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人談歐洲》书评

《歐洲人談歐洲》：少女歐羅芭的成長物語

相信很多人都會同意，讀歐盟史是件枯燥的事。它們是年表、條約與機關組合而成的文字，幾乎與讀中東戰史一樣痛苦。就算把歐盟對會員國的債務限制背得爛熟，也搞不懂到底為什麼歐洲人能接受這重限制。為什麼歐洲人會支持歐盟，甚至是歐洲共同體、歐洲憲法？為什麼出身在不同地域、擁有獨特文化傳承，甚至互相征伐歷史的歐洲各國，最後的選擇竟然是統合？這在亞洲來說幾乎是不可思議的事。從根本的民族認同，我們對身為「亞洲人」的意識基礎便很薄弱；而就眾所皆知的事實而言，難道我們還期望一個新的大東亞共榮圈？從十八世紀向世界殖民的軍事優勢，到十九世紀捲入革命浪潮的除舊佈新，歐洲的態度由驕傲轉變為不安與憂慮。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後，美國的全面崛起向歐洲揭示了強權的興替，危機感迫使歐洲人進行反覆思辨。在這段期間，經歷了戰後蕭條、共產主義入侵與法西斯生滅的歐洲，從照一面名為「美國」的鏡子裡，看見自己的精神與輪廓。除以此自知，也以此正己，從而走向與美國分歧的道路。歐洲有悠長的歷史，在與美國站在同一個舞台時，它先是自傲，後是自卑。悠長的歷史帶給歐洲燦爛的文化，也強化了社會的階級。經濟與社會自由的落差，使歐洲無法自拔地受到美國的吸引，美國的活躍姿態幾乎使歐洲失去節奏。但是漸漸地，快速節奏的弊端浮上台面，速成的美國城市、冷漠的都市地景，讓歐洲人重新認識自我的美好。「所有歐洲城市文化的特點──甚至小吃店或蜿蜒小巷的風情──都是早年的產物，來自因為劇變而與我們所處的現代有所區隔的時代。」（《歐洲人談歐洲》，p. 213）在比較、思考的過程裡，他們確立出與美國不同的差異，並保持觀察的角度，從而發展自己的長處。即使是日後與新興亞洲的比較，恐怕也沒有比與美國的比較對歐洲而言來得深沉、厚重。從自卑的心態轉向自得的省思，歐洲從矛盾、不安與自我批判，強化為清晰的自我認同，像混亂的池水逐漸獲得澄清。近二十年來，歐洲人對歐陸文明的重新審視，使他們拉近彼此、聚集彼此，同時也產生對於「內部多樣性」的強烈呼籲。聚力與斥力，使歐洲認同了自我主體的身份，也不會因過度趨近而導致一致性的死寂。透過這本《歐洲人談歐洲》，歐盟史將不再只是條約與年表的組合，它成了一個有趣的活物。歐羅芭從備受驚嚇的少女，轉變為牽著牡牛散步的淑女、開貨車載運牛隻的婦女（前揭書，p. 123, 205, 206）。若您想了解歐洲人的精神與性格，此書是不可錯過的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