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书评

[转]我们心中的怕和爱

徐　榕（童书评论人）原野里盛开着雏菊，那是法国最常见的一种野花。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心，绿色的花叶，吐露着淡雅平和的香气，一簇簇，一片片，在不经意间漫泄开来。在这个时候，用雏菊占卜是孩子们乐此不疲的游戏。花丛中，一个小男孩举着一朵绽放的雏菊，一个小女孩宁静对坐。男孩轻轻扯下一片花瓣，懵懂地说了声：“我爱你。”扯下第二瓣，轻声说：“一点点。”依次扯下第三、第四、第五瓣，递进说出“很多”、“热烈地”、“疯狂地”。扯下第六瓣，男孩嘟囔一声“没有”，马上又扯下第七瓣，如释重负地回到第一句“我爱你”……女孩和雏菊一样，仰着清丽的脸庞，期待看到那最后一片花瓣，究竟会代表什么样的心意？这是画外的故事，一只蝴蝶，把男孩和女孩的絮语带进了这本图画书的前环衬，然后又带着我们打开绚烂的书页，飞入花丛，走进一朵花的心扉：凝结的露水在草叶上闪亮，小路在一池柠檬色的阳光里蜿蜒，风轻得都吹不动云彩，一朵雏菊开始了这一季的低吟。她拥有美丽，但害怕失去，她知道人们喜欢一片片扯下雏菊的花瓣测试运气，她无法阻止可怕的想象，无法抗争随风飘去的命运，直到她发现近在咫尺的百合花，仿佛遇见早已熟悉的亲情，他们彼此欣赏，成为一对散发光彩的佳偶。她建立了与他者的关系，拥有了爱的情感，不再害怕孤独和未知。这个故事，遵循着普遍的童话结构：从一个困难的情境开始，描述摆脱困境的过程，中间发生神奇的转变，这一转变未必符合现实的可能性，但最后的结局一定是美好的。放下犹疑和害怕，出发向他人走去，跃跃欲试准备要爱的过程，达成亲密关系的结局，在图画书里有时借助小黄和小蓝的色彩演绎，有时创意为一只长颈鹿和一头鳄鱼的神奇爱恋，有时编绘成一只猫和一条鱼的相安无事，在这本书里，则通过花语来表达两种基本情感——怕，是内心的藩篱；爱，需要他者的映照，相信生命中潜藏着的坚实力量，相信不期而遇的命运转变，重要的是找到自己，而不是另一朵花。花朵只能用美的形式说话。图画作者运用独特的方式来表现惯常的情节，精致的装饰贴面使得画面凹凸有致，美轮美奂，图画传达了文字以外更丰富的信息——万物生长，欣欣向荣。在童话中，美丽和幸福是同义词，触摸每一朵花的姿容，倾听每一株草的传奇，图画点燃了孩子对于阅读的热情，故事成为他们心中幸福的收藏。在故事最后两个合和页里，花叶密匝得透不过气，等待着风的抚弄，太阳升高了，明媚阳光照耀着每一个生灵，优雅可爱的美，绚丽雄壮的美，星罗棋布，各得其所，童话的想象变成了我们自己的想象——想象法国浪漫主义诗人阿尔弗莱•德•缪塞的诗《雏菊》：我爱着，什么也不说，只看你在对面微笑；我爱着，只要我心里知觉，不必知晓你心里对我的感情；我珍惜我的秘密，也珍惜淡淡的忧伤，那不曾化作痛苦的忧伤；我宣誓：我爱着放弃你，不怀抱任何希望，但不是没有幸福——只要能够怀念，就足够幸福，即使不再能够看到对面微笑的你……听一位法国朋友介绍，十岁左右的法国孩子，就知道用雏菊来预言爱的心意，就像我们玩“石头剪子布”一样司空见惯。也许，对于孩子，雏菊占卜的游戏是为了构建爱，那是一种清洁的爱恋，就像孩子对父母的依恋一样原初而单纯。如果我们不懂得怎样表达内心的感受，就不会了解真正的自己；如果我们害怕遭遇不好的结局，就不会相信美好的存在；如果没有在回忆和想象中构建过爱，如果从开始的时候就不知道它的存在，那么，爱就可能藏在我们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蝴蝶把画外的余音带进了这本图画书的后环衬：小男孩手中的雏菊，只剩下最后两片花瓣了，“我爱你”，他扯下一瓣，“一点点”，他扯下最后一瓣。小女孩盈盈浅笑，两人采摘了一大束雏菊，抱回家插在一只高高的花瓶里。一朵花完成了绽放，一个女孩听到了爱的吟唱。书里的雏菊，画外的女孩，名字都叫“玛格丽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