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动战士高达-闪光的哈萨维（上）》书评

当面临行刑队时

《闪光的哈萨维》并不是一本好的小说。混乱的故事衔接，碎片般无序的对话，模糊不清的人物描摹……总之，富野式叙事手法的一切缺点都在这部小说中得到了很充分的展现。与其说是小说，或许称之为无头剧本更恰当。不建议非UC粉去读这本小说的理由，除了缺乏对UC纪元世界观的了解可能导致的阅读障碍外，同时也不想诸位收获如本人一般痛苦的阅读体验。况且从文学角度而言，其中出彩的部分并不多。本人认为好的篇章，又多是些会带来绝望情绪的部分——大概因为整个故事甚至称不上悲壮，而仅止于卑微的阴暗气氛中吧。所以，荐书这等坏事还是不做为好。此乃前话。我是很反感“赢了是革命志士，输了是恐怖份子”的论调的。成王败寇的逻辑，在于自身行为的正当性必须在他者的舆论中得到确认。若不能得到真心实意的表示，利用胜者在权力结构中的位置逼迫舆论改口也无不可。如此思维粗暴到了连“他者”的对象也懒于区分的地步，在本人看来，对联邦政府及其所控制的舆论的评价采取正视的态度实在是一件令人诧异的事。即便对象是多数民众，在意这样的看法是否必须，同样值得怀疑。他者是多变的，权势也并不牢靠。“成王败寇”若仅仅是描述一种一直以来都存在的现实，看上去并无不妥。但滑向“理应如此”的僭妄中，则无疑是对自身赋予正当性能力的否定。作为并非全知全能的人，在自己的认知能够到达的范围内做自己坚信正确的事便已足够，而且似乎也只能如此。无论如何，被枪决不应该是存在于小说剧本中的英雄的死法。就算是悲剧，习惯上也会给英雄们安排上壮烈的退场情节，以示此生并无遗憾之类。当自己的生命成为手握刀俎的人可以任意生杀予夺的客体时，所谓悲壮便不复存在，而只剩下卑微罢。————————————————————对于护士们的关心，哈萨维似乎变得感伤了起来。因此他有一次望着天花板，对自己说着最后的时刻要冷静地度过。　　“……死这种事，大家都已经做过了。我也一定能做好的。”　　他像是咏唱咒文似地不停地说着这些话。……　 凯奈斯·斯雷格的脸在逆光中突然出现在了哈萨维面前。　　“……你是马夫蒂·纳比尤·艾林吧？”　　“是的……”　　“那么，根据地球联邦政府参谋本部的命令，对你行刑。”　　凯奈斯说完，就命令左右的士官帮哈萨维站起来。　　“……！！”　　与疼痛的搏斗再一次开始了。　　男人们的手并不像护士长那般温柔，但哈萨维告诉自己这是任务，忍受着这一切。　　在凯奈斯背后有十几个士官和一位牧师。不过他们白色的脸显得很僵硬。————————————————————不难发现，哈萨维还是想要体面地迎接死亡的，或许还包含了如同英雄一般死去的期望。但终究只是一厢情愿，这一点，从处决哈萨维后联邦政府编造的报道中可以看出：———————————————————— 　　“尽管在到达阿德莱德时得知了儿子是马夫蒂这一事实，但他知道联邦政府在阿德莱德所遭受的重大损失，决定必须要大义灭亲。他领悟到了这是军人的使命。他说当他的妻女也对自己的行为表示了理解和认同。于是今天早晨五点在戈尔瓦的临时军司令部中执行了枪决。”……　　然而，表面上的报道，全都是说布莱特·诺亚上校对地球联邦政府忠心耿耿，恪尽军人的本分，这是非笔墨所能形容的英雄行为，以及身为马夫蒂的哈萨维·诺亚接受了父亲的劝告，反省了作为马夫蒂犯下罪行的非人道的恐怖主义，并勇敢地接受了死刑这样的话。———————————————————— 用“无耻”、“残忍”之类的词汇来形容上述话语实在有失全面，充满了荒诞意味的内容需要反复品读才能感知出其中的黑色幽默氛围来。对现实中还能够发生什么的想象力，往往是要依靠此类素材才能得到提升的。如果认为这不过是小说，那就太缺乏对你我所生活的世界的了解了。让文学创作者自愧弗如的机会，什么时候少过呢？———————————————————— 还绑着绷带的手腕被铐在了绕在柱子上的手铐上。士兵们在照明灯光下跑着。　 “最后不想说点什么吗？”　 “我已经说了作为马夫蒂要说的事情。我相信总有一天，人类健全的精神将会保护这个地球。在此之前人所犯下的过错，马夫蒂在今后也仍然会继续整饬。”　 在聚光灯的逆光中，凯奈斯的脸似乎歪着。　 “有什么要忏悔的吗？”　　年轻的牧师走到了凯奈斯前面。　　“对于迄今为止和我相处过，并给了我丰富的人生的所有人，我表示衷心的感谢。”　　哈萨维说完这些之后，手里拿着黑色眼罩的凯奈斯站到了他面前。　　“……手腕不痛吧？”　　“正好。”　　“哦……哈萨，我挺喜欢你的。”　　“谢谢。”　　凯奈斯等着哈萨维的回答，帮他戴上了眼罩。　　“……我永远当你是朋友。别忘了啊。”　　“嗯，我也是。上校……”　　对于能在耳边听到凯奈斯的这些话，哈萨维感到很高兴。　　接着，凯奈斯踏着草坪的声音渐渐远去。　　“……！！”　　哈萨维咬紧了牙拼命忍着。　　他忍着全身都想要发出吼声的冲动。　　“凯奈斯！快点！”　　或许察觉到了哈萨维生命的颤抖，凯奈斯很快便挥下了马鞭。　　“开枪！”　　那声枪声，琪琪已经听不到了。　　或许是风的原因吧，也或许是她离得太远了。这并不清楚。　　不过她对于止不住自己的眼泪感到绝望。她继续在黎明时的路上跑着。——————————————————哈萨维的死，并没有给世界带来什么改变。至少到这本小说的结局是如此。名为“现实”的东西仍旧会日复一日的继续着，筛选出它的敌人，然后施以惩罚。寥寥几个因此沉浸于悲痛或感伤的人，也终将被时间给予的忘却拯救吧。至于名垂青史之类的意义，则近乎于商品交易般的玩笑了。或许也就是一阵已经吹过的风吧，哈萨维应该不会在意这一点。至少，他的确为自己短暂的人生作了这样的选择，这也的确是他自己的选择。于 A.D. 2015.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