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恺品佛》书评

风骨

在图书馆随手拿起这本书，只能说算是冥冥之中的一个缘分。三十年代的知识分子，在我的眼中，是一个传奇。那时候的知识分子基本都是学贯中西，虽说时局不稳又有战乱，倒是从另一方面刺激了他们的学问以及创作。不像我所感知的这个现代社会，浮华焦躁，所谓老祖宗的那些东西，全盘视为糟粕的人大有所在，各个方面仿佛都唯有视米国为瞻，德先生和赛先生恨不得以狂暴之势统治下来；经济挂帅，思想禁锢，纯粹的文化研究似乎又销声匿迹。众人虽则一边享受着这浮华盛世一边又如浮萍寻不得根系，生生奇怪。这本小册子，基本收录的都是一些小品文，丰子恺所生活的时代和其人可得一窥。如书名，他信佛，认为人生有三层楼，一楼物质，二楼精神，三楼灵魂；一楼追求的荣华富贵，二楼陈列着文化艺术，三楼供奉着宗教。他虽信佛，但着实谦虚，说比起他极其敬爱的老师弘一法师来说也只是惦着脚尖窥探了三楼一番。他虽信佛，但对于世间“与佛做交易”的种种人却恨不得丢了书生斯文来骂一通；他说他生理性不吃荤，却常常被这些与佛交易之人视为己类，所以恨不得没有吃素的习惯！他持戒，说之前一日饮得两顿酒便觉得人生丰满，戒酒之后，虽然不甚习惯，但持戒的快乐又覆盖了饮酒之乐，以致成为习惯。他和女儿一起在院子里面观看蚂蚁搬家，着实惊叹。外出游玩，一大鱼入友人怀，他当然是想着放生的，但又瞧不得放生后船工的索然（可值一元钱呢抵得几日划船的营生），以鲤鱼跳龙门来安慰正巧有一想儿子做官的船工。作为画家，他三言两语讲出中国画中的平衡关系：一切物中动物最重，动物之中人最重，犬马次之；人造物次之，人造物中能移动者重，固定物次之；最轻的是天然物：树木最重山水次之云烟次之——偶认为用此来概括国画的之无可诉说之意境，甚妙。他说人的美学感官体验大概分文三层，需要肉体接触的为下层，比如味觉触觉；无须接触的为上层：比如看画听乐；介乎其中的是：闻香，好戏好乐不常得，所以他有小小的烧香癖，而烟的姿态又给相对沉闷的书房以灵动。封面上丰子恺先生长髯白发的小照片，显示出虽则老年亦可断定其一生美男子的风貌。教书画画论佛品评游览古迹抑或三五好友月下同斟，让我感觉得那是一个很好的时代。不像现在，去哪里寻得古迹，抑或如天童寺仍在，谁又来讲两则雪舟和尚的逸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