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登诗选：1927-1947》章节试读

《奥登诗选：1927-1947》的笔记-第1页 - 信

你的信已寄到，如你一贯的口吻，
说了那么多，人却不来此处总担心说得太多而词不达意，
也不会这般欲言又止《信》
它们只是飞经这里；爱过了，也忍受够了，
此刻某些事情正可做个了断。《更离奇的今天》
从未更坚定
只是愈加幼稚没有长进，
分手了却又转身回返，因为恐惧
就在那里盘踞，
而愤怒的中心
已脱离了险境《从未更坚定》
在抵押出去的土地上
与一双手交握扺掌，
和微笑间道出的
这句优雅的问候语
“日安，好运”，
意味着不真实的相遇，
那只是本能性的表情，
一种畏缩的爱。《这挚爱的一个》
我看到的是你的面容，而清晨时分
对你的赞美是幽灵许可的选择，
颂祷声渗透了低伏野草的须根。《家族幽灵》
他说，“我们必须原谅并遗忘”，
忘记此言本身就不可原谅
而不原谅已充斥他的生活；
肉体提醒他的内心要去爱，
提醒了但不会进一步参与，
临时租屋里敷衍的柔情蜜意，
置身事外且没有真爱，只是
热衷于毁灭。放弃奢望，怀着宽恕，
要热爱我的生活，不去步他人后尘《1929》
XVIII 他被使用在远离文化中心的地方：
被他的将军和他的虱子所抛弃，
他双眼紧闭躺在一条厚棉被里，
然后就泯无踪迹。他不会列名其上，
当这场战役被载入史册之际：
没什么要紧知识毁灭在那头脑里；
他的笑话已过时；他的沉闷一如战争时期；
他的姓氏连同他的面容已永远消失。
他不知善也不选择善，却将我们启迪，
如一个逗号为之平添了意义，
当他在中国化身尘埃，
我们的女儿才得以
去热爱这片土地，
在那些恶狗面前
才不会再受凌辱；于是，那有河、有山、
有村屋的地方，也才会有人烟 《战争时期》
但生命就如我友。我要探究。我要探究。《西班牙》

《奥登诗选：1927-1947》的笔记-更离奇的今天 - 更离奇的今天

此刻仍旧快乐，虽然彼此没有更亲近/我们看到山谷一带的农庄灯火已亮/山脚下，磨房的捶捣声停歇/男人们已回家
黎明时的喧响会带来些许自由/却不会呈现这份安宁/鸟儿无法反驳：它们只是飞经这里/爱过了，也忍受够了/此刻某些事情正可做个了断。

《奥登诗选：1927-1947》的笔记-第54页

命运如此晦暗，比世上的海沟更幽深

《奥登诗选：1927-1947》的笔记-《这月色之美》 - 《这月色之美》

这月色之美
（1930年，奥登获得了他的第一份工作——去苏格兰海伦堡的拉知菲学校任教。这是一所私立的男童学校，奥登在任教的第一个月就写出了《这月色之美》。富勒先生指出，“月色之美”暗喻了少年之美，“魔鬼”则是内心欲望的暗示。奥登的好友斯蒂芬•斯彭德曾说该诗是奥登最优美的作品之一。）
这月色之美
没有历史
完整而又原始，
若此后这美丽
具备了别种特质
它会有一个爱人
而不复纯真。
这美有如一场梦魇
遵循了不同的时间，
在大白天
它就消失不见，
只因时光流转
感情也会生变，
而心魔随之出现，
迷茫又渴盼。
但对这纯真之美
魔鬼从未刻意而为，
要将美结束了断，
也未必如其所愿；
直到它渐行渐远，
爱才会临近此地
带来欢洽与甜蜜，
悲伤才会凝神注视
无休无止。
1930年4月

《奥登诗选：1927-1947》的笔记-第252页 - 战争时期

……转而采用形制规整的十四行体来处理公众性主题。……这样的诗体构造无疑更能充分保持语言的张力和说服的强度。……经奥登处理的十四行体，严谨含蓄的音步处理带出了简练的诵读节奏，同时又以恰到好处的韵脚塑造出纪念碑式的庄严风格，……这种语言风格具有某种粗砺天然的质地，强化了诗人情感表达的明晰以及道德逻辑的严密，赋予作品以证言般的力量。自己来说，最明显的感觉是第十四首。

《奥登诗选：1927-1947》的笔记-第98页 - 流亡者

……直到我们的神经已麻木，对它们来说，现在爱或者谎言都已经太迟，最终会渐渐习惯于已然迷失的境遇，会承认匮乏的实情和死亡渐至的阴影。1930年10月

《奥登诗选：1927-1947》的笔记-流浪者 - 流浪者

命运如此晦暗，比世上的海沟更幽深/它会加诸哪种人，当春日来临？/绽放的繁花将白天憧憬/皑皑白雪从岩面滑落，雪崩在即/如此他会离开他的屋子/云朵般轻柔的手拉不住他，女人再无羁绊/但见那人通过了看守哨岗/穿过了灌木林泽，一个陌生人/越过湿润海洋，找到了同道者/或就在荒野上喁喁自语/身旁，暗穴遍布的溪涧/鸟雀担心着飞石，焦虑不安

《奥登诗选：1927-1947》的笔记-第287页 - 诗体解说词

……
通过电报和无线电收音机，在二十份糟糕的译文里，
他们向人类世界发出了一个简单的讯息：
“人类若放弃自由就能和谐统一。
国家是真实的，个人是邪恶的；
暴力如一个曲调会让你们的动作协调一致，
而恐惧如严寒天气会遏止思想的洪水。
兵营和露营地会是你们友好的庇护所，
种族的骄傲如擎天一柱将高高耸起，
为了安全起见，个人的悲伤全都要没收充公。
真理留给警察和我们来处理；我们了解善；
我们建起了完美之城，时间永不会将它改变；
我们的法律会一直保护你们如群山围抱着山谷，
你们的无知如危险海洋将抵挡罪恶；
在共同意志下，你们将臻于完美，
你们的孩子会像小兽般天真又迷人。”
所有的伟大征服者各自端坐于舞台之上，
以实践经验施加着他们阴森可怖的影响：
秦始皇焚书又坑儒
……

《奥登诗选：1927-1947》的笔记-第5页

黎明时的喧响会带来些许自由，
却不会呈现这份安宁，鸟儿无法反驳：
它们只是飞经这里；爱过了，也忍受够了，
此刻某些事情正可做个了断。

《奥登诗选：1927-1947》的笔记-信 - 信

今天，蹲在羊圈后面
我听到一只突然掠过的飞鸟
迎着风暴大声鸣叫，且发现
年岁之弧已连成了一个整圆
而爱的陈旧电路再度运转
永无休止再不会逆向改变
会领悟，会释怀…
你的信已寄到，如你一贯的口吻
说了那么多，人却不来此处
言语并不亲密，手指也未麻木
若爱情时常得到一个不公正的答复
它必已遭欺蒙
我，顺应着季候各处迁徙
或是有了另一段情事
少有疑问只能点头默认
带着冷峻笑意的乡野之神
总担心说的太多而词不达意
也不会如这般欲言又止。

《奥登诗选：1927-1947》的笔记-第253页 - 战争时期 第一首

……揭示了人类与其他生物所不同的情况：因面临选择而善变的本性。这个诊断，构成了以后篇章的共同基调看到人和其他生物体的差别，想起了张爱玲的《造人》，其中也提到人和兽类的区别所在，翻出来摘一句：
本能的仁爱只是兽性的善。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并不在于此。人之所以为人，全在乎高一等的知觉，高一等的理解力。

《奥登诗选：1927-1947》的笔记-第12页 - 译者序

奥登年轻时曾写道：“在我看来，生活总意味着思索，/思想变化着也改变着生活。”而好友斯彭德对他也有如下的直观描述：“他只专注于一个目标——写诗，而他所有的发展都在这个目标之内。当然，他的生活并非没有受到非文学事物的干扰，但这些干扰没有改变他的生活。其他人（包括我自己）都深陷于生活的各种事务中——工作，婚姻，孩子，战争等——与当初相比，我们大家都像是变了个人。。。。。奥登也在变化，但始终是同一个人。”

《奥登诗选：1927-1947》的笔记-第157页 - 镜中奇遇

对于英美诗歌，很难爱得深切，英国诗歌更是如此。
牛津才子奥登早期的诗歌，的确是碎碎叨叨，充满着现代科学主义和社会科学因素的影响，又无时无刻不处在英国文化历史传统和文学史的搅拌之中。这让英国诗歌看起来“陈旧”，常常也乏味，毫无德法、拉丁语系诗歌的那种潇洒恣肆、先锋精神。
譬如奥登这首《镜中奇遇》，形式上还走在《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影子里。
延伸来说，奥登在三十多岁以前，几乎总是散发着一股清除不掉的奶声奶气和英伦大中学里的三好学生思维。
家庭（包括家庭教育）、母亲的影响太深，因此前期大量的诗歌都带有成长回顾和自我精神分析的性质，此其一；
中学时期的性心理影响一生，“腐国”同性恋风气的典型代表，此其二；
形式整饬、格律严谨，刻板冗长，（啊，那首长诗《致拜伦勋爵的信》），毫无潇洒灵动的诗意，此其三。
西南联大里，邵洵美、朱维基、穆旦、卞之琳、王佐良、杨宪益等一帮前辈，之所以一律推崇奥登，一生研习英国文学，我想其中一个原因在于，英国诗歌的格律严谨、形式整饬、典故繁复，正与中国古典诗歌尤其是律诗十分匹配，也恰巧契合了他们改造古典、在白话诗里重塑现代律诗的诗学理想。
而在诗学类型上，他们大概又可以全部归类于“知识分子诗人”、“学者诗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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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奥登明目张胆的gay性向，他一生风流韵事、欢乐苦闷表现于诗中的，均与此主题有关。同性恋的优点是“纯爱”，不至于像异性恋那样，新奇一段之后便要被绑在社会伦理的囚车上，并进而适应这种社会生活结构；相反，同性恋可以让情感丰富、敏锐的诗人永远保持一种新奇感。尽管奥登一生中，从中学到老年爱过许多年龄层不同的同性，但也许其中大部分都是真心的或者有着好感的，而非普通人那样的风花雪月或自甘堕落。
另外插一句，就目前所读来说，我觉得写同性恋写得好——炽烈、深挚、纯粹的诗人，只有萨福和卡瓦菲斯。
译序中曾说，奥登移居美国后爱上一位比他年轻十四岁的青年Chester Kallman，让奥登感受到了灵魂愉悦和生死契阔的向往，一个月后便给自己戴上婚戒。当然，后来很快被对方劈腿了，令奥登痛不欲生，转向基督教寻求安慰。
这里这首诗，是写给他当时执教的道恩斯中学一位14岁少年学生的，写于1933年。
错误出在末句的注释，“彼时，奥登二十六岁，少年十四岁，虽有八岁之差，但毕竟对方是未成年人，年龄的标签无法忽略。”
暂且不论这句里的转折连词是否有逻辑上的混乱和拗折，只一看到26岁和14岁有八岁之差，就觉得注释连个简单的算术都能弄错，实在让人难以忍受。而这个翻译工作不仅是多人共同完成，还是大翻译家王家新仔细校订过的。

《奥登诗选：1927-1947》的笔记-镜中奇遇 - 镜中奇遇

此刻，时光在做梦人的头顶飞驰/飞驰，飞驰，与你的美一起消逝/而自尊在此后每个阶段随之而来
/还将占有整个内部生活/不容任何自由，除非为自己保留/会去订购烟花，若遭遇失败
再节制的语言也无法掩饰——/我的海洋空虚寂寥又风高浪急/童年时嬉戏的海滩已从地图里消失/吝啬如一个农夫，正将爱蚕食/醒来时，自我的群岛了无踪影/而我曾在其间整日地纵帆远行/插着海盗旗，俨然一慷慨少年/我失去了行动方向，再也找不到你
若我掌舵定会迷航/暴风雨和潮水，或会将水手和船只带过虚幻的礁峰/而我仍要上岸，与你一起庆祝/自然秩序和真挚情爱的诞生：我父亲穿着长筒胶靴走进了花园：我母亲正在她的书桌前誊写信函
/任由所爱，一切流言自将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