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传》书评

转一个专访：新书《庄子传》日前出版 “我与庄子莫逆于心”。

独立作家张远山沉潜半生完成“庄学三书”，新书《庄子传》日前出版 “庄子是中国第一个现代人” 谢晨星 《庄子奥义》张远山 著江苏文艺出版社2008年1月定价：26.00元 《庄子复原本注译》张远山 注译 江苏文艺出版社2010年定价：98.00元 《庄子传——战国纵横百年纪》张远山 著江苏文艺出版社2013年1月定价：48.00元 深圳商报记者 谢晨星2008年，一本号称“打两千年中国学术最大的假”的《庄子奥义》犹如一颗炸弹震撼了学术界，引起诸多争议。作者张远山在书中指出，现如今《庄子》33篇，均被郭象以儒学成心故意篡改，蒙骗愚弄世人长达1700年。这让“庄学”重新进入人们的视野，也让人认识了独立作家张远山。在文学界，张远山有点与众不同。从1980年考入华东师范大学文学系到1993年，14年时间里张远山日读不辍，不看电视、不读报纸、不闻文坛聒噪，只以桥牌围棋略作调剂，几乎完全不写作。直到1995年，张远山毅然离职潜心写作，十年里撰著近千万字，为研究庄子做准备。2005年，张远山启动了“庄子工程”，以自由作家之身相继出版了《庄子奥义》和《庄子复原本注释》，还原被误读千年的《庄子》。今年，“庄子工程”的新成果《庄子传》由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该书以编年史体和章回体来写历史和人物，详细还原了战国史事和庄子生平。如何凭借一己之力来完成如此浩大的“庄子工程”？是什么促使他数十年如一日致力于解读庄子？近日，本报记者专访了张远山，让人意外的是，已然“五十知天命”的他正在海南参加帆船赛，当记者表示他与想象中的学者不同时，他很豪爽地回答：“我是道家，崇尚自然自由。”随后，他详述了自己的经历、研究庄子的心得以及所遇到的困难。“我与庄子，莫逆于心”《文化广场》：你和庄子是如何结缘的？张远山：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文化开始复苏，译介西书，重印古籍。1982年，我二十岁。在华东师大丽娃河畔，我用一部今人柳鸣九的《萨特研究》，换来一部明儒王船山的《庄子解》。初读《庄子》，竟然不懂。从此以后，我读一切书，都是为了读懂《庄子》。《庄子》是我重读最多之书，无法计算读过多少遍，而且过目的版本不下百部，对于引用出错到眼即辨。倘若标点出错，还能推知引用版本。《文化广场》：你为什么选取庄子作为主要研究对象呢？张远山：首先，最初我研究的是中国文化、历史，集中研究的是先秦诸子百家。我认为，道家集大成者庄子和名家集大成者公孙龙是解开中国之谜的两把钥匙；其次，我的研究，不是以庄子为终点，而是以庄子为起点。庄子是迄今为止的中华精神制高点，其起点意义分为两方面：一是“由庄溯老，由老溯易”的逆溯起点。我将进一步从庄子追溯到道家始祖老子，再从老子追溯到中华文明始祖伏羲，完成从华夏古道到老庄之道的全程全景研究。二是“由秦至汉，由汉至今”的下行起点，因为秦火汉黜之后，庄子集其大成的中华道术持续下降下行了两千年。明白了庄子达到的至高境界，既能明白伟大祖先为何能够创造古典中国的辉煌文明，又能提供子孙后代创造未来中国新文明的精神要素和文明路标。写庄子如绘中国画《文化广场》：庄子的生平史料极少，你是如何进行庄子研究的？张远山：我对庄子的研究，主要是庄子思想。先研究庄子本人的思想，完成《庄子奥义》。再研究庄子的弟子后学如何阐释、发展、引申庄子的思想，完成《庄子复原本注译》，恢复被秦火汉黜篡改得面目全非的庄学真面目。最后的《庄子传》，由于庄子生平史料极少，我就以中国画的“计白当黑”法、“烘云托月”法，画出月亮周围的月晕，不画月亮而月亮自显。具体来说，一是用庄子的父邦楚国和母邦宋国，挖掘庄子思想的楚国背景，庄子生存的宋国现状；二是用庄子同时代的诸侯、诸子的思想言行，与庄子有些什么不同，显示庄子思想的独特内涵、超前预见。所以庄子的生平史料虽少，《庄子传》仍然比较圆满地抵达了写作目标。《文化广场》：你在《庄子传》里写到的是否都有史可依？如何保证所采用史料的准确性？张远山：《庄子传》无一事无来历，都有史料依据。主要来源是所有先秦著作，以及后世整理的与庄子时代相关的各种著作，比如刘向编纂的《说苑》、《新序》、《战国策》，大概上百本。梳理的方法是先厘正《史记》的错讹战国纪年，不限于战国七雄，而是旁及庄子母邦宋国、《庄子》初始本的编纂者魏牟的母邦魏属中山，以及战国时代仍存而《史记》、《辞海》均不列入的鲁、卫、郑、越等所有重要诸侯国。纪年既，所有原先不能到位的零散史料都能精确到位。每件重要史事既明，相关重要人物的生平也能精确到位。于是秦火汉黜以后无限淆乱的战国史，也就有了清晰立体的因果逻辑。当然这事说来容易做来难，所以我花费了半生精力。庄子被误读千年《文化广场》：你在书中指出，现在的《庄子》33篇，没有一篇是全真原文，均被郭象以儒学成心故意篡改。郭象以注庄来反庄，蒙骗愚弄世人长达1700年。如何得出这一结论？张远山：这一结论，由详细的考证得出，并且加以严密论证。首先是因为热爱《庄子》，所以阅读了古今无数《庄子》注本。经典著作的各种注本，常态应该是原文相同，注释不同。然而只要读过两个《庄子》注本，就会发现除了注释不同，竟然原文也不同。有多少种注本，就有多少种不同“原文”。这已完全超出常态，成了不可思议的变态。所以我就开始探究原因，花费半生心血，终于发现了真相，恢复了《庄子》真貌，侦破了一千七百年前郭象篡改反注《庄子》的历史大案。经我校勘的“内七篇”，总计补脱文一百零四字，删衍文八十二字，订讹文六十七字，移正错简一百一十四字，更正文字误倒十四处。厘正通假字、异体字一百九十八字，篇内重复不计。纠正重大错误标点十处，小误不计其数。复原近真的“内七篇”，总计一万三千七百二十九字。《文化广场》：除此之外，还有哪些比较重要的误读？张远山：比如说庄子反对不“逍遥”的“适人之适”，主张“逍遥”的“自适其适”，同时主张“逍遥”的“自适其适”者应该“不自得”。但是郭象正是一个不“逍遥”的“适人之适”者，所以他就把“逍遥”反注为“自得”，并且认为有些人“适人之适”是其“性分”，即命中注定。再如庄子主张“齐物”，认为“天子之与己，皆天之所子”、“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主张“不祈畜乎樊中”，主张“吹万不同”，也就是任何人都不能奴役任何人。但是郭象正是一个既被地位高于己者奴役、又奴役地位低于己者的“畜乎樊中”者，巴不得天子臣之、诸侯友之，所以他把《齐物（之）论》（万物齐一、平等之论）反注为《齐（一）物论》（用官学统一舆论、统一思想）。他把所有的真学真义，全部改造成郭象伪义。改造必然不通，必与原文牴牾，郭象就篡改原文，使之合于全反庄义的郭义。所以古人早已说过：“不是郭象注《庄子》，而是《庄子》注郭象。”只不过这件事一直没人证明，一直没人复原《庄子》原貌，而我做了这件事。庄学像一个迷宫《文化广场》：你在书中讲，你现在的研究是将“庄学拼版”拼合成“庄学全图”，为什么庄学是一个拼版或迷宫？张远山：庄子同时代的诸侯大都“代大匠斫”（老子语），而滥刑嗜杀，在位长达五十二年、与庄子一生相始终的宋康王更是中国历史上屈指可数的暴君，庄子认为“方今之时，仅免刑焉”；而庄子思想如此超前，不仅拒绝楚威王聘其为相，断然拒绝与统治者合作，而且严厉批判当时所有的“昏上乱相”，主张“天子之与子，皆天之所子”，严重挑衅“君尊臣卑”的庙堂伪道，因此庄子著述之时，为了“免刑”而故意支离其言、晦藏其旨，把他的超前思想包装在扑朔迷离的寓言外衣之内。所以未经郭象篡改、反注的庄子原文，已经极难理解，只有合乎逻辑的全息解读，才能把其思想真意抉发、论证出来。而庄子思想对庙堂伪道的巨大威胁，正是郭象及其徒子徒孙持续千年篡改、反注的根本原因。庄子的支离其言、晦藏其旨，加上郭象的篡改其言、反注其旨，就把抉发、论证庄学真义的困难程度，提高到了足以花费我的半生精力。我的工作就是既要破解庄子所设的正拼版、正迷宫，又要破解郭象所设的反拼版、反迷宫。读者阅读我的庄学三书，就能走通庄学迷宫，进而走通古典中国、现代中国的文化迷宫，最终走通真道、伪道永恒博弈的人生迷宫，成为自适其适、抵达至境的逍遥真人。古今中外的所有真人，我都称为“庄学之友”。《文化广场》：你觉得挖掘和还原庄子在现代社会有着怎样的意义？张远山：庄子是超越时代的伟大先知，不仅超越古代，甚至超越现代，不仅超越古今中外很多普通人，而且超越古今中外许多大哲。以现在的标准来看，庄子可以说是中国的第一个现代人。比如庄子主张“齐物”，不仅抛弃了个人的自我中心主义，也抛弃了民族的、国家的、人类全体的自我中心主义。再如庄子主张“逍遥”、“自适其适”，也就是现代意义的自由。又如庄子主张“然于然，不然于不然”，对任何事物，都肯定其相对之是，而非全盘抹杀，更非“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无论“逍遥”、“齐物”、“自适其适”，还是“然于然，不然于不然”，古代很少有人能够做到，现代也并非人人都能做到。独立研究本是常态《文化广场》：作为一个体制外的学者，在研究中是否会碰到困难？张远山：主要困难是我缺乏一个资料齐全、使用方便的图书馆，好在可以借助互联网的便利。互联网不能提供的相关资料，散处全国高校的很多朋友乐意充当“志愿者”帮我查找。由于喜欢拙著的读者无不熟知我的后续写作计划，所以他们提供资料常常具有提前量。我想借此机会再次感谢他们的无私帮助。另外有些困难是难以克服的，比如说我不在体制内，很难得到第一手研究资料，尤其是仅为少量专家占有的最新出土文献。比如说1993年出土的王家台《归藏》，至今没有出版，我又无缘亲见竹简，只能用网络版王家台《归藏》进行研究。《人大复印资料》转载过我一些论文，后有朋友提及，惊讶于我居然不知，并说转载都有稿费。我去电问，他们说，学术刊物的论文，规定必须署明所在高校，我的论文没有署明所在高校，所以无法寄交稿费。我是学术界的“盲流”、“三无人员”。《文化广场》：现在很多学术研究不再只是高校老师在做，像你这样的独立学者越来越多，如何看这个现象？你觉得独立学者会给国内的学术研究带来怎样的改变和影响？张远山：不受任何外力干扰的独立研究，原本是学术常态。看权力眼色、被权力左右的官学，自古以来没有多少学术含金量，而有或多或少的伪学术杂质。所以即使在庙堂主宰一切的古代，官学也仅在当代略有影响，后一朝代总结前一时代的学术，不会取其庙堂官学，而是取其民间真学。如今官学主宰一切，不愿遵守官学樊篱的学者，也不得不因为体制外难以生存而寄身体制，民间学术因此稀有，常态变成了非常态，常道变成了非常道。但是中国文化复兴，中华文明崛起，希望在于恢复学术常态，恢复中华思想的原创活力。我愿再次引用庄子之言：“有真人，而后有真知。”庄子之后研究老子《文化广场》：“庄子工程”现在有了《庄子奥义》、《庄子复原本注译》和《庄子传》，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张远山：下一步，首先是“由庄溯老，由老溯易”的后两部分，先写《老子奥义》，阐明庄子的先驱老子如何开创了道家；再写《归藏奥义》，阐明老子的先驱《归藏》和伏羲如何滋养了老子，如何开创了迥异于全球其他文明民族的文明形态。从而探明，从伏羲到《归藏》到《老子》，有些什么思想内涵滋养了庄子，又有什么可以克服的内在不足需要庄子补充、发展。更进一步，是跳出道家之局限，研究被秦火汉黜剿灭的墨家及其名学，完成《公孙龙子奥义》，探明伏羲之道、《归藏》之道、老庄之道有些什么自身难以克服的内在不足，需要以公孙龙为代表的名家予以补充、发展。总的来说，我的毕生研究之宗旨，是希望未来中国能够“以古为鉴”，复兴古典中国的固有长处，克服古典中国的内在不足，创造超越古典文明的崭新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