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生》书评

读其文，见其人 ——许地山《落花生》随笔

读其文，见其人——许地山《落花生》随笔本来也是漫无目的地寻书，忽然就看到了架子上的《落花生》。三个字带来莫名的熟悉感，小学课本上那幅一家团坐的插图猛地浮现出来。 取了书，翻开第一页的时候很欢喜，像找到一首知道曲调却不知名的歌。许地山的小品散文，文字很冷静，时而出现的比喻又新奇又熨贴，却淡淡的不张扬，中国画儿一样流畅自然，几笔描出人物故事，留白处韵味无穷。以后看到了他的文化、政治方面的议论，风格又是一样，字字透出忧国忧民的文人情怀，而且不独是抗争，还有对中国文化、教育的种种思考，让我对于民国有更贴近民生的了解。书中有几篇写他和妻子。 他妻心爱的东西让他找着了，于是他从远地冒雨回家带给她。他酷爱闻香，书里到有两篇写他这个毛病。与妻相离几天，回到家，他只说香得很，他妻指着窗下的素兰，他顺着说了两句素兰开得好，又绕回来，总不信那些花有如此香气。又问：“良人，到底是兰花的香，还是你的香？”他妻知他，重复一句，又接一句“让我闻一闻”，顺带就亲了他一下，不防被小丫头子看见，那小丫头抿着嘴儿就跑出去了。 《红楼梦》里“意绵绵静日玉生香”一节，宝玉也是直嚷着有奇香，一个劲儿地抓着黛玉的袖子闻个不住,和这里一般无二。看到这里，自己到像那个小丫头，也笑了。他爱禅爱佛，他妻打趣他爱香，也是一篇禅话儿。他祖母祖父的故事，也让人动容。这使我想起沈复和陈芸，这些人性子里都有些痴性，然而痴人有痴人的乐趣。性情中人，一花一木都有趣。这些故事，光是看着都觉得好玩，更不用提亲历这故事的人有多幸福了。 但书里大部分是他的小品文。 世情百态，千思万想，都在其中。 他发议论，在变乱的年代里，人会变畜生。写逃难的人被人吃掉，轻描淡写，使人读完了才感到心惊。他又继续说：“那使同伴在物质上变牛变马，是由于不知爱人如己，虽然可恨可怜，还不如那使自己在精神上变猪变狗的人们。他们是不知爱己如人，是最可伤可悲的。”文人的身份外，他更是一个奔走救国的人。文字里有冷静的思考，更有炙人的离乱之痛。 动荡时期新旧思想的冲击如何使中国的传统礼俗发生巨变，我才知道，这些年大热的“应不应该过洋节”并不是一件新闻，那时候十之八九的圣诞节礼物就已经被中国买去了。他也探讨什么样的民族才是一个伟大的民族，如何保护中国的国粹，这几篇大多发在报上，或在某某学校讲演，因此对于这些我的感触并不深，也不是很爱，但是这些问题关心的是中国的文化、教育、整个民族的发展，于是很可以看出许地山的爱国爱民的情怀。他的故事，开头只道像沈从文，但后来又觉得差了些。沈老故事里的人是人，物是物，风土民情俱在，一眼看过去是故事里人物的悲欢，社会的风情，再细思则见深理和人的深情。是好故事，也有好道理，仿佛在讲故事，又仿佛在讲理，又仿佛只在讲故事，没什么道理。 然而许地山，字里行间，禅的意味很浓，每篇都像是寓言体。好些故事讲道理的意味浓了些，人嘴里说出的话到像是他说的，有的出口是一句道理哲话，倒有借其口劝世人的意味。所以缺了一些人物本身的特点，不那么鲜活。 但故事仍是好故事。 他出语冷静，文字又空灵，寥寥几笔简单描画，乍看平淡无味，人物的悲欢都被他淡淡的语调给压了下去。但想深一点，只觉得这近乎冷酷的文字所写的感情，比有声有色来得更猛烈深沉，简单的快乐也回味深长。我尤其喜欢他祖母的帮事，平声道来，说着一个遥远的故事。旧传统下的爱情与忠贞，反抗与屈服，哀婉又伤悲。。有时候我会觉得像在看安徒生的《月亮看见了》。 因为述说的语言没有起伏，平缓的道来只因为这些所述的不过习以为常，可以更见得动人和伤感。文字冷冽，说的却是灼痛炎凉。因为客观，所以真实。因为客观，所以见得冷酷。 那打动人的力量，是真实吧。读这本集子最大的好处是了解许地山这个人，以及那个年代的故事。但是我以为集子本身编得并不好。许的各类文章都有，大致是按文体来排列，但是给人感觉很杂乱。前面部分的散文小品我很喜欢，中间部分的书信有的不知其意了，接着是议论之类，后面部分又是与妻子的书信。所以不过是起了一个收录的作用，主题并不明确，又何况没有收完，种种都只是一麟半角，尤其书信放在其中，没有背景介绍看着很是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