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和他的主人》书评

關於昆德拉

如果說我曾經關注捷克文學，不如說我關注昆德拉。更確切地說，我深深關注昆德拉在本書的序中所凝聚的窒息於感性的世界觀。如果你想透過閱讀來同時取得美學經驗和理性震撼，有些文你不容許錯過。一如這本書的序是必讀。

真实的昆德拉

这里多写写昆德拉的写作风格和他的个性，就不对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的对错和苏联的错误做太多笔墨了。导言里描写共产主义俄国军官还是比较有趣儿的；（路上，田地里森林中，到处都驻扎着俄国步兵。我的车被拦住了。三个士兵开始搜查。搜查结束后，下命令的军官用俄语问我：＂你感觉怎么样？你有什么感想？＂问题既不是恶意的，也不是嘲弄的。相反，军官继续问道：＂这一切都是一个天大的误会。但这会解决的。你应该知道我们是爱捷克人的。我们爱你们！＂）以下是昆德拉对共产主义爱的表白的嘲讽风景被成千上万辆坦克蹂躏，国家的前途几个世纪内受到损害，捷克的国务活动家被逮捕和流放，而占领军的军官却来作一番爱的表白。请听明白，他不是想表示他不同意占领，根本不是。他们跟她说的差不多一样：他们的态度并不是建立在一种强奸者的快乐上，而是建立在另一种范型，即受伤的爱情上：为什么这些捷克人（我们是那么爱他们！）不愿意跟我们生活在一起，用跟我们一样的方式生活？多么遗憾，必须用坦克告诉他们什么是爱！这段也是＜＜雅克＞＞黑幽默典范的一段了，对共产主义镀色般博爱的揭露，哪怕是今天，共产领导门也不会希望人民看到类似于这般的言论。昆德拉一直是一个看似唯心却不违心的主义者。以下是他对唯心主义危险的戒告＂感觉对人来说是不可少的，但是他一旦变成一种价值，一种真理的标准，就是可怕的了，例如成为一种行为的理由。最高贵的民族感情随时都可以证明最凶恶的暴行；胸膛里鼓荡着高贵的感情，一个人却打着爱的神圣旗号做者卑鄙的事 。代替了理性思维的感觉成为不理解和不宽容的原因本身；正如卡尔•古斯塔夫•荣格所说，它成为「野蛮的上层建筑」＂改编翻拍永远不会成为风尚，变奏却是另一种致敬的方式，且变化多样永不过时。以下是昆德拉对改编的唾弃和自己变奏体的定义＜＜读者文摘＞＞的经验忠实地反映了我们时代的深刻倾向，使我想到有一天所有的文化都要完全重写，并在重写本后完全被遗忘。伟大的小说的电影和戏剧改变不过是特殊的＜＜读者文摘＞＞罢了。问题不在于捍卫艺术品的不可触动的纯洁性。当然，莎士比亚也重写别人写过的作品。但是，他并不改编；他利用一部作品是为他的变奏的主题，他是其至高无上的作者。而每一种对于小说的改编，根据＜＜读者文摘＞＞的性质，都必然地试图使主人公的行为原因明晰和符合逻辑，使之合理化；改编因此成为小说原创性的完完全全地否定，人们也可以倒过来说：如果小说的意义在改写之后依然存在，就是小说平庸价值的间接证明。为什么我对此要说的那么多？因为我要和雅客的主人一起高呼：＂胆敢重写已经写过的东西的人罪该万死！阉割他们，割掉他们的耳朵！＂昆德拉对捷克盛产的诗人还是比较有自己的观点的，对这种观点评价为一文不值和略有潜力还是比较贴切的，无论是他＜＜生活在＞＞里对拿诗人换香蕉的调侃还是＜＜雅客＞＞里淹死诗人的自嘲，以下是主人与雅客的谈话主人：对对！有一天，一个青年诗人前来拜访大师，那个虚构我们的大师。诗人们常常来纠缠他。青年诗人总是成群结伙的。他们差不多每年增加四十万。这还只是在法国。在文化不太发达的国家情况就更糟了！雅客：怎么办？把他们都淹死？主人：这是过去的办法了。在斯巴达，在古代，是这么做的。在那里，诗人一出生，人们就站在高高的岩石上面，把它们扔进海里。但在我们启蒙世纪，什么人都可生存，之至寿终正寝。主人：一个年轻诗人来见我们的大师，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真是出人意料外，＂我们的大师说，＂是诗啊！＂＂是阿，是诗，大师，是我写的诗。＂青年诗人说，＂我请你说实话，仅仅是实话。＂大师说：＂您不怕实话吗？＂青年诗人声音颤抖的说：＂不。＂我们的大师对他说：＂亲爱的朋友，这些诗不仅仅证明了他们大粪不如，而且证明您永远写不出更好的诗来！＂青年诗人说：＂我很难过，看来我这一辈子只能写拙劣的诗了。＂我们的大师回答说：＂我要提醒你，年轻的诗人，无论是神，还是人，还是路标，都永远不会原谅世人的平庸！＂诗人说：＂我知道，可我也没办法。这是一种冲动。＂主人：一种冲动。＂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驱赶着我们写出拙劣的诗句。＂我们的大师吼道：＂我再一次提醒你＂＂于是，青年诗人回答道：＂我知道，大师，您是伟大的狄德罗，我是拙劣的诗人，但我们这些拙劣的诗人人数是最多的，我们永远是大多数！全人类都是拙劣的诗人组成的，而公众由于其精神、其趣味、其感情不过是拙劣的诗人的聚会而已。您怎么能以为一些拙劣的诗人会冒犯另一些拙劣的诗人呢？组成人类的拙劣的诗人迷恋拙劣的诗句！正是因为我写拙劣的诗，有一天我才会成为一个公认的大诗人！＂

享樂主義者的世界!

歡愉的寫作自由，存在的無限可能性，放蕩故事與哲學反思間的鄰近關係… 啊！這一切都只是遊戲，這一切都是消遣，並且不以消遣為恥。在這向狄德羅致敬的戲劇中(也是探討文學不設限的可能性中)，不僅娛樂性十足，也妨彿以文字發想，便能聽見劇場裡不時傳出的笑聲呢。關於昆德拉這類兼具複調與變奏曲風的戲謔式作品，我總是讀得很享受，在他後期的小說【緩慢】中，更能感受不受時空與角色框限的暢快自由。昆德拉常剖析自己是個享樂主義者，而我在讀他這本戲劇作品時，總是帶著歡顏，因著被他捲入這個屬於享樂主義者的世界中，而暗自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