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济安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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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辽宁教育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2-5
ISBN:9787538259292
作者:夏济安
页数:236页

作者简介

国家“九五”重点图书出版规划项目:本书包括文学评论、小说与诗、集外和附录四部分,收录夏济安的作品约20篇,其中包括《旧文化与新小说》、《传宗接代》、《火》等。

书籍目录

本书说明序(陈世骧)第一辑 文学评论旧文化与新小说鲁迅作品的黑暗面评彭歌的《落月》兼论现代小说白话文与新诗对于新诗的一点意见两首坏诗一则故事·两种写法评《艾思本遗稿》论夏德论狄达勒斯维农陀第二辑 小说与诗代宗接代火香港——一九五0跋(夏志清)集外《学术》第一辑《书与足下》《爱人归来》(即《绿蒂在威玛》)大头鬼的头大不大?对于中国近代史的一种看法致读者(二则)附录夏济安对中国俗文学的看法(夏志清辑录)

媒体关注与评论

  序  夏济安先生的遗著,收成这本集子,作《新潮丛书》之一,到出版时,当正是济安去世的六周年。提笔作序,难免又追怀伤逝。但是对于无论济安的友好,或是他的新旧读者来说,其纪念性不只是属于适逢际会,或只又六年一度的悼念。济安遗著,列入这新“新潮”,是有长远,广大、深厚的意义的,而且我们更企望它不断有长远、广大、深厚的影响。  “新潮”在这里的意义,照《丛书弁言》来理解,已经和上一代所素称者不同,不是如以前,多只意味着“西潮”的东侵,而是因为“这个时代的文化是彼此撞击互相建设的文化,我们肯定新生的广义的中国文明。”看这里收集起来的济安遗著,正是在近二十年来中西文化的新撞击中,艰苦产生极富建设性的成果。而且虽然是小小的一册,其著作本身和所发生过的影响,正是意味着,如这里“新潮”所抱负的,肯定新生的广义的中国文明。如此,这部书,正是立在这里所谓“新潮”的主流中。  这些文章看来都属于文学批评创作的,但深远处暗示着作者对现时中国文明的关心。他绝无一句空洞的口号,篇篇都是谈具体的,甚至技术的问题,关系文艺、文字,以至文学修养和教育。但是他对文学的批判、建议、企望以至贡献,反映着他对这一时代中国文明的批判、建议、企望,和贡献。这种现象在中外古近历史的某阶段上是颇有前例的。文艺的创作批评,总必是具体的微言,但出于斯人斯地,以不离本行的话说出,却有了广泛的大义。而这种现象常是发生在历史转捩的苦难难阶段,产生于特有才具,身心经历这苦难,对文艺有丰富的经验,深入的体会,而又有相当超脱的智慧的人。而此人此文又常是在几种文化的新撞击下屹立起来的。  最明显的近代西洋例证,如艾略特(T.S.Eliot)的创作和批评的巨大成绩,出现于第一次大战后艰苦的年月。而他是走出乡土气最重的美国西部,带着英国传统新耶教气味,广泛接受欧洲古典和近代文化,而终至寄身异域,在文明撞击下返入旧教的人。在我们中国古代文艺丰富,而专致力于文学研究批评的不多。但也有一个显例,那就是《文心雕龙》的作者刘彦和了。看彦和此人此文,岂不也是出现在文明一度支离破碎,人叹世衰道丧六朝到唐复兴的转捩点。刘勰的伟著,也只是最具体的深入文学本身,校练宗旨,详析技巧,决无似前代清谈的浮掠以充潇洒,更决无空洞的口号或说教。但全部不独反映,而且可说加强、开辟、并重建了中国人文的文明境界,且赋与新的意义。我尝窃以为直等到《文心雕龙》,过去的“道”字,那个传统文明的标号,一切文史哲的口头语,已渐常熟极不察,而非玄则滥,到此才又有一度新的充实和诣旨。从“文之为德大矣”到“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遭也”提高了文,同时也充实了“道”。而且“自然”也不再流于空洞玄虚,而有了具体自然界的意象,成了“日月叠璧,山川绮焕”,龙瑞豹姿,林籁泉韵。这是一位专心办香文艺的人,在某一定的时代,由文艺的具体性,深入观察,更有远大眼光和智力采发挥,面对其当代的文明,在政论和横议都显虚脱无力的时候,奉给文明的无比贡献。可是我们不会忘记,彦和之遭遇和亲身感受的,也是一度中外文化的大撞击,那就是尽人皆知,传记明载的他那切身的沙门经验。那就是,再套一句《弁言》的话,从“印度潮”以梵理多年拍打着远东古中国陆地,到梁武帝几度不惜舍身的时代。

章节摘录

  胡适的乐观和周作人的悲观在鲁迅作品中可以找到呼应,他和他们同样地不满现状。所不同的是,他包罗的东西更广博。未来在激进派和胡适等温和派的眼中看来是非常光明的,在他细察之下却无法永远掩藏它的黑点。当周作人、林语堂等人想再发现一个安祥、更可爱的传统中国时,“过去”对鲁迅仍是可咒诅的,可憎的,但却又有吸引人的地方。他的问题比他同代作家所碰到的更复杂,更迫人;从这方面来说他才是那充满问题、矛盾,和不安的时代的真正代表。把他归入一种运动,派给他一个角色,或把他放在某一个方向里都不啻是牺牲个人的天才而赞扬历史粗枝大叶的泛论。到底鲁迅所处的时代,即使把它当作一个过渡时期看,是什么样的时代呢?用光明与黑暗等对比的隐喻永远不能使人完全了解它,因为其中还有一些有趣的,介乎暗明之间深浅不同的灰色。天未明时有幢幢的鬼影,阴森的细语和其他飘忽的幻象;这些东西在不耐烦地等待黎明时极易被忽视。鲁迅即是此时此刻的史家,他以清晰的眼光和精深的感触来描写;而这正是他有心以叛徒的姿态发言时所缺少的特质。他对一些较黑暗的主题的处理尤为重要,因为没人知道天未明的时间(如非地面上的,至少是人心中的)究竟要持续多久。  我在前面只是拿古文和今文相比,范围还是限于中国一国。事实上,这种比较已经有点不伦不类。现在写文章的人,眼睛是朝着外国看的。现在的政治论文,与其说是承继荀卿、韩非、贾谊《过秦论》、陆贽《奏议》的传统,还不如说是罗素、杜威、拉斯基的中国翻版。其他各种学术论文情形亦大致如此:内容可能有独特的贡献,但是文章的的体裁、材料的安排、推理的方式大多是从洋人那里学来的。论说文章,我们还可以说是“中国古已有之”,至于戏剧小说,那是更非模仿洋人不可。中国从来大约只有歌舞剧,没有话剧。话剧是洋人的东西。中国的章回体小说,自从民国以来,沦落为“礼拜六派”,似乎不为爱好文学之士所重视。所谓“新小说”的形式体载,大部分得自外国小说。至于短篇小说,那是另有技巧,和唐人传奇、“三言二拍”等颇有不同,中国近代短篇小说的技巧也是学洋人的。  他百思不解为什么那位僧人论及他的私事时,总当做他已经有了儿子似的。“如果施主的郎官也像贫僧一般出家修了行,施主怎么办呢?”“施主现在为子发愁,施主可曾想过,施主  的郎官难道必定有子吗?施主郎官之子又一定有后吗?”“恐怕不是施主的祈祷,倒是施主这番忧虑把施主的郎官引来了。”“施主的郎官许是个脾气执拗的小于,别太压逼他。施主操之过急倒把他吓跑了。不过既然他是施主的郎官,他一定会服从施主的话的。”  这类的话,听起来虽然是无稽之谈,可是却听得人心里暖烘烘的,“恐怕他在讨我的好儿呢,和尚像算命先生喽,媒婆喽,江湖郎中喽——那些社会的寄生虫最摸得透人心,专喜讲人爱听的话。”他起初不禁疑惑。但是那个和尚说话是神貌安详,口角剪断,倒是令他深深的动了心,不像一个拍马屁的总爱胁肩谄笑,滔滔不绝一番。难道这个和尚真的悟了道,他那些模棱两可的禅语难道真个是智慧之珠?他曾经问过自己这些问题,后来他和这个和尚混熟了一些,他发觉这个和尚诚然孤僻,但博学捷才,心胸坦荡,而且他又是个良友,专会说些中听的话  儿。在这份奇突的友情里,他发现了另外一番情趣,比起他们俩学问上的论战并不减色,这番慰藉他可不愿向自己认账,这儿他总算找到一个人和他半斤八两了,就算世上的人都有儿子,这个人——而且还是个大好人呢,却和他一样也是无儿无子,而且还命中注定绝后呢。他至少有个妻子,有个温暖的家室,但这个和尚却又穷无家室,住在一间摇摇欲坠的破房子里——还亏得叫座庙宇呢,只有一个老苍头做伴,那个苍头既聋又哑,弯腰佝背,齿牙脱落,看起来真比那个和尚还要老十分。他不懂他太太怎么在城墙边陋巷里找到这么间不起眼的庙宇,但是她却说,有庙则有佛,她便可以去上供。等到他自己邂逅了普济庙里这个老和尚,他们夫妻俩才止住了一场常年的争吵。他三番五次的攻讦,到庙里上香是有失妇道,有失体面的营生儿,但是现在他却妥协了:因为去这间破庙上香,绝不会损及她太太的名誉和德性的。他甚至更让了一步:他说有时由他亲自伴他太太去庙里烧香,也是无碍大体的。  要不是那间庙在那么偏僻的地方,他倒乐意多去拜访那个和尚几次。他不肯承认他曾向佛祖求子,他一径叫如来佛是蛮夷之神。但是他和和尚几席话对他却有良效。他现在想起来就不禁心惊胆跳,那阵子他绝望得心里一直暗咒自己,咒他太太,咒世上一切的人;他纵酒,并且宜称要买个小老婆,不,不只一个,要买一打,虽然他懒得问自己这项贵重的买卖,他那里有钱来使。买一个小老婆他倒出得起的,可是和和尚一席谈却令他心智澄明起来。他本不是个多欲的人,又是孔门弟子,现在却加上了和尚的诫诰,和尚总指点他一件事的千面万象,使得他不至拘泥一隅。娶妾不见得是个可靠的办法,在他神志清醒的当儿,他对自己说过,做一个好丈夫他要将头胎产于这项荣誉加在他太太身上;他要等到四十岁,如果那时他太太再不生育,他娶妾一事对人对己都可以说是遵循圣典而非好色纵欲。然而他还未来得及郑重考虑娶妾这件事情,是不是去选一个肥唇厚颈的乡下姑娘和他共同履行圣典,据云这类的村姑最能产子,不像他太太那型娇弱的美人——他自己倒是欣赏这一型的——而他太太身怀了六甲,他自己现在也快做起父亲来了。他只不过才三十九岁呢。  我的“大头鬼观”虽不是科学,却也具备着科学的精神,而我们的常识也常赞美这一种的精神。普通一个人研究什么问题,常常自诩用“客观态度”,这“客观”二个宇,本相当于所研究的对象,研究任何样东西,至少都有一个“对象”,“客观态度”有什么希奇呢?“客观态度”的所以希奇,因为研究者用这四个字,就是老实告诉人家说:“我研究这个问题时,我把‘自己’——‘研究者’这个因子是不计算在内的。”换言之,也就是拉普拉斯的“忘我”而已。  第二天早晨炳新还是被吵醒了。刚要发脾气,看见是舅舅,勉强坐了起来,把帐子撩开。“你睡你的好了。快八点半了,我要去办公了,昨天晚上等得你好晚。我来谈几句话:你爸爸妈妈都好吗?有什么口信带给我没有?”  “说好也好,不好也不好,总之不如从前多了。”  “那末他们预备到香港来吗?”  “来是想来,只怕来了生活……妈妈说,等我在香港多赚几个钱,他们就搬来。”  舅舅微微的苦笑了一下:“香港赚钱也不大容易吧!”  炳新的眼睛睁大一下。“但是香港是个自由竞争的社会,一个人只要天才,就有办法。”说到这里,他已经点起了一枝烟。  烟灰缸里已堆了五六段半截的漫胖发黑的烟。小几上和附近的地板上火柴残梗也有好几支。舅舅好脾气的脸上,不由绉一绉眉,当他看见洁白的新帐子上已经烧了一个半寸长的洞,洞边淡淡的黄色滚上一圈。  “你几时抽上这样大的烟瘾呀?”  “中学毕业的时候,要考大学,开夜车,就抽上了。香烟对于灵魂,就像火车里的烧火一样,少不了的。回想中学那几年没有抽烟,日子真是白过。可是有些人根本就没有灵魂,自然  也不懂得抽烟。在上海抽了三年香烟,好烟抽不着了。还是香港好,香港……”他深深的吸了一口,似乎舍不得喷掉似的,含蓄了好久——两颗眼珠拚命的挤向他瘦而挺的鼻梁,一缕很细  的烟才从嘴里慢慢的钻出来。  舅舅似乎也看着他如此用力的抽烟的发楞,看见他把这口烟喷完了,才说一声:。别的话以后再谈吧。”  炳新躺了下来,又抽了两枝烟。忽然跳起来,叫道:“赵妈,赵妈!放水,洗澡!”  赵妈还是慢吞吞的进来,轻轻的说道:“太太在洗,请等一等。”  炳新一骨碌爬了起来,穿着一身红白条纹的睡衣,赵妈看他这身打扮,又看见了那只大皮箱似乎搬动过了,添了一句:“少爷衣服倒带来不少。”  炳新把昨天舅母给他的夏威夷衫和裤子,重重的丢给赵妈:“拿去洗吧!”赵妈接得很熟练,可是装出很惊险的样子,嘴里还说:“少爷,不要这样重手重脚,好吗?不要叫老太婆跌一交,老太婆是跌不起了。”两只手在衣服外边大约的拍了一拍,在夏威夷衫的左边口袋上,似乎碰到了一些东西,又说道:  “少爷,口袋里好像有点东西,恐怕是钞票吧!请赶快收起来,不要等一下出去又问太太要了。太太昨天多花了一百多块钱,晚上老爷回来,老夫妻两个人还吵了一次架呢。”  炳新脸涨得通红,把钱接了过来,嘴里“呸”的一声,香烟重重的吐在地上,又重重用脚磨了几下,走几步倒在床上,又点上了一支烟,用劲的喷。  赵妈干咳了几声,说道:“好呛人呀!”就出去了。  早点是相当丰盛的:鸡汤的龙须莱上面搁着一条肥肥的鸡腿,舅母说:“这是昨天舅舅特地留给你的。”舅母继续并重复昨天的问长问短,炳新不理。  早点以后,炳新问舅母道:“咖啡有没有?”舅母问收拾碗筷的赵妈道:“咖啡?”赵妈拿来了,炳新嗅了一下,摇摇头:“怎么是罐头的,新磨的有没有?”  舅母叹口气说:“咖啡我是不喝的,顶难吃了,好像吃煎药。那一年我发肝炎,吃了廿帖煎药,至今病没有好,只要闻到煎药,我就想吐。咖啡你的舅舅一定要买,说是外国人当茶喝的,说是帮助消化的,我也不懂。罐头不罐头,我更加不懂了。你问赵妈吧。”  赵妈说:“‘爱丝特白留’咖啡还不好吗?六块三角一听呢!少爷,要不要我拿去替你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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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评 (总计3条)

  •     夏先生这本论文集中力作不少,特别是《评彭歌的<落月>兼论现代小说》是最早以“文本细读”方法解剖中国现代文学的论文,也是最成功的作品之一,堪称经典型范文。《落月》是国民党《中央日报》主笔彭歌,在1950年代撰写的一部表现战时一位女伶生活的长篇小说,夏济安先生以一万多字的篇幅,援用西方文学批评方法,对彭歌的这部小说做出极其细致深刻的评论,其重点或许并不在评《落月》,反而是以此为例,以“论现代小说”为名,为年轻的写作者指引了符合“现代”美感的基本创  作要领和琢磨求精的写作方向。据说,该文一出,彭歌亲自致函夏济安,表示:“自今而后数年间,《落月》或将月落无痕,然以弟意度之,大作则为必传之文”。文中,夏先生把自己当作创作者,同感地走入作者的境界以内,分析指摘创作之得失。《落月》一书由照相册作为主要故事开端,倒叙主角余心梅的种种遭遇;夹人物内心活动亦夹故事情节拼贴地开展其故事,让读者在余心梅的人生里时空交错。针对彭歌这样写女主人公余心梅的回忆、思想、情感等心理活动——“(故事的开始)平静地拭去了脸上的泪痕,她大开了照相册的第一页……(故事的结束)她翻到了照片本子的最后一页”,夏济安一方面肯定了作者使用意识流、拼贴等现代主义技巧,并以“落月”意象来概括余心梅的一生的处理手法,另一方面又站在读者的立场上指出作者在此处犯下的毛病,即:“他(指作者彭歌)常常忘记他是在描写一个女人的心理活动,他常常自己从照相册子力钻了出来,向读说着说那。有时候,他根本把照相册子丢开,打开话匣子来替我们说故事了”。这样的批评真正深入到作者的创作世界,切切地替作者建言。又如余心梅打开相册后,彭歌是这样写的:“人生总是从童年时代开头的……”,针对这种叙述法,夏先生批评道:“这(个写法)叫我很失望,这种话何必说呢?(按:意为这是一句正确的废话)”,接着替作者彭歌这样构思:“假如她一翻开来是她父亲的相片,从相片上的面容回想她模模糊糊能记得的父亲生前的容貌和表情,再想到这张相片在父亲死后灵台上供过,在北平老宅卧室的墙上挂过,她到重庆去还带在身边,到了台北之类的的地方贴在照相册的第一页。这样,我认为较合适。这样写法,比现在的叙述法当然困难一点,但父亲的性格、家庭困苦的情形,仍旧穿插得进。这张照片在不同的地方挂过贴过,每个地方的情形等等,小说家都可以让我们清清楚楚地看见,这样的描写便可以更为生动。”再如彭歌写余心梅进戏园时“手里还捏着一包糖炒栗子,一串冰糖葫芦”,夏先生评论到:“我替彭歌先生喝彩,这种细末小节,正是小说家应该注意的。这非但点明了‘地’ (大约只有在北平才称冰糖葫芦)和‘ 时’(糖炒栗子不是四季都有),而且‘ 捏’字也用的好,确像小孩子看戏的情形”。接着他批评彭歌下一段的写法,说“这不是余心梅这个小女孩子在看戏,而是作者在‘评述 ’余心梅在看戏。……小说家碰到这种强烈感觉经验的场合,最好避免抽象的字眼,避免概括的字眼。”这种深入创作内部、替作者建言的文学批评,是那些“隔鞋瘙痒”式评论难于企及的吧。不仅如此,夏先生还以《落月》的创作为标本,非常细腻地向读者传授了很多文学理论。如“我所谓‘诗的技巧’,并不是说小说里应多穿插几段‘ 微微的风偷吻着树梢,蔚蓝的天空挂一钩新月’、‘ 陷入悲哀的泥沼,贴近痛苦的深渊’之类‘诗意 ’的描写。哪类‘诗意 ’的描写,我们的小说家已经出产得很多了,这不是好诗,也不是好散文。……诗的技巧,应该和讲故事的技巧大不相同,故事应该讲得明白,诗不妨含蓄。”“(小说家)尽量避免抽象的字眼,夺奖具体的东西。抽象的字眼,如‘爱’‘恨’‘空虚 ’ ‘人生’等,本来也许都是代表明确的概念的,但是这些字都给用滥了,读者碰到这种字,内心起不了‘共鸣’,常常只觉得是一对模模糊糊的字眼,象征主义诗人要力矫此弊,就多用具体事物的名字”。这类评论在该文中比比皆是,有兴趣的读者自己参看,此处不再赘举。
  •     槛外话:之前一段时间荒废了很久,笔到了蓝田日暖就写不下去了,挪不过去一个字。陷进了对一个问题的思考中,所有的时间都软绵绵地耷拉在枝头,我的存在价值面临崩溃,我所做的思量究竟为不为过,当对一个具体的文本的诠释阈限达到无限的时候,一个悖论就产生了,因为阐释是有边际的,“作品意图”而不仅仅是“作者意图”的存在规限了诠释的边界。一旦过了这个范围,虽然可以强作冠冕堂皇地说阐释丰富了作品的意蕴,但仍旧只是对于过度诠释的无力的辩解,没有丝毫的价值。我的危机即在于此,我深究它,之后陷进去。无法判断辨别自己的实践是否属于一文不值的过度诠释,而过度诠释的些微显现可能使我的人生意义、生存价值荡然无存,毕竟我存于世的与人不同之处就是嗜书到七宗罪的地步。我需要上帝一样的存在来仲裁来甄别,告诉我,我还有没有生存价值。~~~~~~~~~~~~~~~~~~~~~~~~~~~~ 白先勇《台北人》集子里的《游园惊梦》写于1966年12月,他的老师夏济安于1965年去世后,为在台北《现代文学》上出一期“纪念专辑”,他翻译了夏济安的一篇小说《传宗接代》(1955年),同样是诞生于美利坚土地上的文字,一则脱胎于明汤显祖的《牡丹亭》,一则译介了其师夏济安的英文原著,都逃不脱诠释二字,一如“重述神话”。钱鹏志就像D·H·劳伦斯笔下的查泰莱一样,有一个不算年轻貌美但也不至于人老珠黄的老五蓝田玉[1],却不曾拥有杨居士常叨念的继祖。无后之人。他自己也知道,“难为你了,老五”,钱鹏志常常抚着她的腮对她这样说道。对蓝田玉而言,隐隐的是《贵妃醉酒》,却和待唱的“惊梦”一样,永远地不曾出场。即使有的荣华富贵,亦付断壁残垣中了。蒋碧月是唱了醉酒,但她不是贵妃,蓝田玉才是,杨玉环从李寿那里被公公李隆基抢去,蓝田玉何尝不是嫁给了爸爸辈爷爷辈的钱鹏志,杨玉环始终是个玩物,蓝田玉何尝不是,钱鹏志娶她的时候就分明和她说清楚了,他是为着听了她的“游园惊梦”才想把她接回去伴他的晚年的!蓝田玉分明醉酒了,她才是贵妃的命。我所设定的时间轴即是:1955年夏济安写作《传宗接代》,1965年夏济安去世,夏济安去世至1966年12月前白先勇为在《现代文学》上出一期“纪念专辑”而翻译传宗接代,1966年12月白先勇写作《游园惊梦》,1967年刘守宜借用《现代文学》纪念专辑的文章出版《永久的怀念》其中包含白先勇翻译的《传宗接代》。当然我先要说明的是《传宗接代》与《游园惊梦》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白先勇有意而为之的,很有可能是由于在时间轴上先验的翻译体验使得思绪受到些微触动而在写作《游园惊梦》滑现笔端。杨居士在妻子分娩的时刻,从避秽书斋列满整整一墙的书架上抽下的,竟是一本熟书,他在十岁前早已背诵得烂熟的《论语》。接着是一段如伍尔芙《墙上的斑点》一般的意识流淌,喜诞麟儿前一刻的男人在医院走廊里焦急地踱来踱去人影憧憧,地上该满是烟蒂,中间掐灭的,烧得连滤嘴都没了的,还有压根没抽布满齿痕的。居士在夜的寂静被低沉微弱的呻吟打破的时刻开始浮想连翩直到下一阵呻吟将他的思绪打断,然后接着又继续等待中的准父亲应该做的事:胡思乱想。毕竟名字早就取好了,好像一件戏台衣橱里闲挂着的戏衣,穿这件行头上台的戏子却在别个镇绊住了脚,导演、经理以及管道具行头的早已等得不耐烦了。那个男人的心就在那儿游啊荡啊的,我不知道该称那样的乱想叫什么,但在《游园惊梦》中,也依稀有着它们的身影,有人称之为中国式的或者东方式的意识流。当然在“传”“接”的遐想中,这个名叫继祖的孩儿落地了,“宗”得以延续,一“代”又传了一“代”。白先勇的游园就不能像抱了新生儿的杨居士那样虽然过程惊心但终究气定神闲了,百乐门里那间厕所只怕比夜巴黎的舞池还宽敞些呢,台湾的花雕也不如大陆的醇厚。这样的话儿是不是有些发酸的镇江味儿呢。仿佛一夜间断了后路,断了根。总觉得老夫少妻就暗指了一个“无后”。本显高位的文化龟缩进一个小小的台湾岛,想中兴光武,却发现根须断、正萎败。无怪乎钱夫人时时处处触景生情,抚今追昔,以忆念中梦魂萦绕的夫子庙、梅园新村、栖霞山,以冥想中六朝金粉地的流光溢彩,来点染凄惶暗淡的心境。前有西方文化的侵蚀进入,身后却又断了后路,意识形态的因素再一加上,那些“台北人”就成了眼见山河残败的克里奥耳[2]文化的牺牲品,“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起了好多新的高楼大厦”。[3]真当是惊梦了,心底里已经一千个一万个烦了,谁还愿意满大街喊“我惊梦了,我惊梦了”,掩了耳,乐得清静。人生好似风前絮,欢也飘零,悲也飘零,都作连江点点萍。浮萍呵,文化的生殖力仿佛就此被阉割了的克劳诺斯,却没从泡沫中出来个阿芙罗蒂忒。只是一段梦魇。参加窦公馆的盛宴,似乎是一样的灯红酒绿,一样的纸醉金迷,但在蓝田玉的心里回响的却是她唱熟的段子:“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这一段唱真是把这些被历史放逐了的游子们的悲情活活地托出了,回忆,叹息,重温旧梦,又是万般无奈。这种对往日的悲悼之愤,恰恰是失根的游子的自悼而已。“《台北人》对我比较重要一点。我觉得再不快写,那些人物、那些故事,那些已经慢慢消逝的中国人的生活方式,马上就要成为过去,一去不复返”白先勇说过的。或许是因为去国提供了观察与思考的适当距离,使他能够比较清晰地辨识中国文化的庐山真面目,而直接面对西方工业文明又使他深切感受到中西文化的巨大落差,因而他敏锐地觉察到并且紧紧抓住了那些“马上就要成为过去”的中国文化特质,那些“已经慢慢消逝”的人物、故事、生活方式。但乌衣巷的今不胜昔该如果弥补呢?整部《台北人》都没有给出答案。蓝田玉再眷恋过去心系故土,也是徒劳的,钱鹏志只是要她的青春。没有孩子,怎么传尽薪火。去国离乡的游子隔离了中华文明的气息,先是成了“纽约客”,而后生根在异乡,要么孤独终老,要么结婚生子,生下一个“黄皮白心”的孩子,挥舞着小手叫嚷道:“不对,不对,爸爸,我是美国人!”幸好,夏济安指出了一条明路。十岁前就已背熟的书,在生子的时候再来翻阅,是不是有些杜维明的意味呢。人家的,终究是人家的再好也不能无耻之尤地拿来就是。还不如捡起五四时被矫枉过正的儒家之道,滤筛一遍,以适应今后的生活。他抬起头来,外面开始溶雪,屋檐水声滴沥,有些地方却悬挂了一条条冰柱,在朝阳里闪耀得如同水晶一般。他听到婴儿又啼哭了,那是一声声从一个结实的胸膛发出宏量盛满的婴啼。白先勇译[4]想必白先勇在翻译这最后一段的时候也体味到了先师夏济安的一番心情,一个很有预兆意味的结尾。水晶般的冰柱仿佛乌陵和土明[5]。--------------------------------------------------------------------------------[1] 缺失的是否才是要加点的?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由不得不想起李义山的那份留得残荷听雨声。[2] Créole,混血儿的意思。[3] 或许赖声川《暗恋桃花源》中江太太那句“那时候台北不是这个样子,没有那么多的车,也没有这么多的人”里就蕴含了些微向白先勇致敬的意味。[4] 《夏济安选集》,P163 《夏济安选集》辽宁教育出版社2001年2月第1版第1次印刷[5] 出自《圣经》(出埃及记 28.30),一黑一白两块宝石,黑的意味着“是”,白的意味着“否”。当无法辨别预兆时,这两块宝石可以有所帮助。人,要学会尊重预兆,并服从它的指引。
  •     夏济安最广为人知的作品除了《夏济安日记》外,就是那篇《鲁迅作品中的阴暗面》。将鲁迅矛盾、纠结、留在“旧世界”里的“阴暗面”写得极为复杂。但是,与其说《鲁迅的阴暗面》中这种复杂性并不是来自夏氏的洞察力,夏济安看到了鲁迅的“阴暗面”,但并没有真正“看穿”这种“阴暗面”。他没能跳出来看。所以,他的洞察力是有限的。而他自己反倒是他所呈现出的那种形象:黑暗、阴鸷、内心充满冲突与不能决断的悲哀——与其说这是鲁迅,不如说是夏氏自己。一个30岁的读书人,能把睿智和愚昧、聪颖和迟钝、豁达和狭隘、机灵和笨拙、老成和幼稚——都那么“完美”地融于一身,也是一种奇迹。鲁迅是一个头脑复杂、但心底单纯的人。这一点上或许与夏济安有某种类似之处。但鲁迅与夏济安的最大不同在于,鲁迅比夏济安要深刻成熟得多。夏济安能看到鲁迅的矛盾,却不能看到这矛盾背后更多的东西。夏氏身上那种自相矛盾,不能自圆其说、不能圆融,非常明显。尽管这圆融正是他所追求的,他提到胡适,说胡是最能代表五四新文化精神的人,但论证过程却非常干瘪,貌似他最向往的东西却不是他最熟悉的。向往陌生的国度,对于熟悉又黑暗的自己,他是充满自我怜惜、又充满自我厌弃的。从这一点来讲,他倒是很有“鲁迅”气——他自己论证出的那种“黑暗”。

精彩短评 (总计16条)

  •     真好,可惜他去得太早了!
  •     这种书还是留给专业人士去研读吧
  •     “《文学杂志》多数的文章是朴素的,清醒的,理智的。这种风格当然和编者个人的好尚有关,但是这种风格可能暗合世界的潮流,也未可知。别人也许喜欢梦想,‘憧憬’和陶醉;《文学杂志》宁可失之瘦冷干燥,不愿犯浮艳温情的病。”——《致读者(二)》。真想抄送朋友圈某些自媒体人。
  •     夏志清的哥哥
  •     2015年1月26日读毕,夏济安关于写作以及哲学方面的理念值得一读。《一则故事·两种写法》以《隋唐演义》为例,演示了不同的写法如何接近现实,又有趣味。《旧文化与新小说》比较了基督教和儒教在西方、中 国小说中的地位,基督教融入小说中,从而不单单是《圣经》强化基督教的地位,而且也通过文学渗透这种地位的影响。最喜欢的是《大头鬼的头大不大?》,涉及到科学研究的主观与客观的分野,这也是后来福利经济学、道德哲学中面临的价值与实证分野的一种形式。
  •     喜欢他的日记
  •     写鲁迅那篇分析得很深刻 文采翩跹。
  •     新世纪万有文库本校勘未审,错讹实在太多了
  •     2011.11.9《传宗接代》《火》《香港—— 一九五零》
  •     三星半。夏先生也是立了flag然后苦于完不成的人。一半是因为不幸英年早逝,一半是因为贯穿终生的完美主义。
  •     发现吧,对于旧俗小说,自己虽极感到兴趣,却又很满足于只读书评,不肯去读原文。
  •     倒是最喜欢他的小说。
  •     此书极好。夏济安先生是个天才文学评论家,他的文论写得非常漂亮,灵气佳,又独具慧眼,不管是论鲁迅作品的黑暗面,还是评说英美文学,都有太多忍不住拍案叫绝的句子。夏先生的小说也写得颇惊艳,《传宗接代》一篇更属上乘,真刷新了我对他的认识。目前对于夏先生的研究还太少,其实他比绝大多数留大陆的同时代文研学人更具深入发掘价值之魅力。
  •     几篇关于语言和小说的评论,让我看了有醍醐灌顶之感。小说一般,那首诗如果不是从前看过夏济安本人的注解,简直看不懂。可为着那几篇评论,还是托人买了这本书来收藏。
  •     小说有意思。
  •     夏济安为数不多的小说《传宗接代》,白先勇翻译,译笔文采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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