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间四月天》书评

诗意的林微因

最近读了《你是人间四月天》这本林微因先生作品合集，里面收录了她的部分散文、书信、小说和诗歌。散文中的《悼志摩》、《纪念志摩去世四周年》写得情真意切，令人动容；《窗子以外》、《蛛丝和梅花》、《一片阳光》等则充满灵动的智与美，令人陶醉。例如《蛛丝与梅花》中，写道“初是有个朋友说起初恋时玉兰刚开完，天气每天的暖，住在湖旁，每夜跑到湖边林子里走路，又静坐幽僻石上看隔岸观火，感到好像仅有如此虔诚地孤对一片泓碧寒星远市，才能把心里情绪抓紧了，放在最可靠最纯净的一撮思想里，始不至亵渎了或是惊着那‘寤寐思服’的人儿。”林的文字雅致，又兼具古典之美，描写的这段场景写的是初恋男子纯净的爱恋，那么美而净，不禁联想起那些久远的吟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所收录的诗歌亦给我颇多惊喜。之前对她的诗所知甚少，印象中仅存《你是人间四月天》这一为人称颂的名篇，其他的诗歌评论家亦鲜少提及。新月派作为新诗中的重要流派，主张为艺术而艺术，具有浓烈的浪漫主义风格，提倡结构严谨音律和谐的“新格律诗”，代表诗人有徐志摩、闻一多、朱湘等。林微因诗风是“新格律诗”的践行者，抒情古典，音律和谐，语言凝练，情愫细腻朦胧，在新诗发轫百年后读来，亦满是美的熏陶。《一首桃花》桃花，那一树的嫣红，像是春说的一句话：朵朵凝露的娇艳，是一些玲珑的字眼，一瓣瓣的光致，又是些柔的匀的吐息；含着笑，在有意无意间生姿的顾盼。看，——那一颤动在微风里她又留下，淡淡的，在三月的薄唇边，一瞥，一瞥多情的痕迹！二十年五月，香山原载于1931年10月《诗刊》第3期这首诗写得很美，是林擅长的写法，无论是遣词、音律，还是意境，都有浓厚的古典感，古典诗词始终是现代新诗的源泉，古典与现代的交融也是新诗一种新颜，同为新月派的朱湘亦擅长此道，“葬我在荷花池内，/耳边有水蚓拖声，/在绿荷叶的灯上/萤火虫时暗时明—”（朱湘《葬我》）。“新格律诗”讲究诗歌具有三美：建筑美、绘画美、音乐美。这首诗无疑具有上述的特点。在韵脚上的刻意安排，使得这首诗有一咏三叹的绵长情意，适合诵读。此外，在遣词方面，亦可见诗人的功力。“柔的匀的吐息”，桃花的娇媚显露无疑；“在三月的薄唇边，/一瞥，/一瞥多情的痕迹！”最后一句愈加好，“烟花三月下扬州”，三月百花争妍，香气沁人，而桃花就像美人遗留的唇印，岂不妩媚至极。满山的风全蹑着脚像是走路一样：躲过了各处的枝叶各处的草，不响。单是流水，不断的在山谷上石头的心，石头的口在唱。——《山中的一个夏夜》冬有冬的来意，寒冷像花，——花有花香，冬有回忆一把。——《静坐》选集中像这样感情细腻，充满巧喻哲思的句子，俯拾即是。在这样的诗歌中，诗人的感情不是汹涌澎湃一泻千里，而是暗潮涌动含情脉脉，歌颂者真善美，抒发着惆怅感伤，表现出女诗人情感细腻的一面。当我去了，还有没说完的话，好像客人去后杯里留下的茶；说的时候，同喝的机会，都已错过，主客黯然，可不必再去惋惜它。如果有点感伤，你把脸掉向窗外，落日将尽时，西天上，总还留有晚霞。……——《写给我的大姐》这首写得情真意切，很感染人，姐妹之间挚厚情谊溢于言表。“当我去了，还有没说完的话/好像客人去后杯里留下的茶”，告别主人，杯里残留的茶，泛着余温，岂不是我“未说完的话”，岂不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二小楼》张大爹临街的矮楼，半藏着，半挺着，立在街头，瓦覆着它，窗开一条缝，夕阳染红它，如写下古远的梦。矮墙上长点草，也结过瓜，破石子路在楼前，无人种花，是老坛子，瓦罐，大小的相伴；尘垢列出许多风趣的零乱。但张大爹走过，不吟咏它好；大爹自己（上年纪了）不相信古老。他拐着杖常到隔壁沽酒，宁愿过桥，土堤去看新柳！原载1948年2月22日《纪世日报•文艺周刊》第58期这首是《昆明即景》组诗其一，另一首名为《一茶铺》。这组诗抒情成分少，重在白描，客观叙述，令人联想到于坚的诗歌。这种写法在作品选所收录的诗歌中很少见。可见林微因后期的诗歌创作开始尝试现实主义写法。林的笔法简练有力，恰到好处，“张大爹临街的矮楼，/半藏着，半挺着，立在街头”，节奏跳跃，具有音乐美，亦准确地描摹出矮楼的状态；“尘垢列出许多风趣的零乱。”这句很有韵味，岁月沉淀下阶前的灰尘，在诗人眼中，竟是趣味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