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书评

有没有哪个故事让你反复记起？

1最近，毛丹青先生笔下的故事《落樱的季节》总是反反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故事发生在日本。阪神地震时，毛丹青先生与奥村君在小学体育馆里避难时相识。奥村君有一个出生在樱花季节的女儿，而他年轻的妻子却在女儿出生后不久就离开了人间。阪神地震后第四年，奥村君的女儿患上了一种怪病，叫“红斑狼疮”，身上出现了许多块状的红斑，头发也开始脱落。更不幸的是，女儿还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身体状况每日愈下。医生沉重地对奥村君说， 生命维持期限最多只有一年，或许，就在今年的落樱季节。女儿病房的窗外有一棵樱花树。“樱花多美啊，花期虽短，但花是坚强的。”奥村君试图通过樱花表达自己的希望，以减轻女儿对死亡的思虑。“那你能带我到外面看看樱花吗？”“我们明天就出去看！”然而当天晚上却刮起了一场大风，窗外的落樱被卷走殆尽。为了能跟女儿明天一起看落樱，奥村君只好在深夜气喘吁吁地赶到毛先生家，请求他一起到离神户不远的板宿的一条樱花公路上，收集落樱。两人静默地收集了一个晚上，樱花瓣整整塞满了大大的黑色塑料袋。奥村君向毛先生深深鞠躬后，紧紧抓住鼓起的袋子，向着医院走去。第二天，风停了，奥村君把收集的落樱整齐地铺在樱花树下。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落樱显得格外亮眼温暖。奥村君推着轮椅，带着女儿来到窗外的樱花树下，兑现了他的诺言。女儿两眼满满是炙热的泪水。“明天的清晨应该会一样耀眼吧？我们今晚再去捡樱花瓣吧，明天的落樱应该跟今天一样美才好啊。”毛先生跟奥村君说。“嗯，我也是这样想的。”于是夜晚两人再次来到板宿捡拾落樱。捡拾途中，奥村君的手机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没讲两句，奥村君脸色骤变，呼吸急促。“我马上就来，就来。”奥村君提着快要装满的袋子，钻上了出租车。到了医院，等不及电梯，奥村君三步并作两步一口气沿着楼梯跑上急诊室，在楼梯拐角处险些摔倒。长长的走廊上已经有好几位医生和护士在等待，面对奥村君的发问，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奥村君几乎跪着地缓缓走向他们，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脸颊，下巴，肩膀，一直到手上装着落樱的袋子上。十分钟前，奥村君的女儿停止了呼吸。表情是安详的。毛先生搀扶着奥村君颤抖的身体，眼前的医护人员目光惊奇地越过两人。原来，奥村君身后长长的走廊上留下了一条樱花铺出的道路，从楼梯拐角处，一直延伸到奥村君手中略显泄气的袋子里。想必，应该是奥村君险些摔倒时不慎滑破了袋子吧。每年落樱的季节，这家医院的医生护士，都会在落樱的季节，在医院这棵唯一的樱花树下为奥村君的女儿默哀。2我曾经向好几个好朋友转述过这个故事。虽然第一次读这个故事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多以前，但是直到现在自己回忆起来时，或者向朋友转述时我总是能够清楚地记得一切细节。话语停了，大脑里面却还反反复复出现一帧一帧的画面，仿佛这个故事是我的亲身经历一样。我曾经长时间思考过为什么这个故事会长久地停留在我脑海里。其中有一位朋友听完我的转述后，眼含泪水：“有种语言描述不出的感受。”是吧，也许是因为这种感受超出了语言可以表达的范围，跳过语言中枢，直接印在更深的脑海里，所以才对这个故事念念不忘吧。3《落樱的季节》原文是用日语撰写的，收录在上一年出版的散文集《在日本》中。毛丹青先生出版过很多本散文集，从1999年开始日语和中文双语写作，记录他在日本将近30年的生活见闻，思考。也许是受到日本文化中“不打扰”的影响，毛先生笔下的故事大多是安静的，克制的，甚至在读者认为需要爆发的地方，也经常只以一两个稍显力度的词语点缀，或是躲过情感的直接爆发点，转向周围画面的渲染去传递情感。故事完了，笔也随即停，让情感只留在故事人物的身上，而不作肆意的个人宣泄。相信你们也能在他的书里面找到喜欢的故事，还有那种难以名状的感受。4 「木漏れ日」"Words are but symbols for the relations of things to one another and to us; nowhere do they touch upon absolute truth.... Through words and concepts we shall never reach beyond the wall of relations, to some sort of fabulous primal ground of things."- Friedrich Nietzsche一个由几个美籍华裔年轻人组成的工作室，上一年到日本拍了一个精致的微电影，专门描述那些难以用简要词语描述的概念或感受。微电影叫「木漏れ日」，特指从树叶空隙照进来的阳光。「木漏れ日」「木漏れ日」微电影链接"There are certain words that are specific to a culture. Words that can’t be translated directly to another language. In Germany, there’s a word for being alone in the woods and feeling connected to nature - Waldeinsamkeit."- 「木漏れ日」有哪些时刻，事物，是让你难以用言语表达，你却清清楚楚的知道你的身体在感知着一种特别的感觉呢？站在电车上，你在自己手臂上睡着的瞬间；在周围环境全是移动的人群中，独自一个人一动也不动的时候；吃拉面时，突然吃到一口无比美味的拉面的瞬间；第一次与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透露你心里面的秘密的时候；看到高楼大厦顶部的灯光像巨人在黑暗中眨眼的瞬间；黄昏时，太阳在空气中画出的光圈；当你看到日常生活中不断出现成双成对的事物的奇怪感觉；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儿时物件的那一瞬间；当你手上捧着另一个生命的感觉；看到苔藓到处都能安家的感觉；当你等待面前的电车通过时，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白日梦；劳累工作一天后，期待回家的感觉；从远处看，城市里的事物看起来像玩具的那一种方式；头上的各式各样的电线切割天空的方式；火车转弯时，车厢与车厢间拧转的方式。"Some ideas, some feelings, are simply beyond words."你有没有读过哪些故事让你反反复复记起，或者说有哪些难以名状的瞬间或感受是难以忘怀的呢？欢迎关注我的公众号: UndoDefini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