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狄公案Ⅳ》章节试读

《大唐狄公案Ⅳ》的笔记-铁钉案 - 铁钉案

这是整部大唐狄公案中最让俺唏嘘的一个案件，二十年前看第一遍的时候感觉如是，二十年后重读亦然。
高罗佩的狄公案中，每一个有名有姓的出场人物都不是毫无来由，要么最终会为破案提供线索，要么在真相大白之日，被揭露就是疑凶本人。铁钉案也不例外，更何况之前已看过此案并记忆深刻，所以早就知道真凶就是一出场就被着力刻画的郭夫人——北州女牢典狱、狄公眼里的秀外慧中的人妻楷模。
书中交代，郭夫人身世坎坷，前夫放荡不羁，死于五年前的狂饮烂醉，欠下妓院一屁股债，被逼卖身却抵死不从之际，幸得药铺郭掌柜解囊相助，从此成为郭掌柜的贤内助，并在担任女牢典狱时“显出胸中不平见识“，为衙里上下”敬重称许”。如果当时有评“北州好老婆“或”北州十佳巾帼公务员”的话，非郭夫人莫属了。
这么一位能内能外的女子，在狄公破获布店女掌柜陆陈氏谋杀前夫一案遭遇重大挫折时，及时提供了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帮狄公锁定证据，浇灭了疑犯陆陈宝珍的嚣张气焰，让其认罪伏法，更重要的是帮狄公保住了乌纱前程，平息了民愤民怨——用现代的词语来说，就是“老百姓情绪稳定”，”正能量得到传递“，”地方治安形势一派大好“。这里不剧透更多细节了，感兴趣的朋友可自己找来原著观看。
精细如狄公，破案欣喜之余却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罪犯陆陈氏的犯罪手段这么狡猾隐秘，你郭夫人怎么知道？“从而堪破了一宗案外案——郭夫人的前夫王屠户暴死之谜。
谜底揭开之时，就是郭夫人绝命之日。郭夫人是这么对狄公做最后陈述的：
”狄老爷，我知道会有如此的结局，我更知道狄老爷会走到这一步，走到这里，走到我面前。但我仍然要说出那个秘密。这并不是为了救你狄老爷，还是为了救我自己，拯救我自己的灵魂。“
此时狄公仍坚持要维护律法的神圣，甘愿背着忘恩负义之名，也要把罪犯绳之于法。反倒是郭夫人劝慰狄公：
”我告诉了你那个秘密，便算定了自己的归期。我绝不要求你为我而忘了国家法度。我倘若有意偷生，今天早上也就不会去告诉你了！“
女神说罢，在吟诵《玉人咏梅》”飘落疑有声，蛾眉古难全“的诗句中，如同梅花飘落那样坠崖自尽。
狄公刨根问底的精神，让他得以追溯一起陈年旧案，发现隐藏的嫌犯。但破案后的他却”感觉自己老了十年“。这正是让人感叹的地方：从过程和手段上看郭夫人无疑是杀人凶犯；但从结果看，其前夫只是一个“人所不齿的赌徒、淫棍、醉鬼”（郭掌柜语），郭夫人将他除去，社会少了一个寄生虫，自己获得了新生，郭家得到一位贤妻，狄公得到一位得力助手，这不是许多人孜孜以求的公平正义双丰收的大团圆结局吗？
狄公此后拒绝了郭掌柜知情不举的供认，并将郭夫人以“北州好典狱”的身份风光下葬，这等于承认自己所恪守的神圣律法，并非人世间万能评判准则。如果之前的铜钟案（参见此前相关读书笔记）是法律胜利亲情完败的结局，则铁钉案则是人们不愿意见到的法律亲情双输的结果。
实际上，世上许多事并没有唯一评判标准，当面临一些两难的处境（dilemma），譬如：如果杀死一个人能拯救更多的人，那是否要杀死这个人？所谓“蛾眉古难全”，部分描画的就是这样一种场合吧。
最后，改动下一首歌的歌词，分别送给铁钉案中郭夫人和狄公：

（给郭夫人）
”你说你嫁了不该嫁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
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心中满是悔恨。
早知道破案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掩盖至深。“
（给狄公）
” 因为法理人常总是难解难分，何必在意那一点点公义。
要知道困境总是难免的，在每一个梦醒时分，
有些案件你现在不必问，有些嫌犯你永远不必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