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画家的片段人生》书评

地狱一季

博尔赫斯用”uncanny”形容地狱，一种神秘模糊的恐怖。地狱并不是有形的，而是：在人类的秩序之外，在人类的认知之外，无人之处便有地狱。号称博尔赫斯的嫡系传人，塞萨尔·艾拉在这方面倒是做得成功：他成功撬开了空间，露出一条直通地狱的裂缝。两个中篇，前一篇只能说在荡荡儿，随便写写，随意之下却藏着一股潜流。究竟是“他”还是“她”？是作者还是死者？主人公丧心病狂的缜密想象中也藏着一种恐怖，在塑造梦魇上艾拉和博老确实异曲同工。后一篇让人大开眼界。用伪纪实口吻絮絮叨叨说19世纪一位德国画家探访阿根廷——然后就进入了非人间的境界。这片自然土地上自然生长出来的一切都是这样的超自然，超越想象的广阔平原上炸满铺天盖地的闪电，闪电摧毁了画家，把他变成了一种半人半量子的东西。从那双眼睛里看出去，世间风景大约就是把博斯的画装进万花筒里。这真的是书中内容吗？还是我读出来的白日梦魇？这就是这本书的成就：宇宙裂开大口，为人提供了uncanny的一瞥。印第安人死盯着画家的脸，他们在那张脸上看到了地狱。我喜欢经典印象书丛，从小读到大，它把万花筒一样的作家一一推给我们邂逅。

笔调细致的恶

豆瓣上的评论，都对本书中第二篇褒奖有加，而我不这么认为。《我如何成为修女》笔调细致地描写了恶。一个自闭的沉浸在自我精神世界里的孩子，带着嘲笑端详着这“现实世界”。这种深刻的嘲笑，同时也嘲笑着我们的“儿童心理学”。艾拉的描写让人心生寒意，又让人极为吃惊——这种对儿童心理的把握过于逼真以致令人厌恶，又因过于逼真让人对其记忆力深为诧异。对生死的麻木，令读者脊背生凉、痛入骨髓。它打破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假象,即：儿童是单纯的、善良的、无欲的、无害的，他们没有世界观、没有思想——事实恰恰不是如此。儿童的精神世界远要复杂的多——只是随着成长，我们忘记了，或者为了否认而通过复杂的语言系统给予了美化。你读不懂这一篇，相当程度上是因为你因拒绝承认“原罪”而引起的厌恶感，而不是作品的问题。如果觉得我的评论过于离奇，我也只能像孩子一样，如此对"成人世界”回答：你们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