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审判的女医生》章节试读

出版社:群众出版
ISBN:9787501421206
作者:亨利·丹克尔

《被审判的女医生》的笔记-第1页

一、前面:
1、故事性描写不可多得。
2、陷阱。
二、摘抄
1、福莱斯特医生早已将这些看在眼里。男人不修边幅的脸痛苦地扭曲着,额头往外渗出大量的汗珠,这些都是心绞痛的迹象。他的目光中还透露出另一个信息:恐惧。恐惧也是严重心梗死的表现之一。病人在死神向他们逼近时,都会有种预感。极度恐惧已完全攫住了这个病人。
2、对凯特来说,有一点是明确无误的: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不需要急诊手术处理。凯特·福莱斯特决定在化验结果出来之前,最保守的方法依旧是给病人打点滴,以防脱水并等待病情的发展。正当她把检查结果和诊断意见往病历上写时,前台传来一声呼喊:“福莱斯特大夫!福莱斯特大夫!”凯特撂下写了一半的病历,朝门口奔去。“你难道还想撂下我女儿不管?”诺拉·施托伊弗桑特没好气地说,“什么措施也没采取就走?”“施扎伊弗桑特太太,你女儿的化验结果出来之前,对她暂时不能实施治疗方案。”女人追着凯特一直到走廊上。“你至少该给她服用点抗菌素!”“施托伊弗桑特太太,我很理解你做母亲的担心,但我怀疑她腹腔有病毒,而抗菌素对腹部病毒没有效果,可能还会产生副作用。”凯特说罢便跑开了。“大夫,我要让你知道,我丈夫和这所医院的董事会成员都很熟,而且……”无论此话是威胁还是警告,在凯特·福莱斯特医生身上根本没起任何作用,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赶到另一个病人的身边。
3、“大夫,我女儿越来越烦躁不安。我要求你立即去看看她!”“施托伊弗桑特太太,化验结果出来之前,我们对你女儿暂时无法治疗,”凯特答道。“化验需要多长时间?”女子悻悻地问。“大夫!”前台又传来急迫的呼唤声。“我得马上过去,”凯特·福莱斯特说着,试图从拦在她眼前的女人身旁挤过去。“我女儿同别人一样,也需要你的治疗,而且眼下就需要!”施托伊弗桑特太太口气强硬地说。但凯特还是朝前迈出一步,轻轻将对方推向一边,说了声“对不起”,便径直朝走廊的另一头走去。施托伊弗桑特太太瞪着她的背影,狠狠地喃喃道:“我绝不允许任何人这样对待施托伊弗桑特家的人,医生也不行!”
4、“你今晚必须把孩子留在这里。”“不,不!不能留下她!”母亲抗议说。“你要是不想让她死,最好将她留下!”凯特•福莱斯特俨然在下命令。一听这话,女人失声哭了起来,她想伸手去抱孩子,却被凯特拦住。“别抱!到前台去,办理一切手续。我来照顾玛丽亚。”“不……不……我不能撇下……”女人抗争着,哭得更加厉害,也显得愈发恐惧和心神不安。倏地,急诊科入口处传来一个男人愤怒沙哑的声音:“费利西亚!你在哪儿?我知道你跑到这儿来了!费利西亚!”女人对这喊声立即做出反应,她全身突然间的战栗告诉凯特,福莱斯特,气势汹汹的男人若不是女人凶神恶煞的丈夫,就是和她同居的姘头。“求求你了,我得把玛丽亚抱走……我必须这样做。要不他饶不了我……”此刻那个男人已发现了她们,便朝她们的方向扑了过去。他个头不高,熊腰虎背;黑色的眼眸犀利而充满敌意,仿佛被谁出卖了似的。“费利西亚!”他喝道,“把玛丽亚抱走!”凯特•福莱斯特神色坚决地冲费利西亚摇摇头,于是费利西亚不知该服从谁,陷入痛苦的两难之中。“听见没有?把她抱起来,我们回家!”母亲踌躇着。男子厉声喝道:“快点儿!”女人被吓得呆若木鸡。可那男人目光的瞪视比他的话更可怕,它所传递出的威胁凯特完全能猜透。女人顶不住了,冲上一步去抱孩子,然而凯特•福莱斯特用身体挡在了母亲和躺在担架车上的婴儿之间。男人打着手势,让她闪开。“医生!医生,闪开!”“玛丽亚不能走。她病得很严重,”凯特说。“我是她爸爸,”男人说,“她病没病我心里清楚!”他抢到担架车旁,指望医生会自动让开。但凯特岿然不动。于是他将她搡到一旁,凯特则与他搏斗起来。“你要是抱她走,她会死的,”凯特警告他。男人用他粗壮有力的大手抓住凯特的肩膀,用力往一旁推。“当爸爸的有权处理自己的孩子,永远有权,”他边推凯特边说。“我才不稀罕你的什么狗权利,我关心的是孩子的权利!”凯特•福莱斯特反抗道。“保安!”她竟叫了起来。“住口!别喊!”“保安!”凯特喊的更凶了。男人怒火中烧,狠劲将凯特向前一推,凯特背撞到墙上,头被墙撞得生疼。通常情况下遭到这样的打击,她也许早就瘫倒在地上,但这次她决心决不让孩子落入男人的魔爪,断送年幼的生命。于是她又扑向男人,迫使后者从孩子前掉转身来对付她的反击。他再度将凯特推向一边,接着把孩子从担架车上抱进怀里。这时身穿制服的保安乔治•托尔森已看到凯特遭到袭击,朝他们的方向疾奔过来。“你!把孩子放下!”他喝令那个男人。“她是我的孩子!我有权抱她!”男人固执地说。“大夫?”保安询问凯特的意见。“这个孩子受到了虐待,今晚必须留在医院。什么时候出院由我们视情况而定。必要的话你可使用武力,”她命令道。“好吧。先生,把孩子放下!”托尔森命令道。“听见没有?把她——放——下!”他说着把手移向身上的枪套。这个姿势并非儿戏,对此孩子的爸爸很清楚,于是他只得慢慢地将孩子放回到担架上。“离开担架车,站到一边去!”肤色黝黑的男子退后一步,瞪视着他老婆。凯特•福莱斯特医生走到玛丽亚跟前,又对她检查了一番。其间那个男人咕哝道:“她摔跟头,老爱摔跟头。站不稳的孩子肯定有毛病……”“我们要给她拍片子,全身X光片,尤其针对骨骼。骨骼最能显示出孩子是不是老挨打。然后还要做脑部扫描。”“那是什么?”孩子母亲骇然地问。“可能她头部也有创伤,”凯特指指幼儿的头部。女人在胸口上画了个十字,默念出几句西班牙语,然后竟看向她丈夫。他对她怒目而视,想以此阻止她开口说话,但由于有医生和保安在场的缘故,她显然比在家里时勇敢了许多。凯特将女人拽到一边。“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对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女子半晌没开口,凯特警告她说:“早晚你也得对有关当局说明真相。”听见这话,女人啜泣起来。凯特觉得她的哭就是最好的回答。于是喊道:“比萨德!”护士赶到后,凯特吩咐:“把玛丽亚送去拍X光片。这孩子大概四岁,做一次全身拍片。”“她六岁,”孩子母亲说。凯特•福莱斯特和比萨德护士对这一纠正并不感到惊奇。受虐待的孩子往往发育不全,比他们实际年龄都显得小许多。凯特又补充一句:“此外,我还要求立即做个脑电图和颅部扫描。告诉戈尔丁医生,让他亲自负责这个病号。恐怕这个遭受殴打的孩子病得不轻。” 比萨德推起担架车,朝走廊尽头的大门走去,过了那扇门便是医院的主体结构,小儿科亦设在那里。这段时间里,小孩的父亲一直一言未发,满脸怒容。他没敢进行骚扰,完全是慑于身上有枪的托尔森保安的在场。担架车通过转门消失后,凯特•福莱斯特对女人说:“你的孩子很幸运,戈尔丁是我们医院最出色的医生之一。”尔后她又对孩子的父亲说:“现在你可以走了。有关当局到时候会传唤你的,用不了多久。”男人掉转身蹒跚了几步,回头对女人说:“费利西亚!跟我走!”女人无可奈何地移动了一下脚步。“你不必非要跟他走,”凯特说。费利西亚凝视着凯特,眼中充满泪水。凯特握住她的手,宽慰她说:“你若想留下来,我们可以帮助你。”“费利西亚!”男人愤怒地喝道。“帮我?”女人问。“那么他就不能再打我了?” “我可把我们的社会工作人员找来。他们可以将你送往一个十分安全的中心,没人再会打你。”女人思索着凯特的建议,那男人又喝了一声:“费利西亚,跟我走!”女人不知所措,向凯特投去祈求的目光。“我保证,你会绝对安全,”凯特说。“我……我留下……”女人终于做出了决定。凯特于是吩咐保安:“乔治,把她送往社会服务部门。”
5、正如凯特所料,那个女人对医学名词大惑不解。然而克罗宁却十分清楚,福莱斯特医生由于怀疑病人没讲实话,正在用最快捷的方式测试她是否有了身孕。“你说的这个……免疫……HCG……是什么东西?”满腹狐疑的母亲问。“HCG是人体内的绒毛膜促性腺激素,一旦受精这种荷尔蒙就分泌出来。这个试验就是查验你女儿的尿里有没有HCG,”凯特解释说。“如果有的话,是不是就能查出来我女儿的病因了?”克罗宁瞥了一眼医生,不知她将如何回答。凯特毫不犹豫地说:“不能。但能确定她是不是怀了孕。”“我女儿已经对你说过,她最近没有什么性生活,”诺拉·施托伊弗桑特怏怏地说。凯特从一个标着试剂A的小瓶子里取出几滴溶液,倒进尿液里。“你在做什么?”母亲问。“这个试验既简单又快,而且通常很准。使用这个试剂,我就能让克劳迪亚尿液中的HCG固化。”“可我们已经对你说过……”“证实一下也没什么坏处,”凯特说着又加进了几滴试剂B,以便消除尿液中游离开的HCG分子,只留下将用试剂C进行最后检测的HCG。凯特自信最后结果定能证实自己的推测,便小心翼翼地把试剂C滴液加进尿中的HCG之中。她等待着结果。倘若她的怀疑是正确的,标本应变成蓝色,表示病人尿中有大量的HCG。她细心观察着塑料管里的混合液体,等着它变色。然而它没有变蓝,甚至连一点蓝色的影子都没有。“怎么样?”施托伊弗桑特太太得意洋洋地问。“没有怀孕的迹象,”凯特·福莱斯特不得不承认,“这样一来,怀孕的可能性被排除了。”“别再冲着不着边际的理论捕风捉影了,医生,采取点儿实际的措施!”“对,说的对,施托伊弗桑特太太。”但该怎么办呢?凯特自忖。这个病人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她心里再次起了疑心,认为克劳迪亚尽管口口生生说没服过药,但她其实可能在撒谎。许多药可以减轻或掩饰疼痛,使病人和医生都无法看清病情的严重性。……“化验室吗?”凯特问。“我是急诊科的福莱斯特大夫。我刚叫人送去一个检查毒性的血样,请再加试一项血清怀孕化验。”“这些化验结果你不急着要吧?”化验室的化验师说。“我知道毒性检查需要二十四个小时左右,但我最着急的是血清怀孕化验。”“我说的正是这个化验,”技师说。“血清怀孕化验需要特殊仪器和专门的技师,所以我们把血样都攒起来,隔几天一起化验。据我估计,这一化验的结果至少一天半以后才能出来。”凯特沉吟了片刻,说:“不管怎么说,做个血清怀孕化验,结果对治疗可能帮助很大。”所有该化验的项目都落实完后,凯特又做了一次腹腔检查。她愕然地发现,克劳迪亚的肚子此刻膨胀得十分坚硬。凯特立即伸手去抓电话机,但马上又灵机一动,决定去护士站打这个特别的电话。完全没有必要再给施托伊弗桑特太太的忧心忡忡火上浇油。“马上把布里斯科大夫找来!让他立即赶到急诊科三号检查室。重复一遍,立即赶来!”
6、“我想你们应该表示同情,”施托伊弗桑特冷漠简短地答道。“可我今早给你打电话并不是听你说同情的。我想知道昨晚到底出了什么差错?而且想立即得到答案。我女儿为什么会死?”施托伊弗桑特直率、犀利的话语更加剧了卡明斯内心原有的恐惧。这位影响力极大的商业巨子、纽约市政治权力的幕后操纵者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一旦以一种冷冰冰的语调说话时,他心存报复的意图便已昭然若揭了。一定要控制自己挽回局面,卡明斯暗自告诫自己。他再度开口时,采用了职业性的讨好姿态,这是他向纽约有钱人募集巨款时惯用的手法。“施托伊弗桑特先生,你今天早晨的电话使我坐立不安,我决定立即查清事情的原委。我刚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仔细查阅了你女儿病历的所有细节,每一项记录,每一个所做的化验,每一项化验结果,以及负责她的医生采取的每一个步骤和她要求做的治疗措施。其实此刻你女儿的病历就在我手中。”“这些都不用管,卡明斯!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一件事就够了。谁害死了我的女儿?”“施托伊弗桑特先生,我正在向你解释。谁也没害死你的女儿。目前连她死亡的原因我们都不知道,只晓得她大出血而死,但出血点不明。”“卡明斯,你开的是什么鬼医院?一个病人流血而死,竟没人知道为什么!”施托伊弗桑特愤然地说。“让我解释,先生。根据你女儿的病历,福莱斯特大夫采取了所有办法……”施托伊弗桑特再次打断他:“福莱斯特大夫是何许人?”“负责治疗你女儿的就是福莱斯特大夫,”卡明斯解释道。“你女儿被送进医院时,她正好在急诊科值班。”“呃,是的,我妻子对我提起过你的‘福莱斯特大夫’。她是个女的,是不是?”施托伊弗桑特问。“是的,”卡明斯答道。“我看你们之所以雇她是为了遵守联邦和州政府的那些混蛋规定,什么你们的雇员中必须得有多少女性,多少黑人,多少西班牙人,是不是?过去这个国家注重的唯有能力,那时的做法有什么不好?我绝不允许一个女大夫动我家人的一根汗毛!这你明白了吧!”哈维·卡明斯感到受到了些侮辱,便反驳施托伊弗桑特说:“施托伊弗桑特先生,我想告诉你,我的医生队伍中,凯特·福莱斯特是最出色的年轻医生之一。你要是看了她大学和医学院的成绩单,便会同意我的说法。纽约市立医院能招来这样的人是我们的幸运。如今能挣大钱的私人诊所对年轻有为的年轻医生极具诱惑力,所以雇到福莱斯特这样的毕业生非常不易。”“要是在她害死我女儿之前,某个私人诊所把她诱走就好了!”施托伊弗桑特大声吼道。“施托伊弗桑特先生,我想告诉你,福莱斯特大夫的治疗并非是你女儿的死因。”“卡明斯,我知道你会护着你的下属的,无论他们是否失职。不过你知道,我和你们董事会的几个成员关系很近。这事不会到此结束。你的福莱斯特大夫也休想逍遥法外!”卡明斯还未答话,施托伊弗桑特就挂断了电话。卡明斯迟疑了片刻,对内部话筒说:“霍普金斯,请替我接通特朗布尔法官。”出于对他年龄的尊重和他在法律界的资历,人人都管莱昂内尔·特朗布尔称做法官,然而他实际是一所位于华尔街的著名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而且被公认为是法律圈子内最精明最不为情感所左右的律师之一。特朗布尔听毕卡明斯叙述完他和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的谈话后,说:“把那个年轻女子叫来,越快越好。面对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这样的人我们必须格外谨慎,他的权势炙手可热,可以左右最出类拔萃的律师。弄不好,我们会被判治疗失当,恐怕得损失几百万!”“莱昂内尔,我向你保证,病历我看过了。根本不存在治疗失当……”卡明斯试图解释。“这年头,”特朗布尔打断对方说,“什么事在陪审团眼里都是渎职或失当。一个喷嚏,一声咳嗽都能被送上法庭,输一大笔钱。若是诉讼涉及到一位少女的死亡,至少得宰你数百万!这还不算施托伊弗桑特会给医院的名誉造成的损害。我想见那个女人!”按照约好的时间,凯特·福莱斯特两点钟准时走进卡明斯的办公室,她发现院长没坐在他那个典雅老式的写字台后面,而是坐在了占据着大办公室一角的一张长形会议桌的首席位置上。她还惊讶地发现一个生人,五六十岁光景,除了几绺灰发外头发已秃光。他面庞红润,但神色阴沉,仿佛在做着判断。“福莱斯特,这是特朗布尔法官,医院的法律顾问。”听到“法律顾问”的字眼,凯特意识到这次见面绝非她事先想像的那样是讨论治疗上的问题。蓦地,施托伊弗桑特太太两天前的威胁终于变成了现实。
7、“这个病历使我困惑,从业务的角度感到好奇。所以我重新看看我是如何处理的,这在情在理,”凯特试图做出解释。“医生,你是不是对病人的处理没有把握,怕出差错,所以才重新查看病历上的记录?”“不是,当然不是!”凯特立即答道。两个男人突然沉默下来,这使凯特意识到,这正是不怀好意的律师迟早要问她的让她看上去有罪的问题。这样的问题纯属捕风捉影,但却充满责怪的味道,令她找不出合适的答案。“我明白你的意思,”凯特说。“姑娘,我对你的忠告是:不要跟任何人谈论这件事,只有我指定给你的律师除外。否则你就会说出一些幼稚的话,让人事后利用来攻击你。”
8、“我会的,只是时候未到。首先,我感到我有义务向你解释一下你目前的法律境况。”“就我所知,我没有什么‘法律境况’。”“暂时没有。不过你可以从这个角度考虑一下。我们现在做的有如预防医学,只不过内容是法律。因为按照这类事情的自然发展,我们肯定会面临别人指控医院治疗失当。从个人的角度讲,针对的就是你。”“我以为医院的保险应该包括了所有医生,”凯特答道。“要不干吗要在一家大医院工作呢。因为医生是受到保护的。”“受到保护没错,”凡·克里夫说。“但并不意味着有抵抗一切疾病的免疫力。”凯特眉头紧皱,这使年轻的律师察觉到,凯特·福莱斯特就其所处的法律境况而言,可谓是一无所知。“大夫,之所以给你委派一位律师的理由是这样的:如果按我们的预料出现治疗失当的指控,医院就是被告。你也是被告,还有另一位医生——他叫什么来着?”“你是说布里斯科?埃里克·布里斯科?”凯特问。“没错,布里斯科。律师们指控治疗失当时,在场的人都是被告,凡与案子有牵连的人都跑不掉。理由是他们不知道陪审团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们也许由于医院制定的一些规章制度,把责任推到医院身上。也许追究当事医生本人的责任——”“这一点你已经说了两遍了,凡·克里夫先生,”凯特打断对方。“倘若治疗失当保险保护不了医生,它还有什么用呢?”“它当然可以保护医生,但有限度。它可为你支付律师费,在一定范围内支付判刑中的赔偿费。但一旦陪审团判词中的赔偿费超出了保险的数量,余额就得由医院和医生补上。至于最近几年陪审团的判词如何,这个就不必由我对你说了。”“你的意思是得由我个人负责,我未来的前程……”凯特试图诠释对方的话。“我认为你应了解你将面对的潜在的危险,”凡•克里夫说,口气尽量很温和。“是的,”凯特沉吟着说。“是的,我了解。”“既然如此,你可以从你的角度说说事情的经过了。”“我第一次与那个病人接触大约是周六晚上九点半……”凯特在没有病人病历的情况下,开始凭记忆回忆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9、凡•克里夫倾听着,时不时在黄色记事本上写上两笔。凯特每次暂时顿住时都禁不住自问:我刚才说了些什么他给记了下来?那一点为什么很重要?我有没有说出对我不利的描述?律师虽然知道她内心的活动,却依旧敦促着:“往下说,大夫。接着说。”她将整个过程叙述了一遍,包括克劳迪亚的症状、凯特发现的迹象、化验报告以及病人的反应等。说完后,凡•克里夫仍旧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凡•克里夫先生?”凯特提醒对方说话。“等我有时间再亲自做一番仔细的研究。你简单地告诉我,病人崩溃之前,你认为最可能是什么病?”“那些笼统的症状明显地表明胃腔内有病毒,”凯特说。“假如我问六位医生,拿给他们同样的症状——”“和迹象,”凯特说。“症状……迹象……有什么区别?”“症状是病人描述的,迹象是医生发现和观察到的。把这两者加到一起就能做出诊断,”凯特说。“谢谢你,大夫。”凯特无从判断年轻律师说的是谢话还是讥诮。“我再重复一遍:假如我让六名医生发誓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拿给他们相同的症状和你说的迹象,他们将会怎么看?”“肯定跟我的看法一样,病毒性胃痉挛,”凯特说。凡•克里夫又在黄记事本上写了几笔,接着问:“六个人的看法都一致?”“如果不是六个,至少五个是,”凯特说。“病毒性胃痉挛,”凡•克里夫沉吟着重复了一遍,将其写在本上。“布里斯科也这么认为?”“他没像我说的这么全,”凯特说。“可他没发现其他病因。”“比如说?”凡•克里夫问。“那些症状——恶心、呕吐、腹泻,胃疼——可以反映许多病症,如阑尾炎、阴道发炎、怀孕、溃疡,得有五十多种。确诊这样的病只能做化验,一项项地排除,直到找出真正的发病原因,”凯特说。“不幸地是,你并没做所有的化验,”凡•克里夫说。“医学并不是一门绝对精确的科学,”凯特自卫地反驳道。“每一年随着新的发现,它都向精确迈近一步,但目前尚不精确,或许这一目标永远也达不到!”“这正是我们的麻烦所在,”凡•克里夫严肃地说。“病人们,以及包括病人在内的陪审员们认为医学是精确的。一旦出现差错,出现病人死亡的情况,肯定就是医生的责任。我们必须以此为出发点进行辩护。我们并非总能打赢官司,但若打败,代价将十分惨重。我觉得你该认识到这一层。”凯特默然地点点头。“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就谈这些吧,大夫。”凯特•福莱斯特茫然地坐在椅子上,对律师的话不知如何作答。“传票一到我立即通知你。不过现在我就得告诉你,此事已成定局,你会成为被告之一,所以要做好准备,”凡•克里夫说。凯特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呃。”凡•克里夫叫住她,“还得提醒你一句,这可不是个一般意义上的治疗失当或失职案子,我们要和施氏打交道。”“施氏?”凯特迷惑地问。“就是施托伊弗桑特。他不仅会有一流的办治疗失当案子的律师为他打官司,所有的法官、州或城市的官员也都会对他表示同情,助他一臂之力。敢向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说‘不’字的人,在纽约市和纽约州里恐怕绝无仅有。”“这倒有可能,但我仍相信事实是我最好的防卫,”凯特毫不示弱地说。“小姐,目前你最好的防卫是市立医院。它的保险公司和我们律师事务所都介入了这桩案子。它们将花巨资防范自己,这意味着同时也要保护你。要是你单枪匹马地出面,赔偿费你这辈子也还不清。我再跟你联络,大夫。”当天午后,斯考特•凡•克里夫向特朗布尔法官汇报了与他的新当事人凯特•福莱斯特医生的初次接触后,法官随即给医院院长卡明斯打去了电话。“哈维,”年长的律师说,“跟你说一声进展情况,我们一位年轻合伙人凡,克里夫与你们的福莱斯特医生见了面。首次相互认识的接触,进展顺利。”“我料到会很顺利的,”卡明斯说。“不过,”特朗布尔紧接着说,“目前的形势使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特朗布尔的开场白令卡明斯有些惴惴不安,因为像他这样有地位和忙碌的大律师是不会就一般琐事亲自打电话的,于是卡明斯问:“新想法?什么想法?”“你们医院制定的防止差错政策我十分拥护,鉴于这一政策的规定,同时出于为这案子的进一步发展做准备的考虑,暂时限制一下福莱斯特医生的行动不失为一个良策。我们打交道的对象毕竟是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限制她的行动?”卡明斯沉吟片刻。“她是个合格的内科大夫,我们所有的医生……”“哈维,迟早我们必须要为医院的行为做辩解……”卡明斯打断对方说:“就我所知,这家医院的做法没什么可挑剔的,福莱斯特医生的行为也没有错。”“没错,哈维,不过那是‘就我们所知’,”特朗布尔说。“我对她百分之百地信任,”卡明斯明确地说。“当然,”特朗布尔毫不迟疑地表示同意。“信不信由你,对于员工的信任,没人超得过我。但律师在提出建议之前要把所有可能的因素都考虑进去,尤其是可能会失去几百万美元的案子。所以我建议,不,是敦促,你要限制福莱斯特医生的行动,特别是与治疗病人有关的行动。”“这个,我不明白……”卡明斯仍想反驳。“哈维,做为医院的法律顾问,我有责任提醒你,鉴于目前的形势,恪守完全信任员工的原则是个奢侈品,你可能买不起。”“我不想采取任何可能有损于福莱斯特医生业务能力提高的措施,”卡明斯依旧固执己见。“我并没让你那样做。只是让她暂时停止接触病人。不过不管你采取什么措施,万万不能大张旗鼓。眼下我们最怕的就是败露名声。”
10、“医生们,凭我多年从事法律的经验,我感到面对这类指控,有时沉默比反驳会带来更好的结果。答复必然会相互攻讦,之后进一步的指控便接踵而至,这样对我们的名誉会造成无休止的损坏。最佳的办法是避免与施托伊弗桑特那样的权势很大的人发生正面冲突。我建议先收看施托伊弗桑特的采访再说。事后如果我们真的决定给予答复的话,可由卡明斯大夫或你们的新闻官员霍克戴女士上电视,庄重而严肃地向本市市民说明情况。告诉他们每年急诊科治疗多少病人,多少病人被治愈安然无恙地与家人团聚。这样我们就能向电视证明,凡是来我院寻求医治的人,我们完全能给他们提供有效、满意的及时处理。要讲得简洁、具体、事实确凿。”
11、“施托伊弗桑特先生对我本人和这所医院的谴责既不真实也毫无根据。我们按照最佳的治疗方案,为他女儿尽了最大的努力。”“可她还是死了,是不是,大夫?”“是的。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所现代化医院里呆了九个小时,治疗时用的是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和技术,但却丧失了生命,怎么会没人知道为什么呢?”盖伦特问,与其说在获得信息,不如说在发表评论。“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的症状和迹象都不完整,没法让一位内科大夫做出确诊,”凯特解释说。“这么大个医院,竟没有一个医生能确诊?”盖伦特问。“值班的是我,我无法做出诊断。而且其他医生在同样的情况下恐怕也无法确诊,”凯特答道。“你有没有请其他经验更丰富的医生会诊?”盖伦特问。“你只是一个人治疗的吗?”“我请过一个医生,外科大夫。”“他叫什么?”“布里斯科大夫,埃里克•布里斯科大夫。”“布里斯科大夫怎么说?”盖伦特问。“跟我一样,他也没有足够的根据做出诊断。主要是症状不明显,化验报告不全。”“但是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病得不轻,几个小时就死了。”盖伦特像是斗牛场里的斗牛士,一点点地刺激凯特,想让她发起最后致命的冲击。“病人的脉搏较快,腹部膨胀,”凯特解释说,“但这没有反映出她真实的病症。”“她有疼痛感吗?”盖伦特问。“有,但疼的不很强烈,没有透露出她病情的严重程度。”“大夫,到底疼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预示一个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十九岁少女到了晚上就会死亡呢?”盖伦特问。“这你怎么才能确定呢?我相信观众希望了解这一点,尤其是那些身上现在也有疼痛而不知上哪儿去就医的人。”凯特看出盖伦特想挪揄她,便决定不给他机会。“盖伦特先生,在这儿解释治疗上的细节不是地方,再说你也没给我那么多时间。”“好吧,大夫。”盖伦特好像准备结束采访,然后佯装又突然迸出一个想法。“大夫,你刚才说的一句话很有意思。你说你没法对施托伊弗桑特姑娘确诊,但却用最先进的医疗技术对她治疗……”凯特抢白说:“我没那么说,是你说的!”“难道你想对观众说,你对她连治都没冶?”盖伦待问。“我们当然对她进行了治疗!”凯特说。“对没有确诊的病你怎么治?面对所有疑难疾病,莫非你们市立医院的医生有神奇药丸不成?”盖伦特问,微微冲镜头得意地一笑。“在确诊之前,所能做的只有给病人退烧,注射点滴以防脱水。其次是进行所有你认为可以帮你做出正确诊断的化验,”凯特自信地解释道。“退烧,注射点滴,”盖伦特重复道。“这比说一句‘吃两片阿斯匹林,早上再给我打电话’好不到哪儿去。况且不幸的是,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到早上就死了。”“我们对她的脉搏、呼吸、体温和血压的监测一直没有间断过,”凯特说。“根本没有迹象——”“你是不是想对观众说,虽然病人已临近死亡,却没有任何迹象?”盖伦特问。“你得明白当时的情况……”“我是在努力了解,大夫,相信我,我在尽力了解,”盖伦特话带奚落地说。“一个医生要就两个方面做出判断:她自己的观察和病人对他的陈述。有时病人对他的陈述未必真实,”凯特指出。“你是说想看病的病人对可能能治好他的病的医生撒谎?”“病人对医生撒谎的事屡见不鲜。如关于他们的性交习惯及做法,如他们是否吸毒。假如一个病人吸毒,他的症状和迹象就会被掩盖或歪曲。他的疼痛也会减轻,整体情况也不像实际上那么危急。”“大夫,你是否想告诉观众,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是个吸毒成瘾、生活放荡的年轻女人?”“盖伦特先生,别歪曲我的话!我的意思是存在着许多需要澄清的可能性,找希望尸体解剖能证实一切,”凯特说。盖伦特觉得他已从对方那里套出了一些可引起争议的话语,其他晚间新闻节目亦可以引用,便决定对采访进行煞尾。“大夫,由于时间快到,让我为观众总结一下。十九岁的少女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被送进这家医院的急诊科,由你负责治疗。你为她治疗了九个小时——”“同时还治疗了大量其他病人,”凯特插了一句。“是的,没错,同时还治疗了大量其他病人。但你治疗她的时间是九个小时。一直没有确诊。采取了一些无关痛痒的措施,这些措施显然跟喝碗鸡汤的效果差不多,因为九个小时后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就命归黄泉了!”“在当时的情况下,凡对她能采取的治疗手段都采取了!”凯特说。“那她怎么会死?”盖伦特直言不讳地问。“很不幸,没人知道答案。不过我说过,验尸官可以查出原因。”“大夫,你常这样做吗?”盖伦特问。“常做什么?”凯特正如盖伦特期待的那样不解地问。“依靠验尸官为你确诊?”盖伦特问,斜眼朝镜头一瞥。不待凯特答复,他接着说:“这是在市立医院进行报导的雷蒙•盖伦特,现在请继续收看播音室的新闻。”“难堪?”卡明斯医生冲电话里喊道。“简直是丢脸!她让我们医院处于完全被动挨打的局面。上帝,真应该阻止她!”电话的另一端是特朗布尔律师事务所,资深合伙人莱昂内尔•特朗布尔正坐在他巨大的写字台后面,朝他的年轻属下斯考特•凡•克里夫摇着头,电话里情绪激昂的医院院长没完没了地在大放厥词,最后,特朗布尔终于抓住了一个插话的机会。“哈维……哈维……我希望你不要考虑采取过激的行动,”特朗布尔提醒对方。“福莱斯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为什么要给那个斜眼记者机会,指出施托伊弗桑特姑娘是死在我们医院的?福莱斯特非要这样铤而走险,也应首先考虑考虑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后果!”“哈维,不消说,如果有人扬言要毁掉你的前程,你也会反击的,”特朗布尔说。“没错!可她非要选择这样的反击方式不可吗?”卡明斯问。“这意味着灾难,莱昂内尔,对我们医院是个灭顶之灾!”“不见得,”特朗布尔说。“不见得?”院长诧异地问。“她留给电视观众的印象是什么?也许是一个医生在一次治疗上的失误。并不代表你的医院和你的全体员工。只是一个医生,一个女医生而已。单纯从公共形象的角度看,并不像你想像的那么不可收拾,”特朗布尔安抚地说。
12、特朗布尔此刻雷霆大作,将内心的真实情感爆发出来。“我以为你告诉了那个女人,让她闭上嘴!”“我是对她说了。可被别人指责谋杀太让她难以忍受,无法保持沉默。”“凡·克里夫,坦率地说,我从不相信女人在情感上是坚强的,可以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获取成功,也许你们年轻人能接受这种观点。”斯考特·凡·克里夫婉转地说:“我曾在法庭上给玛丽·劳拉当过助手,她就很强,锋芒毕露。”“这个么,”特朗布尔表示同意,“劳拉是个例外。所以我才任命她为诉讼部的头。然而其他女人……”他悲伤地摇摇头。思忖了片刻,他又承认:“本公司还有一两个颇为能干的女人,但总体来讲——”斯考特没等特朗布尔高谈阔论他的大男子主义偏见,便说:“我得找福莱斯特医生谈谈,立刻就谈。”凯特·福莱斯特刚锁上公寓的大门,屋里的电话铃就响了。她估计是卡明斯院长或任何一个想对她的采访进行一番驳斥的人打来的,于是赶紧冲进屋,准备为自己辩解。“大夫,”她听上去声音有点熟,认出是斯考特·凡·克里夫律师。“我刚在电视上收看了对你的采访,我——”
13、“你是不是想说不当我辩护律师了?”凯特问。“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不按我的吩咐行事,我的存在就毫无意义。那样你还不如找一个尊重其建议的律师,”凡·克里夫说。“我的决定与你无关,只牵扯到我自己。我不能容忍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对我进行恶意的污蔑,而仅仅因为他有势力我就得保持沉默。说我骄傲也好,自尊心太强也好,我就是不能容忍!”凯特说。凡·克里夫晓得,与这样一个怒火中烧、原则性强的女人相争是无济于事的。于是他问:“大夫,有没有这种情况,医生告诉病人在二十四小时或几天之内禁食某种食物?或在抽血和验尿之前不要吃早饭?”“当然有,”凯特认可。“我所说的正是这个意思。在我们尚未搞清施托伊弗桑特在法律上要搞什么名堂之前,不要在公开场合发表言论。再说一遍,不要在公开场合发表言论。”“你是让我忍气吞声?”凯特逼问。“不,恨他,骂他,讨厌他。把他的名字写上一千遍再把纸烧了。照他的模样做个布娃娃,在上面扎针。但万万不要——”凯特接过话茬儿:“我明白了。公开场合不要提他。”“对,医生。就是这个意思,我们现在要学着理顺律师和当事人的关系。怎么样?”沉默了良久后,凯特说:“好吧。”
14、凯特·福莱斯特和斯考特·凡·克里夫急迫地一页一页翻阅着病历,但始终没有看到毒性化验报告。“奇怪,”凯特说。她拿起电话,对话务员说:“请呼叫布里斯科大夫!”大约过了十分钟后,电话铃响了。“埃里克吗?我是凯特。埃里克,施托伊弗桑特死后,你见过她的毒性化验单吗?”“我没查过,”布里斯科答道。“怎么了?”“我们想了解化验结果。”“‘我们’?”“我和我的律师,”凯特说。“律师!你有私人律师了?”布里斯科问,声音突然变得谨慎起来。“为什么?” “因为怕施托伊弗桑特跟我打官司,所以他们觉得我需要个律师。”“是这样,”布里斯科说。“可我从没见过毒性化验报告。” 凯特惟一剩下的办法是找到卡米利塔·埃斯皮纳莎。凯特星期六晚上让人把最后一次血样送到化验室时,负责化验的就是那个女技师。凯特找到她时,后者正给电脑化的扫描器里输送血样,机器将读出一个新病人的化验结果。埃斯皮纳莎简单地回答了凯特的问题。她记不记得为施托伊弗桑特做过毒性化验?关于病人的血样和化验,她从来记不住名字。施托伊弗桑特死亡的那天晚上她记得吗?记得。那天晚上她做过毒性化验吗?做过。她做过三个。三个都是阳性。“三个都是阳性?”凯特又问了一遍,希望得到百分之百的证实。“是的,”埃斯皮纳莎女士说。“你是把电脑打出来的结果送到急诊科了吗?”“我总是把结果送到要求进行化验的部门,”埃斯皮纳莎女士说。凯特和凡·克里夫面面相觑。他俩不约而同地想:那份毒性化验报告应该在克劳迪亚的病历里。但实际却没有。它在哪儿?
15、凯特接过报告,小心翼翼地捏在手里,坐下后便读起来。还没读完第一段,她便惊异地抬头看向卡明斯。卡明斯手指报告,命令她继续读下去。“……子宫外孕,”凯特不可思议地读着。“造成她左输卵管破裂……”“导致大面积内出血……和死亡”,卡明斯为她念完了那句话。“你要是回过头来重新看一遍她的病历,就会发现所有迹象和症状都与宫外孕破裂相符。”“她的症状和迹象也代表其他十几种疾病的特征,”凯特说。“再说我也给她做了盆腔检查。”“可你显然没有看出病源,”卡明斯气愤地说。“布里斯科也做了盆腔检查,也没发现什么,”凯特答道。“可这个诊断你是应该能做出的。要是那样,而且立刻就采取必要的手术疗法,那个女孩就死不了。那个混账记者盖伦特曾说:‘如果连有钱人都得不到较好的治疗,普通老百姓会是什么样的境况?’不幸的是,在老百姓眼里,你的失误恰恰证明了他的话是正确的。”“她两次否认有性关系……”凯特试图做出解释。“你应该能觉出她在撒谎。”“我觉出来了,所以才做了验尿怀孕检查。结果是阴性!”“根据这份报告,你的化验结果无疑有错,”卡明斯说。“我们本来还有避免吃治疗不当官司的可能,这份报告使我们的希望破灭了。它将是审判中的关键性证据。这还不算你在州委员会面前做听证时他们会发现什么过错呢。”凯特摩掌了几页报告,茫然地将其递回去,争辩说:“那种怀孕化验我曾做过近上百次。”“福莱斯特,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很遗憾,当然,我们还会继续尽力支持你,”卡明斯说。然而他的神色却是极度的孤独无望,这使凯特想起一位医学院教授对她说的一句话:“当一个人说他将尽力而为的时候,他已看到了注定失败的命运。”验尸官的报告令凯特坐立不安,于是她没有返回地下办公室,而是匆忙穿过医院迷宫般的地下通道,径直回到急诊科。
16、“一个病人要是脱水,她的红血球看上去比实际要高。”凡·克里夫听得蒙头转向,问:“大夫,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脱水消耗掉血液中的水分,从而导致血浆容量下降,这便使红血球数量显得比实际要高。”凡·克里夫似乎开始明白,说:“也就是说由于她大出血红血球应该降低,但因为脱水的缘故,却使红血球显得很正常。”“可以给你打满分,”凯特说。“天哪,这实在是医学中令人颇为费解的奥妙。只要遗漏或忽略一个环节,就不可能抓住事情的本质,”凡·克里夫略有所悟地说。“正如一个医生没掌握全部事实之前不能确诊一样,”凯特说。凡·克里夫把黄色笔记本往旁边一推,起身在他的小办公室里踱起步来。倏地,他朝凯特转过身。“有一个事实可以使其他细节都变得清晰起来,甚至可使一些失去的环节成为不必要。就是那个怀孕化验。”“是的,”凯特忧郁地表示同意。“那个怀孕化验。”“为什么你的结果是阴性的,而验尸官却找到了怀孕的根据?”凡·克里夫问。“任何一个医学化验都不可能百分之百的正确,”凯特说。凡·克里夫边想边大声说:“不久我就得走进法庭或州委员会的听证会,我的辩辞是:‘我的当事人福莱斯特医生所采取的一切步骤都没错,但不准确的化验结果迷惑了她的诊断,因为任何医疗化验都不是百分之百的正确。’这个说法不能说服人。”“我想做B超证实化验结果,”凯特争辩说,“但当时没有能胜任的技师。你必须了解我们在急诊科工作的条件。马不停蹄无休止的干活,拥挤的空间,检查室短缺,有时只能在走廊里让病人躺在担架上治疗。进来的病人接连不断,医生的时间永远不够,我们对每一个病人都是尽力而为的。”“福莱斯特大夫,你有没有意识到你刚才承认了什么?”凡·克里夫指责的态度俨然是原告律师。“承认?”凯特迷惘地问。“你实际上在说,由于医院的条件,你没能很好地治疗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不对,我对她进行了认真的治疗!”凯特反驳说。“你对她是‘尽力而为’,”凡·克里夫说。“这等于说不是最好的治疗,甚至连比较好的治疗都够不上。只是在困难条件下你尽力而为罢了。‘困难条件’成为不了无故死亡的借口。大夫,保险公司能在这场治疗不当官司中为你辩护,你该感谢你的幸运星座。”“可听证会以及我的前程呢?凡·克里夫先生,我花了八年学医,两年做实习医生,为行医生涯做准备,这是我惟一的追求目标。我在中学还是个孩子时,就主动去当地医院帮忙,梦想着当一名医生,治病救人。总不能就……我是说,他们总不能……”蓦地,凯特又换了一副坚定的口吻,说:“我绝不允许他们毁掉我的前程!”“我会尽力帮你的,”凡·克里夫安慰她说。但又坦诚地补了一句:“但我不能许诺,大夫。”凯特·福莱斯特走进特朗布尔律师事务所时,满怀希望他们能保护她,不致让一场官司将她的前程毁于一旦。然而离开时恐惧的心理反而更加剧了。斯考特·凡·克里夫目送她离去,内心里的感受比向她说出来的还要惴惴不安。她面部坚定的表情对他震动很大,透着她一生献身于医学的坚韧信念。然而正是这一信念反倒加剧了他的担忧。我决不能让此事上法庭,他暗忖。也决不能让听证会开成。肯定能想出什么办法,阻止上述两种可能性的发生。一定有办法,他暗自对自己说。一定有某种达到满意结果的办法,如果运气好的话。最后他又不得不承认,面对这样一个后果严重的案子来说,实在不能仅凭运气,因为它又脆弱又难以琢磨。当晚他很晚才离开办公室,仍搜肠刮肚地思索着解决办法。有件事他是明白无误的。他绝对喜欢与一个像凯特·福莱斯特这样迷人和有信念的年轻女人约会,但并不是以律师的身份。……凯特·福莱斯特医生并未因袒护自己的行为而夸大其辞。然而即使如此,斯考特·凡·克里夫仍暂时想不出任何法律上的战略,以避免打官司或举行听证会,从而消除福莱斯特被吊销从医执照之虞。
17、里夫先生吧?”他问,对他对手的态度显得很友好。“请坐,请坐。用不着客气,”豪斯金斯友善地说。友善的有点过分,斯考特想。“凡·克里夫,关于福莱斯特一案的传票还没发出,你就想见我?”豪斯金斯问。“我知道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已投诉我的当事人。我还知道,根据委员会一贯的做法,听证会之前,你们首先要成立一个调查委员会。”“为了保护无辜医生和他们的名誉,委员会将核实所有的医疗记录、文件,并与医学界专家进行咨询。如果我们认为投诉内容毫无根据,我们立刻就罢手。既不张扬,又注意保密。”“我来这儿正是为了这个,”斯考特·凡·克里夫说。“我仔细地看过了施托伊弗桑特的病历。令我满意的是,福莱斯特医生所采取的每一个步骤都符合标准的治疗程序。化验室的化验可以证明这一点。我敢保证,一旦我找布里斯科医生谈,他也能证明福莱斯特医生对我的全部陈述都与事实相符。”“凡·克里夫先生,你的意思是?”豪斯金斯问,神色有些不耐烦起来。“我希望你能答应,一旦我刚才说的果真如此,此事就该作罢,从而不致损坏福莱斯特医生的名誉和前程。”“你想让我做保证,是不是?”豪斯金斯反驳说。“凡·克里夫先生,很抱歉,我必须告诉你,病人的所有材料,包括病历、辅助记录、几位医学专家的意见等已经转到了调查委员会的手里。”“委员会已经成立了?”斯考特知悉此案已开始审理,不免感到吃惊。“是的,”豪斯金斯进一步确认。“你们办事从来都这么快吗?”斯考特诘问。豪斯金斯的胖脸上泛起一片红。“我们以最快速度和一丝不苟的精神处理所有案子。”“不是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投诉的案子也是那样?”豪斯金斯的腮帮子变得更红了,庶几成为绛紫色,显然他心中升起怒气。“凡·克里夫先生,你要是指责,哪怕是暗示本办公室有偏袒行为,或屈服于政治压力,我可以要求禁止你在委员会前代表任何人辩护!”“谢谢你验证了我的疑心,”斯考特答道。“至于想禁止我,悉听尊便。那样我就可以去找媒体,让全市的人都知道这个办公室是如何被一位有财有势的人操纵的。”“当心你说的话,凡·克里夫!”“豪斯金斯,我十分清楚,像你这样一位政治职员,非常憧憬和梦想着能在施托伊弗桑特拥有的一家大律师事务所充当一个有大油水可赚的合伙人。他是不是以此为诱饵,让你断送福莱斯特医生的前程?”“你的指责毫无根据,信口雌黄!我可以把你投诉到律师协会。甚至让上诉协会分会谴责你这种恶意攻击其他协会成员的行径!”斯考特知道再说下去已无济于事。“既然你毫无商量的余地,我们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也这么认为,”豪斯金斯说。“既然你来了,正好劳驾帮我个忙。”“我?什么忙?”斯考特猜疑地问。豪斯金斯举起一份法律文件。斯考特迟疑了片刻,然后接过来。这是出席州职业医疗行为委员会听证会的传票,被告是凯特·福莱斯特。文件后附着一份指控书。“你可以带给你的当事人,省得我寄发了,”豪斯金斯说。“这么说调查委员会已作出了决定,”斯考特说。“你们有过这样进展神速的案子吗?”“这个案子和一般的案子不一样,”豪斯金斯反驳说。“一般的投诉只是不该做手术时做了手术,或手术时心不在焉没做好,要么就是医生吸毒或酗酒。但一个医生连这么明显的疾病都没诊断出,以致导致死亡,的确罕见,凡·克里夫先生。公众必须要受到保护。这是我的份内之事!施托伊弗桑特先生与此毫个相干!”斯考特对豪斯金斯的矢口否认完全不相信,令他担忧的是文件上只有一个被告,凯特·福莱斯特医生。埃里克·布里斯科医生的名字根本就没出现。
18、考特见布里斯科要打退堂鼓,便只好采取另一种方式。“我们先暂时忘掉作证的事。只简单地回答我几个问题。”“你应该明白,我希望能尽力帮助凯特。我对那个女孩儿印象很好。所以你提的所有问题我都会尽力答复。说吧。”“很好,”斯考特说着掏出黄记事本。“福莱斯特根据她对病人的观察把你叫去时,你认为在当时的情况下,作为急诊科的一名住院医,她叫你去是不是一种正常合理以及谨慎的做法?”“这个——呃,对,我觉得这很普遍正常,也合乎道理。她遇到了令人迷惑不解的病例。”布里斯科就此打住。“你下面的话是……”斯考特追问。但布里斯科却不再开口,于是斯考特又紧逼:“她遇到了令人费解的病例……你下面还要说什么?”“我想,有了化验报告以及病人的呼吸、脉搏、血压等情况,却还不能作出确诊。这时——呃——叫来一位外科大夫,确定一下是否需要做手术是很正常的,”布里斯科说。斯考特•凡•克里夫注意到布里斯科回答时,措词中加进了许多条件句。“换句话说,大夫,遇到一个疑难病人,比如他发高烧、白血球高,还有其他化验出的症状等,此时叫来一位外科大夫磋商是不是正确的治疗手段?”“是,没错,很正确,”布里斯科承认。“那么你当时的意见是什么?”斯考特直率地问。“你得明白,我的意见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福莱斯特医生对我陈述的影响。”“你没有检查病人吗?”“检查了,当然检查了。”“你同意福莱斯特医生的看法吗?”斯考特紧紧追问。“我刚才说了,我的意见主要取决于她对我说的情况。病人的前后经过只有她最了解,我不过是间接了解一点儿。就像你们律师爱说的所谓‘传闻’。当我得知病人性生活并不频繁,月经也正常时,我没法怀疑病人患的是验尸官报告中所说的子宫外孕。”“当时情况下你怀疑她是什么病?”斯考特问。“可能是感染、肠内病毒、骨盆发炎等。但不会是宫外孕破裂。”斯考特意识到,埃里克•布里斯科决意不与自己合作为凯特•福莱斯特辩白,而是想明哲保身,脱离此事,斯考特仍希冀做出最后努力,从谈话中有所收获,但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大夫,那天晚上,你对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做了检查,包括盆腔检查,是不是?”“是的,”布里斯科说。“检查时你有没有发现任何能表明那个年轻女子所患疾病的症状?”“我一直想对你说的是,别人先告诉了我一堆信息,然后我才做的检查。我依赖的是福莱斯特医生的观察。没有性生活,没有停经……”斯考特打断他说:“福莱斯特医生治疗时依照的不是也是类似的事实么?那么你们俩得出的结论是否一致呢?”布里斯科脸颊涨红,表现出他内心的焦虑。“我说,凡•克里夫,我可没被人指控!我也不想让人指控!我希望能在市立医院完成我的住院医实习,走时获得个好名声,然后回科罗拉多与人合开一个诊所,人家在等着我呢。”斯考特朝布里斯科凝视了半晌,见外科大夫泛着红晕的脸上渗出了汗珠。他似乎窥出了布里斯科不想被牵连进此事的苦衷。然而他又要保护自己的当事人。“布里斯科,还剩下一个问题:有没有人警告、劝说或威胁你不要与我配合调查此案?”布里斯科迟疑片刻,颇有些内疚地嗫嚅说:“没有,没人这么说。”斯考特看穿布里斯科在撒谎。但逼他亦无济于事。而且传唤这样一个不情愿的证人将引起灾难性的后果。更糟的是,倘若豪斯金斯唤他出面作证——这现在看来十分可能——布里斯科将是个十分棘手难以对付的证人。从法律的角度看,明智的办法是根本不让他作证。布里斯科缄默不语,会不会是受到了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的恫吓或压力?斯考特•凡•克里夫把黄色笔记本塞进公文包里,说:“布里斯科,谢谢你腾出时间和我谈话。”说罢朝门口走去。“见鬼,凡•克里夫,我以为你能理解我!”布里斯科感情冲动地说。斯考特转身直视他。“理解?那还用说。你想回科罗拉多行医,所以必须保持名誉上的清白,而昧不昧良心无所谓,”凡•克里夫尖刻地说。“仅仅由于凯特在那个可恨的电视采访中提到了我的名字,你无法理解我招致了多少流言飞语。”“把你的魂儿都吓出来了,是不是?”斯考特问。“是啊,所以要保住你自己,让别人下地狱!”“要是我真能帮得了凯特也好说。可我作证根本救不了她。我将冒极大的危险,又不能带来任何结果。对凯特我表示歉意,因为我喜欢她,非常喜欢。可我无能为力,毫无办法!”斯考特怒视着他,目光中充满蔑视。他走到房间门口。布里斯科突然冲他大吼道:“那个阴性怀孕化验结果不是我做的,是她做的!是她误导了我们俩人!”斯考特不屑一答,他跨出门,沿走廊走去,耳畔回荡着布里斯科的最后一句指责。
19、“纽约市立大学。考耐尔医学院,贝利瑞医院实习的。住院医是在兰诺克斯山医院。1953年开始设私立诊所。没有专长,无委员会证书,”凯特说。“我给他办公室打电话时,他的护士说他不再接收新病人,他已处于半退休状态。”“此人不妙,”斯考特说。“你知道老辈知识分子的心态,怀旧情绪极为强烈。看不惯年轻一辈的同事,认为他们自命不凡。爱唠叨他们过去是多么的不容易,而如今是投机取巧的年代。”“不过,”凯特说。“从他上的是市立大学看,他家庭并不富裕。或许对靠个人奋斗的年轻医生富有同情心。”斯考特表示同意地说:“我们权且认为他立场中立。沃德医生呢?你知道多少?”“哈佛本科,耶鲁医学院。委员会发放的妇产科资历证书。还有肿瘤外科证书,”凯特说,“就职于圣路加妇科医院和长岛北岸医院。她还出过两本教材,若干篇论文。据我所知,她是女权运动的积极分子。”“好,很好,”斯考特激动地说。“我对她可拿不准,”凯特说。“根据她的背景和经历,以及为女子争夺权力的态度,她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无辜女医生被送上十字架而袖手旁观,”斯考特自信地说。凯特目无表情地摆摆头。“凯特?”“罗茜一直在考虑将来干妇产科,所以她听过一次沃德的演讲。沃德面对一群学医的女生和女住院医直言不讳地说她积极支持女权运动。但也提出了对妇女的要求。在同样的条件下,她要求女人比男人做得更好。罗茜听她说:‘一个黑人或犹太人失败的话,他代表的种族也就失败了。我觉得一个女人的失败也是此理。’”“口气很硬,”斯考特说。“女强人,”凯特附和道。斯考特在她名字旁打上一个大问号。
20、他目前必须立即采取的步骤是帮着凯特•福莱斯特练习如何应付未来几天她将面临的磨难。凯特在斯考特的公寓里呆了一会儿后,就听后者说:“你作为证人主要是陈述事实——发生的事,你的观察和你的行动。除了这些不要多讲,不要主动说话。”“明白了,光回答问题,不主动陈述。”“这还不够,”斯考特说。“无论豪斯金斯如何歪曲你的回答,不要和他争。否则你就失去了一个理智聪明、有专业知识医生的风度,成了一个尖声乱叫、感情用事的妇女。”凯特点头。“现在演习一下。从你把布里斯科叫来开始。‘大夫,你为什么要把布里斯科叫来?’”凯特佯装证人答道:“因为病人的症状和迹象极不明朗,而且她腹痛很像内脏感染,所以我觉得应该听一听一个外科大夫的意见,看是否有做进一步检查的必要。”“你指望布里斯科医生会怎么做?”“我简单给他介绍了病情后,指望他再自己做一遍检查。”“为什么?”“为什么?”凯特颇感迷惑,因为理由不言而喻。“为了听听别人的意见。”“意思是你对你自己的判断是否立的住脚拿不准,是这样吧,大夫?”斯考特模仿起起诉律师的敌对口吻问。“这不是我的看法是否站得住脚的问题。各种症状、化验结果都无法做出确诊。我想证实一下我没有漏掉任何可能性,”凯特说。斯考特立即咬住她的漏洞。“这么说你承认可能在治疗时忽略了某种可能性。”“我什么也没承认!”凯特激动地抬高了声音。“遇到一个疑难病症,我只是想听听另一个医生的意见。这在当时是很正常的做法。”斯考特没有答话。沉默片刻后,凯特声调缓和地说:“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是的,”斯考特说。“回答,‘你为什么把布里斯科找来?’的合适说法是‘听听另外一种意见’。一句话就够了。另一种意见在医学界古已有之,十分正常。千万不要说忽略了其他可能性之类的话。”凯特点点头,决心不再掉进这类陷阱。“我们接着练,”斯考特说。“大夫,布里斯科到达后发生了什么事?”“我对他讲了病人血压、脉搏、呼吸等情况。还给他看了化验报告。然后他亲手进行了检查。最后得出的结论同我的一样。”“什么结论?”“在病人的症状不明显之前,只能继续打点滴、做化验、观察她呼吸、脉搏、心跳等情况,”凯特说。“后来呢?”“我又把病人一个血样送往化验室,就去看另一个病人了,”凯特说。“此外——”她突然打住。“我是不是又主动说了?”“是的,”斯考特说。“这是本能。源于多数证人天真的想法:说出的事实越多,他们就可能相信你。你得学着克服这一点。”“再接着往下说,”斯考特说。“布里斯科走后往化验室又送了一次血样。你又处理其他病人。之后豪斯金斯也许会问:‘大夫,自从你把第二次血样送到化验室,一直到结果回来,其中总共有多长时间?’”“两个小时,稍多一点儿,”凯特说。\、“这么说两个小时之内你对病人一直没有理会?”“我有其他病人!”凯特说,但马上又道歉说:“我是不是又争吵了?”“是争吵的口气,”斯考特说。“我的问题是,足有两个小时你对病人未加处理?”“克罗宁护士一直没间断观测她的血压、脉搏、呼吸等情况。由于没有新的化验结果和明显的心跳、血压等变化,采取任何治疗措施都是危险的。”斯考特摇头打断她。“我知道该怎么说了,”凯特说。“我们根据当时的情况,给予了病人必要的治疗。继续输液,继续观察她的心跳、呼吸、脉搏等情况。”“说得对。简洁,准确无误。让豪斯金斯无懈可击。”凯特点头一笑。“我有点摸门儿了。”“是的。原谅我对你这么严厉。以后你会觉得我做的是对的,”斯考特说着电话铃响了。他因受到干扰,回答时没好气地说:“凡•克里夫!”
21、“我想她只推了你一次吧?”豪斯金斯问。“不是,后来她又推过我,是几个小时以后,”女人说着瞪了凯特一眼。“福莱斯特医生第一次攻击完你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斯考特起身表示抗议。“默特先生,请吩咐豪斯金斯先生不要对我当事人的行为下定义!”“凡•克里夫先生,”默特答道,“动手粗野地推人还算不上攻击,那么怎么才算人身攻击?难道非得使棒球拍或开枪不成?”“我要求在记录上注明没有暴力的证据,而且我反对这种定义式的描述,”斯考特亦不退步。默特颇不耐烦地吩咐速记员:“就照他说的记录。”接着又对豪斯金斯说:“对不起打断了,请继续。”“施托伊弗桑特太太,请问后来事情是如何进展的?”“医生终于回来了。她又问了一些问题。抽了点血送去化验,然后说她得等化验结果。”“就这些?”豪斯金斯问。“她嘱咐护士继续输液,量克劳迪亚的脉搏和血压。我央求她至少给克劳迪亚服用点抗菌药,但她不听。”“你要求服用抗菌药,遭到这个医生的拒绝?”豪斯金斯口吻忧虑地问。“是的!”施托伊弗桑特义正词严地说。“福莱斯特医生所做的就是这些?”“不。她回来过几次,一直不知该如何处理,最后找来了另一个医生。其实她早该那样做。”斯考特还没来得及抗议,豪斯金斯立即又抛出另一个问题:“施托伊弗桑特太太,无论是福莱斯特还是布里斯科,除了输液之外,他们是什么时候真正对你女儿开始治疗的?”“他们一直没对她进行治疗!”女人气愤地说。“只有一次他们打算采取措施,当时布里斯科医生要来一根针,想插进身体探查是否有内出血。就在那时……那时克劳迪亚就停止了呼吸。”“后来呢?”“他们赶忙把她推进了另一个房间。我跟过去,但那个女人把我关在了屋外。”“你后来又是什么时候再见到福莱斯特或布里斯科医生的?”
22、“她把我推到了一边!”施托伊弗桑特太太指责说。“假如我要不让步的话,她可能动手还会动得更厉害!”“施托伊弗桑特太太,如果你管去给别的病人看病。从你身边走过时擦了你一下叫‘人身攻击’,而且认为你不让步的话她会变得更凶,那么是不是说,当时你心里还想着另一件事,对不对?”证人紧盯着他,没有回答。斯考特的话使豪斯金斯稍微坐直了身子。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的眼睛在他黝黑瘦削的脸上眯成一条缝。特拉斯科特医生从笔记本上抬起了头。一直没有做笔记的格莱迪斯•沃德医生颇感兴趣地看向斯考特。主席默特似乎要说什么,朝凯纹•卡希尔瞥了一眼,但行政官员并没有鼓励他出面打断的意思。于是斯考特又接着问:“施托伊弗桑特太太?”见她不开口,斯考特说:“施托伊弗桑特太太,布里斯科医生扶着你走回你的轿车时,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我不记得我说过什么,”她立即否认。“奇怪,因为好几个人,其中包括布里斯科医生和福莱斯特医生都听见你说:‘他会怪我的……他会怪我的……’。你记得吗?”
23、“只有那些极有献身精神,具有一种近似宗教责任感的、乐意为人类服务的人才步入医学界。进来又怎样呢?以这个年轻姑娘为例,这个有献身精神训练有素、工作认真的姑娘在法律文件中被叫做什么?被告。她凭什么要为自己辩护?作为一个医生她在各方面都表现得很出色。可现在却被带上被告席,遭到攻击和污蔑。有人还在电视里把她说成凶手。”他转过身子。“是的,施托伊弗桑特先生,你就是这么称呼她的!”弗罗因德又转过脸,对他同事接着说:“这种迫害,这种污蔑中伤,这种宗教式的审判必须停止。否则所有才华横溢、事业心强的像福莱斯特医生这样的年轻人就会流失到别的领域。医学界就会遭受巨大的损失。我劝你们,立刻停止这样的审判!”他不无轻蔑把目光转向豪斯金斯:“如果现在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的作证完了。”弗罗因德见没人提出异议,便起身朝外走去,到凯特跟前他说:“亲爱的,我想帮你一把。但我看不惯他们玩弄的这种游戏,再也忍受不了了。我对你有信心,你肯定会有好结果。我会把我的新地址告诉你,到时把这儿的情况告诉我。”凯特目送着老人朝门口走去。他步履很慢,想将腰板挺直,但一会儿又佝偻下去,凯特心中一颤,感到他即使退休也生命无多了。弗罗因德离开听证会场后,主席默特问:“女士们,先生们,如果诸位同意,我们是不是休息一下?”大家都表示同意,只有沃德医生问:“有一点我希望能帮我澄清一下。”“可以,”默特当即同意。“豪斯金斯先生,请帮忙。”“不,”沃德说,“我是要另一位先生替我澄清”——她看了眼笔记——“凡•克里夫先生。”“说吧,大夫,”斯考特说着站起身。“让弗罗因德医生作证我不太理解。他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妇科离他的领域很远,急诊科他也多年不干了。我只好问一下凡•克里夫先生,为什么请他来?”斯考特脑海里闪过几种答案,但他觉得还是实话实说最为合适。“原因是,大夫,我们找不到其他医生出面作证。市立医院实行封锁;不鼓励医生来替福莱斯特医生做辩护。”“那么也找不到别的愿意替她作证的医生了吗?”“医生们如今对法律体制怀有敌意和疑心,所以我找不到妇科专业的专家介入此事。而且我觉得要是请拿报酬的雇佣‘专家’,本委员会的医生们对他们的见解未必会信得过。”凯特依稀觉得特拉斯科特医生理解而同情地点了一下头。但对斯考特的表白,格莱迪斯•沃德医生却没有任何外表上的反应。
24、“像她那样年轻的女孩子,了解她性生活是否频繁,有没有停经是十分重要的。她的回答,真实的回答对确诊有着关键的作用,”凯特解释说。“病人是如何回答的?”斯考特问。“正如我在她病历上写的,她的答复都是否定的,”凯特说。“委员会成员若有病历复本,可以查看我的记录。”沃德和特拉斯科特医生同时点点头,表示对病历很熟悉。“大夫,”斯考特接着说,“有没有病人的一些情况及你的观察,并没写在病历里?”豪斯金斯举手抗议:“卡希尔先生,他在引导证人。”卡希尔裁决说:“证人可以回答。”“我并未将我的疑心写进病人的病历,”凯特说。“疑心?什么疑心,大夫?”斯考特问。“病人的母亲又紧张又激动,我怀疑她很怕她,所以没跟我说实话。”“假如她母亲不在场,或不那么厉害,假如你得的答复都属实的话,你能否较快确诊抢救病人?”豪斯金斯登时蹿了起来,速度之快与他肥硕的身躯完全不符。“卡希尔先生,他不仅在引导证人,简直是在替她作证!”“凡•克里夫先生,只许提问,让证人回答,”行政官员做出裁定。斯考特点头表示同意。“对不起,先生。”又转向凯特问:“大夫?”“性生活,月经停止——都是达到确诊的关键事实。鉴于此,我觉得她母亲的在场起到了——”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起身抢白说:“主席先生,这个女人对我女儿的治疗失误,造成她的死亡,现在你还允许她把责任推到我妻子身上,我表示反对!”
25、“福莱斯特医生,”格莱迪斯•沃德说,“让我们假设从一开始病人就对你说了实话。你也很早就做了那项验尿怀孕检查,而且结果是阴性。既然你知道这种检查有一定比例的误差,为什么无条件地接受了这一结果呢?”“我没有。我吩咐做B超,”凯特说。“可为什么病人病历上没有检查结果?”格莱迪斯•沃德问。“因为B超没做成。”“上帝,为什么?”“放射科对我说B超检查宫外孕也不准确,所以得请专家做。只有格雷德温医生有资格做。但她第二天早上才上班。因为没做成B超,我就没往病历上写。”尽管沃德看上去对凯特的解释感到满意,却还有话要说。“福莱斯特医生,虽然你一开始就怀疑病人没说实话而做了怀孕检查,但我觉得很明显,施托伊弗桑特太太的在场并未真正影响和改变你治疗病人的方式。”凯特解释说:“要是用不着和她争论,结果可能会是另一个样子。”“告诉我,医生,你在做实习医和住院医期间,有没有治疗或协助治疗过宫外孕?”“宫外孕其实很少见,虽然近来越来越多——”凯特话没说完就被沃德打断。“医生,你到底治没治疗过宫外孕?”“没有,没治过,”凯特说。“这么说你依靠的完全是书本和课堂上学来的知识,”沃德说。“是的,但那天晚上我诊断和治疗了一例艾迪森病,也是第一次,”凯特反击说。沃德没答话,而是往小本上记了一笔。从她生硬的态度和皱着的眉头看,凯特和斯考特都认为沃德所写的肯定对凯特不利,在她最后的裁决中必然起到不良的作用。默特敲了一下木槌:“休息五分钟!”凯特从证人椅上起身时,发现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正瞪着她,青灰色的眸子里露出得意之情。
26、“一个母亲带进来一个几乎昏迷的孩子。我怀疑孩子受到虐待,决定让其住院。孩子的父亲偏要把孩子抱走,显然想掩盖虐待的事实。我不交出孩子,他就打我。交手中,他把我推到墙上。不错,我头部的确撞了一下。”“严重吗,大夫?”豪斯金斯问。“挺疼的,仅此而已。”“没有到脑震荡的程度?”豪斯金斯问。“没有,”凯特答道。“有没有引起头晕?”“大概晕了一小会儿,”凯特说。“你不觉得当时应该找人替换你吗?”豪斯金斯问。“我当时只想着保护孩子,而且成功了。”“接着又给病人看病,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豪斯金斯说。“是的!”“接着给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那样的病人看病?”“你是不是想暗示我当时已失去为她看病的能力?你错了,先生!”凯特回击说。豪斯金斯仍不罢休,他突然改变了话题和声调。“大夫,你熟悉不熟悉法律上的一个名词,叫‘自我粉饰’?”“我想我熟悉。”“我要是说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的病历是自我粉饰,不算过分吧?”“它对病人的记录真实而准确。包括我所有的发现和采取的所有措施,”凯特抗议道。“根据这份病历,你做得无可挑剔,对那位可怜的姑娘极为关注,治疗得也及时和熟练。”“是的,”凯特说。“可我们却没有发现这样一个事实,即你停止了对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的治疗,去关照另一位病人,”豪斯金斯指出。“我已说过了他患有胆结石,”凯特答道。“我指的是另一个人,当时你决定回过头去看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我看过许多病人,”凯特打断对方说。“我说的是一个老头,他可没有你所说的危急生命必须及时予以治疗的可怕症状。事际上,他压根儿就什么症状都没有,而你却在他身上花了大量时间。虽然护士曾提醒你他是个无家可归的,只想进来躲雨。”“他是个需要帮助的人,”凯特答道。“一个医生面对众多病人忙得一塌糊涂,用你自己的话说快要垮了,却还离开病人与一个根本没病的人周旋?”“当时外面下雨,很大。他没处去,又很饿。实在没有投靠的地方。我一见到他,从他装出来的症状上,就知道他是多么的绝望。”“所以出于你的善心,你不仅花时间看他——”“我必须确定他的症状没有危险,”凯特说。“不仅如此,你在花时间让人给他弄吃的,”豪斯金斯的指责充满挖苦和恶毒。“我是小地方来的,看不惯纽约对待人们的方式。见到别人孤独无助困难重重,可以袖手旁观。我觉得作为一个医生不仅仅只是开处方和做手术?”豪斯金斯狐疑地点点头。“多么崇高的情操。然而大夫,你在应尽的职责之外介入那么多琐事,从而忽略了病人应该得到的照料。对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来说,竟导致出致命的结果。这是不是事实?”“这是谎言!”凯特•福莱斯特反击说。“你之所以急不可待地想把施托伊弗桑特太太从房间里撵出去,就是不想让她目睹你对她女儿的忽略和漠不关心,对不对?”“她应该在等待室里等,和别的病人的家属坐在一起!她的在场妨碍了治疗。”“是的,是的,我们知道,”豪斯金斯挖苦地说。“我想沃德医生对你的说法已做出了令委员会满意的批驳。事实上,我想我们都已经听够了。”“可我还没够呢!”凯特抗议着从证人椅上站起来,对斯考特让她闭嘴的疯狂手势全然不加理会。她朝他执拗地瞪了一眼,便转向委员会说:“豪斯金斯先生,还有你沃德医生,你们坐在安静的听证会房间里对我的行为加以评判倒挺轻松的,却不晓得那天晚上病人多得无法招架。”“你们要是亲临其境就知道是什么滋味了。你们再去仔细看看那天晚上经我治疗过的病人的记录。曾把我的病人接手过去的外科和心脏科医生们后来都证明我的诊断是正确的。对于那天晚上我所做的一切,我不需道歉。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的母亲对于我给予她女儿的时间和关照满意吗?不满意。但病人根据她的病情需要是否得到了应有的时间和关照?是的!”凯特转身面对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那天晚上我听见施托伊弗桑特太太说‘他会怪我的’时,我该弄清楚她所惧怕的人就是你。”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脸色绯红,恼羞成怒。默特击了一下木槌,欲阻止凯特。“医生!福莱斯特医生!凡•克里夫先生,请管束你的当事人!”但斯考特未采取行动。凯特兀自说:“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真正怕的人是他,不是她母亲,但怕她母亲告诉他。他女儿对我说谎的原因是他。你们要想追究她的死因,应该怪他!”默特仍放声喊道:“福莱斯特医生!你的话太出格了!必须立即住口!马上住口,听见了吗?”渲泄了一通后,凯特•福莱斯特颓然坐进证人椅里,愤慨地抖动着。
27、“有,法官大人,”凯特说。“我们请求你签署的并非只是一份法院授权书,而是我的生命。行医、治病救人,是我一生的使命。”瓦瑟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拿起笔。签字前,他说:“律师,你永远也猜不出说服我的是什么。是你讲的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在整个事情中的表现。他千真万确是个混蛋。该有人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了。”签完字后,瓦瑟曼拿起授权书递给斯考特。“拿着吧,赶紧去阿尔班尼。查阅那些资料。然后去摸摸施托伊弗桑特的老虎屁股!”
28、“是的。我们现在希望查阅瓦瑟曼法官授权书中提到的材料。”“我过去从没见过这样的命令,”男人说。“现在不是见着了吗?”斯考特毫不示弱。“我得和法律部门咨询一下。”“先生,这个命令是最高法院的一位法官签署的。你应该立即执行,因为时间很紧,”斯考特说。“明天上午我们就得在纽约市继续召开听证会。”“那我也得问一问——”男人说。“先生——你叫什么名字?”斯考特问着从口兜里掏出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我叫什么跟这事有什么关系?”男人诘问道。“因为,”斯考特决意来一回夸大其词,“瓦瑟曼法官授权我警告任何一个对他的命令不尊重的人。他说凡是拒不执行这个命令的州政府雇员,他将向他们发出蔑视法庭的传票。这个法官可不是好惹的,”斯考特急中生智故意给对方造成压力。男人对此恫吓思索了片刻,然后说了声:“跟我来吧。”不出半个小时,一份所有开给克劳迪亚•施扎伊弗桑特的药品打印单落在了心情急迫的斯考特•凡•克里夫和凯特•福莱斯特手里。“伊夫斯医生在这儿。他开过好几次药。这儿还有汤姆金斯医生……赫德森医生……戈德森医生……弗莱彻……戴维德沃夫……克林……格来迪……福斯科……阿尔伯兹……”“可怕的克劳迪亚,她真是跳来跳去的,”斯考特议论说。“她只能这样,因为她开的药的数量和种类太多了,”凯特说,又叫道:“巴比妥……”“就是里克所说的黄衫,”斯考特回忆说。“有蓝衫吗?”“有”,还有彩虹。都在这里。他看见她服用的都有,“凯特说。“但最关键的是这些,”凯特说,把斯考特的注意力引到打印单的最后两行。他扫了一眼。“这些怎么关键?有什么不同?”斯考特问。“这些处方都是在她死前两个星期之内开的。各种各样的药。她被送去医院前肯定服用得很厉害。”“可能进入急诊科还带着这些药,”斯考特喃喃说。“都能麻痹她的疼痛吗?”“若是同时服用这些药,协调起作用,再加上可卡因,再厉害的疼痛也能被麻痹,”凯特解释说。“天,她是个瘾君子,”斯考特不由对那个年轻女子生出怜悯之情。“每次我听见有人管可卡因叫‘娱乐药’就让我毛骨悚然。这等于管自杀叫娱乐活动一样,”凯特说。坐火车返回曼哈顿的途中,斯考特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研究克劳迪亚的吸毒史,制订他的辩护战略以及如何把查阅的材料作为证据提出来。之后他还要决定怎样才能最有效和最戏剧性地利用这些材料,说服委员会中的两位医生,在被告凯特•福莱斯特的听证会一案上,责任不在于医生,而在于病人。即使掌握了这些新的证据,说服格莱迪斯•沃德医生也绝非易如反掌之事。当火车路过哈门,还有最后一段路就将进入曼哈顿时,斯考转抬起头问:“凯特,从医学的角度讲,服用这些药中的一种或一起服,可以大大麻痹克劳迪亚的疼痛,从而使她的危险病情看起来比实际情况轻得多,这一点没问题吧?”“没问题,”凯特说。“我能对此作证。”“你作证不行,”斯考特说,否定了她的意见。“这类发表见解的证词只能由一位独立专家来作。”“特洛伊医生可以,他肯定乐意帮忙,”凯特建议说。“我需要找一个不至让别人说对你有偏袒的人。特洛伊的人品证明信里表露了对你的好感。不行,我得另找一个人,而且得找一个我不必花很多时间帮他准备的人。”接下去的旅途他一直沉默不语,沉浸在思索之中。凯特虽然好奇,但并没有打断他的冥想。火车钻进隧道,再有几分钟就将把他们载到中央车站时,她从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看出他已做出了决定。他俩从火车站钻出来站到第四十二大街上,斯考特说:“凯特!我需要尽可能详细地了解宫外孕,疼痛在诊断宫外孕中的重要性,以及药品对疼痛、症状和化验结果的影响。而且我必须在明天凌晨之前就掌握这些知识!”
29、“你是不是说毒品不会掩饰症状和迹象,不会影响化验结果,从而不会误导医生?”凯特更加愤慨地质问。“福莱斯特大夫,福莱斯特大夫,”默特主席想阻止凯特,但后者仍不屈服。“大夫,毒品是不是能麻木疼痛和遮掩症状和迹象?”凯特问。“我要求你回答!”施瓦茨曼惊慌失措,脸色通红,他瞪了凯特片刻,终于说:“你真想知道我的看法?我认为由于根本没有服用毒品的确凿证据,因此你和你的律师想利用这点当做烟幕弹,把人们的注意力从你的医疗失误上转移开去。”验尸官说罢朝室外走去,但没忘了同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交换了一下眼色。验尸官一迈出门,默特主席便对凯特•福莱斯特说:“小姐,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听证会上容忍你这种违反常规的行为!豪斯金斯先生,你的下一个证人?”“主席先生,坦白地说,这种稀奇古怪的场面让我有些不安,我请求询问我下一名证人之前休息一会儿。”“豪斯金斯先生,我想我们大家都需要休息一下。十五分钟!”默特敲了一下木槌。斯考特立即拉住凯特的手,将她领到室外。还没等他开口,凯特先说了话。“好吧,你发作吧。我违背了你的吩咐。我应该保持沉默时却胡乱开口。如果还继续这样,输了官司就是咎由自取。我已替你说完了,省得你再费口舌。”“谢谢,”斯考特只说了一句。“你不生气?不想大发雷霆,咆哮怒吼?不想威胁放弃为我辩护?”“要是你没有打乱施瓦茨曼的阵脚,几乎让他毁了自己的证词,我会那样做的。我觉得你让委员会的两个医生也对你刮目相看了。恐怕比我表现得还好。”“噢?真的?”凯特问,内心升出一股骄傲感。“但有一样,”斯考特又说。“什么?”“这是最后一次了。”斯考特命令道。“这样做很冒险。”
30、通常,他的怒目横视定能让她变得哑口无言,但长期的压抑使诺拉•施托伊弗桑特第一次找到了反抗他的胆量和勇气。“不必再向别人装模作样了。因为事情的真相你都知道,你一直就知道。可你不但不帮她,还把她撵走了。”“是她离开了我们,”施托伊弗桑特不服地说。“你想让别人这样认为,否则将意味着你不是个称职的爸爸。因为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什么事都没失败过。事实是,摆脱了她你很高兴,因为她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完美的孩子,完美的儿子。”“诺拉,够啦!”施托伊弗桑特喝道。但这次她不再听他摆布。“你从没喜欢过克劳迪亚,你要的是克劳德,所以你把她赶走了,让她四处漂泊。她的下场是你造成的,这你也明白,于是只好掩盖这丑陋的事实。之后你就怪我,怪福莱斯特医生。谋划摧毁记录,不让有的人作证。当然,我的精心策划过的证词除外!”“见鬼!诺拉,住口!”“这样一来世人就会被蒙蔽,不知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对他自己的孩子做了什么了?克劳迪亚也是我的孩子。我的女儿。我爱她。我太软弱,没能保护好她,为此我如今昼夜哭泣。克劳迪亚……克劳迪亚……我真的爱你。”施托伊弗桑特平时总是棱角分明而红润的脸此时变得铁青和布满皱纹。全屋人的目光都盯着他,他站在那里犹如被扒光了衣服,对家人的蛮横无理被暴露无遗,为了遮掩自己的罪过而仇视凯特•福莱斯特的阴谋亦被揭穿。凯特看着他面对妻子的指责无言以对、无能为力的样子,对他只剩下了怜悯的感觉。然而她对诺拉•施托伊弗桑特却感到莫大的悲哀,因为对她女儿的死,她不知不觉中充当了阴谋合伙人。施托伊弗桑特缄默地朝门口走去。他妻子随后追上去,叫道:“克劳德……克劳德……等等我!”他对她的哀求不加理会。诺拉快要步出房间时,仿佛对她的突然离去表示歉意似地,回过头来说:“他需要我……他此时需要我……”说罢便消失了。门关启后,不知说何为好的默特虚弱地打手势让斯考特•凡•克里夫继续说下去。斯考特声调缓和地问:“沃德医生,鉴于诊断宫外孕的极大难度,病人又未说实话,化验结果又出现误差,此外由于过度服药而掩盖了疼痛感,你认为福莱斯特医生对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的治疗是否做得符合医疗要求?”“根据现有的一切证据,应该说她那天晚上的治疗符合医疗程度,没什么可挑剔的,”沃德说。“那么对于她的指控呢?”斯考特问。“我表决免除对她所有的指控,”沃德郑重宣布。豪斯金斯表示反对:“委员会成员不能在辩论总结前先行表决!”“这是不行的!”卡希尔附和道。整个听证会期间一直沉默不语的莫里斯•特拉斯科特医生这时开口道:“听完沃德医生的证词——她是她那一领域的权威——我觉得没必要再听辩论总结了。法律上的猫腻我已经受够了,所以我也表决免除一切指控!”
31、“正常怀孕时,子宫颈会变色,但宫外孕不见得如此。”“做双手操作检查时,医生能摸出宫外孕吗?”“有的时候可以,”沃德说。“有时候,医生?”斯考特问。“让我再读一段权威著作上的话:‘身体检查的发现经常是微不足道和模棱两可的。盆腔和腹腔可能有触痛,可能没有。百分之五十至七十五的检查摸不出卵巢内的异物。’你同意这种说法吗,医生?”“同意,”沃德说。“那么,医生,福莱斯特大夫在给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做盆腔检查时没有发现肿块,不能算做她的疏忽,对不对?”“你说得对,”沃德承认道。“面对你所说的有提示的迹象和症状,福莱斯特医生还应做些什么?”斯考特问。“验尿怀孕检查。”“她做了,结果是阴性,”斯考特提醒沃德。沃德觉得斯考特在非难她,便摆出好为人师的面孔斥责说:“凡•克里夫先生,既然福莱斯特医生了解尿检的失误率,她就该吩咐做B超,排除她的疑心,”沃德说。未等斯考特开口回答,她又说:“当然我们现在已了解B超当时没法做。”“是的,大夫,”斯考特说。“但血清怀孕检查却是随时都能做的,”沃德指出。“福莱斯特医生的确让做血清检查来着,你不知道?”“我不知道,”沃德讶然。“结果是什么?”“无从知道。那个化验第二天应出结果,但不知怎么丢失了,因而没能反应在病人的病历里。丢失的还不仅那一个结果。还是让我接着往下说,大夫。我现在再从一本有名的妇产科教材上读一句话,原文是这样说的:‘宫外孕以其含混不清的迹象和症状,加上它类似于其他疾病,如腹腔及盆腔疾病,故而给诊断带来极大的挑战。’”一时间,沃德似乎极为愤慨,她立即遏制住自己,只听斯考特继续说:“教材下面的话是‘其实我们把宫外孕称为出奇不意的疾病,一点也不为过。’许多临床医生还将其冠之以‘巧妙的伪装者’的绰号,大夫,这些说法你同意吗?”沃德紧盯住斯考特,她一直严肃紧绷着的脸露出一丝骄傲的笑意。“大夫?”斯考特敦促道。“你要是想要我作证,凡•克里夫先生,恐怕你得逞不了,”沃德答道。“刚才那些话我不仅同意,它们还是我写的。你引用的是我编的教材。”“不错,大夫,”斯考特承认。“我们现在已达成共识,诊断宫外孕是极为困难的,那么我来问你,你还记得第一证人诺拉•施托伊弗桑特的证词吗?”“我想记得吧,”沃德说。“你记不记得她说她让福莱斯特医生给她女儿抗菌素?”“是的,记得。”“按当时的情况,你认为抗菌素有作用吗?”“作用不大。”沃德说。“为什么?”斯考特问。“因为对病症没把握之时,外行人往往首先想到的就是抗菌素。他们以为它是灵丹妙药,什么病都能治。所以它用得很普遍,”沃德说。“大夫,再回到诊断宫外孕有诸多困难的话题上。还有没有使病情更为复杂化的因素?”“可能会有,”沃德说。“你能说说吗?”对于斯考特所引导的盘问思路,沃德已感到不安,便闪烁其辞地说:“我希望你的问题更具体一些。”“我试试吧,”斯考特说。“你是在一座大城市的医院里当住院医生和实习医生吗?”“是的,”沃德愈发迷惑不解地答道。“你早期在急诊科做住院医生时,有没有给吸毒的病人治过病?”默特、豪斯金斯、卡希尔和施托伊弗桑特的脸上都掠过焦虑不安的神情。起诉律师离座抗议道:“默特先生,这样的证词与听证会无关。它纯属臆测范畴,与本案沾不上边儿。”斯考特转身冲他说:“豪斯金斯先生,在我陈述完之前,我会证明它是有关的,保证让委员会感到满意!”豪斯金斯示意让卡希尔裁决。但年轻的行政官员却在权衡面对的种种可能。凡•克里夫要么是瞎咋唬,这样他就将毁灭自己;要么他就是通过某种渠道搞到了新的和十分重要的证据。若真是后者,卡希尔便不能冒险过于武断或明显地暴露自己的动机。“我们可以允许凡•克里夫先生继续下去,但一定要紧扣本案的内容,”卡希尔裁决道。怒不可遏的豪斯金斯毫无办法,只得坐回到座位上,伺机反扑。斯考特接着问:“沃德医生,我重复一遍,你在急诊科工作时,有没有治过吸毒的病人?”“每个医生都治过,”沃德答道。“我还给吸毒的母亲接过生呢。有些婴儿一生下来就死了,有些孩子有后遗症,活着还不如死了好。”“这么说吸毒会给病人带来严重的后果和并发症?”“毫无疑问。”“你有没有发现过或听说病人在医院里还服用毒品的现象?”斯考特问。“我亲眼见过,”沃德说。“医生,倘若一个毒瘾很重的病人七八个甚至九个小时没有服药,会不会出现痛苦的症状?”斯考特问。“那么长时间没有吸毒,对一位真正的瘾君子来说的确是挺长的,”沃德答道。“除此之外,若是病人又出现大面积内出血,但疼痛和不适却很轻,这你将如何解释?”“说明该病人在九个小时期间接触到了毒品,”沃德说。“医生,我们再回到前面的一个问题。施托伊弗桑特太太曾要求福莱斯特医生开抗菌素,你觉得这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不觉得,我仍不认为有什么特殊的——”沃德陡地顿住,沉吟片刻,又说:“凡•克里夫先生,假如病人的疼痛比较厉害,一位揪心的母亲通常会说:‘大夫,请给她吃点药减轻她的疼痛吧。’”“这证明要么克劳迪亚的疼痛较轻用不着止痛药,要么就是她的母亲知道她已经服用了能减轻她疼痛的药品,是不是?”斯考特问。沃德还未答话,豪斯金斯嚷道:“主席先生!主席先生!记录中没有任何允许问这种问题的证据。没有证据表明受害者吸过毒!”默特对凯纹•卡希尔说:“律师好像执意要把没有证据的内容塞入听证会的记录。”“这样的问题的确听起来耳熟,”卡希尔讥刺地说。“前几次凡•克里夫先生都未能得逞,本委员会不应该让他一味固执到底。我们不能允许这样的问题,因为它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根据!”卡希尔胸有成竹地认为克劳德将心怀感激地记住他这一裁决。默特刚要捶下木槌阻止吸毒的话题,只听斯考特抗议道:“主席先生,沃德医生既然具有专家的资格,应允许就假设问题做出回答。我也有权询问。”“条件是,”豪斯金斯迅速指出,“假如律师的问题毫无事实根据的话,全部证据将统统作废!”“那当然,”斯考特说。默特见豪斯金斯点了一下头,便宣布:“你可以继续了,凡•克里夫先生。”“沃德医生,”斯考特接着说,“假如一个病人服用类似可待因等四五种药物,而且可能还外加可卡因……”“同时在较短的时间内服用?”沃德问。“是的,”斯考特说。豪斯金斯按捺不住,大声说:“这位律师的话现在纯属假设的重叠!”然而斯考特依旧追问道:“沃德医生,倘若这些药一起服用,尤其是在她生命攸关的最后九小时内服用的话,它们共同的作用会不会麻痹宫外孕引发的疼痛,无论宫外孕已达到多么严重的程度?”沃德数了数斯考特列出的药品:“可待因……外加可卡因……无疑,它们在一起会更加增强各自的药力,绝对能掩饰疼痛,让医生看不出来。”“谢谢,医生,”斯考特说。豪斯金斯再次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一副疲惫和乏味的神情。“主席先生,这位赫赫有名的律师已将他想像中可能发生但实际没有丝毫证据的故事陈述完毕,我要求按照事先大家同意的看法,宣布他荒谬的盘问无效!”“凡•克里夫先生?”默特征求斯考特的意见。斯考特一言不发,回到桌旁,凯特已为他备好一摞打印材料。斯考特又对沃德说:“医生,请麻烦你看一眼这些打印材料。尤其是最后一页。”材料交手时,豪斯金斯提出反对:“我有权阅读材料!”“等沃德医生看完后,”斯考特说。沃德只消一会功夫就看完了最后一页,之后愕然地说:“天哪,难怪……”她把材料递回给斯考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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