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agine yourself in a situation where you are alone, wholly alone on earth, and you are offered one of the two, books or men. I often hear men prizing their solitude, but that is only because there are still men somewhere on earth, even though in the far distance. I knew nothing of books when I came from the womb of my mother, and I shall die without books, with another human hand in my own. I do, indeed, close my door at times and surrender myself to a book, but only because I can open the door again and see a human being looking at me. ——Martin Buber当初在一本忘了名字的书的扉页上看到这段话,那种被戳中的感觉,现在想来大概也是一种相遇吧。以下是读书笔记,不是书评。主要看从人际传播的角度整理第一卷。我这是给自己留个网络版的底。书还没看的这篇笔记就不要往下看了。马丁布伯其人:1878年出生于维也纳一个犹太人家庭。1896年至1900年,先后在维也纳大学、莱比锡大学、柏林大学与苏黎世大学攻读哲学、历史和艺术,醉心于狄尔泰和齐美尔的哲学。早年积极参加犹太复国运动,希特勒上台之后,他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反纳粹主义与振兴德国犹太人精神力量的工作中,成为犹太人的精神领袖。一生的活动集中在四个领域:1,宗教哲学。《我和你》,《人与人之间》,关系哲学。2,《圣经》翻译。3,对哈西德派的研究。4,犹太复国运动。这些活动表面不相干,背后的共同基础是他的“我与你”的相遇哲学。关于为什么不好读的问题:马丁•布伯将《圣经》由希伯来文翻译成德文,文字风格奇异,文辞晦涩艰深。他是故意的。按照他的说法,《圣经》不是可以随便读的,人理当“苦习”它。翻译乃是勉力探求作者的真精神,是译者及读者与作者的对话,以其本心体悟作者的本心,视作者为导师先贤,奉作者为“你”。这是一种超越时空,超越历史的精神“相遇”。概述:全书分三卷。第一卷:世界具有二重性, “你”之世界与“它”之世界的对立;人生具有二重性,“我—你”之人生与“我—它”人生的对立。第二卷:“我—你”与“我—它”在人类历史及文化中的呈现。第三卷:“永恒之你”即上帝与人的关系,或者说人与宗教的关系。卷一观点:人处在关系之中,不可能孑然独立地存在。没有孑然独存的我,仅有“我—你”中之“我”以及“我—它”中之“我”。 “我—你”中之“我”与“我—它”中之“我”迥乎不同。观点:世界的二重性——“你”之世界与“它”之世界的对立“它”之世界是经验的世界。对应的认识世界的方式是“经验”。我感觉某物,我知觉某物,我想象某物,我意欲某物,我体味某物,我思想某物——凡此种种绝对构不成人生。“经验”并不足以展示世界的全部。有人说,外部经验不够,加上内部经验呢?是不是就完满了?可内在之物何异于外在之物?除了物,仍是物!人生不应该是及物动词的囚徒。以上种种皆是“它”之国度的根基。“你”之国度有着与此迥异的根基。“你”之世界是关系的世界。对应的认识世界的方式是“相遇”。言及“你”之人不据有物。他一无所持,然他处于关系之中。举个栗子。我凝视一棵树。可以把它看做一幅图像:光波,蓝白背景下的点点绿斑。可以把它视为运动:木髓的脉动,根须的吸吮,枝叶的呼吸。可以把它当作实例而划归某一类属,以研究它的特殊构造与生命形式。……在以上情况中,树是我的经验对象。我经验它的空间位置、时间限度、性质特点、形态结构。而,如果将树看作“你”,树不是我的印象,我想象力的驰骋,我心绪的征象。树就是我之外真实的存在,凡隶属于树的一切都聚集到统一体当中,树不可分割。“我”与“你”处在关系之中,但倘若此时“我”退缩了,“你”会再度成为“我”经验的对象,“你”就变成了“它”,我们于是疏远。所以“经验”这一认识世界的方式是“相遇”的大敌。观点:现时。仅在当下、相遇、关系出现之际,现时方才存在,仅当“你”成为当下时,现时方会显现。“我—它”当中的“我”,即未曾与“你”相遇的“我”为一大堆内容所缠绕的我,只有过去而无现时。也就是说,当人沉湎于他所经验所利用的物之时,他其实生活在过去里。在他的时间中没有现时。除了对象,他一无所有,而对象滞留于已逝时光。现时不是转瞬即逝、一掠而过的时辰,它是当下,是常驻。对象并非持续连绵,它是静止、迟滞、中断、僵死、凝固、关系匮乏,现时丧失。(这段我能感受,但是说不清)观点:区分“爱”与“情感”。情感为人所心怀,而爱自在地呈现。情感寓于人,但人寓于爱。爱不会依附于“我”,以至于把“你”视为“内容”,“对象”,爱伫立于关系中。在伫立于爱且从爱向外观照的人之眼目中,他人不再被奔波操劳所缠绕。任何人,不论善良邪恶,聪明愚钝,俊美丑陋,皆依次转为真切的实存。他们挣脱羁绊,站出世界而步入其唯一性。举个栗子。译者在序言中举巴乌斯托夫斯基《金蔷薇•夜行的驿车》中的故事为例。安徒生将一朵绯红的玫瑰献给旅店里那位奇丑无比的洗碗碟的小姑娘时,他这样做并非出于怜悯。在那一刹那的“我”与“你”的相遇中,两个在者之间的差异顿然消失,她的丑陋、卑微不过出于命运的偶然和捉弄。爱是每一个“我”对每一个“你”的义务。观点:人置身于二重世界中,因此领有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你”具有唯一性,与“你”相遇时,世界的刻板有序不起作用。但“它”却是能被有序化的。人执持双重态度,因此世界呈现为双重世界。一种是作为经验对象的有序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时间里存在事件,空间里存在事物,满满的都是“它”。你没有这个世界就不能生存,也不能被别人“理解”。但倘若你只有这个世界,那便是最大的悲剧和虚无。你将永远不能体验“相遇”的快乐。与你相遇的唯一在者是另一世界。除了这唯一的“在”,无物当下存在,而唯一的在蕴含整个世界,这个世界超越你的控制和审度。这个世界是你的每一现时,言及这个世界时,无人可理解你。普天之下惟有她和你(她指这个世界),她之惠临赋予你圣洁光辉,她之离去留给你庄严伤悲,此光辉与伤悲将你引向“你”。她无力维系你生存,她仅能助你瞥见永恒。当关系事件走完它的旅程,个别之“你”必将转成“它”。一旦关系枯竭,或者有中介者渗入期间,“你”即刻沦为对象,也许是最珍贵的对象,但仍然隶属于对象。现在,我又可以分辨他头发的颜色,他言辞的色调,他品德的颜色;一旦如此,他不复为我的“你”,且将永不重为“你”。在我们的世界中,每一个“你”都注定要演变成“它”,此乃我们命运中不堪忍受之郁。“它”恒为蛹,你恒为蝶,交相错杂,扑朔迷离。观点:“我—你”先于“我”,“我”先于“我—它”。“我”因为“我—你”才得以出现。太初即有关系。初民居于对象匮乏的情况,他们的语言最能体现关系的整全性。举个栗子。表达“遥远”,祖鲁人:“那儿有人在呼喊“妈妈,我完了”。”火地人:“他们互相凝视,两者均期待对方主动从事他们欲做却无力做之事”。因此,在最初的关系事件中,关系先于“我”就已经存在了。一旦“我”走出原初关系,自成一体,由此激活了“我”所在的天地,这时候,我的意识才开始出现,“我—它”也就出现了。“我”因为“我—你”才得以呈现。也就是说,你通过“你”而成为“我”。相遇者来去不定,关系事件时而层次叠出,时而烟消云散。在此动荡变化之中,对恒定一方的认识(也就是自我认识)逐渐增强和明晰。举个栗子。孩童生活在梦复一梦中,没有任何事物是现成的经验。他需要在与相遇者之交互作用中呈现自身。卷二观点:人类历史是“它”之世界不断伸延扩张的历史。人之经验能力与利用能力也随之持续增长,关系的力量衰退减弱。文化类型表面上固然相互独立,但它们在其发展历程的某一阶段总要承受其他先在文化的历史影响,“它”之世界因此渗透入每一文化。比如,希腊人接受埃及世界,基督教文明接受希腊世界。随着“它”之世界的扩展,人之经验能力与利用能力也持续增长。这是一种组障,因为经验物,利用物之能力的传授是以减损关系的力量为代价的,而人仅能凭借关系力量方可生存于精神。布伯认为,“认识”是这样一个过程:人观照与他相遇者,相遇者向观照者敞亮其存在。最开始的时候,不可能不把相遇者当作对象,但之后,在观照中,相遇者不再为物中一物,事态中一事,而是独一无二的现时。人不可以在事后从抽象出来的规律中而只可在现象本身中分享存在。因此,布伯反对“冷静观察”“竭力利用”,主张满腔热情地观照,将“它”从世界中解放出来,成为“你”。而随着“它”之世界扩张,人之经验能力和利用能力的增长,人们不愿也无力践行这敞开世界的活泼交流,而为见闻学识所蒙蔽,话语成为僵死的文字,法则程式化,律令化。观点:在它之世界,社会制度无法造就公共人生,情感无法造就私人人生社会制度是“外在的”,人在其间追逐种种目标,奔波操劳,协商谈判,施加影响,较量竞争,组织管理,经营实业,出仕从政,传教布道。大体上井然有序,人以其头脑四肢参与其中,事件之进程得以实现。个人情感是内在的,人于其间栖居,摆脱社会制度的束缚,情绪之光跳动闪烁,令人眼花缭乱。两者皆不知人为何物,前者仅识实例,后者仅晓“对象”;两者都不知现时为何物,前者,哪怕是最现代化的制度,也只知无生命的过去,僵死的存在,后者,哪怕是最炽烈最持久的情感,也只晓转瞬即逝的一刹。两者都不能接近真实人生。为什么呢?怎么办呢?布伯认为,这是由现代社会的本质决定的。现代人公共人生的两大构成“经济”与“国家”就建立在对一切“直接性”的巧妙否定,对一切异己的“外在”断然排斥的基础上。正是由于“我”去经验、利用财富和成就,利用政治角逐与舆论,经济和政治领域内才能产生出数量如此庞大的“客观”产物,才能产生根深蒂固的社会结构。政治领袖和实业领袖都把与其共创成就的人视为劳动工具,而非“你”,倘若情况不是如此,怎么可能创造出这样的世界。所以,现代社会的公共人生注定如此。观点:它之世界,因果性君临一切。(这句没太懂)在健康的人生时代,信心从充溢精神的人中奔逸而出,泽润全体人类。相遇、现时惠临一切人,甚而最顽冥不化者。它或是自然降临,或是假手本能,或是微妙呈现,而人也皆以种种不同方式领会你,精神赋予人信念与希望。在病恹时代,“你”之世界不再若奔流涌向“它”之世界浸润万有。人孤立无援,焦渴难耐。对象世界不再转为现时,人不得不承认它,故尔不得不屈从它。一切都是因果性,一切都是目的性。“命运”与“宿命”不同,它们是两个世界的东西。宿命是根源于因果性的,而命运只有真正自由的人才能遇到,才能享有。自由的人选择或是反抗,命运也因此向他敞亮自身。何处有危险,何处便有拯救。卷三观点:信仰即是“永恒之你”。有人是无神论者,有人厌恶上帝这一名称,但只有他奉献了他的纯全真性来称述他之“生命之你”,便是有信仰的,他的“永恒之你”便是他的“上帝”。在于“上帝”的关系中,无限唯一性与无限包容性融为一体。进入这一纯粹关系中,并非视万物为敝屣,而是万有皆汇于关系中,尊奉万物为你。观点:反对“自失说”和“自圣说”自失说:将宇宙圣化,神化,赋予其神妙莫测的动机,宣称在这浩瀚恢弘的宇宙秩序中隐匿着至美至善的目的。当人意识到个体的有限只是宇宙进程的无限当中的一时一瞬,当人“自失”于此进程,则因人生无常而生的种种痛苦都自惭渺小,自失引人走向齐万物,等死生的超然境界。但自失说只是断定表面看起来无意义的宇宙秩序具有某种神圣的目的性,对此目的或意义的内容却无所说。另一方面,它对道德哲学的影响简直是毁灭性的。如果宇宙的必然进程正是道德境界的展开过程,那么存在就是善的,合理的。个体是宇宙进程中实现自身内容的工具,人就不需要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自圣说:用至大无外的我来吞没宇宙及其他在者,把居于时间流程中的宇宙当成“我”之自我完成的内容,由此铸成我之永恒。但无论人的精神需要何等崇高,距离物欲和私情何等遥远,它终究是我的一种需要。所以,断言道德乃是为了实现某种需要就是断言道德本为功利。如弗洛姆将利他境界也归结成自我实现的必要环节。布伯认为,价值或超越既不在人之外的宇宙中,又不在主体内,而呈现于关系,呈现于“我”与宇宙中其他在者的关系。关系乃精神性之家。爱非是对象的属性,也非是“我”之情感心绪的流溢,它呈现于关系,在关系中敞亮自身。
诗化哲学,好词好句可以摘录一堆。“我——你”(Ich und Du)关系的非对象本性,物我不分的连片统摄(颇为存在主义),圣洁关系的不可言说、不可中介,但也并未遁入神秘主义,布伯让人们在每一份人与人的关系中实现与上帝的关系,物化和“我化”都是榨取性的。二律背反需日日更新,需全部人生的体悟与践行。(好多地方与列维纳斯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