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订单》书评

奠基于人道之上的商道和职道

《亿万订单》被誉为年度最具借鉴价值和总结意义的职场商战小说，可谓名至实归。这样说的依据有二：其一，2010年，中国国内发生了诸多超级企业之间的恶性竞争案例，比如，奇虎和QQ等，而本书所描述的DKK和MCC这二大世界五百强企业的竞争，对此类现象有集中性的描述和诊治，并提供了极具建设性的解决之道；其二，从中国本土的职场商战小说的发展历程来看，即，从《圈子圈套》《输赢》《浮沉》《杜拉拉升职记》《潜伏在办公室》到《亿万订单》，正好是一个从尝试书写中国的高端职场现象和上游高级产业链，到写作日趋成熟、日趋定型的过程，而《亿万订单》，恰好是对这一类型写作的圆满总结。中国的职场商战小说，是中国白领阶层日益壮大、职业经理人队伍日趋庞大，以及与之相关的经理人制度、文化渐趋完善和这一阶层的发展需求日趋急迫的衍生物，是对这一新生产业现象和职业现象的现实陈述和参谋。在上面提到的那些早期商战职场小说里，它们重点描述的是输赢和权术——主人公如何在危机重生、如履薄冰的商场和职场，通过工于心计的巧妙周旋，一方面在企业内部站稳脚跟，加薪晋级，一方面在行业内建立权威和影响力。这种描述带有急功近利的片面性，其体现出来的价值观，完全以物质、权力和金钱为衡量标准，以至于几乎使小说成为一本“厚黑学”式的励志书，鲜有更深一层的、超越追逐成功本身的人文关怀，以及建基于人性尊严之上的对人的职场身份和文化归宿的追问，更不用提所谓真正的人性反思了。这些小说，完全迎合现代人功成名就的心理渴望，而忽视了对中国这一现代职业和商业进程中必然出现的典型恶性竞争现象、人际危机现象的深度批判和反问。可喜的是，经过近几年的沉淀，终于出现了《亿万订单》，其奠基于人道之上的职道和商道立场，颠覆了过去简单、直白和功利性的书写模式，重建了一种深厚的、充满人情味的现代职商书写范式。《亿万订单》里的主要人物，DKK的韩雷和MCC的秦海华，以及他们在争夺方汇项目、智达项目和昌艺项目这三笔上亿订单上的明枪暗箭、针锋相对和高端谈判，均来源于世界五百强企业的真实成长经历和销售案例，不但能全景展现外企内部复杂的人事纷争、薪资制度，也能真实反映他们面对外企文化时所遭遇的身份困境和文化尴尬。作者在叙述主人公韩雷职场浮沉、商场失意及最终上位时，没有肤浅地停留在全面揭示本土职员在外企的生存和升职之道上，而是深入一笔，通过他提出了“所有的销售都是人的销售，不具体地关怀人，就没法做好销售”的观念。而韩雷被排挤出DKK南京总部时依然心怀感恩的心态，更是道出了他在德国企业文化和本土儒商文化磨合后的最后选择和真诚心声。值得一提的是，韩雷并没有把无止境地追求订单的最大化，追求“成功”的最大化作为职场人生的目标，而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把DKK先进的印刷技术和理念引进中国，为中国印刷产业的迅猛发展贡献一己之力，即使是他的对手，曾经的大学好友和兄弟秦海华，也有这种超越职场个人输赢的更高追求和理想。可以说，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现代职业人：有怀抱、有理想、有担当，不但能站在行业的高度，也能在站在国家和民族的高度规划自己的职业生涯，而不是一味地追逐利润。事实上，韩雷和秦海华的三轮较量，正是DKK和MCC的竞争不断深化、碰撞不断走向更深的文化和观念层次的象征。这二位兄弟由好友到敌手再到好友的正反合的过程，也是DKK和MCC在竞争中不断学习、不断认识竞争，以及最后在良性和建设性的竞争中互相激励和壮大的过程。这一启示是极富震撼性的：竞争，特别是大企业之间的竞争，完全可以做到互生共长，持续良性的循环，而那种投机倒把、欲置对方于死地的恶性竞争模式，不仅无助于行业的成长，对自身而言，也是自掘坟墓。正因为具有这种深厚的人文质地和前瞻性的商业观念，才使《亿万订单》这本书超越了时下流行的恶俗的“成功学”。虽然在它的文本里，所有这些尝试还没有真正上升到系统的、形而上的层面，但仅仅是这种努力本身，已经让它拥有了纯文学的光环，值得充满浮躁之气和金钱味道的现代人好好阅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