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一盏的灯》章节试读

《一盏一盏的灯》的笔记-第222页 - 用阅读来保护我们的头脑

文/王雷
　　作为语文教师，我常常有一种挫败感，无论是在课堂教学中，还是在与学生和同事的相处中，在备课时，在批改作业时，在反思我的教学实践和生涯时，这种失败和沮丧的情绪不时地袭上心头，让我颓唐，厌憎，甚至“从此开始怀疑人生”（好像是一句歌词）。
　　为什么会这样？我也曾反复地问过自己。
　　原因很多。以前我想的较多的是，一个坏的体制会毁了一个人的生活，让人变得平庸，让生活变得无意义，让生命变得没有价值和失去光彩。在这个体制下，我不得不做我心底里认为没有意义和价值的事情。我认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以做，但我常常不能做，只能把屈辱和愤怒埋在心底。你无法做你想做的事情，因为你周围的大多数人，学生和家长，还有周围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都已经被这个体制彻底俘获和绑架了。你面对的是一个无物之阵，这时，悲哀和绝望不禁涌上心头。
　　我看电影《超脱》，影片里的代课教师henry面对的是一帮问题学生，问题学生好办，因为他们有“问题”，你可以针对“问题”去施教，而现在我们面对的是一帮没有问题的学生。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学校，哪来问题学生呢？他们都那么要好，那么上进，举什么旗，走什么路，朝着什么样的目标奋勇前进的问题早就解决了，现在就剩下一件事，那就是前进，前进，前进进！所以，你只能被裹挟着跟他们一起前进进。而这种前进是根本不用动脑子的，你只要不断地发练习，改作业，讲试卷就可以了，而这又是什么样的练习和试卷啊！你能不绝望吗？
　　现在，我当然还是这样想的，这一点没有变。不过，后来，我看到下面一段话时，我又有了一些新的感触。
　　“人只能通过教育而成其为人。人无非是教育造就而成的产物。值得注意的是，人仅仅是通过人而施行教育——换言之，施教之人，自身也要接受教育。所以就某些人而论，由于他们这一方本来便缺乏规训和教导，因此在教育后生的时候，他们无法胜任。”（《教育：让人成为人》北京大学出版社，杨自伍编译，第4页）
　　我是教师，我在教导后生，我拿什么来教育学生？我凭什么教育学生？为什么我可以自信我教的东西就是正确的和有价值的？我自己也是教育的产物，我所受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教育，我把自己所受的教育传授给学生，学生以后做了老师，再把他从我这儿所受的教育传授给他的学生，这样下去，不是一代不如一代吗？这样想来，也许教得越认真，越害人。如此说来，也无须想得太多了，跟着他们一起前进算了。
　　上述引文的作者康德说：“假如存在着天性高于人的某种生命，我们就能够看出人有可能达到的境界。”（出处同上）我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天性高于人的某种生命”；至于“人有可能达到的境界”，这是一个伪命题，因为无论达到什么境界的人还是人。我总觉得，一个人想要达到什么境界是他自己的事，而且教育最终还是自我教育，皇帝不急太监急，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这样想想，也许就能释然了吧。
　　人不光接受学校教育，还有家庭教育和社会教育，还有自然的教育和人自身的教育。每个人都在教育自己，在塑造自己。我们的教育究竟起了多大的作用？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是成就了一个人，还是摧毁了一个人？是好，是坏？这都是不好说的，无法预测的，更不能事先规划和设计的。我信奉潘光旦讲的“自由是最好的教育”。
　　前两天，又看了一遍《楚门的世界》，当楚门知道自己的全部生活都是别人替他设计和安排好的，于是决定逃离，而这一切的总设计师Christof是这样劝他的：“外面的世界跟我给你的世界一样虚假，有一样的谎言，一样的欺诈，但在我的世界，你什么也不用怕，我比你更清楚你自己。”是的，外面的世界并不完美，甚至可以肯定地说，它比楚门现在生活的桃源镇要严峻得多。但是，人呢？人的尊严呢？尊严就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生活，而不是任由别人来规划和控制。有人选择桃源镇，有人唾弃桃源镇，这是各人的自由。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有人选择桃源镇，甘愿成为别人的玩偶和工具，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唾弃呢？
　　其实，写到这儿，我的头脑也有点乱了，还是引用电影《超脱》里的两段台词来结束这篇文章吧。
　　“我们都有自己的问题，有要处理的事，我们晚上把它们带回家，白天又带着它们出门，这种无助，这种意识到自己正孤舟出航，漂泊不定的心情，当你觉得自己会是那个压垮心理最后一道防线的稻草之时，你也就失去了安全感。”
　　“刻意去相信谎言，即使你明知道它们是虚假的。你们这一代年轻人，当下，他们被这样告知……这是一场24小时不间断的传销式精神屠戮，使我们的后半生，都受这种错误观念的控制，它很强烈，蒙蔽我们的双眼，至死方休。为了保护我们的头脑，阻止这种愚蠢的想法渗入我们的思想进程中，我们要学会阅读，用以激活我们的想象力，耕耘它，提高我们的自我意识，我们的信仰系统，我们都需要这样的技巧，用以抵御，用以保有，我们纯粹的精神世界。”
　　2012/1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