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傳》书评

好 了

学校的general library，有一层充满了中国文学书籍，涉面之广胜过一些中国的普通书店。更让我窃喜的是，也多了很多在大陆买得到的香港和台湾出版物。于是当我满怀期待的走过一道道书架，停在无人问津的最后一好排书前时，手指像抚摸橱窗里有爱的公仔一般心满意足的拂过那一排写着你的名字的书脊。在看这本<三毛传>之前，先看了<亲爱的三毛>。三毛那善感却豁达，敏感而智慧，永远把最乐观自强的一面展示得淋漓尽致的形象一如既往。而当我在这样阴雨不断的夜晚读完这本对 三毛 的生命从头至尾细致而又不失客观的叙述之后，这位封面上看似倔强潇洒的女子，却让我感到五味杂陈。我忍不住想要整理这些心情，不为给谁看，不过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解读。三毛是一个无法用任何这个世界的定义去框住的人。若想用任何单一的词句去概括她的一生，都将是片面而武断的。她生命的每一个阶段都是饱满深意的电影题材。13岁前的她，特立独行满脑子鬼点子，未来的路像一张柔软的地毯徐徐展开。一切都还未开始。世上还未有三毛。19岁前的她，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我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干瘦赤脚的小女孩，在幽暗的房间里沉默地躲进浩瀚的书海。心痛，不只是为了被毁人不倦的数学老师彻底改变的女孩，更为了含辛茹苦费尽心思想把自己的女儿拉出漩涡的陈氏夫妇。我不住的会想，如果三毛的父亲不是一名人缘广财力可观的律师，母亲不是一位通达的现代知识女性，三毛也许不会有机会去经历很多，也许，也许也会少很多的伤。19岁时，恩师顾福生像天使一样牵着她温柔的走出那厚厚的围墙。当她在幽暗中沉睡了6年，终于再次穿上玫瑰色的皮鞋大胆的配上绿色毛衣，我听见轻快的音乐合着她那将要加速飞奔在这个世间的脚步。她成绩优异，得到文化界的赏识，在雨季经历着琼瑶小说中浪漫的恋爱。我多希望，她可以一直沿着这样的轨迹。24岁的她，赌上自己的前程，却只能换来初恋的一句: 祝你旅行快乐。她像一个不再相信爱情的少女，在西班牙享用着青春所能有的福利与青睐。有孤单也有狂欢。有阔绰的日本少年也有正经的德国男孩，当然还有那个怎么也无法料到能抱得美人归的苦情西班牙小伙。每一次求婚后落泪的婉拒，慢慢的累积，让日后三毛倾其全部却总无善终的爱像是对这些无疾而终的被爱的偿还。28岁的她，4年游学，从一张白纸变成可以教授西巴牙语，德语的老师。分别在西拔牙，德国，美国生活过。一个曾经在双亲"娇生惯养"中的小姐选择只身一人漂洋过海去吃苦，最后只剩下一颗疲惫而淡漠的心。三毛说，她流浪的原因是因为在一个地方完成了学业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于是就飞到别的地方继续学。在当时那个年代，出国应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用父亲日夜伏案的钱飞来飞去的修着哲学专业并且对未来没有明确的规划，这也许会让现今带着明确的目的性与实用性出国留学的我们迷惑。而三毛却那么不顾身体拼了命的学着，像是在补上十多年来因辍学而失去的学生的苦乐。曾经为着厌学少女无可奈何的父亲，如今也甘愿卖力扶持女儿吧。29岁的她，在短短一年之内经历两次心碎。第一次被骗婚，紧接着在订婚的第二天看着未婚夫在怀中死去。就好像，每当她准备好去爱的时候，缘就尽了。没有一点余地。所以当30岁的她投入那位6年未见的大胡子怀里时，我真想摔书大喊: 三毛你是疯了吗!?你还有勇气你还有力气去毫无保留的爱吗!?你的伤真的可以让另一个人去填补么!? 要不是先前看过三毛与荷西婚后的那些故事,我会觉得这比三毛小5、6岁的小屁孩就是捡了个便宜。但与荷西一起的那六年，是三毛生命中最恬静的顶峰。我不停的想起<One Day>里面Em和Dex绕了一圈终于走到一起的那几年，Ian告诉Dex说, you brought the best out of her. 那时的三毛坚韧，乐观，开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俨然一个自信又知足的主妇。所有负面的情绪与现实都因荷西的存在而蒙上了一层幸福。那样:劫后重生"的美好,形成了今后三毛最广为流传的鲜明形象。还是那句话，爱是互相拯救。可终究再美好的姻缘，也只是人的姻缘。上帝说要拿走，你也只能像被小孩捉弄拿走搬运的饭粒的蚂蚁，束手无策的继续向前走。在我看来，36岁后，echo就已经死了。只剩下 三毛 与 陈平 这两个角色拉扯着再也无法完整的心。而这两个角色在她剩下的生命里，越来越走向两个极端，让她做出各种矛盾，世人无法理解甚至怪异的行为。那个叫三毛的女人，是台湾文化大学学生们喜爱的教授，是办了数百场演讲会讲故事的传奇女子，是杂志专栏里淳淳善诱豁达热心的知心姐姐，是穿梭于影视圈文化圈的台湾红人，是到处旅行写书出版的成功女性，是"春风吹又生"给予每一个人如太阳般正面能量的超脱智者。我一直记着三毛曾经说，荷西去世后的前几年，她不读书不写字整日在花园里种菜，从买种翻土到浇灌收获，用身体的劳力distract精神的颓废。直到几年后的有一天，她在菜地里劳作时开始哼起了歌，她一惊，然后坐在菜园里大哭起来。"我又活了过来"。重新返回尘世的三毛常常一日十多小时伏案写作，演讲一场接一场不停歇，撑着虚弱的身体四处奔走旅行，身体上大大小小的病症折磨着肉体。透支着自己的生命。她 是这样活过来的。可在夜深人静，一切喧嚣都无法触及的内心，她还是那个伤痕累累的陈平。那个空洞，疲乏，饱经世间冷暖的未亡人，其实从未消失过。只是她深知展现这样的脆弱是无济于事的，因为再不会有人可以像当年那样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说, 碎成片的心胶水黏不起来就用另一颗心去换。她极力在形式上做孝女但心知肚明的父母却依然日夜为了再次让女儿活过来心力交瘁，一如30多年前一样。亲近的朋友会在深夜接到电话，那头的三毛念着，我累了我真的好累。三毛那么坦然的把她的一生写在自己简单而真挚的文字里，可是那其中包含的复杂情感，又有多少人读出来呢。我不禁会想，如果三毛不是生在一个这样开放怜爱衣食无忧的家庭，如果那位数学老师没有体罚她，如果顾福生没有把她引上写作的道路，如果她接受了留学期间向她求婚的任何一个同学，如果她没有出名，如果她再嫁...我尝试找出一个导致如此结局的终极因素。但发现这些所有的人事物，如线般纠缠在一起，最后打成一个死结。一个无法用理论道德伦理好与坏对与错去分析的结。正如三毛自己所说 " 一次次的生生死死，我都活过几世了"。这也许是最恰当的概括了罢。夜已深了，耳边回荡着三毛的父亲那句话：人生至乐，无非情天孽海；人生至苦，亦无非情天孽海。然后三毛说， 好了。然后故事便讲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