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故事》书评

神化的历史，史化的神话

《圣经故事》，编订文洁若，插图古斯塔夫•多雷，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圣经》是基督教的最重要的经典，而全世界的基督教徒超过35亿，占了全人类的一半以上。《圣经》我曾起意要读，但读了一小段后觉得枯燥，才会看这本《圣经故事》，而买下安徽人民出版社的版本，则是因为多雷的插图，而且这版书开本较大，图片就更清晰了。全书分为三部分，旧约故事、新约故事、外典故事，外典故事就是次经故事。其中旧约故事最长，新约故事长度约为前者的五分之二，外典故事最短，只有寥寥几篇。本书所用底本为清末传教士与华人共同翻译的“和合本圣经”，语言典雅肃穆，感染力很强，多雷的插画更给人庄严壮美的感觉，可谓相得益彰，我决定买下这套书插图影响极大。要说基督教和旧约，就不能不说犹太教。可以说犹太教是基督教的前身，两者的关系大概类似于佛教之于印度教。平常很多人说旧约，就说是希伯来圣经，也就是犹太教的《塔纳赫》，但两者仍有不同，虽然内容几乎完全一致，但两者编排不一样。而且旧约与伊斯兰教的《古兰经》也有重复的地方，不过我完全不了解伊斯兰教，就不做评论了。要说旧约的主要内容，其实就是犹太人的苦难史，不过保留大量神话内容，可以说是被神化了的犹太历史，或者被历史化了的犹太神话。如果用调侃的语气说，旧约只讲了两件事：上帝帮助以色列人屠杀外族人，和上帝帮助外族人屠杀以色列人。这就不得不说犹太人令人惊奇的观点了。在那个遥远的年代，他们竟然相信世界上只有一个真神，而更加神奇的是，他们犹太人就是上帝的选民。这真的是很神奇的一件事，因为圣经开头就是创世纪，整个世界都是上帝创造的，所有人都是亚当夏娃的后裔，但上帝偏偏只关注以色列人，以色列人称呼上帝为自己的神，而外族人也称上帝是以色列的神。而在圣经中，虽然外族人也拜着其他的神，但这些神没有出现过——即，上帝是唯一的真神。这也许和以色列太小有关吧，虽然旧约极力鼓吹犹太人的武功，但他们的世界实在太小，上帝审判的万国，也不过亚非欧三洲交界处的小小地方，这大概就是以色列人眼中的全部世界了。正因如此，旧约中的耶和华神有时候简直像是犹太人的保姆，一点点小事都要显圣，简直就是操碎了心。而另外一些时候，又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大发雷霆，惩罚以色列人，玻璃心暴露无疑。而这些对于以色列人来说，大概也就是他们是上帝选民的表现了吧，就像中国的一句古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由于所处时代和文化传承不同，我对于旧约里上帝耶和华的很多作为颇不以为然，若把祂当作人来看，就是极其小气和神经质的，稍有不顺心就会杀人，这在经常接触佛道之类温和宗教主张的人看来实在是太过冷酷和残忍了。而且旧约神话气质浓厚，有的时候为了预言而使情节显得有些生硬。圣经是预言书，不论是叙述方式还是人物讲话的方式，都在向预言靠拢。“凡所讲的，必当成就”，所以总会有人拿着圣经的预言招摇撞骗，性质大概和古代有人自称“弥勒降世”造反差不多吧。在我看来，新约就是借着旧约所讲而成就的。耶稣活动于罗马帝国初期，至少被处死时是第二任皇帝在位时期，巴勒斯坦则是罗马帝国的边疆地区。旧约的最后曾预言救世主诞生，带领犹太人走向光明。救世主用希伯来语读做“弥赛亚”，如果用希腊语读，就是“基督”。新约将耶稣的一生事迹都与旧约的预言相吻合，从而证明耶稣就是预言中的救世主。但也有很多犹太人不认耶稣的帐。——变革派与原旨派。耶稣就经常嘲讽完全遵行摩西律法的法利赛人宗派，在基督教社会中，法利赛人就是“假正经”、“伪君子”的意思。犹太教与基督教于此分开。但在早期，基督教仍是犹太人的宗教。——耶稣是犹太人，他的门徒是犹太人，他的追随者也是犹太人，而根据旧约，他们也总是称耶稣为犹太人的君王，耶稣的教义也只对犹太人有效。但所幸有伟大的圣保罗，他确定了基督教是全人类的宗教，战胜了基督教完全犹太化的观点。由于此等功绩，有人甚至将保罗尊为基督教的始祖。新约讲述了耶稣的一生和他的门徒传教的事迹，最后的《启示录》更是气势恢宏的预言。在观点上，新约比旧约更容易让我接受，因为旧约神话氛围更多，而新约则多宗教教义。总的来说，旧约讲上帝，新约讲耶稣。在我看来，对于基督教，新约的意义远大于旧约，不过旧约相当于基石，是确立上帝信仰的，没了旧约，新约就有成为空中楼阁的危险。由于本书是《圣经故事》，所以很多故事性不强的段落就被删去了，旧约还好，新约就缩水不少，整本书看下来磕磕绊绊，很多不通顺的地方。外典故事是从次经中选取的。所谓次经，是指在现在旧约正典之后出现的犹太典籍。这就要说说《圣经》的历史了。早先的犹太教虽然有教义，但没有将教义集结成书，而某位埃及法老喜欢读书，就派了七十二位学者翻译犹太教典籍，这些人用希腊文翻译了《摩西五经》，被后世称为《七十子圣经》。后来七十子圣经又加入了很多其他内容，要超过现在通行的旧约。七十子圣经之后才有了希伯来文圣经，与现行旧约内容一致，而七十子圣经中比希伯来圣经多出的内容，在16世纪的宗教改革中，被逐出旧约。基督宗教三大宗派，分别是天主教、东正教、新教。其中，天主教和东正教承认次经，认为次经虽然不及圣经正典权威，但也有教化和参考价值，不过两个教派的次经目录并不完全一致。而新教只将它们看作一般古籍而已。这里插一句题外话，在中国，中国天主教和中国基督教是两个不同的教派，中国天主教可以等同于天主教，但中国基督教，则包括了新教和东正教。基督教是西方文明的重要基石之一，在圣经中，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在现代西方社会根深蒂固的观点。兹将基督教发展史简单罗列于下：基督教出现后经常受罗马帝国迫害，因为那些犹太佬实在是硬骨头。虽然罗马帝国信仰自由，但罗马皇帝等同神明，需要所有臣民敬拜，偏偏基督教徒连一点点面子工程都不做。但是后来情况发生了神奇的变化，君士坦丁大帝成了基督徒，也许他看到了基督教统治人民的好处——事实上的确如此。不久，基督教成了罗马国教，教会与政府相互重叠，教皇与皇帝平起平坐。基督教成了罗马人的宗教，罗马变成基督教的天下。后来北方日耳曼蛮子南下，侵占罗马的领土。但罗马的政府被他们赶走，基督教会却还在原地，而蛮子们也要依靠教会才方便治理新的领土。到后来，罗马帝国的领土所剩无几，而在原住址上的基督教会却欣欣向荣。教会东西大分裂几乎是必然的，一边是希腊语系，一边是拉丁语系，再加上罗马帝国分裂为东西两个。西罗马帝国被蛮子们蚕食净尽，罗马教会卓然独立于西方蛮族诸国，后来程门立雪的亨利四世就是可怜的代表人物。西罗马死得早，东罗马倒是长命千年。不过罗马帝国和基督教会本来就是相互扶持的，东罗马为了对付东边的穆斯林，无暇顾及罗马教廷，生死存亡之间，罗马教廷开始无节操，谁能保护他就册封谁当国王，直到公元800年圣诞节，查理大帝在罗马黄袍加身，被教皇加冕为“罗马帝国皇帝”——我们说过，罗马帝国和教廷密不可分——并宣布废黜东罗马帝国皇帝的皇位——当然只是单方面的。后来，查理大帝的帝国分裂，其中一个强势国王奥托一世被教皇加冕为罗马皇帝，由此“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非帝国”的神圣罗马帝国出现了，从此皇帝和教皇的权力纷争无休无止。这里再次@亨利四世。直到19世纪，拿破仑这个泥腿子皇帝——在欧洲，想当皇帝必须要和罗马扯上关系，但拿破仑没有——废黜神圣罗马帝国，罗马帝国才算彻底成为历史名词。虽然人们常说基督教毁灭其他文明什么的，但我们不得不承认，没有基督教，很多异族文明根本传承不下来。因为基督教早期是需要高级知识分子帮助的，而这些学者都是异教徒，或者从前是异教徒，他们保留了古希腊罗马的知识。而历史的神奇之处在于，被基督教保留下来的古典知识，成了文艺复兴时期攻击基督教的基石。文艺复兴是一股崇古思潮，认为古希腊罗马时期是完美的，而当时没有基督教。从此西方开始世俗化进程。而之后的宗教改革，更是直接亮剑。以前只有教会才能解读圣经，但马丁•路德的大逆不道在于他竟然敢把圣经翻译为德文，从而使普通日耳曼蛮子也能解读圣经。于是新教出现了。之后的科学革命、启蒙运动，都在不同程度消弱教会权威，而日耳曼人的浪漫主义运动也是如此。当年教会因为这些蛮子兴旺发达，现在这些蛮子踹了教会一脚。浪漫主义催生的民族主义和自由主义，也是西方文明的重要基石。2015年8月25日星期二晚于皖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