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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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2-2
ISBN:9787530211922
作者:周作人 著,止庵 校订
页数:212页

后记

后记从廿四年十一月到廿五年四月,这半年中又写了好些文章,长短共三十五篇,又集作一册,姑名之曰“风雨谈”。关于这个集子并没有什么特别要声明的事,不过编校之后有一个感觉,便是自己的文章总是那么写不好。自从文学店关了门之后,对于文章与思想的好坏似乎更懂得了一点,以此看人自然更是便利了,但看自己时就很吃亏,永得不到如俗语所说的那种满足。但是我总尽我所能,能力以外也是没有办法。我现在是一个教员,写文章是课余的玩艺儿,不是什么天职或生意经,但因为是一个教员的缘故,写的文章与在教室所说的同样的负责任,决意不愿误人子弟,虽然白字破句能免与否也本不敢绝对自信。本来文章具在,看官自会明白,这一篇废话可以不说,只因当初目录上列了后记一项,要再请书局删改也似乎不大方便,所以且写这几行聊以敷衍而已。廿五年九月十日,知堂记于北平苦雨斋。

作者简介

《周作人自编集:风雨谈》收录周作人一九三五年十一月至一九三六年五月的作品。周氏在书中着力对中国古代著述加以缜密的审视,涉及领域甚广,投入精力至巨,所写文章虽然都是短篇,这项工作却是系统的。此种审视首先是思想意义上的,而作者的文学观念也时时有所体现。他的功夫是“披沙拣金”,态度是“褒贬显然”,从古人之作中看到许多弊害,也发现了若干好处。其间的取舍标准,即一向强调的“疾虚妄”和“重情理”;换句话说,他的立场是科学精神和人道主义,或者一并说是现代文明。

书籍目录

小引
关于傅青主
游山日记
老年
三部乡土诗
记海错
本色
钝吟杂录
燕京岁时记
毛氏说诗
关于纸
谈策论
螟蛉与萤火
窦存
关于家训
郁冈斋笔麈
谈错字
关于王谑庵
陶筠厂论竟陵派
日本的落语
逸语与论语
日本杂事诗
书法精言
文学的未来
王湘客书牍
蒿庵闲话
鸦片事略
梅花草堂笔谈等
读戒律
北平的春天
买墨小记
旧日记抄
绍兴儿歌述略序
安徒生的四篇童话
日本管窥之三
附录二篇
一改名纪略
二窃案声明
后记

编辑推荐

《周作人自编集:风雨谈》编辑推荐:作者周作人生前亲自编定,学者止庵穷数年之力精心作校,增补从未出版作品,为市场上最全面最权威的周氏文集。

前言

关于《秉烛谈》止庵《秉烛谈》一九四○年二月由上海北新书局出版。收文二十九篇,写于一九三六年十一月至一九三七年四月,基本上是《瓜豆集》之后的作品。作者原本撰有序言,但未收入集中,后编进《秉烛后谈》。“两篇小引”附记有云:“《秉烛谈》已出板,唯上无序文,因底稿在上海兵火中烧失了。”《秉烛谈》以后几种著作,出版时逢战乱,多少都有波折,此书之印行拖了数年之久即其一例。作者在序中说:“这《秉烛谈》里的三四十篇文章大旨还与以前的相差无几,”而相比之下,就中“关于一种书”的文章成分很大,比此前的《瓜豆集》更接近于《夜读抄》。集中“明珠抄”原系发表在《世界日报》“明珠”上的部分作品(同时为这副刊写作的还有俞平伯和废名),近乎专栏文章,但是写法也与《苦茶随笔》之“关于十九篇”及《苦竹杂记》里《情理》等文区别较大,还是“读书录”或“看书偶记”,不过篇幅稍短而已。作者晚年回顾平生著述,很是强调《赋得猫》这类文章:“据我自己的看法,在那些说道理和讲趣味的之外,有几篇古怪题目的如《赋得猫》,《关于活埋》,《荣光之手》这些,似乎也还别致,就只可惜还有许多好题材,因为准备不能充分,不曾动得手,譬如八股文,小脚和雅片烟都是。”(《知堂回想录后记》)“说道理”、“讲趣味”和“古怪题目”,周氏的读书录,甚至全部作品,都可以如此划分。“古怪题目”是典型的文化批判之作。文化批判这个概念,可以应用于周氏中期绝大部分作品,而此类文章特别之处,在于多从某一特殊文化现象开掘(所谓“古怪题目”,首先是就此而言),最终触及所属文化系统的本质问题。其取材不避古今中外,全出于作者的特殊知识、特殊趣味和特殊发现,三者缺一不可;而彼此关系,可以说因知识而有发现,因发现而有趣味,而发现和知识又都包容于趣味之中。因系趣味文章,行文是漫谈式的,虽然分量很重,立意也深,却仍是随笔而不是论文。无论从艺术性还是思想性考虑,“古怪题目”都居周作人最佳作品之列,最能代表他的特色。作者后来说:“我的散文并不怎么了不起,但我的用意总是不错的,我想把中国的散文走上两条路,一条是匕首似的杂文(我自己却不会做),又一条是英法两国似的随笔,性质较为多样,我看旧的文集,见有些如《赋得猫》,《关于活埋》,《无生老母的消息》等,至今还是喜爱,此虽是敝帚自珍的习气,但的确是实情。”(一九六五年四月二十一日致鲍耀明)也是针对这类作品说的。 《赋得猫》开头讲到此文写作过程,可知在作者心目中,“古怪题目”与“草木虫鱼”尚有一点区别。“草木虫鱼”是“赏鉴里混有批判”,乃以“赏鉴”为主,此类文章则不然,纯是文化批判,虽以文章论都是趣味盎然之作,不必硬分高下,然而侧重点有所不同。周氏三十年代以后文章,以“古怪题目”与部分读书之作文化批判性最强。应该指出,这种批判同时具有社会批判的象征意义,其写作的缘由或多或少得在现实社会中去找。作者一再说:“我仍旧是太积极,又写这些无用文章,妨害我为自己而写的主义,”(《苦竹杂记后记》)这话本是半真半假,多半还是不能不如此,盖“不从俗呐喊口号”是一方面,“国家衰亡,自当付一分责任”是另一方面也。其思想上的矛盾之处,早在《闭户读书论》中已经显示出来。然而此种象征意义,毕竟只是意义之一,而且并非主要方面,可以说一是泛指的,一是特指的,一是治本的,一是治标的,在作者看来,文化批判本身才具有终极意义。此次据北新书局一九四○年二月初版本整理出版。原书目次三页,正文二百二十七页。

内容概要

周作人(1885-1967)原名周遐寿,浙江绍兴人。五四运动时期任北京大学教授。积极参与新文学运动,是《新青年》的主要撰稿人之一。曾参与发起文学研究会。写有大量散文,也译介很多外国文学作品。影响很大。抗日战争时期附逆,任伪华北政务委员会教育总署督办等职。新中国成立后从事翻译和写作。主要作品有《自己的园地》、《雨天的书》、《瓜豆集》、《中国新文学源流》、《艺术与生活》等。

媒体关注与评论

他原是水师出身,自己知道并非 文人,更不是学者,他的工作只是打杂,砍柴打水扫地一类的工作。如关于歌谣,童话,神话,民俗的搜寻,东欧日本希腊文艺的移译,都高兴来帮一手,但这在真 是缺少人工的时候才行,如各门已有了专功的人他就只得溜了出来,另去做扫地砍柴的勾当去了。因为无专门,所以不求学但喜欢读杂书,目的只是想多知道一点事 情而已。所读书中于他最有影响的是英国蔼里思的著作。  ——周作人(1885-1971)

章节摘录

小引在《苦竹杂记》还没有编好的时候,我就想定要写一本《风雨谈》。内容是什么都未曾决定,—反正总是那样的小文罢了,题目却早想好了,曰,“风雨谈”。这题目的三个字我很有点喜欢。第一,这里有个典故。《诗经》郑风有《风雨》三章,其词曰,风雨凄凄,云云,今不具引。栖霞郝氏《诗问》卷二载王瑞玉夫人解说云:“凄凄,寒凉也。喈喈,声和也。瑞玉曰,寒雨荒鸡,无聊甚矣,此时得见君子,云何而忧不平。故人未必冒雨来,设辞尔。潇潇,暴疾也。胶胶,声杂也。瑞玉曰,暴雨如注,群鸡乱鸣,此时积忧成病,见君子则病愈。晦,昏也。已,止也。瑞玉曰,雨甚而晦,鸡鸣而长,苦寂甚矣,故人来喜当何如。”郝氏夫妇的说诗可以说是真能解人颐,比吾乡住在禹迹寺前的季彭山要好得多,其佳处或有几分可与福庆居士的说词相比罢。我取这《风雨》三章,特别爱其意境,却也不敢冒风雨楼的牌号,故只谈谈而已,以名吾杂文。或曰,是与《雨天的书》相像。然而不然。《雨天的书》恐怕有点儿忧郁,现在固然未必不忧郁,但我想应该稍有不同,如复育之化为知了也。风雨凄凄以至如晦,这个意境我都喜欢,论理这自然是无聊苦寂,或积忧成病,可是也“云胡不喜”呢?不佞故人不多,又各忙碌,相见的时候颇少,若是书册上的故人则又殊不少,此随时可晤对也,不谈今天天气哈哈哈,可谈的物事随处多有,所差的是要花本钱买书而已:翻开书画,得听一夕的话,已大可喜,若再写下来,自然更妙,虽然做文章赔本稍为有点好笑,但不失为消遣之一法。或曰,何不谈风月?这件事我倒也想到过。有好些朋友恐怕都在期待我这样,以为照例谈谈风月才是,某人何为至今不谈也?风月,本来也是可以谈的,而且老实说,我觉得也略略知道,要比乱骂风月的正人与胡诌风月的雅人更明白得多。然而现在不谈。别无什么缘故,只因已经想定了风和雨,所以只得把月割爱了。横直都是天文类的东西,没有什么大区别,雨之与月在我只是意境小小不同,稍有较量,若在正人君子看不入眼里原是一个样子也。廿四年十二月六日。老年偶读《风俗文选》,见有松尾芭蕉所著《闭关辞》一篇,觉得很有意思,译其大意云:“色者君子所憎,佛亦列此于五戒之首,但是到底难以割舍,不幸而落于情障者,亦复所在多有。有如独卧人所不知的藏部山梅树之下,意外地染了花香,若忍冈之眼目关无人守者,其造成若何错误亦正难言耳。因渔妇波上之枕而湿其衣袖,破家失身,前例虽亦甚多,唯以视老后犹复贪恋前途,苦其心神于钱米之中,物理人情都不了解,则其罪尚大可恕也。人生七十世称稀有,一生之盛时乃仅二十余年而已。初老之至,有如一梦。五十六十渐就颓龄,衰朽可叹,而黄昏即寝,黎明而起,觉醒之时所思惟者乃只在有所贪得。愚者多思,烦恼增长,有一艺之长者亦长于是非。以此为渡世之业,在贪欲魔界中使心怒发,溺于沟洫,不能善遂其生。南华老仙破除利害,忘却老少,但令有闲,为老后乐,斯知言哉。人来则有无用之辩,外出则妨他人之事业,亦以为憾。孙敬闭户,杜五郎锁门,以无友为友,以贫为富,庶乎其可也。五十顽夫,书此自戒。朝颜花呀,白昼还是下锁的门的围墙。”末行是十七字的小诗,今称俳句,意云早晨看初开的牵牛花或者出来一走,平时便总是关着门罢了。芭蕉为日本“俳谐”大师,诗文传世甚多,这一篇俳文作于元禄五年(一六九三),芭蕉年四十九,两年后他就去世了。文中多用典故或双关暗射,难于移译,今只存意思,因为我觉得有趣味的地方也就是芭蕉的意见,特别是对于色欲和老年的两件事。芭蕉本是武士后来出家,但他毕竟还是诗人,所以他的态度很是温厚,他尊重老年的纯净,却又宽恕恋爱的错误,以为比较老不安分的要好得多,这是很难得的高见达识。这里令人想起本来也是武士后来出家的兼好法师来。兼好所著《徒然草》共二百四十三段,我曾经译出十四篇,论及女色有云:“惑乱世人之心者莫过于色欲。人心真是愚物:色香原是假的,但衣服如经过薰香,虽明知其故,而一闻妙香,必会心动。相传久米仙人见浣女胫白,失其神通,实在女人的手足肌肤艳美肥泽,与别的颜色不同,这也是至有道理的话。”本来诃欲之文出于好色,劝戒故事近于淫书,亦是常事,但那样明说色虽可憎而实可爱,殊有趣味,正可见老和尚不打谎语也。此外同类的话尚多,但最有意思的还是那顶有名的关于老年的一篇:“倘仇野之露没有消时,鸟部山之烟也无起时,人生能够常住不灭,恐世间将更无趣味。人世无常,倒正是很妙的事罢。遍观有生,唯人最长生。蜉蝣及夕而死,蟪蛄不知春秋。倘若优游度日,则一岁的光阴也就很是长闲了。如不知厌足,虽历千年亦不过一夜的梦罢。在不能常住的世间活到老丑,有什么意思?语云,寿则多辱。即使长命,在四十以内死了最为得体。过了这个年纪便将忘记自己的老丑,想在人群中胡混,到了暮年还溺爱子孙,希冀长寿得见他们的繁荣,执著人生,私欲益深,人情物理都不复了解,至可叹息。”兼好法师生于日本南北朝(1332-1392)的前半,遭逢乱世,故其思想或倾于悲观,芭蕉的元禄时代正是德川幕府的盛时,而诗文亦以枯寂为主,可知二人之基调盖由于趣味性的相似,汇合儒释,或再加一点庄老,亦是一种类似之点。中国文人中想找这样的人殊不易得,六朝的颜之推可以算是一个了,他的《家训》也很可喜,不过一时还抄不出这样一段文章来。倒是降而求之于明末清初却见到一位,这便是阳曲傅青主。在山阳丁氏刻《霜红龛集》卷三十六杂记中有一条云:“老人与少时心情绝不相同,除了读书静坐如何过得日子。极知此是暮气,然随缘随尽,听其自然,若更勉强向世味上浓一番,恐添一层罪过。”青主也是兼通儒释的,他又自称治庄列者。所以他的意见很是通达。其实只有略得一家的皮毛的人才真是固陋不通。若是深入便大抵会通达到相似的地方。如陶渊明的思想总是儒家的,但《神释》末云:“甚念伤吾生,正宜委运去。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颇与二氏相近,毫无道学家方巾气,青主的所谓暮气实在也即从此中出也。专谈老年生活的书我只见过乾隆时慈山居士所著的《老老恒言》五卷,望云仙馆重刊本。曹庭栋著书此外尚多,我只有一部《逸语》,原刻甚佳,意云《论语》逸文也。《老老恒言》里的意思与文章都很好,只可惜多是讲实用的,少发议论,所以不大有可以抄录的地方。但如下列诸节亦复佳妙,卷二省心项下云:“凡人心有所欲,往往形诸梦寐,此妄想惑乱之确证。老年人多般涉猎过来,其为可娱可乐之事滋味不过如斯,追忆间亦同梦境矣。故妄想不可有,并不必有,心逸则日休也。”又卷一饮食项下云:“应璩《三叟诗》云,三叟前致辞,量腹节所受。量腹二字最妙,或多或少非他人所知,须自己审量。节者,今日如此,明日亦如此,宁少无多。又古诗云,努力加餐饭。老年人不减足矣,加则必扰胃气。况努力定觉勉强,纵使一餐可加,后必不继,奚益焉。”我尝可惜李笠翁《闲情偶寄》中不谈到老年,以为必当有妙语,或较随园更有理解亦未可知,及见《老老恒言》觉得可以补此缺恨了。曹君此书前二卷详晨昏动定之宜,次二卷列居处备用之要,末附《粥谱》一卷,娓娓陈说,极有胜解,与《闲情偶寄》殆可谓异曲而同工也。关于老年虽无理论可供誊录,但实不愧为一奇书,凡不讳言人有生老病死苦者不妨去一翻阅,即作闲书看看亦可也。廿四年十二月十一日,于北平。本色阅郝兰皋《晒书堂集》,见其《笔录》六卷,文字意思均多佳胜,卷六有本色一则,其第三节云:“西京一僧院后有竹园甚盛,士大夫多游集其间,文潞公亦访焉,大爱之。僧因具榜乞命名,公欣然许之,数月无耗,僧屡往请,则曰,吾为尔思一佳名未得,姑少待。逾半载,方送榜还,题曰竹轩。妙哉题名,只合如此,使他人为之,则绿筠潇碧,为此君上尊号者多矣。(《艮斋续说》八)余谓当公思佳名未得,度其胸中亦不过绿筠潇碧等字,思量半载,方得真诠,千古文章事业同作是观。”郝君常引王渔洋尤西堂二家之说,而《艮斋杂说》为多,亦多有妙解。近来读清初笔记,觉有不少佳作,王渔洋与宋牧仲,尤西堂与冯钝吟,刘继庄与傅青主,皆是。我因《笔录》而看《艮斋杂说》,其佳处却已多被郝君引用了,所以这里还是抄的《笔录》,而且他的案语也有意思,很可以供写文章的人的参考。写文章没有别的诀窍,只有一字曰简单。这在普通的英文作文教本中都已说过,叫学生造句分章第一要简单,这才能得要领。不过这件事大不容易,所谓三岁孩童说得,八十老翁行不得者也。《钝吟杂录》卷八有云:“平常说话,其中亦有文字。欧阳公云,见人题壁,可以知人文字。则知文字好处正不在华绮,儒者不晓得,是一病。”其实平常说话原也不容易,盖因其中即有文字,大抵说话如华绮便可以稍容易,这只要用点脂粉工夫就行了,正与文字一样道理,若本色反是难。为什么呢?本色可以拿得出去,必须本来的质地形色站得住脚,其次是人情总缺少自信,想依赖修饰,必须洗去前此所涂脂粉,才会露出本色来,此所以为难也。想了半年这才丢开绿筠潇碧等语,找到一个平凡老实的竹轩,此正是文人的极大的经验,亦即后人的极好的教训也。好几年前偶读宋唐子西的《文录》,见有这样一条,觉得非常喜欢。文云:“关子东一日寓辟雍,朔风大作,因得句云,夜长何时旦,苦寒不成寐。以问先生云,夜长对苦寒,诗律虽有对,亦似不稳。先生云,正要如此,一似药中要存性也。”这里的对或蹉对或句中对的问题究竟如何,现在不去管他,我所觉得有意思的是药中存性的这譬喻,那时还起了“药庐”这个别号。当初想老实地叫存性庐,嫌其有道学气,又有点像药酒店,叫做药性庐呢,难免被人认为国医,所以改做那个样子。药的方法我实在不大了然,大约与煮酒焙茶相似,这个火候很是重要,才能使药材除去不要的分子而仍不失其本性,此手法如学得,真可通用于文章事业矣。存性与存本色未必是一件事,我却觉得都是很好的话,很有益于我们想写文章的人,所以就把他抄在一起了。《钝吟杂录》卷八遗言之末有三则,都是批评谢叠山所选的《文章规范》的,其第一则说得最好。文云:“大凡学文初要小心,后来学问博,识见高,笔端老,则可放胆。能细而后能粗,能简而后能繁,能纯粹而后能豪放。叠山句句说倒了。至于俗气,文字中一毫着不得,乃云由俗入雅,真戏论也。东坡先生云,尝读《孔子世家》,观其言语文章循循然莫不有规矩,不敢放言高论。然则放言高论,夫子不为也,东坡所不取也。谢枋得叙放胆文,开口便言初学读之必能放言高论,何可如此,岂不教坏了初学。”钝吟的意见我未能全赞同,但其非议宋儒宋文处大抵是不错的,这里说要小心,反对放言高论,我也觉得很有道理。卷一家戒上云:“士人读书学古,不免要作文字,切忌勿作论。”这说得极妙,他便是怕大家做汉高祖论,胡说霸道,学上了坏习气,无法救药也。卷四读古浅说中云:“余生仅六十年,上自朝廷,下至闾里,其间风习是非,少时所见与今日已迥然不同,况古人之事远者数千年,近者犹百年,一以今日所见定其是非,非愚则诬也。宋人作论多俗,只坐此病。”作论之弊素无人知,祸延文坛,至于今日,冯君的话真是大师子吼,惜少有人能倾听耳。小心之说很值得中小学国文教师的注意,与存性之为文人说法不同,应用自然更广,利益也就更大了。不佞作论三十余年,近来始知小心,他无进益,放言高论庶几可以免矣,若夫本色则犹望道而未之见也。廿四年十二月廿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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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起这个题目有点大不敬的意思,因为所谓“文章作法”“作文秘诀”这一类东西素为周氏兄弟所讥,他们兄弟俩都是文章高手,自然用不着这玩意儿。毫不自谦地说句,我在周氏兄弟的文章中也算浸淫了些时日,以致落下了一个毛病,看什么文章都有意无意拿他们的文章来做标杆,比上比下,常觉得别人的文章,不是不对味儿,就是不够劲儿,还是周氏兄弟的最好。鲁迅在这儿按下不表,单说周作人,他那一派闲适平淡、读书记物的散文在现当代文学中也可算是形成了一个不小的传统了,但总没有人能超过他,原因何在?今日读完这一册《风雨谈》,用知堂的话来说,“觉得很是可喜”,很愿意借这个题目来谈一谈知堂的“文章作法”,若幸而还谈得不错,则进可为世鉴,退可为自诫,亦一乐事也。为何单谈这一个题目呢?书中尽有好文章,不过这题目也起得漂亮——但漂亮也在其次,因为这是人人都懂得的,我却从中窥见知堂作文的两个诀窍,这大概可算是我的一个创见,这才值得一记。(一) “风雨”而非“风月”“风雨谈”这三字要断句的话,自然可分为“风雨”和“谈”两个部分。先说“风雨”二字。周作人在《小引》说,或有人问曰“何不谈风月?”,他也知道好些朋友也希望他“多谈风月”,不过他既然属意《诗经》中的《风雨》三章,也就不好改过来,横竖也是天文类的东西,分别亦不大也。知堂这一段说得很是客气,但他不取“风月”而独爱“风雨”,盖别有深意在焉。“风月”者,不外乎就是些风流放诞、依红偎翠的香艳之事,这一类文字向来就不是知堂的路数,一则嫌其格调低下,二则恶其态度龌龊也。才子们痴盼“红袖添香夜读书”一类的想入非非,知堂本人屡有讥刺,在此不表。要紧的是“态度龌龊”上面。对谁的态度呢?自然是对女性的态度了。若要从那一代知识分子里选一个“妇女之友”,笔者认为知堂当之无愧。观其人,周作人二十四岁与羽太信子结缡,此后数十载一直相濡以沫,尽管晚年与信子多有龃龉,但毕竟从一而终,没有情人,没有绯闻,在民国知识分子中可谓罕见。观其文,知堂集中除却带着淡淡忧郁的《初恋》一文外,几乎从不提及自己的恋爱生活,但另一方面,他对以性心理学著名的蔼理士之推崇是人尽皆知,对性问题、妇女问题的用力之深亦罕有人及,依愚拙见,知堂对待女性的态度真正称得上平正通达,不将其当作圣女顶礼膜拜,亦不将其当作荡妇苛责教训,既不高高在上,也不低低在下,而是以温悯的态度、科学的精神体察着、关切着,与自命风流、实质下流的猎奇和窥淫真有天壤之别。他这种理性明朗、质朴平实的性观念与性态度,古中国的文人自然难及其万一,就是近代以来的文人,也极少有人能与之比肩。因此知堂自己也说:“风月,本来也是可以谈的,而且老实说,我觉得也略略知道,要比乱骂风月的正人与胡诌风月的雅人要明白得多。”当年郁达夫的《沉沦》、汪静之的《蕙的风》甫一面世,卫道者恨恨然有“灭此朝食”之色,周作人挺身而出,作文数则驳斥之。他自己虽然不作那样的诗文,但却颇能欣赏他们“甘心陷为轻薄子,大胆剥尽老头巾”(冯班评竟陵派语)的精神,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平正通达”。 所谓“略略知道”自然是谦词,知堂对于自己在这一方面的分量其实是清楚的。说完了“风月”,现在要说说“风雨”。“见花落泪,对月伤心”的才子吟风弄月,不免流于轻艳,与从“五四”过来,见过革命与流血的苦雨斋主人不可同日而语。知堂谓自己文章中多有苦味,此种苦味是智者曲高和寡的寂寞(而非才子半夜读书恨无花妖狐精来相伴之寂寞也),是对于人间之大悲哀的根本洞察与体味,是对国家、社会、民族乃至人类的忧思。忧患之思始终贯穿知堂一生,风雨飘摇之时,偌大一个中国容不下一张书桌,其实又何尝容得下他偏安一角的苦雨斋,周作人又何尝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写夜读抄。他讥讽中国人对待自然马虎浅陋(《螟蛉与萤火》),慨叹中国本土风物渐为外国制品所取代(《关于纸》),谈文学的未来(《文学的未来》,此篇放在今天来看亦不过时),细述对中国戕害甚巨的鸦片之历史(《鸦片事略》),无不体现着他对时代的关切与忧思,岂可与“为艺术而艺术”之辈等同视之。论者谓周作人文章之特点正在欲平淡而不能平淡,真是一语中的。若只是单纯的钻故纸堆、把玩骨董,未免过于狭隘轻浅,知堂之为知堂,正在于他不是一味的只谈风月,一味的闲适平淡,而是有这一层忧患之思作为寄托,又有广博的学识辅助之,才显得深厚耐读。知堂说自己终不免为一道德家,言下很是遗憾,我却认为,正因为有道德家之忧虑作底蕴,才使其文章不致流于抱残守缺、轻浅媚俗。(二)“谈”而非“论”在此书中,周作人不止一次引了冯班《钝吟杂录》中的一段话,足见其推重。这段话也实在很足为作文者的训诫,现抄录如下:士人读书作古,不免要作文字,切忌勿作论。成败得失,古人自有成论,假令有所不合,阙之可也,古人远矣,目前之事犹有不审,况在百世之下而欲悬言其是非乎。周作人说作论教人胡说霸道,使人谬妄,盖因作论者好东扯一言,西扯一句,不管懂不懂都说得天花乱坠,正如周作人所说:“一个人哪里能够知道这许多,于是只好以不知为知,后来也就居然自以为知” (《谈策论》),真是曲尽世间自以为是好作论者的造作之态。之所以生此谬妄之心,是因为作论者不知个体思维之有限性,以一己之是非为天下之是非,以一己之偏见为宇宙之真理,不觉飘飘然忘乎所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得意忘形了。孔子曰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庄子云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这些看似简单平常的道理,能真正领悟的人却不多,周作人自号为“知堂”,确是难得。虽未必要严格按照他所说的“武人不谈文,文人不谈武”那样去做,但我们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乱发议论、妄下结论,一是自己之意见未必对,误导了读者不好,二是自己之意见若真的不对,落下话柄,亦甚可笑也。谈论谈论,“论”的反面正是“谈”,也正是周作人文章的风格。此谈非是夸夸其谈(那就跟“论”差不远了),而是随意而谈,媚媚道来,不摆架子,不作高调,如家常闲话,又如朋友闲聊,温风拂面,令人舒坦。周作人被论者称为“和婉商讨”的语气和文风一是与他个人性情有关,二也恐怕与他受了日本语与日本文学的影响有关。这种如温风拂面、平白如话的文风也是轻易学不来的,学养不到,境界不到,很容易便会露出马脚来,皆因系出于造作也。当然,知堂的随意而谈自然并不等同于一般的家常闲话,其所谈的大抵是书,且大抵又是读者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书,涉猎极广,见识极高,趣味极雅,知堂厉害之处就在于化雅为俗,举重若轻,不落痕迹,非巨匠不能为之。知堂谓“写作文没有别的诀窍,只有一字曰简单”,“不过这件事大不容易,所谓三岁孩童说得,八十老翁行不得者也”(《本色》),作文之难于此可见矣。作一篇有滋有味、大方得体的笔记小品,有时的确比作泛泛而谈的长篇大论要难得多。没有知堂那样的学养和文笔,一味只是简单,便很容易流于枯燥无味、平平无奇,如(不客气地举个例)止庵先生在此种文集前所作的序,学术价值虽有,作为文章看却不太漂亮,与知堂之温润、亲切、淡雅便相去甚远了。周作人的“文章作法”,略举二例如上。清蒋士铨有诗曰,高谈道学能欺世,才见方隅敢著书,虽然他自己也说得有几分道学气,但道理是不错的,现今之世,正是其所讽之辈横行之时也。此文本是受知堂感发而作,而不免有讥刺时俗之语,如今观之,时俗又岂知我之刺它也,直是可笑,唯下笔难收,姑且存之矣。十二月三十。

精彩短评 (总计40条)

  •     看出了先生的博览群书,太好了,长知识。
  •     周的文字很耐看,喜欢他这种典型的文人风格
  •     周作人的文章需要抛弃那些讲大道理的态度,抛弃一副正义和真理都掌握在他手中那种态度,止庵说喜欢读余秋雨的文章的人必不能赏识周作人的好,诚然。
  •     第18册,20170325下午16:17-0327上午08:28读完。
  •       起这个题目有点大不敬的意思,因为所谓“文章作法”“作文秘诀”这一类东西素为周氏兄弟所讥,他们兄弟俩都是文章高手,自然用不着这玩意儿。毫不自谦地说句,我在周氏兄弟的文章中也算浸淫了些时日,以致落下了一个毛病,看什么文章都有意无意拿他们的文章来做标杆,比上比下,常觉得别人的文章,不是不对味儿,就是不够劲儿,还是周氏兄弟的最好。鲁迅在这儿按下不表,单说周作人,他那一派闲适平淡、读书记物的散文在现当代文学中也可算是形成了一个不小的传统了,但总没有人能超过他,原因何在?今日读完这一册《风雨谈》,用知堂的话来说,“觉得很是可喜”,很愿意借这个题目来谈一谈知堂的“文章作法”,若幸而还谈得不错,则进可为世鉴,退可为自诫,亦一乐事也。
      为何单谈这一个题目呢?书中尽有好文章,不过这题目也起得漂亮——但漂亮也在其次,因为这是人人都懂得的,我却从中窥见知堂作文的两个诀窍,这大概可算是我的一个创见,这才值得一记。
      
      
      (一) “风雨”而非“风月”
      
       “风雨谈”这三字要断句的话,自然可分为“风雨”和“谈”两个部分。先说“风雨”二字。周作人在《小引》说,或有人问曰“何不谈风月?”,他也知道好些朋友也希望他“多谈风月”,不过他既然属意《诗经》中的《风雨》三章,也就不好改过来,横竖也是天文类的东西,分别亦不大也。
      知堂这一段说得很是客气,但他不取“风月”而独爱“风雨”,盖别有深意在焉。“风月”者,不外乎就是些风流放诞、依红偎翠的香艳之事,这一类文字向来就不是知堂的路数,一则嫌其格调低下,二则恶其态度龌龊也。才子们痴盼“红袖添香夜读书”一类的想入非非,知堂本人屡有讥刺,在此不表。要紧的是“态度龌龊”上面。对谁的态度呢?自然是对女性的态度了。若要从那一代知识分子里选一个“妇女之友”,笔者认为知堂当之无愧。观其人,周作人二十四岁与羽太信子结缡,此后数十载一直相濡以沫,尽管晚年与信子多有龃龉,但毕竟从一而终,没有情人,没有绯闻,在民国知识分子中可谓罕见。观其文,知堂集中除却带着淡淡忧郁的《初恋》一文外,几乎从不提及自己的恋爱生活,但另一方面,他对以性心理学著名的蔼理士之推崇是人尽皆知,对性问题、妇女问题的用力之深亦罕有人及,依愚拙见,知堂对待女性的态度真正称得上平正通达,不将其当作圣女顶礼膜拜,亦不将其当作荡妇苛责教训,既不高高在上,也不低低在下,而是以温悯的态度、科学的精神体察着、关切着,与自命风流、实质下流的猎奇和窥淫真有天壤之别。他这种理性明朗、质朴平实的性观念与性态度,古中国的文人自然难及其万一,就是近代以来的文人,也极少有人能与之比肩。因此知堂自己也说:“风月,本来也是可以谈的,而且老实说,我觉得也略略知道,要比乱骂风月的正人与胡诌风月的雅人要明白得多。”当年郁达夫的《沉沦》、汪静之的《蕙的风》甫一面世,卫道者恨恨然有“灭此朝食”之色,周作人挺身而出,作文数则驳斥之。他自己虽然不作那样的诗文,但却颇能欣赏他们“甘心陷为轻薄子,大胆剥尽老头巾”(冯班评竟陵派语)的精神,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平正通达”。 所谓“略略知道”自然是谦词,知堂对于自己在这一方面的分量其实是清楚的。
      说完了“风月”,现在要说说“风雨”。“见花落泪,对月伤心”的才子吟风弄月,不免流于轻艳,与从“五四”过来,见过革命与流血的苦雨斋主人不可同日而语。知堂谓自己文章中多有苦味,此种苦味是智者曲高和寡的寂寞(而非才子半夜读书恨无花妖狐精来相伴之寂寞也),是对于人间之大悲哀的根本洞察与体味,是对国家、社会、民族乃至人类的忧思。忧患之思始终贯穿知堂一生,风雨飘摇之时,偌大一个中国容不下一张书桌,其实又何尝容得下他偏安一角的苦雨斋,周作人又何尝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写夜读抄。他讥讽中国人对待自然马虎浅陋(《螟蛉与萤火》),慨叹中国本土风物渐为外国制品所取代(《关于纸》),谈文学的未来(《文学的未来》,此篇放在今天来看亦不过时),细述对中国戕害甚巨的鸦片之历史(《鸦片事略》),无不体现着他对时代的关切与忧思,岂可与“为艺术而艺术”之辈等同视之。论者谓周作人文章之特点正在欲平淡而不能平淡,真是一语中的。若只是单纯的钻故纸堆、把玩骨董,未免过于狭隘轻浅,知堂之为知堂,正在于他不是一味的只谈风月,一味的闲适平淡,而是有这一层忧患之思作为寄托,又有广博的学识辅助之,才显得深厚耐读。知堂说自己终不免为一道德家,言下很是遗憾,我却认为,正因为有道德家之忧虑作底蕴,才使其文章不致流于抱残守缺、轻浅媚俗。
      
      (二)“谈”而非“论”
      
      在此书中,周作人不止一次引了冯班《钝吟杂录》中的一段话,足见其推重。这段话也实在很足为作文者的训诫,现抄录如下:
      
      士人读书作古,不免要作文字,切忌勿作论。成败得失,古人自有成论,假令有所不合,阙之可也,古人远矣,目前之事犹有不审,况在百世之下而欲悬言其是非乎。
      
      周作人说作论教人胡说霸道,使人谬妄,盖因作论者好东扯一言,西扯一句,不管懂不懂都说得天花乱坠,正如周作人所说:“一个人哪里能够知道这许多,于是只好以不知为知,后来也就居然自以为知” (《谈策论》),真是曲尽世间自以为是好作论者的造作之态。之所以生此谬妄之心,是因为作论者不知个体思维之有限性,以一己之是非为天下之是非,以一己之偏见为宇宙之真理,不觉飘飘然忘乎所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得意忘形了。孔子曰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庄子云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这些看似简单平常的道理,能真正领悟的人却不多,周作人自号为“知堂”,确是难得。虽未必要严格按照他所说的“武人不谈文,文人不谈武”那样去做,但我们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乱发议论、妄下结论,一是自己之意见未必对,误导了读者不好,二是自己之意见若真的不对,落下话柄,亦甚可笑也。
      谈论谈论,“论”的反面正是“谈”,也正是周作人文章的风格。此谈非是夸夸其谈(那就跟“论”差不远了),而是随意而谈,媚媚道来,不摆架子,不作高调,如家常闲话,又如朋友闲聊,温风拂面,令人舒坦。周作人被论者称为“和婉商讨”的语气和文风一是与他个人性情有关,二也恐怕与他受了日本语与日本文学的影响有关。这种如温风拂面、平白如话的文风也是轻易学不来的,学养不到,境界不到,很容易便会露出马脚来,皆因系出于造作也。
      当然,知堂的随意而谈自然并不等同于一般的家常闲话,其所谈的大抵是书,且大抵又是读者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书,涉猎极广,见识极高,趣味极雅,知堂厉害之处就在于化雅为俗,举重若轻,不落痕迹,非巨匠不能为之。知堂谓“写作文没有别的诀窍,只有一字曰简单”,“不过这件事大不容易,所谓三岁孩童说得,八十老翁行不得者也”(《本色》),作文之难于此可见矣。作一篇有滋有味、大方得体的笔记小品,有时的确比作泛泛而谈的长篇大论要难得多。没有知堂那样的学养和文笔,一味只是简单,便很容易流于枯燥无味、平平无奇,如(不客气地举个例)止庵先生在此种文集前所作的序,学术价值虽有,作为文章看却不太漂亮,与知堂之温润、亲切、淡雅便相去甚远了。
      
      周作人的“文章作法”,略举二例如上。清蒋士铨有诗曰,高谈道学能欺世,才见方隅敢著书,虽然他自己也说得有几分道学气,但道理是不错的,现今之世,正是其所讽之辈横行之时也。此文本是受知堂感发而作,而不免有讥刺时俗之语,如今观之,时俗又岂知我之刺它也,直是可笑,唯下笔难收,姑且存之矣。
      
      
      十二月三十。
  •     书不错,看了一章。周作人先生文言文功底深厚
  •     於風聲大作之深夜讀完。多為看書雜記,後也有幾篇寫意之作。看書雜記來說依舊不求甚解,偶有會意不勝欣喜。談紙里說到紙捻細工,不禁想起多年前學古籍修復時也有搓紙捻一門,倒不知是否一事。家訓一篇後漢書中馬援誡兄子嚴敦書段落十分有趣。談錯字篇中有幾首正巧近日讀到,仔細琢磨下,錯謬的版本竟也有點意思。文學的未來一篇,個人倒是覺得圖書館一角安安靜靜的才好。談日本的朋友一篇讓人對小泉八雲產生了興趣。
  •         ●《“风雨”和“风月”》
          
          
        风和雨是常见的自然气象,因为司空见惯,所以平时并不在意。但从初中的时候却开始格外注意起来,那时候语文课本选了一篇诗人刘庶凝的《〈还乡梦〉自序》,里面有“风雨如晦”的字眼,先生说,这个词往往用来比喻时代的黑暗。那时,我是不懂这么多弦外之意的,揪着老师缠了半天。而照本宣科的先生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但“风雨”这个词终究烙在了脑海。后来随着阅读面的扩大,我终于知道这是《诗经》上的诗句,《郑风·风雨》中说: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廖。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其实,这分明是首爱情诗嘛,一个风雨潇潇的雨夜,一对分别已久的恋人重逢,因思念而积忧成病的女子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情人,按理说,应该破涕为笑高兴不已才对,但为什么“云胡不喜”呢?熟悉女性心理的人都知道,女孩一般都喜欢正话反说,盖由于女性天性含蓄,需要掩饰娇羞的心情也,这点连春秋时代个性解放的郑国女子也不例外,奇怪的是孔老夫子怎么说“郑声淫”呢?描写爱情的诗篇又怎么会与政治黑暗联系在一起呢?盖中国自古有诗言志,断章取义的传统也。《毛诗》曰:“《风雨》,思君子也。乱世则思君子不改其度焉。”我觉得,可能因为一生试图重兴周公之礼的孔子曾经整理过诗经的缘故,后人才这么附会解释。世人讲《诗经》,大都是沿着这个思路的。
          
        相比之下,《诗问》卷二记载的郝懿行夫人王瑞玉解释得倒蛮有意思:  
        凄凄,寒凉也。喈喈,声和也。瑞玉曰,寒雨荒鸡,无聊甚矣,此时得见君子,云何而忧不平。故人未必冒雨来,设辞尔。  
        潇潇,暴疾也。胶胶,声杂也。瑞玉曰,暴雨如注,群鸡乱鸣,次时积忧成病,见君子则病愈。  
        晦,昏也。已,止也。瑞玉曰,雨甚而晦,鸡鸣而长,苦寂甚喜,故人来喜当如何。
          
        郝氏夫人的说诗真能“解人颐”,尤其是对第一段的解说,读后不禁莞尔,这可比“乱世则思君子不改其度焉”的说法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这段话引自知堂的《风雨谈·小引》,周氏说,他“取这《风雨》三章,特别爱其意境,却也不敢冒风雨楼的牌号,故只谈谈而已,以名吾杂文”。可见他对《风雨》的痴迷和喜爱,以至于干脆拿来作书名了。  
        对于风雨的意境,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体会,但意境美的说法总是不会错的。把“风雨如晦”四个字从诗经里单独抽出,来形容政治的黑暗,从词义的发展角度来说,延伸得可谓形象逼真恰倒好处。非常有意思的是,《风雨谈》的著者知堂早年曾经是五四文坛的一员骁将,但后来发表《闭户读书论》,宣布文学店关门,推想也是缘于风雨如晦的政治环境罢。他感到前行的艰难,“人的文学”于世之不行,故尔“乘桴浮于海”,躲进小楼谈书说鬼,流连于所谓的“小摆设”也。其实他的内心是非常落寞的,在《风雨谈·小引》中,他说:  
        《雨天的书》恐怕有点儿忧郁,现在固然未必不忧郁,但我想应该稍有不同,如复育之化为知了也。风雨凄凄以至如晦,这个意境我都喜欢,论理这自然是无聊苦寂,或积忧成病,可是也“云胡不喜”呢?不佞故人不多,又各忙碌,相见的时候颇少,但是书册上的故人则又殊不少,此时可晤对也。  
        自从周氏兄弟分道扬镳后,知堂少了一个文学上的知音。鲁迅能解知堂,恐怕连团结在苦雨斋周围的学人都得承认。读他们唱和《知堂五秩自寿诗》的诗,我们不难看出他们并未完全读懂知堂。1934年,《人间世》创刊号上发表的重头作品即是《知堂五秩自寿诗》,一时和者云集,林语堂、刘半农、蔡元培等都有和诗,以至于引起了左翼青年的反感,廖沫沙、胡风等都有攻击知堂之文,惜乎都未读出弦外之音,倒是鲁迅看得明白,他在4月30日致曹聚仁的信中说:
          
        周作人自寿诗,诚有讽世之意,然此种微辞,已为今之青年所不憭。群公相和,则多近与肉麻,于是火上添油,遽成众矢之的,而不作此等攻击文字,此外近日亦无可言。此亦“古已有之”,文人美女,必负担亡国之责,近似亦有人觉国之将亡,已在卸责于清流或舆论矣。
        5月6日致杨霁云的信中也说:
          
        至于周作人之诗,其实是还藏些对于现状的不平的,但隐晦,已为一般读者所不憭。
          
        知弟莫若哥也,鲁迅对其弟所表达的弦外之意还是较一般人理解的更为透彻,盖诚如曹聚仁所言“炎炎之火仍在冷灰底下燃烧”是也。鲁迅是荷戟独彷徨的战士,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讲,知堂亦是,曲高和寡,知音稀少,这大概是智者无法逃脱的命运。就连和知堂走得比较近的林语堂,也未能真正揣摩透他的心思。周作人在晚年致鲍耀明的书信中说:
          
        语堂系是旧友,但他的眼光也只是皮毛。他说后来专抄古书,不发表意见,此与说我是“文抄公”者正是一样的看法,没有意见怎么抄法?如关于“游山日记”或“傅青主”(皆在风雨谈内),都是褒贬显然,不过我不愿意直说。
          
        这正验证了鲁迅的说法。翻读《风雨谈》或知堂其他“文抄公”写法的文章,不难发现,其实他在避居书斋的日子,还有“烈火在地下燃烧”,只不过隐藏在文字背后,不为世人所知罢。面对风雨如晦的政治环境,周氏兄弟选择了不同的表达方式。知堂选择了谈狐说鬼,把意见潜藏于文字的背后;鲁迅则选择了“直面惨淡的人生”,在风雨如晦的夜里,像匹旷野的孤狼,不时啸上几声。即使不准谈风云、风雨,谈风月罢,也时不时拐出一脚,“正中了有些人物的鼻梁”。
      
      
        这些谈“风月”的文字发表在《申报·自由谈》上,后收入《准风月谈》。30年代,黎烈文主持申报“自由谈”,托郁达夫向鲁迅约稿,于是,“自由谈”上不时有鲁迅的文章出现。但后来,国民党的文化钳制越来越紧,到1933年5月,鲁迅的文章接连被检察官抽去,一篇也不能在自由谈上发表。抵不住压力,黎烈文在5月25日《申报》上,刊出了启事:
          
        呼请海内文豪,从兹多谈风月,少发牢骚,庶作者编者,两蒙其休。若论必议长短,妄谈大事,则塞之字簏既有所不忍,布之报端又有所不能,陷编者于两难之境,未免有失恕道。语云:识时务者为俊杰,编者敢以此为海内文豪告。区区苦衷,伏乞矜鉴!
          
        有鉴于此,鲁迅只能“遵命照办”,莫谈风雨,只谈风月了。但鲁迅毕竟是鲁迅,“风花雪月”中照样可以绵里藏针,蛰一下所谓的正人君子们。《准风月谈》里的《华德焚书异同论》等文章,就抨击了民国政府效法希特勒,在中国施行法西斯统治的无耻行径。  
        《准风月谈》虽然是鲁迅所有杂文集中讽刺时政最少的集子,但毕竟跟一般的文人谈风月有着本质的区别,风月的外衣后,依然是匕首一样锋利,为“正人君子所深恶痛绝”的文字。以谈吃茶为例,鲁迅以为,这是有闲阶级的雅趣,“是上等人的牌号”,是进化中的病态,“假使是一个使用筋力的工人,在喉干欲裂的时候,那么,即使给他龙井芽茶,珠兰窨片,恐怕他喝起来也未必觉得和热水有什么大区别罢”。而在周作人那里,却是“可抵半世的沉闷”。不过这种风味之后,其实并不完全是无奈,也许该称之为“消极的反抗”罢,和专门的谈茶还是有区别的,只不过知堂极冷,鲁迅极热罢了。
        但“谈风月也终于谈出了乱子来”,有人终于嗅出这是鲁迅的文字,虽然他不停地变换着不同的笔名,但文章依然被不同程度地被砍削以至文意不通,也有人开始在报上口诛笔伐。后来,国民党检察官们发现删削太费事,干脆强行关闭了《自由谈》,1934年5月,黎烈文被迫辞职。  
        在那风雨如晦的环境里,周氏兄弟采取了不同的策略,比较在同一年里出版发行的《准风月谈》和《风雨谈》,会发现很有意思,比如知堂在《风雨谈·小引》中也说到了“风月”:
          
        或曰:何不谈风月?这事我倒也想到过。有好些朋友恐怕都在期待我这样,以为照例谈谈风月才是,某人何为至今不谈也?风月,本来也可以是谈的,而且老实说,要比乱骂风月的正人与胡诌风月的雅人更明白得多。
          
        知堂为什么不按有些人希望的那样谈些风月?还有,“乱骂风月的正人与胡诌风月的雅人”是不是有所特指?我在这里且抛一砖,希望有兴趣的朋友能继续探讨一下。
      
      
        2004/11/2
        
      
  •     记《谈错字》、《北平的春天》
  •     延续《夜读抄》风格,这样的文字已适应。以后想读读他的日记
  •     灭此朝食。。。
  •     小巧简单,用在这本书上恰如其分
  •     给我最大的启发:读书笔记就是大段大段地抄,自己再写上一二行。
  •     此词原典自然是春秋左传,不过五四时候他们尤其是鲁迅喜欢用来讥讽那些非议新文学的卫道士,我在这儿就借用一下了。
  •     “若是立身也有点放荡,亦以为无甚妨碍,至于以教训为事的权威们我觉得必须先检查其言行,假如这里有了问题,那么其纸糊冠也就戴不成了。”似讽刺鲁迅。
  •     周作人的作品,不错。值得仔细品味。
  •     没细看,应该还好,
  •     斯人清澈、冷冽、渺茫。果然不适合生在那种浑浊的世道
  •     我倒还是爱北平的冬天。春天总是故乡的有意思,虽然这是三四十年前的事, 现在怎么样我不知道。至于冬天,就是三四十年前的故乡的冬天我也不喜欢:那些手脚生冻瘃,半夜里醒过来像是悬空挂着似的上下四旁都是冷气的感觉,很不好受,在北平的纸糊过的屋子里就不会有的。在屋里不苦寒,冬天便有一种好处,可以让人家作事:手不僵冻,不必炙砚呵笔,于我们写文章的人大有利益。《北平的春天》
  •     风雨谈(周作人对中国古代著述的缜密审视)不少于5个字
  •     枯燥、干涩,毫无快感。弃之。
  •     读来又舒服又艰难,舒服在平淡,难在文言文。印象深的有谈文学的未来,很准确说中未来——现状了,太费脑力没人看原著,有远见。还有关于安徒生的童话,《豌豆上的公主》可用来讽伍尔夫,凡事都敏感过头,有理。
  •     好一个誊录狂。《闭关辞》写于松尾芭蕉五十之际,应为讹误。
  •     老年一说很合我心
  •     在风雨谈中,周作人借助《晒书堂集》的记载,提出了关于文学的一个看法,即文章是需要简单的。只有从简单的文章表达做起,文章自然能够丰富起来。这不失为一个通达的看法。
  •     内容有些艰涩。这一本没有《雨天的书》《瓜豆集》好懂。需要多读几遍才能体会。
  •     依旧是《夜读抄》的风格。本书可喜处有二:一是对明末清初间儒者如傅青主、冯钝吟、张蒿庵等人及其作品的介绍评价;另一则是作者对中日文化交流的关注,《日本管窥之三》中引松尾芭蕉一纪行文,讲一七十老将名实盛者,上战场前以墨染发,后被敌方割首级,乌发经水而复白的故事,大致如“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之意,颇令人唏嘘……作者以此为例说明日本习俗一些阴暗处亦有极具人情味者。
  •     还没来的及看呢,好几个月了
  •     虽然有点累,但目前为止觉得最好看。另外喜欢这个名字,虽然和内容一点关系没有
  •     承袭《夜读抄》以降风格,可统以“文抄公”的“看书偶记”视之。《毛氏说诗》篇说到名物之学虽为经学附庸,却并非不重要。《文学的未来》谈到知堂的乐观心态。另,谈游记、纸墨、家训、落语、佛教、“亲日派”等都有所得。
  •     止庵:周氏所心仪的人物不是文章作者,就是文章记述对象,他与他们交流的方式不外乎读书与抄书,最终完成于自己的写作,故以作品而言是读书记,以写法而言是文抄公,以内容而言则是人物论与思想论…-看得累,多文言摘抄。作者说话余地大,舒服。
  •     余姑翦滅爾而宵夜!!!
  •     鸡鸣不已
  •      清澈冷冽渺茫
  •     闲适淡泊的抄书匠
  •     那年我还在青年时期与人共睹此书不能买一本
  •     全书大部分篇目都因读书而写,他读清初的笔记,如傅青主、冯钝吟的文集,读得多了,就有引述与比较,也就有了自己的见解。《本色》一篇就提出他对写文章的观点:没有诀窍,只有一字曰简单,丢开绿筠潇碧等修饰语,只保留平凡老实之词。写文章就如煨药,火候的稳当决定了药性的存留,存性与存本色之于文章就像存留药性之于药,因此,如何写得简单才是写文章人应记得的。
  •     知堂老人的“读书抄”,与书册上的故人晤对,知人论世,褒贬分明,见解明达。自编集一本本读下来,愈发觉得自身知识积累的匮乏。书中《书法精言》一文引述孟先生在论《闲闲录》案中云:“实则草昧之国无法律之保障,人皆有重足之苦,无怪乾嘉士大夫屏弃百务,专以校勘考据为业,借以消磨其文字之兴,冀免指摘于一时,盖亦扪舌括囊之道矣。”孟先生与知堂老人慨乎其言之,吾辈今日读此,“亦复令人慨然也”。
  •     越来越喜欢周先生的文字了。
  •     知堂35年至36年的作品集,文章多是“文抄公”一路,典型的知堂中期的风格,此类文章虽曾遭人诟病,但我实在是很喜欢的。作者的“披沙炼金”,也让人叹服。只是知堂写这些文章时,预设的读者文化水平显然较高。时至今日,我这样水准的读者,要完全看懂这些文章而不借助于网络搜索,已是很困难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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