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章节试读

《杀人》的笔记-第1页

我真想做的是……我一边想，一边看着对面的莉莉，她正越过一片不断扩大的成功的幽壑凝视窗外，向下瞧着那道冷漠无情的裂缝。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是让你怀孕，我要在你生命中深深地割一道口子，人们一提到你，头一件事就会提这道伤疤，一想到你就会想到这道伤疤。不仅如此，我还要你要我让你怀孕。
第一颗子弹尚未完成这一最初的小型屠杀之前，就已经穿过了十英尺被空调加工过的空气，扎透莉莉穿的幽灵连衣裙漂浮的灰色粘胶纤维，把她宽外套的光滑黑色绸衣撕裂。不过，现在她那身近乎完美无缺的皮肤开始慢慢地绷紧——抵御着子弹金属尖顶的推进，在她娇嫩的肋骨骨架之上朝内凹了进去，从肩部到臀部一下子拉紧，但此时——即在这一错误而又无奈的抵抗之后——很容易就扎了一个洞。脊椎沟糟——又称膛线，在有罪的枪膛内部的后面——为子弹提供了一个逆时针旋转方向。这种旋转运动把飞行稳定性加强到最大，从而增加了终极准确性。但子弹穿透第一层皮肤依赖的是能动动力的皮肤牵拉力，而不是子弹旋转的钻力。
血，很多血。到处都是血。血汪汪的。莉莉膝头上一滩血，血在她身后破碎的镜片上形成了一片纤细的喷雾。血从她胸脯的伤口上跳出来，像一只沉重的红蛙。血渗过我的指间。血浸染了淡色的木地板。血在我们隔壁桌子那个喊叫的女人的头发上。血在她悄不做声的丈夫的白色衬衫上。血在我们的食物上。血在血上。她的血。我的血。我的血在她的血上。她的血在我的血上。我们的血在一起。血中之血。动脉之血。恶毒之血。滴沥之血和血之浸染。流动之血和血之凝结。血离开我的身体。血与我的脉搏脉动。我的血。生命之血。操，到处都是血。
我给自己打气的方式有一点儿不按常规。我想，如果我恨自己恨得足够深，我也许就可以把自己搁置一边了。因此，为了鼓励自己到处走动，我每走一步就哼哼着：残——废——了，残——废——了。
“啊，你身体不好吗？那我们把你扶上床吧。想喝杯茶吗？中药茶，还是咖啡？热牛奶？冰箱里有食物，冰柜里有冻好的食物。水果碗里有水果。我替你买了一碗水果——看上去你好像没有水果碗。你需要一个水果碗。房租已经交了。我把你的袜子都补好了。你不要再买那种丙烯袜子了。做了一张名单，记录了电话留言的人。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我们走了一段很可怕的路。你气色真糟糕。现在几点了？哎呀，你知道我们都爱你。”打。“非常爱。”打。“你知道。爸爸现在得开车回家了。我要到街角那家包早餐的客店去待一会儿。我把他们的电话留下来，好让你跟我练习时用。他们说他们想要你回去工作，只要你愿意，随时都行。一切都会正常的。但你肯定累了。干嘛不上床呢？我帮你拿点热牛奶来。来，抱一抱，亲一下。抱一抱，亲一下。没必要用这种语言。”经过一年半强烈的牙牙学语，你的父母亲就再也不会像像样样地跟你说话了。
髂骨，耻骨，骶骨——它进入了她最柔软内脏的拉丁语中，就好像在时间上返回了古罗马，穿过堕落，衰落，抵达希腊，医药的诞生之处，希波克拉底的誓言……一种古典主义的伤害。带有如此精确名称的事物居然会遭遇如此粗糙的制造毁灭的东西！这是亵渎，污染，强暴。是的，这就是强奸。
我曾为莉莉哀悼，接着又为一个本来可能生出的孩子哀悼，接着又为一个确定无疑的女儿哀悼——每次我都发现，他们没有一个真正是我的，没有一个值得我去为之哀悼。
我带着初出茅庐者走运后的洋洋得意，他则以专家的愠怒皱眉蹙眼。
这是媒体制造的一个东西，经过了多次编造，一个被医治过的医生——（尽管他其实连医生都称不上）——一个任何人想把他想象得要有多丑就有多丑的人。他们在他身上用尽了所有的妖魔化技法。阿西夫几乎成了一个漫画人物。
我为自己感到羞愧，为自己的心理状态感到羞愧，因为事情也太他妈显而易见了。某种意义讲，我觉得我的某些特点——睿智、老练，机警——本应使我免受刺激之苦。……我第一次开始意识到，所谓否定不光是指否定你在否定，而且也是在否定你在否定你在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