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行者》书评

出版社:天地圖書
出版日期:2000
ISBN:9789629930691
作者:黃碧雲
页数:313页

以一种沉痛化解另一种沉痛

讀黃碧雲,永遠不能輕鬆的讀。必須是認真的,整個心沉進去,與她的文字一起行走在世界的邊緣。只有她,才能將生之痛生之幻滅寫得那樣深。“靠近沒有意思,生存從來就不靠近。”“——自由和穩定,到底是否,鏡子影像。——從不愛之中,得到自由。從拒絕生命——我想的,我從不尋求——得到穩定。”他們說,這是一本關於自由與尋找自由的書。然而,自由是什麽?生存從來就不自由。於是,她寫:“只有忘懷和死亡裏面:存在經驗之外:人才能接近自由。但那與我們的存在,根本無關了。”從陳玉,葉細細,許之行,永遠的這幾個女子,到切.格瓦拉,他的情人抑或只是一個他卑微的隨從者坦妮婭,他們尋找,他們失去。自由,從來就不存在。穩定或許?但那亦非我們能操縱。在大時代裏面,血與戰爭,以及,一些我們本可以避過而因所謂決策而無法避過的災害,永遠不知,何時到來,將這穩定粉碎。戰爭,也是打著為了自由的旗號。爲了土地。爲了美麗。戰爭到來,從第一次世界大戰、第二次世界大戰、各種獨立戰爭、越南、玻利維亞、古巴……到今天的巴爾幹平原,還有她沒有寫到的其它那些種種地方。戰爭中,“沉默的可能是我。仇殺的也可能是我。”在她筆下,那麼細緻的刻畫戰爭的慘烈,讓你清清楚楚的知道,你能坐在這裡,以旁觀者的悲憫來讀這慘烈 ,你已經是何其幸運。你不能再抱怨,你只能接受,接受生命的種種幻滅種種不自由。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只得一隻腳,是骨頭燒黑爾你依然活著,是子彈隨時可以從你下巴擦過,是將腸臟重新塞回肚子裡去,用頭髮縫好。是你在你父親前被凌辱,是你曾經的朋友變成你的敵人,變成強暴你的人。如此一切,存在。被記下。被轉讀。如此,以一種沉痛化解另一種沉痛。在她的文字中安靜下來。靜默。靜靜觀看,默默承受。從不愛與忘懷之中,得到自由。 "

那道眉

飞行员的故事,义肢矫形师的故事,几个人的喜悦与痛苦。用最尖锐的词汇戳同你的神经。那道眉很挑。离开左腿,忍受着幻痛,生长出美丽的翅膀。蝴蝶骨上的肌肉很健壮。离开死亡的部分,活着的继续活下去,多大的爱也要承受。漠视了,在尸体面前可以谈论周末是否去滑水……北京在下雨,上海在也是,晴雨之间身体像涂过西瓜汁,不停的粘,不停的痒,然后不停的擦,不停的抓。血痕算什么?印记么?是否来的过于扭捏。小蜜是佻的。像火百合一般,书上写的。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探望母亲。张留伯将死,小蜜是唯一守护的人。张留伯是疯子、张留伯是病人、张留伯是施善者、张留伯死了。如果,如果我没有看完这本书。她就不会走。昨晚的事。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佛曰,不可说

“无所谓。我真的无所谓。我不是你想像之中那些女子。其后人生的道路,还有很长,累得我骨头都散掉。但他们说,‘三十岁是一个女子生命的完结。其后她就是鱼眼珠。’‘她是那么普通。我认她不出来。’‘你以为她跟别人不一样,她跟所有人都一样,结婚生子,和尿布奶瓶做好朋友。’‘从前不是有个,叫,叫甚么名字,跳得很好呀,消失了,是不是死了。’‘不是,不是,不是死了。是结了婚。’‘从前。她……’‘她母亲死的时候,她在阿姆斯特丹。’‘从前她,我记得她,坐在一张高椅上,左看右看。她那么高,我觉得她好高好高,好难捉摸。’ 我跟从前一样,没有更多或更少,如果有所谓才华,才华从不突然出现,也不会突然消失。才华是由无数个独自练习的夜晚,无数次受伤与痛楚锻链而成。但很公平,他们可以因为我的才华而恋慕我,他们也可以同样热烈而决断,即使我跟从前一样,背弃我。 我离开,某种生活。某种生活,已是十分遥远。才华是那么容易,我只专注于才华,而普通却极为艰难,千百件琐事,尘埃一样密,此起彼落的呼喊,责任,荣誉,但没有爱,一如婚姻,足以压断我的背。”——黄碧云《媚行者》偶尔还是会在质疑自己,是不是为了逃脱以前的自己,而去创造一个新的自己。是不是我一直在觉得以前的自己不是自己,而错把现在当自己。小时候,班上有个女生,是班长,我和她一起学画几年。但是我们俩跟随的是两个风格完全不同的老师。她的老师,专断,严厉,只爱最优秀的学生。油画派。我的老师,温柔,随性,在她眼中每个学生都很可爱。水彩派。她的老师,比我的老师有作为。她和她的老师一样孤傲。高高在上。其实那时我心里就不喜欢跟她在一起。为什么要在一起呢。一起学画画啊。嗯。好吧。那时我还小,很依赖人。怕孤独。怕没朋友。所以两个骄傲的学生在一起。谁也不喜欢谁。她不喜欢我。她谁都不喜欢。可我却偏偏喜欢和差生在一起。优等生=老师的卧底=同学的敌人那时我并不知我要什么,但我知,这些,是我不要的。老师觉得我是唯一一个具备感化他们力量的好学生,因此安排我和一个又一个的坏孩子一起同桌。结果很不幸,我没感化他们,倒是被他们感化了。坏孩子都是孤独的孩子。坏孩子里有很多个后来成了我的好朋友。男男女女。只有友谊。互相崇拜让友谊变得神圣而纯洁。互相的。我羡慕他们的自由,他们眼红我的优秀。其实是因为彼此都怕孤独,所以才会互相依赖。坏孩子中有一个女孩子,家庭富有却不怎么幸福。考双百的料,现在过了古筝8级,却是不读书的坏女孩。那个女孩子——老师是这样“惋惜”的。我们俩曾很好过。后来,我至今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再不愿和彼此交流。而我甚至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摆脱她给我的阴影。甚至现在,我都不想去见她。知道太多彼此的过往吧。成长得太快,以至于话刚出口就觉得自己很幼稚并为之羞耻。所以,才会不愿再与之交谈。佛曰,不可说。小学升初中的失败,让我的父母有理由来怨恨我的那些差生朋友。他们一直觉得,是他们害了我。也许是从那时开始,当我发现辩解无效,我自己也开始失去了与人做朋友的兴趣。那时我觉得,我和谁做朋友,都是不对的。与其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努力靠近,不如戴起面具,穿起盔甲,把你们刺退。所以我的小学,初中,高一——一点,都不快乐。没有童年的人。童年所有的快乐,都是画画。只有画画。就算有,也是建立在别人抚慰自己伤口的前提。没有那种与往事无关的朋友。每个人,都携带着叫做往事的病菌。而我的父母不愿让他们的孩子和病菌接触。于是,我的朋友,其实很少,很少。只是若为知己,那就无谓多,无谓少。日后,当我完全脱胎换骨,终像弹灰尘一样不屑地抖落以前的记忆时,所有的快乐与不快,都已不存在界限。它们,不过都是以前,那个时间段的灰烬。与我,再无关系。所以,高中前的我,就是《女王教室》里的和美,与小光。和美的被误解,被欺骗,被反叛和小光的孤傲,心里对朋友的渴望。和美近乎白痴的单纯和小光近乎冷血的理智。那种在追求自我成就与追求人际融洽之间挣扎的生活,开始渐渐地远离我。你看,这两种追求,都不是发自心里的渴望。真的无所谓。其实,我不是你想像之中的那些女子。

角度从吉普赛式的波西米娅和古巴

吉普赛式的自由发挥古巴热血青年般地将生活进行下去 黄碧云典型的多线条故事架构说不上读懂了她但总是被她的天赋给折服

你渴望自由与完整的心情是否始终如一

正在看,看的也是网上的电子书。作者是黄碧云,香港作家,因为不愿让出版社改动一字,所以大陆没有她的出版权,也就很难买得到她的书。如果能够遇到,定是要收藏的了。媚行者,关于自由。从不自由而尝试理解自由,从比较中理解自由。除了自由,我感兴趣的是:布宜诺斯艾利斯,古巴,玻利维亚,考古哲拉(切•格瓦拉),整个儿南美洲,热情与动荡……

烟视媚行,你来过了

读黄碧云的书,却不想说黄碧云。痛苦,我无法诉说别的感受,只能告诉你这两个字。这是我近一个月以来的状态。跟她关系出现危机的时候我正在读邱妙津,结束了后我开始读黄碧云。痛苦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增,一个爱欲太过于强烈,生命中充斥了灵与肉的挣扎,精神上的身份纠结,邱是一个特别能够沉溺于自己想象中的人,别人都是千辛万苦逃脱痛苦,而她是使劲耽溺于幻想,像是把自己按进浴池的冷水中,隔绝空气,隔离呼吸,在清醒与麻木中半醉半醒,选择回忆,拥抱痛苦。我几乎是在我最痛苦的时候读邱妙津的,抱歉选了这样一个尴尬的痛苦的时候,从《蒙马特遗书》到《鳄鱼手记》,那样直白的生命和爱欲剖析、个性表达可以将我心底难以启齿或者达不到那样露骨表达的程度轻易就说了出去。虽然在另一些人看来还是含蓄。朋友告诉我你可以跟看不懂的人说那是一本心理学读物。在去厦门的动车上我正遭遇到了那样的尴尬。可能,正是个与邱妙津有缘的节点吧。她去世我出生。读到她书的时候我同样在为一段同性的感情痛苦万分,直至今日,直至花都烧尽不剩一朵的今日。我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很快放下并遗忘,开始继续“猎艳”,我靠往日旅行的方式企图做到痊愈,但是事实证明走了再远,身心再疲惫,回来还是照旧。照旧看不进电影,照旧在一个人的时候会胡思乱想,照旧跟其他非她的人聊天没有半点热情和期待,我死了,就没再活过来。以为重生,全世界告诉我你只是自我欺瞒。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自己都不知道,黄碧云说,一个人伤害一个人多深只有自己知道。可是我并不知道所谓的伤害到底是什么。我对她知之甚少,导致我们第一次在异地见面就因为讨厌对方而彻底崩盘,我亲手给这场喜剧安下一个悲剧的结局。我知道的,我去不去找她,何时去找她,在哪里去找她,结果都会是一样。因为这已经是定局,她是她,我是我,我们是两种人,这都是定局。我已经习惯了在任何一段感情中扮演弱者和悲情角色,happy ending 一向与我无缘,但我仍希望这一次是我的生之光亮,梦之欢喜。我珍惜那死了又活过来的心动,我珍惜那辗转反侧彻夜不安的难眠,想念我和电影等你的夜晚,想念第一天你来时的那许多电话,想念你一路陪我旅行,想念你一直陪我到最后,我以为是最后的最后,我想念一切,我想念我爱你。烟视媚行。这个词语第一次在七堇年的书中看到,当然这也跟黄碧云有关,可能来自于《媚行者》。烟视媚行到底是个好词还是坏词,到底是形容女子高傲的漠视一切的姿态还是害羞而卑微的爱呢?这个词可能适合安妮宝贝,适合黄碧云,也可能适合余虹,适合牡丹或者美美,也可能适合我。我在烟视媚行中,你来过了。你经过我的房间,使我忘记了之前的主人。你走了,门都不关。我看着你,眼睁睁看着你好像丢掉一个垃圾一样轻松走开。离开你的那天,阳光很好对么?靠近你的那天,黄昏下我的视力很差,风很大我不停撩拨头发,你载我穿过风,穿过那座大桥。你骑的果绿色还是米白色的小电驴,我笨拙的在你身后,手不知道放在哪里,那个时候我看着火烧云,我在天空中写下了你的名字。那是我有生之年听过的最好听的名字,比新海诚的电影还美丽的画面,我觉得温暖而幸福,只有,只有那一刻。然而这一刻,我回忆了千万遍。然后各种拧巴,冷淡、争吵以及不和,是厌恶了吧。厌恶怎么来的就那么快,厌恶比喜欢还快。两年,时间嘲笑了我两年。两年了,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过程和结局极其相似,连时间也恰如其分这已经不是偶然了,这是命运。同样的两个小时,面对面,像演戏一样各自按剧本对一对台词,一条过,照着本子念,不必加表情。伪装的绝对好的时候,你根本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我是绝对错掉了。”“我是绝对错掉了。”我现在找到我为什么写不好小说的理由了,我不尊重事实,我以为只有一种可能,却没想到你伏笔竟然可以埋得那么深,更是忽略了某一个节点我们已经是两条路上的人。我是来相交的,却不知道我越靠近,我离她越远。相交一次,永久相离。仿似形成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不是年龄,不是性别,没有那么复杂,没有那么现实,没有合不合适,只有爱与不爱。后来我一直借《颐和园》或者《苏州河》甚至黄碧云的《无爱纪》来安慰自己,无爱,没有爱,不要爱,谁都不要爱。我听mla,听草东,听窦靖童,听dobazz,听何大河,听那些幻觉,听愤怒,可惜过滤掉还是徒剩痛苦。没有。我没有那么喜欢对方,我也不喜欢我自己。可能真的只是因为期待过那么一抹生命的亮色,可能只是一瞬间的生之光亮与梦之欢喜,可能在自己绝对放空的时候遇到了这么个人将你的生命和灵魂填满,你以为余生都是她了,她却骄傲的骑上马说她只是路过。她路过你的房间,你的门却还开着。开着,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她回来。我的记性比黄药师或欧阳锋还好,如果你从远方,无论大漠还是边疆,请捎一壶“醉生梦死”酒给我。即使我多么多么的,不想忘记她。雪泥鸿爪,雁过留痕,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写于2016年10月9日

属于自由而孤独的人

记得港台节目里面介绍过一个旅居西班牙的香港中年女性,一边打工一边学习跳费兰明戈,学的环境并不算好,学了很久都还未能在当地的酒吧跳上一场,但还是很纯粹为梦想而在继续前进的,而她的形象一下子让我想起这本小说的封面。

2007,媚行者的开始。

2007年的第二天。上海,天气阴霾,下雨,光线灰暗。房间开着橘黄的床头灯。衣服,书本,杂志,还有零碎的小东西,满床,满屋子的散落着。床头柜上也很乱,没有多余的空间。地板仍是干净的。中午的外卖迟了一个小时才来,3点看完一集西游记续集便卧到了床上。电脑这些天一直是放在床上的,常被换下的衣服掩盖住。忽然很想抽烟。31日的晚上,2007年来到之前的前十分钟,和一个半生不熟,来自遥远的异乡的朋友在窗口抽烟,看烟花,COLDCUT的舞曲。《戏梦巴黎》的碟片。许了三个愿。2007年的第一天。老夜上海。吃饭,去夜晚的复兴公园散步。看到几只野猫。身姿矫健。后来去一个KTV唱歌。我说偶尔会和朋友抽抽烟,他转身悄然给我买了一包Marlboro light。屏幕上一直放麦克尔杰克逊的世界巡回演唱会,有人尖叫,晕倒,人群像海洋,灯光如美钻,群星。我们聊天。他在俄罗斯生活7年,去的时候还是少年,遭遇入室抢劫,有半年酗酒,被学校开除过两次,做便当生意,谈过一个犹太人和俄罗斯人混血的女友。是在父母的吵架声中长大的童年。他现在穿着很漂亮整齐的西装,礼貌周到绅士,一丝不苟,我静静地听,他说他渴望爱人,他还告诉我怎么在上海找工作,被猎头发现。在他绵长的诉说中,我觉得孤独极了,偶尔很强烈地想要拥抱。我们肩靠在一起,没有牵手。啤酒太淡。回到家才知道,非常困。倒头就睡了。晚上做了非常绮丽的梦。有魔幻的仙子,头发束地很高,双手像乐团指挥家的手,轻轻地一挥,荒芜的原野顿时变成春光明媚,桃李芬芳。2007年的第二天,下午。卧在床上,电脑放在床的一侧,放着ANNA LENOX的歌。忽然很想抽烟。是昨晚的Marlboro light.一直在看书,黄碧云《媚行者》。那个失去左脚的飞行员的故事。我正抽第二根烟。我没有烟灰缸,我有三个隐形眼镜的盒子,其中一个里面是废弃的营养液。就把烟灰弹到眼镜盒子里。失去左脚的飞行员的故事,还有医生,护士。沉进海里的船,失事的飞机。 死亡,伤口,伤害,自由,痛,流血,爱。并不全然是因为小说,因为媚行者。只是在那个故事的书页当中,眼泪啪啪地落下来。而自我的感觉却那样强烈。几乎因为这样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浓郁的内心而感到骄傲。哭着,孤独着,痛,而灵魂在笑着。尘世被包容。烟灰落在水里,会吃拉地发出熄灭的声响。床头灯照料着房间里的暮霭。窗外的高楼已然亮起了五彩的霓虹灯。

自由在路途上發生

自由在路途上發生                       ——讀黃碧雲《媚行者》“自由是什麼意思?如果存在的話,以怎樣的處境或語言存在?”“《媚行者》並沒有解答自由。我們是從不自由而嘗試理解自由的。《媚行者》所能做到的,到後來,只是比較理解自由不是……”這一問一答是摘自黃碧雲《媚行者》一書封底的說話,那一段話,如果不是她自己寫的,也會是一個真正經歷了書中那對“自由”二字的漫長跋涉與質問的人才能說出。在問句中,特意點出的是“處境”和“語言”兩詞,這是一個作家專有的理解自由的兩個領域,作家正是在作品的構成中通過這兩者的變化來實踐她的自由。而在後句中,她亦是通過“語言”來暗示答案,“從……而嘗試”﹑“到後來”和最後的“……”這些詞句符號都呈現了一個行進中的狀態,答案是:自由是一個永不完結的現在進行時。“媚行者”中“行者”一詞所指向的,就是這種不斷嘗試和實踐,像垮掉派凱魯亞克(J.Kerouac)《在路上》(On the Road)的尋覓過程。小說一開始,她就上路了,香港,到日本,到北美,到南美,玻利維亞,阿根廷,尋找切.格瓦拉;從旅程中跳出,到香港,生者和死者之中;再跳出,到紐約,倫敦,威尼斯,不知地球上那個健忘症患者的角落;又落回現世最殘酷的戰場,薩拉熱窩,科索沃;她私有的尋根——客家梅州,媚行者的尋根——吉卜賽東歐,尋找合而為一;最後到達“聖地”古巴,她發現自己:失蹤者坦妮亞。如果只是這樣,這本書就只是一本西方傳統上的“流浪小說”和“成長小說”的混合體,如何完成她那獨有的對自由的尋問呢?這時,我們要問問,“媚行者”中的“媚”的所指。“媚”,形容詞:“嫵媚”﹑動詞:“媚惑”——兩者都是多麼柔韌﹑神秘,它們是怎樣和“行者”——這個不羈﹑滄桑甚至有點陽剛的詞相遇,並且合為一個像雲一樣變幻﹑又充斥四方的形態——“自由”的形態呢?讓我們再回到書的開始。開始是一個死亡,“我”的父親的死亡,博爾赫斯說:“一個人的死或一個人的出生都是最適合作一本小說的開頭的。”而黃碧雲把兩者融匯了,從死亡開始是兩個人的對自由的尋問之路的出發:“我”——少年時父親的一場毒打使她決心離開束縛,投入茫茫然的漂泊和對自己及父親的痛苦質問中,這心靈之路;切.格瓦拉(《媚行者》中譯為哲古華拉)從阿根廷出發到投身古巴革命直至在玻利維亞的死亡之路。而把這兩者交叉的是現時性的:“我”的旅程。第二章是一個她者的故事,飛行救援隊員趙眉。作者開始她“處境”上的自由,這首先由“語言”來進行。如詩人蘭波(A.Rimbaud)所說:“我希望我是任何人。”這裡代入的不只是趙眉的疼痛與麻木,還有醫生趙重生﹑義肢矯形師小蜜﹑物理治療師小鬍子羅烈坦的疼痛與麻木。作為小說敘述手段的敘述主體變換從此不斷出現,成為小說結構上的最大特點,這就是形式上的自由,視角在不同方向轉換,作者對“處境”的體味亦不斷改變。當面對傷痛(所有人)和割裂(肉體的割裂和人與人的割裂)﹑缺失(趙眉對張遲)和困頓(所有人)時,如果不要趙重生和小鬍子羅烈坦的夭折,就只有像小蜜和趙眉那種頑強——“媚”的柔韌性——也許僅僅是面對,並留下在路上繼續走,在天空守望自由。對於一個經歷並且質問者,最可怕的莫如記憶的喪失了。第三章的敘述者正是一個喪失記憶的中年婦人——曾經的名舞者陳玉,但也許是越南女人再絲.阮﹑女爵士小號手露西亞.阿曼﹑南非女子姬絲汀.波達,甚至被敘述者葉細細,記憶的喪失令敘述更加混淆,但敘述者的轉換卻更自由。不過無論如何轉換,都是一個被損害的女人肖像,她最後說:“忘記是,從來沒有,將來也不會有,應該有的事情,但不存在,猶如自由。”在這裡,失憶是作為對不完美的回憶的反抗,這種反抗一方面不能不說是消極的,因為隨著創痛之回憶的喪失,生命亦因之而失重;但另一方面這種完全的輕,卻將敘述者帶到一種無所顧忌的放任狀態的自由中,如結尾所說:“狂歡節已經完了,另外有一個狂歡節。”帶來一個不穩定的世界,因其不穩定而嶄新的世界。第四章猶如一個地獄的訪問記。科索沃戰爭的現場,戰爭的殘酷和非理性,被施暴者的悲慘和施暴者的瘋狂都令人悚然;更可怕的是沉默的旁觀者們——因為沉默他們成了暴行的同謀者。而女性又一次成為最大的被侮辱和被損害者。這裡的世界幾乎完全是絕望的,如果不是有中間的那一首詩“我城 薩拉熱窩”。一個媚女子,正如詩中所說“不過是你生命裡的微小事情”,但生命中的意義正來自於這些“微小事情”:空襲前的舞會﹑戰火中的婚禮﹑父親發脾氣﹑母親養雞﹑排隊取水……“但我只想活著 接近泥土/並寫下/生活中的微小事情”。這裡對自由的追尋和上一章同歸而殊途——和忘記相反,她選擇了記下。記錄成為藝術,而藝術是一種慰解,是面對這個殘酷﹑不完美的世界的微笑,並且像女爵士樂歌手Billie Holiday所唱:“When you are smiling,the whole world smiles with you。”世界也跟著微笑起來,人的生存因而不至於絕望。無論從敘述形式還是從敘述內容來說,第五章都是最豐富的一章。形式上出現了大量的“文體戲仿”,文中不斷插入模仿古歐洲神話﹑塔羅牌詮釋﹑中國族譜﹑詩劇﹑中國傳奇筆記﹑甚至和合本聖經創世紀譯文的風格的敘事片段,作者更加自由地出入其間,將之編織成一部多聲部的哀歌。在內容上兩條線索互相穿插,作者對自己的族群——客家人,和對相似的族群——吉卜賽人的追索尋問與比較,各自回溯著自己的源頭:通過偽族譜和偽創世紀,又互相呼應和匯合。客家人和吉卜賽人的相似是那種漂泊﹑故鄉的失卻及因此而來的貧窮苦難;但相異處是,客家人像猶太人的遷移是處於被動之中的,並且渴望定居下來(就像現在,他們都有了安定的住地),而吉卜賽人卻懷著像遊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的天性,永遠渴望著蘭波式“生活在別處”的生活,主動地漂泊,在漂泊中尋找生命的樂趣。這正與尋問自由者如切.格瓦拉和作者的意圖相合,她們都要在路上發現自由。“媚行者”一詞也在這裡正式出現,說的是“媚行者我姊維多利亞,她不相信命運,以為可以,以意志承受。”她說:“聽說那些和命運搏鬥的人,就叫做媚行者。”媚行者我姊維多利亞結過兩次婚,兩個丈夫和一個求婚者都死於非命,“我祖母”說她是黑貓命,克男人。但媚行者我姊維多利亞卻要反抗這一命運繼續去愛,去冒險。“我”也選擇了反抗命運:神話中嫁給怪馬的公主的命運,追尋她的自由:她戴上了神話中象徵厄運的吊死人右手的指環,去找回她的馬——老詩人若奇。與“客家族譜”上那些盲目受苦死去的“先朝婦女”相比,吉卜賽女子們的反抗命運更加有其意義。和怪馬神話並行的還有一個不斷出現和改變的神話:石匠築橋的神話。神話的大概是:石匠或兄弟們築橋或城堡屢築屢塌,最後要把其中一人的妻子築進磚石中獻祭才築成功。這個女子的犧牲是命定的:誰第一個來到工地,誰就得死。但在每一個神話中,那個命定犧牲的女子都要反抗命運——一種悲劇的反抗,首先她們不理預言堅持去見丈夫,最後她們都被築進石裡但仍成為命運的障礙:她們詛咒城堡永遠荒廢﹑詛咒丈夫永遠揀不起她扔棄河中的戒指(愛的譴責)﹑讓每一個晚上橋都流血……這就是“媚行者”,第一章“我”的反抗﹑第二章趙眉的反抗﹑第三章陳玉的反抗﹑第四章詩人的反抗﹑還有最後一章的革命者格瓦拉和坦妮亞都如是,逆天而行,而自由就在這反逆的路程上發生了。最後一章的路又接續回第一章去,作者來到古巴尋問“媚行者”坦妮亞。坦妮亞,切.格瓦拉在玻利維亞遊擊隊中唯一一個正式的女隊員,相傳是格瓦拉的情人,於1967年8月31日,先於切.格瓦拉一個月遇害。但關於她的生平和死亡語焉不詳,以致有人說她其實是出賣格瓦拉的雙料特工,1967年也沒死,後來流亡海外最後自殺。其實這些真偽都不重要,從她和格瓦拉在玻利維亞以數十人的兵力,在極其惡劣的環境下進行絕無取勝希望的遊擊戰這一浪漫主義的行為來看,她們追求的不只是革命成功這一現實目標(即使玻利維亞革命成功了,切.格瓦拉也會離開,“開創更多的越南”),而是更高的﹑生命意義上的反抗命運的搏鬥,“媚行者”,這是一種哲學家海德格所說的“冒險”﹑“向死而在”的狀態,通過冒險而發現存在的意義——“那裡有危險,那裡就有救”。她們的戰鬥與殉難,實際上也是為了個人心靈上對自由的渴慕而為,並最終贏得了自由。與坦妮亞的故事並行的,是作者在古巴的經歷。莫大諷刺的是,當年切.格瓦拉和卡斯特羅為追求自由而建立的國度,今天竟成了一個尋問自由的人被監控的地方。當寫到這裡的時候,我卻想起剛在香港電影節看的溫達斯(W.Wenders)的電影《樂滿夏灣拿》(Buena Vista Social Club),可惜作者“我”沒有見到這些古巴的老樂手,否則也會感染到他們的自由和快樂的。他們也和廣大古巴人民一樣在貧困與破敗中生活,然而他們歌唱,這歌唱就像上文所說的,成為了他們的慰解和自由。其實作者也感到了這一點,就在“我”被帶到她的監察者麥加爾破爛的家中那一天,她和監視她的大人們玩了一下午的多米諾骨牌,而旁邊的兩個小孩彈吉他﹑敲鍋作鼓也玩得不亦樂乎——就像《樂滿夏灣拿》中的老樂手們一樣自由﹑快樂。最後作者仍然問:“你渴望自由與完整的心情,是否始終如一。”這本書以它的旅程﹑文字已經作了回答。坦妮亞的遺詩也回答說:“請不要離開,吉他嘻荷(彈吉他的人)/因為我靈魂裡的光,經已熄滅/(但)我想再見一個黎明/在一個查查巴雅斯盛宴中逝亡”,這是豁達的,對“吉他嘻荷”的呼喚就像Bob Dylan對“鈴鼓手先生”(Mr. Tambourine Man)的呼喚一樣,是媚行者再次上路,再次尋問自由的呼喚。(8年前的书评,原刊明报世纪版)

自由之舞

閱讀黃碧雲是急速墜落的暈眩,那種跌宕自由之絕望,以及隨之疾速蔓延、浸潤式鋪開的靜止與溫柔,像極嬰兒于母體羊水之中絕對靜穆的時刻,非常虛無壯麗且帶有強烈的治愈感。如這本《媚行者》:最初她(媚字從女,想必媚行者必為女)由父親之死離開,又至最末歸客家尋根,輾轉且緩慢,看似不斷向前推進,但實則始終未曾真正地踏出她離開追問的那一步:多年來她依舊是被遮蔽在幼時被父親暴打的陰影之下,無論她邁開腳步踏往何方,在秘魯、在玻利維亞、在羅馬尼亞、東京、香港、科索沃……諸城不過是毀滅之幻象,均無非失城座座。《無愛紀》中,楚楚目睹她父親游憂臨了,赤露著下體躺在病榻,碧雲如此寫「(他)小鴨蛋似的睾丸上蓋著一叢散零零的黑毛;神秘的生不過是一只黑鴨蛋和一茶匙奶白大頭蟲。」是呐,要以幻滅的手法表述生也大不過至多如此了。而媚行者如她,亦背負著父輩沉重之罪,形單影隻地不停進入生命的進程,盤桓,旋即又離開不作停留,這便是所謂“媚行”,看似陰柔之“媚”卻是如此堅定而勇敢,比男性更加具有力量。因為流離,因為無可歸屬而自由。但其後,她變成了她們,變成了這許多女子都叫做媚行者。瞇起雙眼,我仿佛猶能見到煙視者佇立睥睨之姿,由於慘烈苦楚、或深刻絕望而格外溫柔的臉。她們都有那種特殊的印記,細細小小地鐫刻在臂上、揉化在頭髮間。她們胸脅琥珀白的乳房多麼驕傲,腰如姬蜂只堪得盈盈一握,她們無不深知生命之咒詛。是呐,那些媚行者,錦衣一襲美極豔極,或舞或停如安達盧西亞的血橙花,(我說的是那個跳舞女子卡蜜美拉,也或是陳玉,是在絲阮,是跳不停的卡門,因沾上血而不再浪漫…噢喲路路亞,她們無不被詛咒,無不被她們的男人築進橋里。)或點一支煙,不論多蒼老多毀朽,都可以美至秾麗甚至可怖,但她們必須,必須都是障礙品:且各有各巨大之缺憾,那才是她們成為美之原因。沉靜少言、體態因長期保持鍛煉而豐美的趙眉,如蝶失翼般失去雙腿。最後她在飛機上見到多明尼克及湯瑪士兩雙幽暗的眸子,是呐她從中看見了加斯亞明澈憂傷,像倒映著天空柔和藍色之倒影的雙眼。她看見那被削掉一半的口與鼻,血塊噗啦噗啦落入水裡;看見自己已不存在卻依舊疼痛的雙腳;看見那最後一推把生之希望託付于她的張遲,穿著短褲毛茸茸地走過來。原來復仇那麼快樂,而快樂又如此激烈。義肢矯正師小蜜,橙火紅南美火鶴,將發出死亡腐臭者臨終之手抱貼上自己柔軟的雙乳。但死方才還溫溫地一瞬就涼在她的胸膛。女醫師玉裂,人如其名。攜子為情自死,隱忍一生至最末上演最轟動劇目。而其弟卻又叫重生、珠玉鏘裂何以重生?妓女姚嬰路路,空乘薔薇,還有十六歲墜樓少女白晨開,恍若過期紐約情事后的葉細細、陳玉、許之行…一個又一個女子,你要如何敘述她們,像數起手中握著的珠珞時方有的那種憐惜?還有坦妮亞(我靈魂里的光,經已熄滅……)。坦妮亞的尸首泡在水流里,浮上的臉龐、五官統統腫起如充氣的氣球。但又有人看見她流亡海外,那雙微微上揚,又驕傲又哀傷的眼睛。除了死,之外她一無所得。我們亦都一無所得,且又無以終止。但你若一再問我,你 渴 望 自 由 與 完 整 的 心 情 ,是 否 始 終 如 一 。我怎能乾脆答是,又豈敢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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