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章节试读

《青梅竹马》的笔记-全部 - 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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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春天观赏樱花的喧嚣时节，经夏天高悬玉菊灯笼的盂兰盆会，再到上演新仁和贺社戏的秋天，这条街上每天车水马龙，平均10分钟就会有75辆车来往。仁和贺压轴戏收场之后，时令离红蜻蜓在田间飞舞、鹌鹑鸟在护城河畔鸣叫的季节便不远了。一早一晚，秋天的凉风彻骨，上清店扯下了货架上的蚊香，摆上了取暖的怀炉。从石桥边田村磨坊传来磨面的声音轰轰作响，与那角海老钟楼报时的钟声一样莫名地令人感到哀愁。日暮里的火光四季不绝，当知道那是炼人炉的火光则令人内心凄然。茶楼后身的堤下小路上回荡着三弦琴声，那是中之町的艺妓在娴熟地弹唱：
今宵共枕终须别，君莫忘奴家一片心……059
凄冷的秋夜，窗外绵绵的细雨转而变得猛烈起来。当天一擦黑，笔店的老板娘就早早地上了门板，因为她原本就不指望来往行人进来买货的。来店内玩耍的照例是美登利和正太郎，此外还有两三个小孩子凑在一起无忧无虑地玩着弹海螺。美登利突然竖起耳朵，道：“我听见有人踩水沟板的声音，是不是有客人要来买笔啊？”正在一个一个查数海螺的正太郎听了，立刻停下手里的活，道：“是吗？我怎么没听见？”他以为又有伙伴来玩了，心中不禁一阵高兴，可是此时走到门口的脚步声却戛然而止，没了一点动静。 065
从家里到田町茶店的时候，河堤旁的小路并不是非走不可的近道，可是信如每次却总要从这里经过。途中有一所房子，从便门望进去，可以看到庭院中立着鞍马岩做的石灯笼和用胡枝子编的篱笆墙。院落幽静，房檐下低垂的竹帘很雅致，仿佛有古时按察使大人的内室在那玻璃拉门中数着念珠，又仿佛梳着刘海儿的少年紫君会从室内走出来。这里就是大黑屋的别院。069
一想到信如会听到自己的声音，一股热流涌上来，美登利羞得面红耳赤。既不便打开院门，对院外那个陷入困境的人又不能弃之不管，美登利想来想去便默不作声地顺着门缝将布条扔了过去。信如偷眼看到那布条却装作没看到的样子，这让美登利好生不悦，一时气得险些流出眼泪来，心说：能有多大的愁啊，竟然如此无情？要说有怨气也轮不到你啊？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家伙。此时娘的喊声又在身后响起来，美登利听得心烦却也无奈，只好一步一步往回挪，心想：唉！算了吧。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真丢人哟。想罢转过身去，石板上咔哒咔哒地响起木屐踩踏的声音。此时信如才凄然地回过头来，看到落在脚边的友禅染布条浸在雨水里，枫叶图案却依然殷红夺目。他没有伸手拾起，只是惆怅地注视着那布条，心中涌起一阵酸楚。071
于是，信如去了田町的姐姐那里，长吉回家去了，两人各奔东西，唯有那段带着斯人惆怅的红色友禅染布条被孤零零地留在院门旁的地面上。075
正太郎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当来到游乐街的一个拐角处，迎面见一个女子跟在妓楼茶馆的大婶身边一路说着话走了过来。正太郎定睛一瞧，不是别人，正是大黑屋的美登利。果然如大傻所说，美登利梳着大岛田髻却依然尽显纯真。松松地披着扎染锦缎绉绸，玳瑁发簪上配着饰有缨穗流苏的花钗熠熠生辉。这样的装束打扮使美登利与平时完全判若两人，感觉就像那些色彩艳丽的京都人偶一般。正太郎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他没像往常那样跑过去拉住美登利的衣袖，而是站在原地直勾勾地傻看着，呆若木鸡。
正太郎此时才敢去拉美登利的衣袖，故作嗔怒地埋怨道：“真漂亮！你什么时候梳的发髻，今天早上还是昨天？怎么不更早一点让我看到？”可是美登利却提不起精神，语气沉重地说道：“今天早上在姐姐的房间梳的，其实我不愿意的，可是又拧不过她们。”说罢低下头，唯恐来往行人多看她一眼。083
自从那天以后，美登利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除了到花柳巷姐姐的店里办事之外，回到家她也不去街里玩了。有伙伴闲来约她出门，她每每答应着“就来，就来。”可是却次次给人家开空头支票，甚至于最要好的正太郎也断了往来。那个动辄羞得面颊绯红，在笔店里玩手舞的天真活泼的美登利再也看不到了。旁人有的担心她是不是生了病，可唯有她娘一个人面带微笑地说：“过几天就会露出顽皮的本性来的，这两天她是休息呢。”不知情者没有听出这话语之中的含义，其中有人夸赞道“这才像个女孩子，稳稳当当的真好。”可是也有人在惋惜：好好一个女孩子，可惜糟蹋了。
正街上，家家关门闭户，灯火尽灭，一片冷清。正太郎那清爽的嗓音也很少听到了，只有在他每晚出门去收利息的时候，人们可以看到冷飕飕的河堤上一个手提灯笼的身影。不过，唱滑稽戏的三五郎的吼声还时常会回荡在人们的耳畔。
对龙华寺的信如要去僧侣学校专修本宗派的传闻，美登利却全然不知晓，她因这些天出现的烦恼而神情恍惚，以往的犟脾气也没了踪影，一味觉得自己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可耻。一个降霜的早晨，一盆水仙花盆景被人从格子门外送进屋来。美登利也不知道是何人送进来的，只是油然产生一种怀念之情，她拔下一支插到错格的花瓶里，而后久久注视着那支孤零零而又清纯的花朵。第二天，便是信如换上僧袍进入某某学林的日子。而美登利却于当日才无意间听说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