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竞技会》书评

出版日期:2016-3
ISBN:978720813510X
作者:[英] 玛丽·瑞瑙特
页数:284页

亚历山大完结篇:英雄早逝江山乱

公元前323年,是一个奇特的年份。如果翻开中国历史,你会发现这一年“五国相王”,导致“周”完全变为一个分裂的地方政权,中国完全陷入诸国争雄的时期。也在这一年,因为一个人的去世,西方世界陷入分崩离析。在他短短三十年生涯中,他建立了横跨欧亚非三洲的庞大帝国。但几乎在他死去的同一年,这个没有继承人的帝国四分五裂。这个人,当然是亚历山大大帝。抛开一切历史的陈词滥调,亚历山大其实是一个富有人格魅力的情人、王者。这是玛丽•瑞瑙特刻画亚历山大这个英雄人物的基点。《天堂之火》塑造一个马其顿少年如何成长为国王,并以腓力王被刺杀、亚历山大登基为结局。《波斯少年》从大流士的男宠巴勾鄂斯的视角塑造亚历山大整个远征生涯,加上《葬礼竞技会》,玛丽•瑞瑙特这三本书并称为亚历山大三部曲,基本还原了这个传奇人物的一生。作为亚历山大三部曲的最终回,《葬礼竞技会》以亚历山大这个沦落凡间的神袛的垂死开篇,刻画了对他的信仰崩塌之后整个帝国的裂变。亚历山大不止富有人格魅力,在他的部下眼里,他本身俨然是一种信仰,象征渐已远去的英雄神话。不管其母系是否确属赫拉克勒斯血脉(她的母亲一直坚信如此),但说亚历山大沉浸在荷马神话中长大却不为过——他自比阿喀琉斯,鼓励热血男儿重拾英雄时代的荣光。凭着对他的信仰,马其顿人、希腊人、波斯人走南闯北、东征西讨,踏平欧亚非三洲。他渴望着去远方的梦想,也让将领、兵士相信这个梦想的真实存在,不断地创造奇迹——在非洲,他被尊为法老;在波斯,他被奉为神袛;在死后,他成为永远无法超越的神话。亚历山大身上有一种感染力,让身边人为他赴汤蹈火:“他有一个谜。凡是他自己相信的,他能让它看上去能够做到。而且我们也做到了。他的赞赏是珍贵的,我们为了他的信任不惜性命;我们做了各种不可能的事。他是一个被神感染的人;我们仅只是被他感染的凡人,但我们当时不知道。瞧,我们也行过了奇迹……他死的时候,我知道他也带走了他的谜。从此以后我们就和别人一样,受制于大自然设定的界限……”其实,这是一种信仰。他的帝国、他的荣光维系于一个闪亮而脆弱的点:对他个人的信仰。他们,为他征战四方,只为对他一个人的信仰,为了实现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现如今,很难想象还能有他那般迷倒众生的领袖——亚历山大真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邪教教主亦及不上他的影响力:侍从、将佐争相模仿他的发式、行为举止,达不到他的期望时,他们会自行羞愧得无地自容。他临死时,士兵叛乱造反,只为目睹他的病容,死后又躁动地瞻仰他的遗容,然后又羞愧得静默。他指向哪里,那里必定被踏在他的脚下。当时,亚历山大死在巴比伦,马其顿还由摄政监国,却无留下继承这片江山的子嗣。这个信仰破灭了。你无法想象,当这个信仰破灭时,这支庞大的军队、整个帝国将去往何处。形容整个国家对亚历山大去世的反应,瑞瑙特用了一句话:“有天地变色而前路茫茫的沮丧。”沮丧之后,便是分裂。有人说:“健在者之中谁也不够披上亚历山大的王袍,抢它的人将会毁掉自己。”英年早逝的亚历山大没有留下能继承王位的子嗣,只有两个遗腹子。唯一够格披上王袍的人,即他的挚友皆军队统帅赫菲斯提昂已在他之前因病去世。一块大肥肉,无数个虎视眈眈又势均力敌的野心家——几千年的历史告诉我们,这是不好的兆头,往往是帝国分裂、杀戮横行的预兆。对他敬爱有加的军队,对他俯首称臣的古老王国,在他死后却逐步走向分裂。谁都想继承他的衣钵,延续神的荣光,但他建立的庞大帝国,维系于他个人的人格魅力,可以加之统辖其下的,唯他一人而已。《葬礼竞技会》讲述的就是信仰破灭后分裂的故事。在亚历山大的光辉下,瑞瑙特在《葬礼竞技会》中塑造了一个个才华不济又充满悲剧性的将佐、亲属、女人,他们要么渴望及上亚历山大的光辉、要么携着妒忌之心要与他一争荣光,无一例外地,他们都失败了。以往凭着对亚历山大的信仰,“他们像一乘战车那样并驾齐驱。他死了,就像御者倒下之后的战马乱踢乱跳,而且也像马匹似的使自己遍体鳞伤。”在无数次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军队哗变、宫廷政变中,最具有悲剧性的是女性在整个争夺战中的角色——亚历山大的母亲奥林匹娅斯、遗孀罗克珊妮、表妹欧律狄刻。女人在英雄战争时代注定要成为被动的角色。她们改变、折腾、颠覆,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却逃不过被操控的命运。母亲奥林匹娅斯为了亚历山大一辈子都与全世界作对,却有一种说法称亚历山大十年征战在外,只为远离自己的母亲。临终时,她想道:我把天堂之火带了下来,我光荣地活了一世;天空一个霹雳,一切都没了。遗孀罗克珊妮毒死了亚历山大另一妻子的腹中胎儿,几年后她的儿子死于中毒。说到欧律狄刻这个人物,必须先讲讲玛丽•瑞瑙特的写作手法。在戏剧中,有一种说法叫“切入点”——现实生活是具体的、庞大的,而戏剧(也泛指文学艺术)要对现实生活进行提炼,选择从某个合适的时间点、角度切入,去塑造人物和推动故事情节。玛丽•瑞瑙特对《葬礼竞技会》进行故事编排时,将“切入点”这种写作手法发挥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首先,面对亚历山大死后各色人物反复你争我夺的大量素材,她选择“编年史”的方式,按照年份拣选最有利于推动情节的特定时段简练含蓄地揭露当时帝国的处境,不断往后推,直至公元前286年结束。这是很聪明的做法。还有,她很善于从其他人物的角度去侧面描写主要人物,烘托出主要人物的人格魅力。这种写作手法在《波斯少年》中屡试不爽,玛丽女士让我们透过巴勾鄂斯的视角看到了充满人格魅力的亚历山大。同样,透过欧律狄刻的视角,玛丽女士讲述了一支军队从统一逐步走向分裂的整个过程,期间还侧面描写托勒密(即亚历山大同父异母兄弟,后来埃及托勒密王朝创始者)的高大形象,顺带又从后人的角度拔高亚历山大的形象。但从人物命运的角度来看,欧律狄刻这个角色不止具有悲剧性,讽刺性更甚。在塑造这个人物时,玛丽•瑞瑙特代入了很多自身的思考。她有意地塑造欧律狄刻这个人物,将之与亚历山大相对比。他们身上有很多相似性——正统皇室血脉、少年英雄梦想等等,但他们性别不同,走的路亦不同,若欧律狄刻甘心接受命运的话。但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了在军队中占有一席之地,她嫁给傻子国王,并操控他从将领手中夺回实权。演说途中,傀儡丈夫傻相毕露,军队哗然,正当她准备起身救场之际,讽刺的事情来了——她感到双腿之间有异样,原来是月经提前来潮。她半遮半掩,信心早已失了一大半。她不断去突破,却发现命运时时为难。这不禁让我想起伍尔夫杜撰的关于莎士比亚妹妹的故事——同样的家庭背景、社会环境、文学野心,哥哥功成名就、流传千古,妹妹死在无名的码头。最后,欧律狄刻被奥林匹娅斯赐死,她选择了自缢。《葬礼竞技会》描绘的是悲剧人物众生相。不止女性,多少义薄云天、呼风唤雨的将佐、勇士碾压在命运的巨轮下。亚历山大却是唯一的。他是神的后裔、天堂之火,受教于亚里士多德,年方十几便摄政监国,二十岁登基为王,父亲腓力王统一全希腊,为他远征亚非打下基础,加之他勤勉好学,有着一份追求荣耀、留下伟绩的急切渴望。中国人做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那么试问还有谁比亚历山大更具备充足的条件创造奇迹?亚历山大神袛的光辉逝去之后,这些曾经与神同在的平凡人试图与日争辉,最后遍体鳞伤。神的时代已然远去。既然整个帝国是维系在对亚历山大的信仰上,那么信仰破灭之后,这一切也该散了。

缺席的最强者

回望历史,恐怕再难有第二个人能够像亚历山大一样,这么年轻就南征北战,一统江山,成为命中注定的最强者,却在最终的继承遗嘱中,只留下了一句“给最强者”,便随风而逝。这场关于英雄的人生盛宴,亚历山大大帝却没能笑到结束,在众人酒酣半饱之时,就已经完全缺了席。《葬礼竞技会》作为玛丽•瑞瑙特“亚历山大三部曲”中的最后一部,和前两部《天堂之火》、《波斯少年》相比,《葬礼竞技会》少了一些明快恢弘的感叹,更少了一丝真挚的情感,多了一分沉重压抑,如同《狼厅》中所说的那样:“人对人是狼”,曾经围在亚历山大身边的权臣也好,将士也罢,甚至是女人,都开始在逐渐浑浊的朝局之中,明争暗斗,尔虞我诈,那句“给最强者”的遗言如同希腊神话的特洛伊战争开始时,分歧女神抛给三女神的黄金苹果,那是一个诱饵,甜美又危险,使得无数的人前仆后继,只为了得到了那个至高无上、可与亚历山大比肩而立的位置。在这些人中,以一抹女性姿态出场的欧律迪刻显然极为抢眼。她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也有泯灭众人的雄心,更有常人难以达到的手腕和魄力,她为了权能够嫁给傻子,为了活着而不断地向上爬,活生生地简直就是第二个“亚历山大”。但她终究成不了亚历山大,女性的身份或许早就已经出卖了她,欲望和梦想在混乱中交织,命运的无情操纵,在瞬息万变的阴谋里,她由不得自己,或许也早就已经看不清自己,于是只能成为众矢之的,被历史无情地碾压与遗忘。而在这些血淋淋的斗争当中,唯有亚历山大的光辉形象永远都不会改变,“黄金苹果”依然是他的所属物,纵然是千辛万苦夺得了王位,却再没有谁能够企及他的高度,玛丽•瑞瑙特看似已经将目光从他的身上挪开,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亚历山大的影响又何曾真正地消失过?所有人,都不过是在追随着他的影子,希冀有一天可以追上去。可是偌大的王国疆土渐渐分崩离析的事实,说明着一切——英雄已经末路,曾经的传奇与信仰,终是一去不回。芸芸众生都在,只是他已经不在了。

《葬礼竞技会》:亚历山大之后

玛丽•瑞瑙特的“亚历山大三部曲”,从描写少年亚历山大的《天堂之火》,到写亚历山大“正传”的《波斯少年》,最后来到了这本《葬礼竞技会》。在这部作品里,亚历山大最终身故。他留下的是一个偌大的帝国、“失了国王”的众人,以及因此而瞬息万变的政局。于是《葬礼竞技会》作为亚历山大三部曲的收尾,其实是“以缺席来显现他的伟大”(译者郑远涛)。而更关键的,是作为一个征服者的亚历山大,他昔日展现的勇气与节制,可以与此后人们的愚昧彷徨和勾心斗角形成明显的对比。或许着实,任何人的缺席,都不会影响这颗星球的正常周转,但一个英雄的退场,就好像是突然抽掉了一根核心的支柱——于是倾覆在所难免。玛丽•瑞瑙特在这部作品中采用的是编年体的叙述体例,这与前两本作品是不同的。单纯用时间来串联这个故事,客观上讲或许是因为主要人物的退场,其他线索难免显得驳杂;而主观上,这或许宣告了作者情感上的淡漠——没有英雄的历史,只是一段混乱不堪的时光。但是即便是这样的时光,也仍旧是有其希望的。一个同样出身高贵、富于野心的角色一度让人看到的再度迎来一个“英雄时代”的可能。但这位同样梦想自己可以续写亚历山大的辉煌的女人欧律狄刻显然面临了更多的阻力:她终究无法像亚历山大一样拥有“天堂之火”一般的气魄与力量,而她的女性身份,又使得自己必然要面对有关英雄与文化传统的双重压榨。随着众人结盟碾灭了欧律狄刻的雄心,她的自我成长,也成了昙花一现。很大程度上说,借由亚历山大大帝的“唯一”,玛丽•瑞瑙特最终呈现的,其实是众人在平庸生活里的徒劳。远古时代人类自我意识的觉醒,是缘起于人对自我力量的确信,以及自我生存状态改造与控制的企图之上的。于是“勇气与节制”才会成为古希腊神祇之上的箴言。但平庸终究还是普遍的状态,因为人到底很难摆脱贪婪,而欲望与梦想永远是难以区分的概念——二者最明显的不同,在于追逐时的方式。欲望的达成,是要不择手段地践踏他者——直到推诿自我;而梦想,只能靠征服来实现。那艰难可想而知,因为首先和最终要征服的,其实都是自己。有人说,一切混乱的肇因,是亚历山大并没有在生前为自己的身后做好铺垫,只留下了一句“给最强者”便猝然长逝。但请不要忘记,这个独一无二的英雄,他是无可取代的“天堂之火”——而非众人的保姆。他的征服,是上天对人类的悲悯。于是人们才如此怀念英雄时代——毕竟作为追随者,脚下的大地从未如此坚实。可若仅凭平庸的人类自己,如此的辉煌,恐怕永难再复。

瑞瑙特:“投影”历史,处处留情

(刊于《晶报》2016年5月21日深港书评·壹周)文/俞耕耘一历史小说的难处往往在于一种拿捏的分寸。虚构与史实,只有微妙制衡,相互“利用”,才可达到质实又不板滞、虚构而不虚妄的境地。瑞瑙特女士深谙这种在夹缝中起舞的历史技艺。犹如一位历险者,她的写作在史料与小说间迂回避让,随时警惕成为史书的补注,同时又抗拒纯然虚构的诱惑。玛丽·瑞瑙特拥有的积淀体认足以开启亚历山大的史诗篇章。自身的护理生涯、历经“二战”、同性之爱、希腊情结,这些都使作家对亚历山大理解并同情。甚至,你很难说清瑞瑙特的人生是在仿效亚历山大,还是她的情感暗合了亚历山大的意识。在三部曲中,亚历山大只在前两部中实际在场。《天堂之火》以他二十岁登基前为时限,《波斯少年》则以亚历山大远征,人生最后七年为线索。与男性作家相比,女作家驾驭恢宏的史诗题材,常显局促。然而,瑞瑙特的书写或许从来就不是典型的女性风格。她纤毫毕现而不琐屑,情感沛然却很节制,矜持的优雅和雄阔的气象从未分离。这些都与瑞瑙特“投射”历史的艺术密不可分。说到底,是叙事视角和比例的问题。《天堂之火》中,亚历山大被视为沦落凡间的神祗,他少年英武,父亲身亡后继承大业。在中国,这不过是反复出现的“少年天子”题材,瑞瑙特会有什么独到处?她的深刻在于挖掘了亚历山大的人生基点:神格与人性,决定论(英雄命运)与选择论(个人自由)的交战。它将完全导向亚历山大的人生、人格及成败终点。作家以敬慕的仰视塑造亚历山大,这种投射使他阴影消失,比例高大,人格完美。瑞瑙特显然颠覆了亚历山大的“征服者”印记,而换之以浪漫主义和英雄主义的双重鸣奏。她用心独特,试图在亚历山大身上寻找自身,理解自己。她与亚历山大也确有相似情状:从小父母失和对立,陷于双方的撕扯漩涡,时刻都有闯荡远游的渴望。亚历山大远征何尝不是对母亲奥林匹娅斯纠缠的摆脱?瑞瑙特甘当护士,自我历练,旅居南非,远离欧洲,又成为亚历山大“远征”的变体。《天堂之火》是英雄人物的成长记,是帝国时代的开启。只不过,作家却在英雄晨曦中预示落日余晖。亚历山大这团“天堂之火”,在凡间总有耗尽自身、燃为灰烬的结局。即使亚历山大平息欲望之火,对肉体苦修克制,也终不能摆脱心智之火。这心智就是永远成为最强,不断成就卓著。他比老师亚里士多德更富情感想象,比父亲更有雄才大略,比阿基琉斯更具人格魅力。亚历山大的成长,就是从模仿到超越的过程。瑞瑙特对亚历山大的深情,是对自我决定、不计生死的钦慕,更是对“希腊化”文化理想的寄托。二《天堂之火》作为三部曲的奠基,至少向我们揭示了亚历山大痛苦与伟大的“种子”。他的缺失与渴求将成为“远征”的内在动力。从《天堂之火》到《波斯少年》,瑞瑙特融贯了两条情感轴线:一条是与赫菲斯提昂的生死挚爱,一条是与巴勾鄂斯的情意缱绻,它们甚至掩盖了亚历山大的军事才干和政治功绩。那么,这究竟是游离的跑题抑或瑞瑙特是在写披着历史小说“外套”的情感小说?实则不然,这是作家避实就虚的精明。张爱玲读瑞瑙特“津津有味”,或许也正在于此。历史的飞扬或许只是亮色浮沫,背后的个人情欲才是底色。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与亚历山大的远征之爱,都巧合地赋予“私情”以深沉的历史况味。这种历史观给了瑞瑙特奇绝的视角:亚历山大的丰功伟绩在本质上归因于人格的傲岸雄浑,情感的丰盈淋漓。作家敏感地发现,“远征”并不仅是帝国的扩张,征服的欲望和占有的膨胀。在《波斯少年》中,它被赋予一种心灵的逐爱之旅,对世界尽头的无限探险。亚历山大倾诉道,“当人把整个心智和身体伸展到极限,当人把思虑全部用于下一瞬间要做的事,这样的时候,回想起来就是快乐。”这正是一代“哲学王”对身体、权力和存在的沉思。《波斯少年》以一个波斯宦官(巴勾鄂斯)为叙事者,瑞瑙特再次变换了“投射”的技艺。巴勾鄂斯先后被波斯末代君主和亚历山大宠信,他集阴柔、隐忍、敏感和美貌于一身,亚历山大在他的“凝视”下,形成了多情的“侧影”。这侧影至少有多重迷人之处。瑞瑙特将爱与被爱视为生命元气的张扬力量:亚历山大既有远征途中的异性之爱,也有与忠贞挚友的同性之爱,还有对异族男宠的相惜之爱。亚历山大承载众人之爱,又毫不吝惜回馈爱意。这种博大的胸怀,是成就帝国大业的惊人伟力。他正是古希腊文化理想的符号,英雄时代的最后传人:爱欲可以超越性别和种族,高度的自我决定承载着希腊的伦理价值。巴勾鄂斯与亚历山大的相遇是瑞瑙特苦心经营的妙笔。如果你认为作家借此意在表现同性之爱,这未免显得格局太小。瑞瑙特显然别有深意。巴勾鄂斯是作为赫菲斯提昂的“变奏”出现的,是亚历山大与赫菲斯提昂生死相知的见证与参照。赫菲斯提昂的不可替代标志着巴勾鄂斯无法得到亚历山大的完整之爱,巴勾鄂斯最终从嫉妒生恨转为平淡释然。可以说,瑞瑙特用人物的“三联体”表示了亚历山大对不同层次的情感面向的追求。同时,亚历山大与巴勾鄂斯的相伴,更成为一则内涵丰蕴的文化寓言。亚历山大因为爱上一个波斯宦官而爱上了他的民族。巴勾鄂斯也接受了亚历山大的希腊化史诗熏陶。所谓的“征服”或许并不存在,它只标识出亚历山大抵达的地点,有可能只是两种文化的对话交往,胜负尚未可分。三如果说,《天堂之火》与《波斯少年》只是仰视与凝视的“投射”,那么在《葬礼竞技会》中,瑞瑙特无疑走了一步叙事的险棋。她完成了人物缺席的在场,开篇亚历山大就走向濒死的终点,死后却在叙事中无处不在。显然,作家把亚历山大当做了历史的浩瀚“夜幕”,推向了景深。瑞瑙特的不俗在于,她用“反英雄”的主题向亚历山大时代致敬。亚历山大给帝国留下的是权力真空(没有继嗣),只有一句“留给最强者”的箴言,让野心家蠢蠢欲动,纷纷施展权术。“竞技会”成为对主题极佳的提炼,亚历山大在这部小说中,成为权臣和外戚纷纷效仿的“范本”,又是冥冥俯瞰政治“斗法”的“裁判”。亚历山大的伟大在死后才得以呈现:任何人都无法承袭他的荣光,因为帝国只因他的魅力而存在。瑞瑙特更以暧昧游离的性别意识,反思了女性命运。“我从来不是女性主义者,因为这些年来我的内在自我都不加区分地占据着两种性别。”《葬礼竞技会》罕见描绘出一批渴望成为“女亚历山大”的群像:罗克萨尼、奥林匹娅斯和欧律狄刻。欧律狄刻为了权力,不惜乱伦下嫁傻子国王,作家对她既有嘲讽,也有对女性无力、天命不济的感伤。这些都以“非女性”的局外视角呈现,令人纳罕。《天堂之火》《波斯少年》和《葬礼竞技会》不仅构成了“亚历山大”三部曲,更成为作家创作上厚重的“三连音”。玛丽·瑞瑙特身上有太多的耐人寻味:一位牛津才女为何去做护士?为何与女友朱莉相伴终生?为何远游移居南非?当你阅读这三部小说,或许会理解瑞瑙特的决绝选择与一生情结。这是多么奇妙的照应:理解亚历山大,也就理解了作家。她将自我情结投射于亚历山大,处处形成多情的历史感应。http://jb.sznews.com/html/2016-05/21/content_3530258.htm欢迎订阅我的微信公众号:书语云中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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