他终于明白善人再多，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因而有了投水之心。他又不是仙人，他要投水可乐坏了水鬼。 在原来的演出中，大约是有一段出水鬼的诡异表演的。可惜时间太久，恐怕遗失了。所以现在就只能看到打爹这一段。 现在遗留下来还能让人看得汗毛颤栗的，是《男吊》和《女吊》。男女红神的故事也是有前因后果的。傅罗卜经商半途，傻大方傻大方的总算被人盯上了。有一个拐子，约了一个造假银的，冒充化缘的和尚，谎称王舍城会缘桥塌了，四处招摇撞骗去。罗卜一看是自己家门口的桥，就给了一百两，祈求母亲平安。拐子又以整银不好花为名，用假银子骗了罗卜一千两碎银子。 这两个骗子看挺好得手，又跑到别人家。有家人丈夫出门，只有女人在家，因为膝下无子，舍了金钗祈求麟儿。她家男人回来，遇到拐子，看见会缘簿上有自己老婆的名字，再一瞧真是自己老婆的钗。因而气不打一处来，打了拐子一顿，又打老婆。家里的丫头借机煽风点火，男人把老婆赶出家门娶了丫鬟做小妾。 女人一想，男人在外面寻花问柳，回家找茬赶自己出门，还怪自己“无出”，又憋屈又难受，就动了上吊的心。 女吊感慨完自己悲惨的命运，可算找到替身了。就把这个被骗的可怜女人吊死做了替身。 《花园埋骨》一折中，绍兴本亦比郑本有趣。金奴和买猪羊的那位奉了刘氏之命跑来埋骨。坑还没刨深，男的突然神经兮兮的说：“金奴，你听见没？好像土地在说话。”金奴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儿真生气。说：“什么土地不土地，待我来尿一泡尿浇浇他！” 土地这一露头——嘿！这小王八蛋！ 梁子结定了。 所以灶神上天告状的时候，土地公公特别积极：“哎呀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刘氏匆匆跑来花园指天发誓的时候，还有个小鬼使坏，绊了她一下…… 《调无常》正式的折子名叫《白神》，演出在《调五方》之后。是白无常接了捉刘氏的牌，干活之前的一点儿牢骚。跳完无常之后是送夜头，无常在送夜头的那儿吃完就跑去“三捉刘氏”。如今的演出，一般还能演到送夜头那。 也许是因为我在绍兴看了折子，也许是因为绍兴本的鬼戏演在人间，也许是因为绍兴的白事中也会吹起那么凄厉的目连号。我总以为绍兴的目连是更加诡异，也更加好看的。除了一些常演的段子，纯哑剧的目连还有《出鹤》和《收鹤》等，《出鹤》、《收鹤》这两折是讲傅相升天的，不知道在绍兴的白事中，是否有目连班会演。而《施食》一折，郑本里没有，我却在历溪高腔的目连戏中见过，是插在判官捉刘氏之前。 相比郑本，绍兴本游地狱的戏就匆匆而过了。在郑本里，虽不像徽州艺人王秋来给我讲的那样，十殿阎王官儿越来越大，但每一殿的职责是非常明确的。有的地方处理偷盗的，有的地方处理奸杀的，有的地方专门来供误被打入地狱的人伸冤的，有的地方负责轮回的。在地狱里，有人情——五殿的看门儿给了目连一个信物，让他去六殿去找自己的兄弟；有官场——后来殿君们知道目连奉了如来之命救老娘的，基本上就不大难为刘氏了。那意思：差不多就行了，你走走流程，变完狗之后就和你儿子团圆了哈！ -
益利 益利哥最让我感兴趣的一点就是他最后奉仙儿了！我从绍兴本、郑本里翻天覆地的找原因，他无非干了那么几件事情：第一帮助傅相布施；第二陪伴罗卜经商，中间遇到张友大抢劫，他和罗卜争先恐后的替死；第三，经商回来，帮罗卜打理三宫，帮罗卜布施。罗卜救母之后他一直都在坚持干这个事情。第四，刘贾的儿子落难之后，益利哥一直替罗卜救助他。对了，曹赛英当尼姑之后他还给送过吃穿用的。 益利是个义仆，他也很老实，本分做人。他比罗卜皮实一点儿，没有那么爱哭。出个事情，遇到个叫花子什么的，这个做粗活是要上去问话的。他打扫神殿，按时给各路菩萨上香，各种帮主人救助穷人，我想一方面是他忠于职守，一方面是他心中也是有菩萨在的。他最后被封为神仙，估计和这个也有关系。 还有一个好玩的情节，就是在绍兴本里，傅相临死之前把罗卜叫到跟前说：“儿啊，以后你不可以把益利当成仆人，要把他当成哥哥！”罗卜点头称是，从此后也是“益利哥”、“益利哥”的喊。 其实我是有一点儿费解的。 傅家那么多仆人，虽然益利很忠诚，虽然益利帮着傅相布施，也是个很重要的仆人。但是，绍兴本里益利一出场时并不是末，而是个小生~~很神奇啊！他虽然也许比罗卜长十几岁，但是在伺候傅相的时候也还是个孩子，不是三代老奴~~何以得此照顾？ 若我改的话，也许会给益利加个背景。就是益利也是祖孙三代都在傅家当差，这就贴谱很多了。傅相家是三代积善（算上傅相改好之后），说不定傅相的爷爷对益利的爷爷有过救命之恩——反正他爷爷肯定救过不少人，不多益利爷爷一个。益利爷爷也许当年是差点冻死在街头，得救之后感激上苍，对子孙的教育都是“以善为本”，所以益利一直很忠诚、很善良，也有了来由。为了证明益利从一开始就很好心，说不定傅相一开始欺负那两个佃户的时候，益利已经很难受了。等到傅相逼沈容正得媳妇当仆人，估计也是益利去搬刘氏的救兵。 傅相要把益利当儿子看。益利说不准也救过傅相的命，比如说阿金阿银死了之后，傅相不想活了怎么办？抢救绝望自杀的男主人，一般也是男仆干的事情。 益利是个仆人，他和罗卜刘氏不一样。在陪罗卜经商的途中，罗卜看到人情冷暖，惊愕异常，那些凶巴巴冷血的人对于罗卜来说，是他救母之前的第一次历练。可是益利做为底层，应该见过很多。所以他虽然和罗卜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但是他并不觉得会有多么大的苦。我想他更多的是感恩傅家爷爷救了他的爷爷，感恩自己在大户人家当仆人，没有像被救济的那些人一样成了叫花子，感恩自己有罗卜那么好的小主人。对于傅家经历的各种悲欢离合，他应该确实有看到亲人遭难的那种痛心——虽然他自己会摆得很清楚，自己只是个仆人。对于傅家以外的各种冷暖，我想他是悲悯和感慨更多吧。 目连救母出走了十几年，回来的时候，祭扫傅相坟墓的益利已经不认识他了。益利从小长在傅家，到最后大团圆时，他已经开始有了花白的头发。他是一个身在局中的局外人，一个从头至尾的见证者。 金奴 扒完益利的来由，我猜想金奴八成是被买来的。纯劳苦大众，打小就受了不少苦，心中可不待见这个社会。 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有些小性子的刘氏。刘氏对金奴没有多好，但是也不坏，其实金奴在傅家除了偶尔被骂两句，没吃过什么苦。 金奴好容易进了富贵人家当丫头，以为人家吃肉她总能喝点汤了——结果傅家吃斋。主人吃斋，她自然也得跟着吃。这心里得多不平衡。所以她恨和尚道士，更恨天儿巴天儿的在刘氏面前没完没了叨叨“急急修”的尼姑。更何况，她撇嘴说尼姑两句，还被刘氏臭骂了一顿。 本子里写，金奴一脸苦相的跟刘贾说：“舅爷，自从老爷死了之后，夫人一直悲悲戚戚。她又天天吃素，搞得身体越来越差，这可如何是好？” 我就不腹黑了，我想她也的确是有关心刘氏的成分的。第一，因为刘氏对金奴不坏。第二，后面地狱里主仆相会时有个佐证。刘氏跌倒了，金奴自己也苦逼成那样了，可是她上前去扶刘氏起来。 但是劝荤成功，对于金奴来说是一个伟大的胜利。看她出那些馊主意，就知道这孩子是抱着报仇雪恨的心来的。偷鸡、打狗、还劝刘氏把羊和猪活活烧死，以求味道鲜美。肉馒斋僧、火烧庵房，这样的煽风点火绝对不是出于帮刘氏报仇，她的心里话一定是：叫你之前不听我的话，天天对围着那些臭尼姑团团转。我早就告诉你，她们不是好东西！这下挨骂了吧！稍不顺她们的意就一股脑的过来埋汰你！得教训她们！狠狠的教训她们！让她们之前那么嚣张。 刘氏开荤之后吩咐她去办事，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心中是兴高采烈，被使唤也在心里狂笑。她不敬鬼神，反正鬼神也没有眷顾过她。所以她支走一起埋骨的男仆，在土地公公头上撒尿，毫无羞耻之心。但是她怕鬼，做了亏心事，土地公公一咳嗽就把她吓跑了。到了地府，她与刘氏一样，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看着刘氏被乞丐用魂轿抬走，她肯定绝望的想：“妈的，当时老娘把你们带进来，夫人才赏的钱好不好！” 哎呀，在无人理睬的地狱里撒泼打滚的哭，样子一定很滑稽。 刘贾 盘剥小民这个事情，刘贾是从善前傅相的翻版。我觉得我的三观被毁了。我不觉得“自私自利”是个人多么大的过错。按政治课上的说法，介个不就是阶级矛盾么！我为什么一想到地主就会想到那些最后挨批斗的，因此就不自觉的同情。 有传说说刘贾最后杀过人。但两个本子里我都没看到。 刘贾最后是怎么把家产都败光，导致儿子讨饭的？虽然他钱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特别多。好歹之前也能给儿子请过三波教书先生啊！ 但刘贾依旧是坏的。从开荤的时候，他一个劲儿的教唆刘氏和他一起不干好事就能看出来。这种非拖别人下水一起干坏事，那时候他又不知道有地狱神马的。这是一种什么心理呢？ 在轮回的时候，他和刘氏抢着说“都是我的错，不干别人的事！”天怕是也不晓得是不是出于真心。刘氏从一开始就是好的，刘贾也许从小就游手好闲，他对姐姐的脾气太了解了。这个时候也许只是欲擒故纵的让姐姐做挡箭牌。 但是刘氏真的扑过来挡箭的时候，我猜他后悔了。 因为万事到头总是空。 刘贾变了驴，身上还那么大字的写着“我是刘贾”，还有前世的各种熟人过来围观~艾玛，臊死人了。 要我分析刘贾，我会继续狗血的把他的来由。若我写故事，那么背景一定是：刘贾是刘氏的亲弟弟么？谁知道是不是小老婆或者妾室生的。从小就被正主儿明着欺负，奴才按着欺负，所以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吃亏。最后这种变态的精明成了一种本能…… 曹赛英终于写到曹赛英了。曹赛英亲娘死的很早，她的晚娘其实对她还是不错的。曹赛英的爹爹外出公干，清明的时候曹小姐一个人去拜祭母亲。她不知道，这时候她妈在金银桥边看到了亲家母刘氏，跟鬼差说情，结果被鬼差刺儿了一顿。曹拜祭母亲归来被路过的一个纨绔子弟相中，还很不正经的挑逗了一下子。曹心情极差，和丫鬟把臭小子骂走了！原来我在书上看过，说清明孝服俏媳妇。踏青和上坟是同路的，清明和上巳节相距不远，因此这时候发生的个中浪漫啊，流氓啊，各种事情特别多。从这个侧面，也说明曹赛英长得水灵灵的，好看，当尼姑可惜了。老爷是善人啊，后续的夫人能有多坏？逼嫁这个事情，其实也是被曹小姐刺激出来的。我就说恶语伤人六月寒吧！怎么晚娘就成逼女出嫁的恶妇了？凭什么晚娘说话不算数？晚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曹赛英太犟了，让谁看着都生气。晚娘逼嫁，不嫁！死也不嫁！可是琢磨一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杀对不起爹娘，于是跑去当尼姑。从那自己权衡利弊，说虽然削发也对不起父母，但还是名节为大啊！然后爹爹回来了，她不跟爹爹回家，又劝爹爹不要怪晚娘，又拒绝爹爹和益利送来的东西。在郑本里，作者可期望把她打造成一个品格高尚的节妇。她沉浸在自己的道德世界里，生怕做错一点儿，给爹娘丢人。这是看着非常让人生气的一个人，第一次看到这儿，真想抽这个脑子有水的姑娘俩耳刮子。节妇有很多种，变态的特别多。但是有一种是很可怜，特别值得同情的。她正值青春年少，却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名声，把自己变成一个往死里折磨自己的人。更重要的是，她心里一定是爱着目连的。罗卜那么傻乎乎的，要我我也爱的。何况曹小姐从小受父亲熏陶，更爱从善的人。所以她去出家，她去给目连和刘氏祈福，她对爹爹和益利送来的好吃好穿毫无兴趣，她只能伴着青灯愁苦到死。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目连做了和尚，曹赛英做了尼姑。此生都不可能了。 曹赛英也升天了，她幸福么？她活在人间活着活在天堂都是一样的，在自己的道德面子和绝无结果的爱情中各种挣扎。她永远都只能远远的看着目连。 -
我没有特别的信仰，对于佛教了解也不多，对于整个轮回和因果报应的价值体系所知甚少。加上《目连救母》至少是明朝的本子，很多东西搬到今天不大适用。比如说，节妇都要升天堂来表彰这个事情……因此，在读郑本和绍兴本的时候，会平白生出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最开始的一个是关于白猿。白猿在林子里呆的好好的，吃点小动物什么的那也是人家自己的食物链，可是观音偏偏把他捉起来，让他护送目连救母。猴子受了点化，是可以改好的。可是我老觉得他说赞美观音“七擒孟获”有点言不由衷。参看《西游记》里的孙猴子，如果真要改，我可不想开路的白猿那么老实。他么，一边干活还要做一个牢骚户。即便是变成了道人帮助目连，也是一个颠道人，让目连这个老实孩子头疼。 白猿要去牢骚，为什么目连那么娇气，既然吃苦还要哼哼何苦要上路救母；要他牢骚菩萨们好无趣，为了成就目连救母的美名折腾出这么多事情来，既然目连那么善良，还来回考验他不是折腾人么？ …… 反正，只要我看不懂的地方，就都让白猿说出来吧~~ 在郑本里，白猿助目连过了流沙河和火焰山，实在觉得观音太啰嗦了，就与她建议：“你看我怎么帮他，他还是个凡身，何时才能见了佛呀？还不如赐他神通罢了……” 至于扔目连的行李，我觉得他看不惯目连老实得让人想揍一顿的样子，耍耍他也是理所应当的。这和观音戏目连，纯出于考验之心还不大相同。 目连最后有大成就，念经念得虎不下山鹤不行。实际上他是经过了两层历练，一层是被母亲遣去经商，见到种种世态炎凉，一层是挑经救母，挑战自己意志力的极限。只有把这种递进写出来，把罗卜的成长和母子剪不断的关系叠加，故事才能好看。（或者说，更折磨人~~哈哈） 在郑本的目连戏中，有个掉进地狱的穷人问判官，凭什么我犯了这么一点儿小错就遭这么大罪？那些当官的，杀人放火的都没见呢？当时判官回答一笔带过，大概是说他们自然也会受惩罚，不需要你来管！但在郑本和绍兴本里，只见忠臣将军受封赏，从不见贪官污吏受惩罚。在被蹂躏的倒霉蛋儿里，刘氏算是地位较高的了，起码是位夫人，而且老公还是有功名的。其他的鬼们，受罚和被冤枉的大都是穷人，小偷、作奸犯科的、杀人放火的、不孝的，却没有贪官啥的……不知道这些情节是被哪朝哪代给和谐了。所以我打算适当的加点表叔一类的角色，冤枉好人屈打成招的烂官儿们也可以在地狱里和那些被屈打成招的人对峙。至于那些因为交不起捐税偷盗的，或则做好事却无法遵守社会规则的受苦人，都应该给他们一个抗辩的机会……做为一个天天刷微博毁三观的人，看着现在发生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总觉得比鬼故事吓人多了。那天和一个写惊悚的朋友聊天，说起来都是在玩命的做美化处理。可是有些事情，还是忍不住想改头换面的写出来。 在郑本中，有一个不信鬼神的秀才，被判官骂了一顿却没有惩罚，因为秀才从没有生过坏心。所以目连戏里有个价值观，就是形式并不重要，敬鬼敬神都出于内心，这一点是需要保留了。 关于“神仙一句不点破，误了多少世上人”这个事情我一直比较纠结。神仙老爷们在天上，大部分人是不得见的。所以如果我写，我更想写出一个以鬼神为暗线的真正的人间，而不是被鬼神操作的提线木偶的人间。可是神仙和鬼怪，又是有它自己的体系的，和各种民俗祭祀活动联系在一起，丢弃的话又十分可惜。所以的话，把故事弄成正反面会不会很好玩——正面是一个五彩斑斓的人间，背面是规规矩矩的玄幻鬼神界。在鬼神的世界里，除了写神迹，写考察人间，也可以稍稍写一点儿有趣的官场生活。比如说，为什么玉帝大爷那么关心傅相是好是坏，还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除了傅相祖上积善，恐怕跟他家后花园那个话特别密的土地公公有关系。像刘氏这样的争议案件，各路大臣们在玉帝爷爷面前廷议一二也是可以的：） 还有就是神仙们干嘛翻来覆去的考验人。就是因为再神通广大的神仙，也是无法看透人心的。因此我还想加上一些情节。神仙也是个体，个体就会犯错误，比如马虎啥米的，所以劈错人的事情也是偶尔会有发生的。安排傅相一家各种事情，是观音牵头，玉帝有旨的，但是小神犯错，也不敢轻易下凡现身点化。为了补救，他们可能会托个梦啥的，比如告诉某个老爷：“对不起哈，把你家烧精光！不过没关系，你从前做过好事。你原来帮助过的某某某发财了，你可以去找他……”结果某某某不理变乞丐的大老爷……哎呀，小神多尴尬啊！人情冷暖尽收眼底。 因果报应这个事情，是一个规则。规则么，就从来没有完全公平的。我想不把它写的那么神圣，也不用天天为了刘氏受苦而烦恼，死钻牛角尖的琢磨到底问题出在哪了。也不会因为女红神非要找替身而难过。这样我的心里也会舒服一些。 最后说说《和尚下山》，这个戏在绍剧本里是个完全没净化的大黄戏。和尚先想着语言挑逗，然后意淫抱着尼姑多美，最后在土地庙。尼姑问他：“你不是找和尚去了么？”和尚说：“和尚没有，小和尚在下面……”当着土地公婆，就要扒尼姑，还说：“哪个神仙不是爹妈生的！”不知道郑本出版之后有没有和谐一些东西，但从郑本最后尼姑变猪，和尚边秃驴的下场来看，这出戏还是黄戏会比较合理一点。当然，也有可能是郑本里的道德观不正常。不过《思凡》和《下山》两出小戏实在是太熟了，要把我们心目中纯真的小和尚小尼姑整成俩流氓我可接受不了……还是按着可爱的路子写吧。要写黄戏么，县老爷府里绝对不会少的……嘿嘿。 暂时想到这些。小戏的故事若有新想法，随时会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