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趣谈》书评

常读常新的经典之作

常读常新的经典之作——再读许嘉璐先生《古语趣谈》记文/庄恒恺作为一名非中文专业的学生，我是在本科期间自学古代汉语的。说起来，学习的“物质成本”很低——在旧书店淘了一套张之强主编的《古代汉语》，配合朱小健老师为北师大网络教育学院录制的60讲课程视频，边看边记，学了起来。值得一提的是，在入门阶段，还有两本书对我起到了灯塔一般的作用，那就是许嘉璐先生的《中国古代衣食住行》及《古语趣谈》。最近，看到中华书局再版《古语趣谈》的消息，我立刻在网络书店买了一本。与湖南人民出版社的初版本一样，新版的《古语趣谈》还是朴素的32开本，定价也依旧亲民。就篇幅而言，本书只有十万字，是一本“小”书。但是只要粗略翻阅一遍，读者就会感到沉甸甸的学术分量。即使我之前读过多遍，再次捧读，依然有新的感受。具体而言，就是：立意高远、深入浅出、授人以渔。 第一，立意高远。《古语趣谈》，谈的是语言，但落脚点在于文化研究。作为新时期最早提出要关注语言与文化关系研究的学者之一，许先生曾在《语言与文化》一文中，把文化分为物质文化、社会文化、哲学文化三类，而语言，特别是实词词汇，是文化最重要的载体——“词汇对于社会生活最为敏感，这也意味着许多文化凝聚于词汇。”（文载《中国教育报》2000年10月17日第7版）在许先生眼中，“研究古代文献语言和研究古代文化，是密不可分的。”（页57）试举一例。许先生认为，“辩证法无所不在。语言中也时时显示出辩证法的活力。”（页93）他在《词语中的辩证法》中，通过造词、词义演变、单音节词组成双音节词等方面，考察了语言中的辩证法。（页93-97）此外，在《六进位是从三的倍数得来的》中，许先生亦写道：“事物总是相反相成的。当先民刚刚识数，还不能数到十时，‘三’就是个大数；待数目掌握得多了，生活中的事物动辄以千数、以万数时，‘三’又几乎是最适合表达‘少’义的词儿了。这里头有辩证法。”（页22）通过分析语言，探究华夏之民的思维模式，读者从中可以感受到许先生著书的立意之高。第二，深入浅出。一般读者读古代语言和文化类的著作，常常会感到艰涩难懂。可是，如同《中国古代衣食住行》，《古语趣谈》也做到了文字流畅生动，表达浅显易懂。举例言之。“声近义通”问题牵涉到语言学里的一段公案，三言两语很难说清，即使说清了，初学者也难以理解。但是许先生在《猪八戒=唐伯虎？》一文中，通过反证三条根据古音规律而来的比方（刘备与吕布为一人，宋江乃孙皓转世，猪八戒原来就是唐伯虎），支持了自身的论点：“不可只凭声音判断（即使古音学的知识运用的对），还必须在文献里找到证明。”“别把‘声近义通’当成神丹妙药。”（页32、36）不仅说清了问题，而且行文饶有趣味，令读者爱不忍释。当然，“浅出”是要以“深入”为前提的。在阅读本书时，我常常惊叹于许先生征引例证之丰富。例如，为了论证“三”在虚指时有“少”义，他举出了10条语料，而这些材料都是大型辞书中所没有的。大量占有第一手材料，是学术著作取得成功的最重要因素。在这方面，许先生为年轻学人树立了榜样。第三，授人以渔。许先生在书前曾说，“这些文章都是举例性质，力图以一喻十，以小见大。……如果有人能由这些小文中得到‘以三隅反’的结果，或提高了学习、思索的兴趣，我就不会后悔同意结集的唐突了。”（《写在前面》，页2）许先生此处是自谦。实际上，他的“小文”给读者以很大的信息量。以我的学习情况为例。许先生在《家乡话与古语词》中写道：“在我们每个人的家乡话里，即在各地的方言土语中都有很多来源很古、古今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语词。如果能发现这些语词、琢磨琢磨，无疑将对古代汉语的学习有所帮助。”（页116）我的本科是在闽南读的，虽然我的母语不是闽南话，但我也留心闽南话中与古汉语一致或近似的语言现象，四年下来，多有积累。在行文中，许先生往往既论说普遍的理论与方法，又给予读者根据自身情况充分发挥的空间。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的这本“小”书，无疑蕴含了“大”智慧。最后，我想说一下这本书的现实意义。经典的价值在于常读常新。《古语趣谈》初版至今已有24年，但书中的诸多观点仍然具有现实价值。例如，在《不要轻易否定古人》中，许先生写道：“认为古人言辄有误，于是处处防范甚至一概否定，只好割断历史，完全‘重打锣鼓另开张’，‘从零开始’研究。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违背了人认识事物和人类知识积累增长的规律，而其所得出的结论，倒可能是真正的谬误。”（页164）近年来，无论是社会上、还是学术界，浮躁之风大盛，常闻见一些“学者”，不做基础研究，却常突发奇想、做翻案文章、发惊人之语，借媒体误导大众，特别是青年。面对这些乱象，我们尤其感到许先生思想的可贵。古语是古人文化意识的沉淀，正确认识古语，是正确认识中国传统文化，并进而复兴民族文化的必由之路。自初读《古语趣谈》至今，十年过去了。如今我已博士毕业，初为人师。回想自学古代汉语的经历，最感幸运之处，便是在入门阶段，通过精读许先生的这本著作，我体味到学习古代语言的方法和趣味，从而对古代汉语产生了兴趣，在学习的路上少走了弯路。许先生在书前写道：“希望能得到读者——特别是青年读者的批评。”（《写在前面》，页2）而在这篇读记的最后，作为受惠于此书的成千上万青年读者中的一员，我要由衷地向许先生表示，深深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