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海军舰船志》书评

悉心梳理的史料 精心雕琢的珠玑

最近，山东画报出版社推出了陈悦先生的新作《清末海军舰船志》。对于我而言，这是一本盼望已久的佳作。提起陈悦先生，只要稍对中国海军历史有所兴趣的朋友，都不会不知道他的大名。最近刚刚公演的影片《一八九四•甲午大海战》中，他还是三位担任历史、军事顾问的学者之一。本人最早与他交往，已经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便得知在威海有一批热心的北洋海军研究人员正在从事一项了不起的大工程，那就是复制一艘等比例的“定远”号铁甲舰，他便是这项工程的核心人物。根据我们在网上交流的印象，我总以为陈悦应该是一位饱学的前辈。然而当我们有幸见面时，我意外地发现，在我面前的竟然是一位儒雅帅气的小伙子。在交流中，更加让我吃惊的是，他完全是出于对北洋舰队的热爱，才远离自己的江苏老家，只身到达威海来工作。此后，我和他便成了常就海军历史问题进行切磋的知己，我们往往一旦有什么所得，就是会互相分享，有了什么作品，也会常常会互相征询意见，以图尽善尽美。他当时每月在《现代舰船》杂志上连载关于北洋水师舰船中上至铁甲舰，下及一般军辅船的详细介绍。在这以前，国内尚无一人，能够对于北洋舰队的舰船进行过如此详尽而深入的探究，而从舰船装备着手，更是能够对于甲午海战得到更加切合实际的解读。这对于以往国内学界对于甲午海战的偏重文史的研究工作而言，仿佛是开拓出了一条崭新的道路。恰在此时，山东画报出版社的秦超编辑委托我帮他介绍一些优秀的作者，我便将陈悦介绍了给他。而不多久，这一系列介绍北洋舰队舰船的文章，便经过重新整理，汇集成了《北洋舰队舰船志》一书。这本《北洋舰队舰船志》又成了一个更大的系列，笔者姑且称其为“中国海军舰船志”系列的起点。在完成了他最为钟爱的北洋舰队舰船的介绍之后，他那支探索的笔没有停下，一部又一部新的作品不断展示在读者的面前。继后续之作《近代国造舰船志》之后，在今年，本书《清末海军舰船志》终于也能够与读者诸君见面了。这本《清末海军舰船志》从时代上看，恰巧是紧紧衔接着其舰船志的第一部曲《北洋舰队舰船志》的。《清末海军舰船志》的风格，秉承《北洋舰队舰船志》与《近代国造舰船志》一贯之风，对于从“飞霆”号鱼雷炮舰起到“舞风”、“联鲸”号专用座舰，所有甲午后订购的清末舰艇逐一进行详细介绍。此外，还就《北洋舰队舰船志》与《近代国造舰船志》中有所涉及，但是未立专章的“广乙”级鱼雷炮舰也以附录形式加以补记。其行文之风格还是一如既往地将当时整个世界的造舰技术背景，被介绍舰船的渊源作出了详尽地解析，而且笔调也清晰明快，引人入胜。本书所描写的时代背景，正处于甲午新败，“同光中兴”那虚幻的盛世在无情的失败下成了泡影。曾经雄视东亚的北洋舰队全军覆灭，满清政府割地赔款，在那个被其鄙称为“蕞尔小国”的日本面前惨遭失败，国家的威望可谓是一落千丈。就是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下，当时国内的一些有识之士却不屈不挠地力图重振海军。尽管途中还遭到了更为惨重的“庚子国难”，这些有识之士中有的身背骂名，有的甚至殉难于腐朽势力的屠刀之下。然而，正是那些孱弱之力，依然奋力地支撑着那摇摇欲坠的巨木。这一重建国家海防的努力，较之建造北洋舰队，其道路更为崎岖。在巨额赔款的压迫下，国内财政状况极度支绌，同时随着海军技术的进步，当时又有不少新的舰种纷纷问世，这也给海军重建带来了复杂性。当时，经过筹备海军事务大臣的几度出洋考察，一系列练习巡洋舰、驱逐舰、长江炮舰等被购回，而国内的造船企业也不懈地进行仿制。然而，这样的建设依然无法挽回清政府覆灭的命运。在这一时期中添置的最大舰，巡洋舰“海圻”号在参加乔治五世加冕典礼离开中国之际依然飘扬着黄龙旗，而未及归国，清帝即告逊位，军舰也易帜民国的五色旗。因此，对于这些数量庞杂的舰艇，不仅仅是研究清末海军，对于民国海军的研究者而言也是必须认识的。民国新成，国步艰难。海军建设事实上再度遭受了巨大的挫折，加之以列强对中国的禁运政策，使得中国海军建设陷入了停滞的境地。因此，这些清末添置的舰艇大多用到了抗战时期，有的甚至还用到1950年代！可见，本书中所描写的舰艇事实上成了担负起中国近半个世纪以来海疆防御的脊梁。这些舰艇中，“海圻”号便曾经在远离祖国的古巴，对于受压迫的华侨进行了支援；“江亨”、“利捷”和“利绥”号内河炮舰曾经在一战后远涉沧海，前往东北收复被俄国夺走的黑龙江、乌苏里江和松花江航运权；而“永丰”号炮舰更是不单救助国父孙中山先生于危难之际，在更名为“中山”号后又在抗战中力战强敌而殉难扬子江中。在本书的十六节中，对于清末重建海军后添置的这些舰艇，无论是轰轰烈烈留名青史、也不管是默默无闻，甚至有的还未曾与祖国见上一面而被外国转售、征用的，都翔实地跃然纸上，使得读来唏嘘不已。更为值得一提的是，对于这些船只的文献资料非常不充分。清末海军的官方档案早已散佚，其主事者对于海军建设的相关著述又未得留世。因此，系统介绍这一时期海军舰船的资料始终是一个空白。陈悦先生是从相关人员的日记、私人文集、民国时期的主要报刊以及海军部出版资料等诸多繁杂的资料中梳理分析，再综合国外搜集的文献资料，悉心填补了这个空白，创作了这篇来之不易的佳作。不少沉睡在档案中的史料都在这部书中得到了重见天日，比如“海天”号的前无畏舰方案，“永绩”号改造成“延安”号的图纸等，都让人耳目一新。更为不易者，正是由于这期间的舰艇资料不足，因此其中积聚了不少长年以来在研究中产生的偏差而被流传的谬误。陈悦先生对于某些可谓是“常识”的问题也详加考证，对于这些谬误也进行了澄清。比如长期以来被曲解的“飞霆”号结局等。从他的这些努力中，笔者宛如看到了当年在甲午、庚子国难下，潜心重建海军的先贤们的姿影。这样的精神，现在依然留存着。目前，陈悦先生依然笔耕不辍，正在着力与对民国舰船进行着深入的研究，并已经有多部佳作纷纷问世，可以预见的是，在不久的将来，这个“中国海军舰船志”的大家庭中，还会有《民国舰船志》或者《民初舰船志》加入其中，本人还期待着这一系列继续完善，成为研究中国海军者所必读的参考巨著。原载《新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