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生涯五十年》书评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罗宗真先生《考古生涯五十年》第十三章《夹谷相会》（凤凰出版社2007年11月第一版）第141页：　　（1974年）1月24日《解放军报》和《红旗》杂志第三期登载了一段“批孔”文章，说“孔丘为了维护奴隶主的尊严，下令残害了在齐鲁两国国君‘夹谷相会’的会议上表演节目的奴隶”，于是“夹谷相会”便成了“批孔”的对象。　　第142页：　　 公元前500年，鲁定公十年，孔子被破格提拔为相，随鲁定公与齐景公在夹谷相会。　　第143页又说：　　至于孔子是否“残害了会议上表演节目的奴隶”，史料并无记载，不知根据何来？无从查起。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罗先生说孔子是否杀了“表演节目的奴隶”史料没有记载，这是不妥的。“夹谷之会”，其事见于《左传》与《谷梁传》、《孔子家语》，但记载有所不同。　　《孔子家语•相鲁》：　　定公与齐侯会于夹谷，孔子摄相事，曰：“臣闻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有武备者，必有文备，古者诸侯并出疆，必具官以从，请具左右司马。”定公从之。至会所，为坛位土阶三等，以遇礼相见。会遇之礼，礼之简略者也。揖让而登，献酢既毕，齐侯使莱兵鼓噪劫定公……齐侯心怍，麾而避之。有顷，齐奏宫中之乐，俳优侏儒戏于前。孔子趋而历阶而上，不尽一等，曰：“匹夫荧侮诸侯者，罪应诛，请右司马速刑焉。”于是斩侏儒，手足异处，齐侯惧，有惭色……于是乃归所侵鲁之四邑，及汶阳之田。　　所谓“相”，指的是为鲁君相礼，为盟会的礼仪作辅助工作。春秋时，遇外交事，诸侯出境，相其君而行者非卿莫属。鲁自僖公而下，相君而出者都出自季孙、孟孙、叔孙三家，都是有卿职的人。这次会齐于夹谷，是个有风险的差事，当时执国政的季孙不想来，其他两家也不想冒险，所以轮到了孔子头上。相礼的人要通过资格审查，孔子能够相礼，说明这个时候他已经在鲁国的大司寇任上了。在夹谷之会上，被斩的侏儒，是宫廷中蓄养的奴隶，作用是娱乐君主，也就是“表演节目的奴隶”。　　《谷梁传》定公十年的记述相似，不过被斩杀的“表演节目的奴隶”有了名字，是“优旃”。　　《左传》没有提到杀侏儒的事儿，《左传》定公十年：　　 夏，公会齐侯于祝其，实夹谷，孔丘相。犁弥言于齐侯曰：“孔丘知礼而无勇，若使莱人以兵劫鲁侯，必得志焉。”齐侯从之。孔丘以公退，曰：“士兵之！两君合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乱之，非齐君所以命诸侯也。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俘不干盟，兵不逼好。于神为不详，于德为愆义，于人为失礼。君必不然。”齐侯闻之，遽辟之。将盟，齐侯加于载书，曰：“齐师出竟，而不以甲车三百乘从我者，有如此盟。”孔子使兹无还揖对，曰：“而不反我汶阳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齐人来归郓讙龟阴之田。　　没查《红旗》和《解放军报》，手上有本《论儒法斗争》，可惜没收上边提到的这篇文章。但孔子确实被冤枉了，杀侏儒并不是为了维护奴隶主的尊严，而是为了保证鲁庄公的安全。历代以来关于夹谷之会争论不断，拥孔的说孔子是至圣先师，杀人这种事儿他不会干，反孔的说孔子就是个跟屁虫、刽子手。但从文献记载本身看，如果确有其事，孔子杀人是无可厚非的，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很多人赞同他的做法。反过来，齐国做事不地道，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碰了一鼻子灰，还要把到手的肥肉退回去，“归所侵鲁之四邑，及汶阳之田”，有点可笑。唐人胡曾的《咏史》留下来的有几十首诗，可以评吉尼斯，其中一首讲夹谷之会，说的就是后边这个意思：“夹谷莺啼三月天，野花芳草整相鲜。来时不见侏儒死，空笑齐人失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