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叶集精选》书评

随手几则，很有意思

1073从珠帘里筛进月光来， 独个儿看了没意思。1285 之一 春日融融，嗟尔茕茕，独立于田； 芳草萋萋，嗟尔无妻，疲立于田。 之二 可怜你，这春天日子，还尽站在田地里； 可怜你，也没个娇妻，独自尽站在田地里。 3577芳妻今安在，山上草离离；忆昔背向眠，追悔无穷时。

万叶集和钱稻孙

钱稻孙先生译的这本《万叶集精选》，有三个特点，一是常常一首歌用不同的方法译出来，二是有极好的注，而最难得的是“选集”。有人回忆钱先生研究万叶，有数十年研究之功力。用此种功夫，而全本万叶，4500首左右，只翻译了690首，是很难得的。文学院讲《诗经》，说得首首都好，不说305首，恨不得笙歌都让学生背出来，是很没有必要的。想到周作人，翻译些式亭三马和狂言选，都是很见眼力的；翻译大师，不仅要看翻译的如何，翻译些什么是最见功力的：翻译不只是技巧，还是艺术和研究理解。闲话不提，说回钱译万叶。钱译万叶二十卷，前三卷最多，到后几卷弃了极多，甚至常常直接说略去拙劣之诗几首几首。大约语言和文学是极紧密的，王向远说文学发展出诗歌，一方面是说明文学的个人化，一方面是说明语言的发展到了成熟。故波斯和阿拉伯语最适合写矜夸诗，我读过的最好的悼亡君主的诗就是法罗西所作；而日语或许更适合写些“三行情书”的小情感，所以周作人最适合译日本。然而稻公则反之，最后几卷里常说，“已有了平安朝纤细的歌风”，常有鄙夷的意思；对大伴家持也不是很有好感；反而喜欢上古的诗，即前几卷里上古皇室所作的歌，还有柿本人麻吕和山上忆良，说古朴雄壮的有力。钱译前三卷，共188首，我喜欢的有39首；后十七卷502首，所喜的仅35首。可知钱公所说，很有些道理。当然，我的不喜欢，可能源自稻公的不喜欢。稻公的翻译和周作人不同。周作人译和歌，无格无律，用浅近的白话以来，却有文雅的风味。稻公译和歌，有用风或骚体译的，尤其用《诗》体，有的到妙处，经难辨是和歌还是本来国风。稻公也有用白话的，却不像周作人全口语的自然，仍有押韵，于是有的译得雅些，近乎古戏词，有的译得俗了，则近乎《朝天子·咏喇叭》了；周作人译，保留语气词的多，而稻公则少，也失了些日语趣味，毕竟不如风骚体译得好（也多）。（不过周作人译得偶尔也太浮华了些，有些极短的反歌是不如稻公的。）上面说了，前三卷有力，而用风体译来，四言灵活而正，好。后几卷，诗意已近诗余，而犹用风体或绝句，太死。总的来说，钱译是很好的。周作人译的和歌，我只看到散落在苦雨斋文丛的注解里的，毕竟不是一本书。附上我喜欢的和歌篇目：一：1.2/3、2.1、3.1、5.1、10.1、11.1、15.1、16.1、20.1、35、59。二：85.1、87.3、88.1、92.2、106.1、108、131.2、135.1、140.1、142.1、153.1、163.1、166、181.2、194.1、196.1、199.1、217、231、232。三：235、240.1、246、266.1、317.1、320.1、328.1、393.3。四：483、506.1。五：793、805、892。六：907.2、909、927.1。七：1090、1259、1285.1。八：1420、1550。九：1714.2、1790。十：2128。十一：2357、2369、2382、2390。十二：2864。十三：3332。十四：3360.1、3364、3399.1、3466、3568。十五：3689。十六：3851、3872。二十：4353、4424、4431。再附上几首稻公译的不好，我改了几个字的：客路去家远，秋风晚来寒，飞雁叫过天边。（1161）为簪少女鬓，为饰游士巾，率土率滨，遍开了樱花绚烂。（1420）又有一首，第1274首，就是典型的用风骚体译太正，用白话译得太俗，当由周作人译来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