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书评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6-12
ISBN:9787020055289
作者:鲁迅
页数:69页

鲁迅:《野草》

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    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    死亡的生命已经朽腐。我对于这朽腐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    生命的泥委弃在地面上,不生乔木,只生野草,这是我的罪过。    野草,根本不深,花叶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陈死人的血和肉,各各夺取它的生存。当生存时,还是将遭践踏,将遭删刈,直至于死亡而朽腐。    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    我自爱我的野草,但我憎恶这以野草作装饰的地面。    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且无可朽腐。    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    天地有如此静穆,我不能大笑而且歌唱。天地即不如此静穆,我或者也将不能。我以这一丛野草,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之际,献于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之前作证。    为我自己,为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我希望这野草的朽腐,火速到来。要不然,我先就未曾生存,这实在比死亡与朽腐更其不幸。    去罢,野草,连着我的题辞!    一九二七年四月二十六日    鲁迅记于广州之白云楼上

看懂的或我假设能看懂的部分

书中收录了23篇散文诗。周云蓬说是那个年代最好的诗。《野草》鲁迅自比野草:不根深 不叶美 吸取陈死人的血和肉 遭人践踏 即将腐朽,又鲁莽且无奈的把自己丢给“友与仇 人与兽 爱者与不爱者”,且看他们如何处置。假如真如他自己所说,我的哲学都在《野草》里。那他真的是个悲观的人。处处碰壁后精神颓唐,写些文章发发脾气。回想自己看过的他的文章:多批判,也有“希望”但同时对这希望存着怀疑。《影的告别》赞!一首真正的好诗可以适度的解释,不宜评论。《希望》“但有时故意的填以没奈何的自欺的希望。希望、希望,用这希望的盾,抗拒那空虚中的暗夜的袭来,虽然盾后面也依然是空虚中的暗夜。”《风筝》有一回,鲁迅再次向弟弟提起当年的事情,他回答:有这样的事吗?鲁迅想:全然忘却,毫无怨恨,又有什么宽恕可言呢?无怨的恕,说谎罢了。无论弟弟是否正面回答鲁迅的问题,结果是一样的而鲁迅自己也应该清楚:无法补偿,只得沉重着。当年犯的错一定是对他产生了影响的,无法衡量,不可否认。从《死火》开始至《死后》这7篇,是鲁迅记下的自己的梦境。任何一个人的梦境,自己认为有趣的,记载下来,稍加修饰使其变得前后通顺或不通顺,总会找得到可以启示他人的意义。《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类比到一个班级中:班干部依着班主任制定的规则,以“卧底”的姿态找出违规的同学帮着班主任作各种形式的惩罚。班干部、普通学生、班主任分别对应聪明人、傻子、奴才。而所谓的规则,多是班主任所代表的学校因教师资源有限却想方便管理而设定的限制学生个性发展的模具。班干部扮演了为上个等级的人作窝里斗的“爪牙”,因为班干部也是学生,仍受着跟别的同学几乎一样的限制。《淡淡的血痕中》越来越多的人在淡忘历史。从个人角度来看,如果一个人年纪大了,已经变成了老贼了、皮皮的、爱倚老卖老了,他对自己年轻时走过的错路、弯路加以嘲笑,这其实是背弃了自己。而对于一个民族、国家,随着当权者对于历史的对待,无论是国内的、国外的,加之舆论导向的变化,很多人在忘记历史或者无法接触到历史,再也不知道那些深广和久远的苦痛,与此同时,没有这历史作为基础,也再看不透现行的把戏,被人愚弄却不自知。忘记历史是可怕的,美化历史是对自己的背弃!都是怯懦者的行为。《一觉》有人死去意味着有人在抗争,而这抗争则是希望,有希望便还是活着的。而这对于那些同样抗争着的人是如何的可以感激。如同在沙漠中,草木为着“生”,拼命伸长了他的根,吸取深地中的水,长成一片绿色,当疲劳枯渴的旅人看到这坚强的生命,终究流下泪来。过去所有孤独的努力,艰辛与委屈,无人诉说,然而草木是懂的。

再读《野草》

“决心自食,欲知其味。创痛酷烈,本味何能知?……痛定之后,徐徐食之。然其心已陈旧,本味又何由知?……答我。否则,离开!……”--------------------------------------------------------------------------------人生在世,不过求生存,他者,不过庸人自扰。又或只想在虚无的生命,凭添一丝血色的光彩。但这虚无里,又去哪里找些颜料?我暗暗庆幸,身体里还流着血,那是红色的。于是我自残,任凭那股喷射的鲜红,在虚无的幕布上泼墨。我蘸了点颜料,在虚无中勾勒出两个大字,我很高兴,因为这是我的名字。虽然我不知道那些线条的组合怎么发音,但我知道,那是我的名字,因为是我起的。血液还在慢慢外淌,我有些疲倦。我想多画点什么。我又画了一个表情,将其命名为微笑。我竭力做出那个表情,我知道我成功了,虽然没有镜子,让我向自己证明。我因此收获了巨大的成就感,心里满满的填着微笑——代替流走的血。我想,我要用这个表情死去,那将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我的身体开始虚脱,力气也渐渐离我远去。我开始发慌,我就快没力气抓住什么了——虽然也没什么可以抓住的。我竭力攥紧拳头,感受指甲尖在我手掌留下的印痕。那种痛楚,也是一种欣喜,因为我的存在被证明了,我的力气被证明了。我收获了很多成功,我想与人分享。于是我奔跑,在虚无中奔跑,我知道远处也有像我一样的人,像我一样自残的人。那样我就可以在地上看见他流下的血。或许,其实远处并没有人,我所拥有的,是这一片虚无,和血管里的血。我让血流走了,于是我只剩下虚无。——或许,我该带着希望奔跑。---------------------------------------------------------------------------------梦呓之语,不知所云,权当打发各种时间。人生在世,不过求生存。他者,不过庸人自扰。

希望更多的青年能够读一读《野草》

《野草》是鲁迅先生文学水平的最高体现,也是鲁迅先生人生哲学的集大成者。读过《野草》,当你彷徨无措的时候,你可以从《野草》中汲取无尽的精神力量;当你空虚失望的时候,你可以发现生活的本真和意义;当你犹豫不决的时候,你可以重新思考你的人生。我希望更多的青年能够读一读《野草》,能够更快的成长起来,让自己的人生丰富和充实。

《野草》意识流杂感——真实的谎言

中国何人领呐喊,真实文坛从此感彷徨,谎言我一直在寻找真实。寻找真实的你。可真实是什么?我亲身经历过一件事情——毫无疑问,这是我的真实。然而,当我对你叙述这件事情的时候,它还是原原本本的它么?对,它已经是我的故事了。它的真实性已经消失,成为我印象中的一部分。我谈论的是我印象中的它,而你得到的不过是我的故事。我曾经多傻,傻乎乎对每一条河对每一个人展露真实的自己,事后对他们的反应感到失望——为什么他们领会不到“我”,为什么他们并不同时投桃报李?——我所说的不过是一个人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主人翁可以是你,可以是他或她,也可以是它,却断断不会是“我”。于是,我的这种行径,无异于缘木求鱼。你曾在某些时候碰到过一个人或一些人,你们彼此认知彼此的面孔,兴许偶尔在一起灿烂地笑着。几年后,你们各自踏上不同的轨迹,再未相见,再未想起彼此。也许,你忘记了他的面孔,忘记了他的名字,忘记了他的声音,忘记了你们曾经灿烂的笑。他曾经真实的来过你的世界,可是,你一遍又一遍得问自己,他真的存在吗?你在这样的日子对自己说:那年,会有人兴冲冲跑过来,塞给你一首他刚刚听过的觉得很好的歌。那年,会有人坐到你的课桌旁或者钻进你的被窝,丢给你一个耳机,什么话都没有说。那年,会有人把他珍藏的一本书送给你。还会文艺范儿写上几句话。那年,会有人给你写一封信,有时还夹着明信片或者照片。那年,会有人请你吃各种他认为好吃的街头小吃。那年,会有人在停电的时候抓起你,偷偷溜出去呼吸。那年,会有人和你在书店里不期而遇。那年,会有人拉着你去喝酒,对着虚空大啸。那年,会有人和你一起装逼,一起追女孩儿。那年,会有人丢给你一本书,然后鄙视你没有看过它。然后这本书他再也没有拿回去。那年,会有人拿着你作的文,在你面前,高声诵读。那年,囊中羞涩的书生朋友会在你生日的时候拉你出去搓一顿,然后偷偷在你床上放着一个本子或者一杯水。那年,那年,你一直喃喃细语,那年。你觉得那是梦境,因为它一下子就不见了,他也一下子不见了。可某些书,某些信,某些物,某些突然想起来的事,某些人,在提醒你这是真实存在的。你会说,它存在过,真实过,对我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它是我的真实。那我倒要问问你,你何以知道他是真实的?你有何以知道你自己认为的这些事情是真实的?——我是说,日后假如你和他见面,谈起一件你记忆中的事儿,他反而惊讶地问你,有过这回事儿么?你何以知道如果生命里不碰到他你就不会成长为如今这个你?你何以知道它在你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回想,不会被自己的印象给改造呢?你到底是谁?我与你经历过陌生,熟悉,相交的过程。我看到了几个不同的你,那么,你到底是谁?你努力想寻找自己的根。你问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自己是哪一天哪个时辰出生的,他们很可能说出不同的日子。那么,到底有几个你?很可能,好吧,一定,你出生在1993,然后假设你10岁才开始记事。那么,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存在?你的前十年你在哪儿?你找到史书,书上记载的不尽相同,甚至相左。一件本本真真发生的事情,为何会有不同的描述?你该相信谁?——我想说的是,你想知道的事实到底在哪里?你对以前发生的事情兴趣浓厚,教科书是这样书写的,国外的史学家是那样书写的,另外一些学者又是另一种写法,你迷惑了,到底该相信哪本书?或者说,到底该相信哪个人?就算是相对相信某个史学家,你只不过是把这些文字复制粘贴到大脑里,因为你觉得自己无法去给它印证,因为你不曾经历过它。——可即使你曾经历过它,你看到的就是真实吗?也就是说,假如日后你活到一百多岁,写如今所处的这段时期的历史,你能确认它就是真实存在的吗?你一直在嘲笑那些所谓文学鉴赏家对作品解读的自我倾向性与无端构想性。谁说,鲁迅不是写另一棵也是枣树不是写着玩儿的呢?谁说,李白写的山水诗歌就不仅仅是欣赏山水非要热爱祖国大好河山呢?谁说苏东坡的诗文作品一定要表达旷达超远之意呢?谁说新闻是真实的?你知道真实写作背景和创作动机是什么吗?——告诉你吧,我~不~相~信!某人说你对他而言很重要,反过来他认为他自己在你看来不过是一个身边无异于路边花草的人而已。可只有你才知道,并不是这样,于你而言,他也很重要。可是,这个是只有你才知道的真实。在这同一件事上,真实性分别产生在你们两者身上。你若说出,他说不定还不信呢。——那么,这件事的真实性在哪里?早年你知道的所谓世界来自于书本上的文字,如今年龄不大阅历不广,依旧只能如此。某种作用下,你把某些东西当作真理当作事实,作为常识生活于其中,譬如雷锋,譬如刘胡兰,譬如方志敏,譬如至今还在监狱或流亡国外的人,譬如你所热爱的祖国。你曾经坚定不移的相信他们。有朝一日,你发现,只是发现而已,不是脑海中固定的那样,甚至相反。你混乱了。因为你无法佐证。你悲痛了。因为你连一件简单事件一个人的仅仅片面真实记录的语录都看不到。你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实存在了。你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未来遥远的某个星球上的外星人植入思想到这个肉体上而做成你。你忽然觉得自己就是楚门。自以为,自以为,很多事情都是自以为,因为你只能使用“自以为”。你无法窥探他人的内心。你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把他们说的话当真,而不是去想,这个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呢——即使是真实的故事也好啊。你把自己的衣服剥开,还有那层皮肤,你想袒露最原始的状态。他却说你耍流氓。或者他缄默不言。或者他望望天,说,今天天气真好啊,不是吗?今天存在的明天就会消亡。明天存在的今天已然过去。所以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难道你知道你不是楚门,而他们只是演员?你不断用自己以为的真实去推翻谎言。同时,不断用真实组成的谎言去推翻谎言。比如,那个扁担到底是林彪的还是朱德的?你发现,你只得发现,物质才是最可靠的。很多人不都以为物质是最可靠的吗?——看看那些求包养的年轻的漂亮的性感的女孩儿们就可以知道了,看看那些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甚至不断加班的底层工作者就知道了。可是,你紧紧握在手里的钱,有朝一日也会大大贬值。经济萧条时期不正是这样吗?当你从一个“三无产品”的人成为一个有房有车有地位的工作者之后,你攥着大把的钱,日食不过三升夜寝不过七尺,你会发现你和在街边吃着便宜烧烤的学生情侣无异——不,你还不如他们,你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去笑了,我说的是真正的笑,你懂的。你觉得世界很大,你又觉得世界很小。你问,世界到底在哪里?无数次你如同一只丧家犬,闭上眼,你才会看到世界。世界在你的心里慢慢升腾,蹂躏着你的心,拉扯它,唾弃它,又扶起它,祝福它,温暖它。爱是真实的?痛是真实的?你对眼之所见,耳之所闻,心之所感,深信不疑。特别是,心之所感。经过思考的东西,才是你的,你才会感觉到你是一个人。大脑思想之纷杂,心灵感触气象之豁大,却在无形中改变着事物的本真——不然一首歌何以让你感同身受,一本书何以让你泪流满面,一个人何以让你一见如故。——这首歌不再是这首歌,这本书不再是这本书,这个人不再是这个人。他们都是你。都是你的一部分。你把手放在左胸口那个不断跳动的地方,它似乎在告诉你,你活着你鲜明得活着你热腾腾得活着你奔腾不息得活着你灿烂如星辰芬芳如花草得活着。你望着你身边不断走过的一具具肉体——对,你不愿用人来形容,因为他们看不到你,或者更残忍地说,他们觉得你在世上与不在世上,玩笑,谁要管这些,既然如此,他们不把你当人,你何必把他们称为人。你像一个新生婴儿,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多少人为了国家抛尸于冻垒,多少人为了百姓喋血于街头,多少人为了真理流亡于荒原,多少人为了自由奔走于他乡。你知道这些“多少人”吗?他们不曾也如此真实地存在与这个地球上,呼吸着同一块空气,如今他们在哪儿?你多么恐惧啊。存在是多么虚空,多么乌龙,多么不真实。你甚至想到你的祖父,他没有活到你能见到他的时候,甚至没能活到你爸爸能够记得他的时候。——你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多么可笑!一个给你了你生命的人,在你眼里是虚空的!你把这些你还记得的事情组合起来,蒙太奇,排成一部电影,在脑海里放着。你看到了“我”。你问我,你是谁?我说,我是“我”,我也是你。你笑着,很惨烈得笑着,咳了一地血,说这真是一个真实的谎言。我也笑了,说苏联解体了,它真实过,还是虚幻过?抗日战争国共内战文革大跃进三年自然灾害唐山大地震汶川地震走了,没有几个人知道它,我是说除了那些活在泥土里的人,它真实过,还是虚幻过?你捂着心口,说你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我很惨烈得笑着,咳了一地血,说,你说我是真实的我就是真实的,你说我是虚幻的我就是虚幻的,这真是一个真实的谎言。你也笑了,说你是你,你也是“我”。我却突然问你,“我”是谁。我把耳朵贴近你鼓鼓的肚子。里面竟然传来声音说,我知道我将活着,而且将曾经活着。

鲁迅式梦魇——关于《颓败线的颤动》的几条漫不经心的脚注

鲁迅式梦魇——关于《颓败线的颤动》的几条漫不经心的脚注或许有模仿弗洛伊德之嫌,笔者总认为鲁迅的《野草》天然适合放在这位心理医生的理论手术刀下进行深度剖析:首先,瘦小枯槁的鲁迅是个病人,不论是多年来的肺结核还是堆积在他作品中的暗无天日的文字创伤,都需要医治;其次,《野草》中的多数文章采取了记录梦境的方式,这又使我辈这样的解梦爱好者得以展开想象;第三,据研究者称,鲁迅在《野草》中似乎通篇都在宣泄他的性压抑和性苦闷,这又不得不为如笔者之流的无聊人士留下了诸条窥淫线索;总之,在所有解读《野草》的阳关大道之外,笔者甘愿冒险去探微一条误入藕花深处的独木桥。因此选取《颓败线的颤动》一篇作为以上理由的初级实验品,在以往教科书式权威解读的页面之下添上几条不入流的仅作参考的脚注以供批判使用。二度镜像:梦见做梦《颓败线的颤动》中的第一句是:“我梦见自己在做梦。”梦见做梦,这对清醒状态下写作的鲁迅来说是一个很奇特的体验,也是一个很难把握的现象。从接下去鲁迅所讲述的故事来看,我们会发现这一“梦中之梦”的最大的特征:如果说梦是现实的“镜像”,“梦中之梦”是梦的“镜像”,那么“梦中之梦”就是现实的“二度镜像”。也就是说,通常情况下的梦都会涉及到做梦者本人,因为梦都是以自己为主角而展开的;但文章中记述的梦境里并没有一个第一人称的“我”出场,所涉及的人物也与“我”无关,可见鲁迅已将自己的文本设置为现实的“二度镜像”,即鲁迅把现实中的“我”这一角色置换成了文中的“母亲”(后来为垂老的女人),而鲁迅本人则全然隐匿在了“母亲”这一人物的背后。有评论者认为,鲁迅实际上操纵着“母亲”这只提线木偶来影射他与周作人之间的恩恩怨怨,鲁迅或许在以“母亲”自况,述说自己在“兄弟失和”这一事件中的真实境遇。正如柏拉图所说,艺术与真理“只隔三层”,这与文本外的现实“只隔三层”的“梦中之梦”究竟包含了鲁迅怎样的呻吟和呓语呢?身体登场:饥饿中的性快感鲁迅在文中讲述了他梦中梦见的两个梦,分别是相隔许多年前后一个家庭的心酸与变故。而整个梦境的记录则是以一场对床第之欢的精彩描写开始的:“在光明中,在破榻上,在初不相识的披毛的强悍的肉块底下,有瘦弱渺小的身躯,为饥饿,苦痛,惊异,羞辱,欢欣而颤动。弛缓,然而尚且丰腴的皮肤光润了;青白的两颊泛出轻红,如铅上涂了胭脂水。”(颤动1)这里埋藏了多处含沙射影的色情化暗示,女性意识寄居在一个“瘦弱渺小的身躯”里,女性身体被男性的“初不相识的披毛的强悍的肉块”压在底下,以一种赤裸的、羞涩的、颤动的身体形态粉墨登场。鲁迅并没有浅白地直接刻画翻云覆雨的性爱场面,而是用性爱中女性(母亲)一系列敏锐的感受来诠释一个铭刻在身体上的寓言:饥饿、苦痛,惊异,羞辱,欢欣。此时的身体是一个意义的复杂纠结场。这里呈现出的是一个在饥饿中痛苦做爱的女性身体。虽然在其后母亲与小女孩的对话中我们得知,母亲是在穷困潦倒中被迫出卖年轻的肉体来换取母女俩微薄的口粮,但这一娼妓身份并未给人以肮脏之感,传统道德家的谴责和攻击在这里并未奏效,因为她在自己所处的生存层次上维持着自己低贱的生命和有限的尊严。饥饿中的女人只能用身体来思考和感受,这中间包含着对冰冷现实的哀叹(苦痛),对“初不相识”的嫖客的陌生感(惊异),对家庭伦理道德的愧疚(羞辱),最后全部汇入了对性爱过程中的快感体验(欢欣)。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现象,在抛却了正统社会文化的束缚,抛却了伦理道德的钳制,基本人性开始跃进生存的视野,获得空前解放。食与色,向来是人性中最重要的两个内容,“食”的缺失使母亲的基本生存面临危机,“父亲”的缺席使母亲在性需求上面临匮乏,不但在抚养女儿、维持家庭上无从依赖,而且自己也是在对“食物”和“性”这双重饥渴中苟延残喘。一切来自生存上的压力和需求都在一场与嫖客的性爱过程中获得暂时的缓解和满足。这里,女性身体(母亲)对“食”的缺乏可以用对“性”的填充作为一种想象性的代替,基本人性中的“食”与“色”在这个特殊的情势下具有了某种等价关系,比起“保暖思淫欲”的正常人性,这多少带了一点荒诞意味。这是一场有性而无爱的交合,身体的“颤动”正来自这一饥饿中的性快感,以及这一快感中传达出的生命深层莫可名状的骚动和窃喜。鲁迅曾在描写“颤动1”之前有一句这样的衬景交代:“板桌上的灯罩是新拭的,照得屋子里分外明亮。”可见,这场性爱可以定义为一场亮室中的交欢与交易。交欢的结果是:“弛缓,然而尚且丰腴的皮肤光润了;青白的两颊泛出轻红,如铅上涂了胭脂水。”这是一个获得性快感的女性所呈现出的体态特征,一个饥饿的肉体转化成了一个年轻的欢畅的满足的肉体。由于“屋子的分外明亮”,身体上显现的一切细微变化都仿佛收进了读者的眼底,似乎这种“明亮”驱除了弥漫在屋子里的罪恶感,反而为“皮肤光润”、“两颊泛红”的年轻母亲头上增添了一道光环;交易的结果则是,母亲换得了可以捏在掌中的用来买烧饼的“小银片”,它成为了母女俩填饱肚子的救命钱。结合这里的“小银片”与烧饼显而易见的等价关系,使我们可以综合成以下的公式:a.交欢:食(饥饿)=色(快感)b.交易:色(肉体)=钱(“小银片”)c.商品交换:钱(“小银片”)=食(烧饼)通过这三重等价关系,母亲以自己年轻的身体为本钱,完成了一个循环交换及其再生产,即母亲反复地以“饥饿”这一最低层次的生存状态为起点,以性快感的获得为隐秘的动力,遵循“地下”与“地上”两种交换原则,最终换取可用来充饥的食物,维持自己的生存,并抚养女儿长大,从而不断践行着“颤动1”式的循环交换。这种循环,仅仅是一个寡居的年轻母亲在暗无天日的社会中充满悲观的生命动作,是“无可告诉地一看破旧的屋顶以上的天空”;仅仅是孱弱的妇女在死亡线上的痛苦挣扎,是“空中还弥漫地摇动着饥饿,苦痛,惊异,羞辱,欢欣的波涛”;这一切,仅仅是低调生存空间中的低调循环,是病态世界中的病态循环。子宫政治学:色情空间和暴力空间母亲在明亮的屋子里操持着“循环”的营生,用草席围在屋角的小女孩终于“被门的开阖声惊醒”,在相对幽暗的一隅叫了声:“妈”;这一细节酷似岩井俊二的影片《燕尾蝶》中,童年的小蝶在做妓女的母亲接客时被关在同样幽暗的厕所里,伸手去捉高处窗前那只被困住的蝴蝶的情景,小蝶喊出的同样是:“妈妈”。和小蝶后来的蜕变与成长不同,《颓败线的颤动》中的小女孩被母亲“移开草席,抱起来放在破榻上”。正是这一充满了慈母心态的并不引人注目的关爱动作,或许预示了若干年后这个家庭惊心动魄的变故与灾难。鲁迅在他的第二个梦中就记录了许多年后这间小屋里的家变。当年的小女孩已嫁为人妇,成了几个孩子的母亲,抚养她长大的母亲已成为了受女儿女婿“怨恨鄙夷”的“垂老的女人”。这对夫妇把自己和后代们现世所经历的痛苦全部归罪于母亲“养大了她(女儿)”,荒唐的咒怨和荒谬的结论就这样一本正经地在鲁迅的梦境中上演。“最小的一个”孩子挥舞着手中的“钢刀”画龙点睛地喊了一声:“杀!”仿佛要置那“垂老的女人”于死地一般。在这里鲁迅写道了她的一系列反应:“那垂老的女人口角正在痉挛,登时一怔,接着便都平静,不多时候,她冷静地,骨立的石像似的站起来了。她开开板门,迈步在深夜中走出,遗弃了背后一切的冷骂和毒笑。”母亲就这样被驱逐出自己居住多年的小屋。许多年前,母亲将女儿抱回破榻;许多年后,女儿将母亲赶出家门。这暗藏在文本之内的“一进一出”的模式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们还需回到梦的开头:“自身不知所在,眼前却有一间在深夜中紧闭的小屋的内部,但也看见屋上瓦松的茂密的森林。”这是鲁迅对梦中即将开场的故事发生场景的勾勒,他在这里具有了一种超人般的双重视野,既能看到小屋的内部,又能看到外部的森林,这一超越常识的经验再次强调了作者“做梦”的特性。从精神分析学的角度来看,“一间深夜中紧闭的小屋”似乎是一种女性阴户的象征,而“屋上瓦松的茂密的森林”就应该隐喻女阴周围浓密的阴毛,整体上象征着一个年轻女性的性器官,这正暗示着第一个梦中主人公的青春充溢的年龄和这个年龄里与性有关的经历和遭遇。这是一个十足的色情空间,在第一个梦中,小屋的外部形态和内部气息达成了某种色情化的暗合。象征着“女阴”的小屋是先后两个梦演绎的主要场所,在鲁迅将要开始记述第二个梦时,照旧交代了“眼前却有一间在深夜中紧闭的小屋的内部”,却未见他点出“屋上瓦松的茂密的森林”,这一下意识的书写遗漏实际暗藏玄机,此处的“空白”其实传达给我们另一种形式的“讯号”:母亲的年轻已然不在,也许这已经不是属于母亲的年代了。比起许多年前这间亮室里发生的交欢与交易事件,许多年后则全部演变成了后辈人对她的“冷骂和毒笑”,尤其是“最小的一个”孩子冷不防喊出的那句“杀”,将这个小屋霎时间转化为一个充斥着刀光和杀气的暴力空间,令垂老的女人口角“痉挛”、“登时一怔”。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最小的一个”手中把玩着的“仿佛一柄钢刀”的“干芦叶”似乎象征着代表坚挺、暴戾和野蛮的阳具,它具有一种横冲直撞捣烂一切的嚣张个性,并且怀有想把老妇置于死地而后快的变冷酷野心。这种气氛的渲染则大量体现在鲁迅以《狂人日记》为代表的多数小说作品当中。此时,在深层的文本空间内,发生着一起虚拟的、变态的、大逆不道的乱伦强暴案,即钢刀状的“干芦叶”在没有“森林”覆盖的小屋内乖张地肆意挥舞,并企图夺取老妇的性命。这是一场既无性又无爱的交合,是一场儿孙对祖母的不义反叛,是“弑母”的俄狄浦斯情结的翻版,是充满诅咒和杀戮的家庭-宫廷政变。反叛和政变在象征着“女阴”的小屋深处酝酿,那是一处更为幽暗和封闭的场所,即子宫。这里同时具有色情空间和暴力空间的双重特征,于是,在这块神秘的地域诞生了一门子宫政治学,它充当了这场以“弑母”为目的的家庭-宫廷政变的意识形态和理论指南。在子宫政治学的指导下,鲁迅的梦在极尽色情和暴力之能事的同时,逐渐厘清了一条事态发生与发展的深层逻辑:许多年前,年轻的母亲在饥饿中享受性快感,她虽然是“食”的乞丐,却是“性”的女皇。云雨过后,她把屋角的小女孩放回了象征着“性的温床”的破榻,就暗示了许多年后,女儿与母亲之间注定开展一场对“性的权杖”的悖论式争夺。在鲁迅的梦中,母亲在许多年前以“性的过程”(做爱)表征着对“性的权杖”的合法把持,女儿在许多年后以“性的结果”(结婚生子)来喻示对“性的权杖”的虎视眈眈。这件“性的权杖”是这场家庭-宫廷角逐的争夺焦点,也是子宫政治学的核心所在。子宫政治学的宗旨在于颠覆,在它指导之下的第二个梦中处处体现着这种颠覆:在梦境中,作为意识形态的子宫政治学由女性(母亲和女儿)所传承和实践,这本身就是对缺席的父权,即男权社会(专制社会)的颠覆;第二代家庭集团在母亲的旧屋子里所组建,丈夫入赘女方家,并且在说话语气上呈现出明显的怨妇化特征,无不暗示出妇女已成为了一家之主,从而对传统社会中的夫权及男性家庭暴政施以颠覆;“最小的一个”孩子挥舞钢刀状的“干芦叶”大喊着“杀”,最弱小的人反而说出了最暴力的话语,象征着底层弱势群体对高层强权阶级的的颠覆;“垂老的女人”被描述为“石像似的”,被赋予英雄化、神圣化的含义,使老妇的年华在光阴面前所呈现的流逝特征转化为石像一般的永驻特征,是生命的永恒性对年华的速朽性的颠覆。这四重颠覆全部统一于母女两代人对“性的权杖”的角逐之中,这也许就是鲁迅文本的深层动机,而这一动机与其他被认为更重要的写作旨归并无冲突,在这里,笔者仅仅站在一个基本人性的立场上来发言,试图去揭示一种隐藏于文本内的“人性图式”,即存在于每一个人身上的普遍人性(以性为代表)在一个病态的、荒谬的世界里的尴尬遭遇。所有的人(包括鲁迅)能做到的仅仅是揭示它,诚如鲁迅所说:“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而又无从下手,难于去有效改造它。当然,现实的无能为力性恰好反证了梦的无所不能性。这里,梦给了我们一个再好不过的阐释空间。三重颤动:子宫,腹部和天空母亲终于成为了家庭-宫廷政变的牺牲品,被女儿全家驱逐出家门,走到了“无边的荒野”。她逃离了灾难的漩涡,逃离了深不可测、令人窒息的封闭空间,逃离了风云激荡的子宫,来到宽阔平坦的腹部:“四面都是荒野,头上只有高天,并无一个虫鸟飞过。”这是另一片天地,是“非人间”,站在荒野中央的主人公只有在这里才能“照见过往的一切”,完成她所有情绪上的嬗变:从开始的“饥饿,苦痛,惊异,羞辱,欢欣,于是发抖”到后来的“害苦,委屈,带累,于是痉挛”,再到“杀,于是平静”,最后将一切并合为“眷念与决绝,爱抚与复仇,养育与歼除,祝福与诅咒……”这是一种感受的整合与升华,颇具柏拉图式的“走出洞穴”“重返自然”的意味。这个荒野腹地,是鲁迅制造的一片“无地”,在《野草》中的其他一些篇目中,他惯常书写这片中间地带,这里既感受不到正面的眷念、爱抚、养育和祝福,也感受不到负面的决绝、复仇、歼除、诅咒,而是它们两者的结合或结合后的消解;这里没有一种绝对的爱和恨,而只有含混、模糊和两可,只有无词的言语。“当她说出无词的言语时,她那伟大如石像,然而已经荒废的,颓败的身躯的全面都颤动了。”(颤动2)她的身躯再次颤动,如果说前一次颤动(“颤动1”)是年轻的身体体验着一种饥饿中的性快感,那么这一次颤动则是惨遭驱逐并走进“无地”的母亲,希望讲出“无词的言语”时因发言的艰难而引起的身体震颤。“颤动2”是由“无词的言语”翻译成的“身体言语”,它用颤动的方式表达着人类生存的艰巨性和脆弱性,虽然赤身露体的母亲已俨然如石像,但依然无法掩饰这种“如沸水在烈火上”“仿佛暴风雨中的荒海的波涛”的颤动,现世生存无法逃避的煎熬和辗转反侧。“她于是抬起眼睛向着天空,并无词的言语也沉默尽绝,惟有颤动,辐射若太阳光,使空中的波涛立刻回旋,如遭飓风,汹涌奔腾与无边的荒野。”(颤动3)“无词的言语”是一种注定失败的言说努力,当“无词的言语”也“沉默尽绝”的时候,留下的只有颤动本身,“颤动3”是天地间纯粹的颤动,是剥落了一切附加条件和外部因素的颤动,是纯然生命体普遍性的颤动,是每时每刻的颤动,是经久不息的颤动,这颤动代表着不死的生命在经历了一切人间的苦痛后留下的唯一的身体记忆,也是我们的先祖深藏在我们体内的神秘力量。这个“垂老的女人”的颤动,已经同天地合拍,她“抬起眼睛向着天空”,具有了呼风唤雨的超人般的能力,因此也就更接近于某种神性。纵观鲁迅书写的这三处“颤动”,我们似乎可以得出如下的蜕变层级:——颤动3:天空,纯粹与永恒,神性——颤动2:腹部,言说困境,人性颤动1:子宫,性快感,动物性依据这由低到高的层级次序,母亲走出幽闭的子宫,来到广阔的腹部,再仰望高远的天空,颓败线的颤动指数逐步升级,从动物性到人性,再到神性,完整地展示了一幅“人性图式”的细致纹路和诸种层面。它告诉我们,人或许时刻都是人、兽、神三者的复合体,母亲的灵魂从子宫到腹部再到天空的历程,正喻示着圆活、立体和饱满的人格必须要经历人间的一切关于正义与邪恶的细微感受,直到说出无词的言语,直到只剩下纯粹的生命本体的颤动。鲁迅式梦魇:用尽平生之力移开搁在胸脯上的十分沉重的手鲁迅在《颓败线的颤动》一文的最后说:“我梦魇了,自己却知道是因为将手搁在胸脯上了的缘故;我梦中还用尽平生之力,要将这十分沉重的手移开。”他终于用“梦魇”解释了文中所讲述的一切,让以上笔者所有的偏见和歪理都暂得一处安身之所。就像梦的最后一幕定格在了那个赤裸的“垂老的女人”在天地之间摆出石像般的造型,鲁迅希望借“她”妄图说出的无词的言语,来描摹她此刻无性的身体,进而揭示我们所存身的这个无爱的世界。无爱的世界使人梦魇,使人觉得身外的现实像一只“十分沉重的手”“搁在胸脯上”,使人异常压抑。《颓败线的颤动》以及《野草》中的诸多篇目都在见习着这种鲁迅式的梦魇:依赖写作,依赖做梦和对梦境的记录,“用尽平生之力”企图“移开”那只“搁在胸脯上”的“十分沉重的手”。2008-3-4凌晨 魏公村

小感

我们从来没有那种苦痛的经历,也从来没有灵魂的深刻,却喜欢把自己浸润在悲哀的尘雾里,说我们理解生命。不,这恰恰是误解生命。我拒绝解读野草。这些文章只能把自己的灵魂代入,和作者一起绝望,一起战栗,一起在冻灭和燃尽中做艰难的抉择。大概吧,我们只有努力地生存,在这个“黄金世界”里挣扎、突围。向死而生。结局恰为开端。

有关《野草》的一些整理

听了关于鲁迅《野草》的讲座,受益匪浅。我个人不是学中国现代文学的,只是对于各种文学作品很感兴趣。所以想在这里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谈不上任何专业性知识,只是把讲座中间印象比较深刻,觉得很好玩的东西列在这里。一、《野草》的创作背景1. 作为一部散文诗集,“鲁迅的哲学全部都在其中。”——《语丝》张一平整部《野草》体现了鲁迅的希望与绝望,他的生死观和文学观。2.《野草》创作的时间是1924-1926年期间,鲁迅经历了“女师大学潮”和“三一八事件”。所以要想深刻理解《野草》中篇章的含义,需要了解这三年中鲁迅的个人遭遇。3.《野草》整本书看下来,我们会发现很多文章都提到了“噩梦”“死亡”“坟墓”“黑暗”等意象,充分表明了鲁迅在这部散文诗集中所经历的绝望。4. 对于《野草》有很多种解读,有人认为是鲁迅和许广平相识到相知的一部爱情日记,其中包含了很多只有他们二人才理解的“私典”(私人典故)。但是鲁迅先生的文章向来都和祖国命运和民族前途联系在一起的,他的个人遭遇都与时代相关,所以他很少写自己“小我”的事情。5. 在《野草》中,鲁迅所塑造的姿态就是一个人不断地行走,坚持一种作战的姿态,独自消失在黑暗中的形象。二、对鲁迅个人的理解1. 鲁迅对于过去、现在和未来都看透了,所以鲁迅是对于民族的前途和未来最绝望的一个人,他认为自己内心黑暗,充满戾气。但鲁迅一直反抗这种绝望,克服内心的虚无。而且他并没有把自己放在了一个超然的大师位置上,而是通过自己的文字,让身边的青年人也能够看清现实。 和他相反,哥哥周作人也看清了民族毫无未来和前途,但是他却苟且生活,只顾个人,就活自己的。2. 关于鲁迅爱骂人经常有人说鲁迅爱骂人,小心眼,睚眦必报。但其实这种评价并不中肯。鲁迅只针对现象发言,并不把个人恩怨牵涉其中。鲁迅曾经骂过徐志摩、陈西滢、章士钊等人,是因为他看到这些人身上的假虚伪和封建制度的残留。3. 关于鲁迅编集子。鲁迅编集子是很较真的,哪篇文章要,哪篇文章不要,鲁迅都有自己的要求。4. 关于鲁迅的文学观鲁迅认为和文学的美比起来,文学的真更重要。文学是无用之用。杂文的出现表现了鲁迅文学观的改变。鲁迅的杂文是文学性与思想性纠缠在一起的文体。三、涉及到的一些文学作品和文章索引1. 散文诗集《巴黎的忧郁》2. 苏联电影《办公室的故事》3. 文章《我们怎样做父亲》—— 鲁迅4. 散文诗《古城》—— 出自《自言自语》,鲁迅5. 文章《元旦试笔》—— 周作人6. 书籍《反抗绝望》7. 文章《杂文的自觉》 —— 张旭东8. 文章《无花的蔷薇》—— 鲁迅

野草

“我自己,是什么也不怕的,生命是我自己的东西,所以我不妨大步走去,向着我自以为可以走去的路;即使前面是深渊、荆棘、峡谷、火坑,都由我自己负责。”“为我自己,为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我希望这野草的朽腐,火速到来。要不然,我先就未曾生存,这实在比死亡与朽腐更其不幸。”

鲁迅的生命体验和认识

野草是鲁迅的一部散文诗歌集,他大多运用暗喻的方式,辛辣的笔触,刻画了当时社会的现状和人的形象,有所赞扬,有所批判,有所讽刺,有所哀叹,有所希冀。两篇《复仇》表达了作者对人的冷漠以及他们对同类的“杀戮”的控诉和不满;《过客》、《风筝》、《失掉的好地狱》、《颓败线的颤动》、《死后》、《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等描写了世人的蒙昧、无知、冷漠和可悲以及社会的混沌与阴沉;《希望》、《这样的战士》表达了作者对于社会现状感到力不从心的无助和自己逐渐衰老的担忧,但是同时又表达了作者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情绪;《淡淡的血痕》、《一觉》被放在《野草》的末尾,这两篇作者旨在表明英雄终将胜利,他坚信“沉睡”中的人们终将被唤醒,中国的未来终将会是光明的。

捅你神经一刀

《野草》这本书里的鲁迅跟初中高中课本里读到的他似乎不太一样。文笔依然犀利,他过去呐喊的话也依然在耳畔,可今天读来却愈觉沉重。读凡尔纳的科幻小说,总是被他无边无际的想象力和文字表现力折服,虽然心里是清楚许多细节实际上是跟现今的科学相悖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读凡尔纳时心里清楚那是一两百年前的事了,我们现在生活在完全不一样的社会里。可读鲁迅先生的文章就没这种感觉。生生的觉得我们这个时代没有改变,中国人的习性依然跟鲁迅先生所痛斥的并无二致。而他,呐喊过,彷徨后,终究年弱体衰,他看待希望,已经不再是所写的——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变成了路。他的《希望》引用的是匈牙利诗人Sandor的哀叹——希望是甚么?是娼妓:她对谁都蛊惑,将一切都献给;待你牺牲了极多的宝贝——你青春——她就弃掉你。读来有些令人心痛,但鲁迅先生终究是没有放弃对真理的探寻和对现实的批评的。《野草》里有几篇仍让我读到了一如既往正气凌然的鲁迅先生:《求乞者》、《失掉的好地狱》、《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死后》、《这样的战士》。也要感谢大象出版社的那版,附上了黄乔生对《野草》每篇文章的解读和赏析,不然许多东西怕是我无法理解的。最后,再重温一下鲁迅先生那句许是早已刻在我们脑海的名言吧: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虽然我也不知道,但好歹,心口中了鲁迅先生笔杆子一枪,该是不麻木了。

读《野草》

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鲁迅从1918年,在《新青年》上发表了第一篇小说《狂人日记》以后,一共发表了数千万字的文章。《野草》则是《鲁迅全集》中文字量最少的一本。它收录了先生从1924年到1926年间所作的散文诗二十三篇,也是先生一生中唯一的散文诗集。先生一生以杂文著名,但他却希望它们速朽。“待我成尘时,你将见我的微笑。”50年前的杂文至今仍有现实意义,估计是先生所不愿看到的。文字创作是需要直抵作家心灵的,而诗歌更需要作家用灵魂来创作。《野草》就是先生用灵魂写出的不朽诗篇!如果鲁迅是一把刀子,他的所有作品都是这把刀子对不同事物进行解剖的产物,但是《野草》,是刀子本身,是刀子的锻造过程。没有多少作家有勇气、有能力如此直接、赤裸裸的把自己的灵魂展现给读者。《野草》的《题辞》,可以算是对这本散文诗集名字做了一个解释。但我觉得“野草”二字还应该有其他的含义。白居易的诗曰:“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就是野草的生命力所在,鲁迅的作品也是这般有生命力的,而中国人的革命也是这般,生生不息!鲁迅先生和野草真的有几分神似,你看着他根根直竖的倔强的头发,看着他如“大写的隶书‘一’字”的胡子,看着他如炬的目光,我总是能想到野草。先生像野草一样,在夹缝中生存着,播散、蔓延着,“遭践踏,遭删刈,直至于死亡而朽腐”。《野草》是先生个体生命顽强生长、艰难爬行的记录,是先生“抉心自食”的记录。而不甘于在沉默中灭亡的生命,苦苦追寻生之意义的生命,在任何世代都将存在。我不敢对伟人的思想妄加揣测,但如果每个作家只能保留一部作品,我想先生应该会选择保留《野草》,因为这是他灵魂的写照。二、两棵枣树。“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另一株也是枣树。”有人说,先生的文章好在哪,不是随便就能看出来的,然后就举了这句话作为例子。诚然!这个话一直有所争议,有的人认为,这句话可谓经典中的经典;也有的人认为这句话就是一句在逻辑上重复的废话。我认为,一个好的作家,总归是要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我们写记叙文的时候要追求语言上的条理,逻辑上的清晰。但是,作为诗歌、散文,我觉得就并不需要强求了。陆游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句话尽道出了诗歌创作的妙旨。而鲁迅这句话信手拈来的潇洒,浑然天成的灵动,不拘一格的创建都让人感觉耳目一新,真是“如闻仙乐耳暂明”。这,或许就是大家的境界吧。伟大的作家,往往就是在随意之中体现出他特别的地方。诸葛亮读书是“观其大略”,我们读书也要做到这样。读好的诗歌是一种对灵魂的冲击,是一种心灵的感悟,如果去研究它的语言逻辑,去分析它的写作技巧,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有买椟还珠之嫌。《野草》全篇的基调都是比较灰暗沉重的,而这一句话者别有它的魅力。我还要说的是——这样的句式,先生写出来可以算是经典;但是如果我们要去刻意的模仿,那就是画蛇添足,邯郸学步了。这也可以算是类似于先生这样的大作家的“特权”吧。三、 被低估的巨作《野草》一直没有怎么被大家重视,人们往往都是在分析他的《阿Q正传》、《狂人日记》、《药》、《祝福》,而忽视了对《野草》的研究。很多著名的作家现在都已经意识到了《野草》的伟大。著名的先锋派女作家残雪就认为《野草》是一部不朽的巨著;是一部一直以来都被世人低估的巨著;是一部在思想层面上可以与《神曲》媲美的巨著。当然,这只是残雪的一家之言。但不论是否贴切,不论能否得到人们的认同,获得大家的共识,都是值得借鉴、参考的。而就我个人而言,我是很喜欢、很欣赏《野草》。虽然全篇《野草》我有半数都没怎么读懂,但就那几篇读懂的文章就已将给了我极大的震撼——《狗的驳诘》是对人性的讽刺,因为狗再狡猾,再势力,也不如人那般,懂得区分“铜和银、布和绸、官和民、主和仆”,并且以深谙此道为荣。对此,我也只能长叹,只能长叹而已。这确然是一种悲哀!《立论》有一种马克?吐温、欧?亨利式的幽默,把中国人的老于世故以及圆滑的刻画得淋漓尽致。说真话要挨打,说谎话有悖于良心,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都不说,或者说,不说任何有实际意义的东西。不愿意鲜明的表达自己的观点立场,多少年以来,我们一直秉承着这样的理念。《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让我不禁有一种读《阿Q正传》的感觉,中国人的奴性被描绘的想象生动,跃然纸上。聪明人、傻子、奴才、主人,四种人在我们身边似乎都有写照,仿佛都有缩影,它的现实意义,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而我最喜欢的却是《过客》。这是一篇剧本,一篇有史诗般感觉的剧本,一篇让我觉得荒诞、沉重的剧本。剧本没有多少人物,没有什么情节,可是有一种和读《等待戈多》时相似的感觉。纵然两个作品是完全不同的,可伟大的作品的境界是一样的,都是对人类的终极人文关怀,也可谓是:殊途同归了!四、《野草》与《梦十夜》看过不少关于《野草》的评论,很多文章都提及了《巴黎的忧郁》、《恶之花》、《查拉斯图拉如是说》这些文章对《野草》的影响。这些书我都没看过,不好妄加评论,但是夏目漱石的《梦十夜》我读过,也感觉两者却实有点联系。首先,不说在文章上的直接关联,而说一下两个作者的对比。夏目漱石的创作主要在日本明治时期,鲁迅的创作主要在五四时期,这两个时期是两国大变革的时期,此其一。鲁迅在日本留学数年,夏目漱石在英国留学数年,此其二。鲁迅最喜欢的日本作家是芥川龙之介,而芥川出自夏目漱石门下,此其三。鲁迅用通过疯子的眼睛观察社会,作《狂人日记》,漱石通过猫的眼睛观察社会,作《我是猫》,都可以算是两人的开山之作,此其四。鲁迅最初打算学医,漱石最初职业是教员,两人都可以算是半路出家的作家,此其五。漱石在日本被称为“国民大作家”,先生在中国被誉为“民族魂”,境界相似,此其六。相似的境遇就有相互影响的可能性。而先生在日本学习是,漱石还没有逝世,先生一定也常读漱石的著作。其次,《野草》与《梦十夜》的写作心境十分相似。它们几乎都是两位文学大师披沥隐秘深藏的内心世界的作品,或者说,是心情异常孤独、阴郁和痛苦时的产物。关于《野草》的成因,先生的解释大致是:《新青年》散伙后,有的高升,有的退隐,有的前进,自己则“依然在沙漠中走来走去”,“有了小感触,就写些短文,夸大点说,就是散文诗,以后印成一本,谓之《野草》”。一九三四年七月九日在给萧军写的信中称:“我的那一本《野草》,技术并不算坏,但心情太颓废,因为那是我碰了许多钉子之后写出来的。漱石写《梦十夜》时,也正为一种莫名的生存的“罪恶感”所苦苦纠缠着。明治三十八年一月十五日,他在致野间真纲的手绘明信片中写道:“我做梦梦见,从前犯下的、后来已悉数遗忘了的罪恶,像张贴布告般地张贴在我枕边的墙上,我无言自辩,这罪恶多半是杀人的事。”这种莫名的、有关生存的“负罪感”,同样也流贯在他的《梦十夜》中,并构成了它主要的情绪色调。再次,《野草》与《梦十夜》的写作形式也比较相似。《梦十夜》中的不少篇什,开篇便是“我做了这样一个梦”,而《野草》,如所周知,同样也具有半幻想、半现实的梦魇性质,《野草》中的好多篇什,也都是用“我梦见”起句的。最后,《野草》也《梦十夜》给人的感觉十分相似。两本书都有作家对人性的思考,对自己的自审,对自己内心黑暗的发掘。两本书都想象瑰丽,基调阴暗,给人一种沉重的感觉。把种种生存现象放置在一个个极端的境况上,加以毫不留情的追诘和拷打,这是两位大师的散文诗不约而同所趋赴的品格和境界。两本书都有几分晦涩,都是那么直击心灵,都是那么发人深省,都是两大作家心灵的呐喊。而写作这两本著作事所需要的勇气、定力也不是常人可以做到的。我能感受到两位作家伟大的、悲天悯人的创作情怀。五、总结好的作品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并且以不好的作品,不同的人看来也会有不同的感受。而诗歌这种基于感性的创作就更是如此了。伟大的作品还是要靠自己阅读才能理解体会的,评论永远只会显得笨拙和粗陋。一边品味《野草》一边写文章,到此处我已经没办法再写下去,这能捧起原著,继续阅读。

活在人间

这本《野草》其实看过多次了,可是不做笔记的阅读容易忘记,进而就会变得好像没读过一样。而且这多次的阅读都不是全部通读并且思考的。这次也是分了两次,中间隔了一个月才完成。因为这样的书,只有几毫米的厚度,却可以让你想出一大堆东西来,而且对于鲁迅我是没办法一次性读很多的,因为他的深刻所带来的重量。但你不会因为这沉重而逃避他,因为的确给予你太多启发和警醒。希望是用来填补空虚的,眼看着这虚空的努力一次又一次失败,耗尽了青春,生命,岁月,然怎么会成功呢?我们拥有的是虚空啊!我以为,希望与绝望虚妄得相同,是因为两者皆建立在虚空之上。在你还未开始旅程前,你会带上希望,是虚空的,失败之后,为了鼓励再次出发,你又会找回希望,然而这还是虚空的承诺,从现实的角度来说,信誓旦旦也只是自欺欺人,因为没有人能承诺将来的事。得到希望很容易,你只需要想到一个飘渺的载体,甚至只需要乐观的想法就行,然而实现很难,因为那需要你去实现,还要天时地利去成全。希望往往建立在未来的自己的身上,或者是别人的身上,或者是外界之上,这些要不是不存在于当下的,要不就是你无法控制的,所以也都是虚无。而绝望,是种绝对化极端化的结论,同理,你无法承诺明天光明一定会到来,也同样无法否定这种可能性,也是虚无。这正是萧伯纳所说的人生的两大悲剧:万念俱灰和踌躇满志。所以,我们无需绝望,也无需咏叹希望,我们能做的,应该做的,是行动,自己的行动,自己去“肉搏这空虚中的暗夜”。死火刘于冰谷之中将会冻灭直至灭亡,将他带出冰谷,他又会烧完。禁锢和自由的结局都是灭亡,你若只一味害怕失去,就只能在踟蹰中浪费至死,而快点吧,快点做出抉择,忽而跃起,燃烧自己吧。风花雪月,浪漫婉约,fashion,魔幻,电子,后现代,超现实,种种艺术文艺,填填词,喝喝茶,为了画不出释放生命感的作品而烦恼犹豫,这种无伤大雅的矫情生活自然是让人神往的吧,然而我总记得我活在人间。

异乡人

1924年至1926年的中国大地,军阀统治乌烟瘴气,南方革命渐成气候,工人运动蓬勃兴起,学生群体热血涌动。女师大事件,“三•一八”惨案,国难民苦,水深火热,然而这之中,新的力量正在酝酿。彼时的鲁迅,与胡适、陈西滢展开激烈论战,支持学生爱国运动,与至亲兄弟周作人决裂,搬离故居,逢遇迟到的爱情,面临各方的目光与压力。内外交困,压抑凄苦,创痛深沉。《野草》即于此段时间诞生。此所谓,先逢绝境,后出绝唱。路诗人行在这样一条路上。路的来向是东方,那里“没一处没有名目,没一处没有地主,没一处没有驱逐和牢笼,没一处没有皮面的笑容,没一处没有眶外的眼泪” 。路的去向,是不尽的荒芜。老人说,那里是坟。可是孩子说,那里有野蔷薇、野百合,她常常去那里玩。人近黄昏的诗人知道,老人说的是对的。过往的跋涉有太多的虚伪、太多的辛酸、太多的苦痛,这一路的血迹斑斑让诗人明白,曾经的摇旗呐喊既无益也无用。诗人累了。这是人生的征途。不知从何处来,亦不知要向哪里去。只知曾经健步,而今蹒跚,曾经高呼理想,而今遍体伤痕。渐渐懂得,曾经对意义的求索,并无至高无上的终点,无论坦途或棘路,无论阳关或独木,最后殊途同归,只有死亡与虚无。这亦是历史的远道。过去是一个沉重的包袱,负荷累累的身躯低下了头颅,日暮黄昏,残阳西颓,只有这样庸庸碌碌地行走,如一个沉滞的任人摆布的庞然大物。老人劝诗人停步,可是孩子为诗人送来一块裹伤布。回首前尘,诗人知道决不可回去,而望向前方,却是他预感到的死亡和虚无。孩子的裹伤布这样小,止不住身上的血,愈不了民族的伤,更牵不动历史的方向。任何鼓励于诗人自身已是徒然,可是那却是孩子美好的希望。从昔日的呐喊到今日的彷徨,下一刻,诗人将何去何从?前行?唯有前行!因为心内一直有一个声音在高唱。不管这一切之于自己是多么荒唐,即使走向的仍是死亡,也定要走完这生命赋予的行程。即使走向的仍是黑暗,也决不回到过去的黑暗里去。 于是诗人跟着那心内的声音向前走去,尽管是踉跄地朝着黑暗走去,但在孩子看来,他的背影已将夜幕甩在了身后。影新的不一定就是可歌颂的,旧的也不是;希望不一定是光辉的,绝望也不是;对于未来黄金世界的信仰与坚持并非是可称颂的,孤注一掷的弃绝也不是。诗人在黑暗与光明的临界点上,新与旧,灵与肉,方生与未死,过去与将来,前进与倒退,希望与绝望,都交织在了一起。思想震荡飞动,矛盾尖锐复杂,诗人的个性、思考与外界发生着激烈的碰撞,《野草》便也在这样的两难里生长、蔓延。诗人听到了“影的告别”,这是诗人在挽留与割舍之间的抉择。一方面,影是光明的投射,是黑暗的反叛者,因此必然为黑暗所不容;而另一方面,影又是黑暗的一部分,与黑暗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精神联系,反抗黑暗便意味着否定自己的一切,追寻光明便意味着追寻一个永远不可能为同时代人理解,也不能被自己预见的时空。然而割舍之后又如何?去向何方?黑暗会将影吞灭,可是光明也会将影消融。何况那光明,本身亦是虚幻的。柏拉图曾有一个关于光与影的寓言。一批世代居住在洞穴中的囚徒,因为戴着枷锁不能环顾,只能面向洞壁,以为洞壁上的影子就是真实。而有一天,一个囚徒偶然挣脱枷锁,回过头,他看到了身后的烈焰,明白了从前看到的景象都只是影子。他在火的指引下走向洞口,然而洞外的光线太强,他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虚无。他不得不回到洞内,但也追悔莫及,他恨自己看清了一切,因为这给他带来了更多的痛苦。这个寓言与诗人铁屋子的比喻异曲同工。“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本想以希望反抗绝望,然而最终,却只是以绝望击退希望。影说:“我独自远行,不但没有你,并且再没有别的影在黑暗里。只有我被黑暗沉默,那世界全属于我自己。” 盾与枪诗人曾说,面对人生的“歧路”,“倘是墨翟先生,相传是恸哭而返的。但我不哭也不返,先是在歧路头坐一下,歇一会,或者睡一觉,于是选一条似乎可走的路再走……” 诗人之所以不愿逗留在歧路里,或者说,之所以有这样应对人生歧路的勇气,正是由于他在《野草》中展现的人生哲学。在历史的两难境地中,在内心与外界的双重矛盾中,诗人一方面是消极的、抑郁的,但另一方面,他也有 “死火”一样的悸动。要么在冰天雪地中封冻,要么热烈地燃烧耗尽,在这两者之间,诗人选择燃烧,为的是在烧毁自身的同时,可以照出外界的荒诞。他并不愿永远蛰伏下去,因而呼唤着自己的行动,哪怕这行动最终必将导致死亡。在空虚的暗夜里,诗人曾以自欺的希望为盾,但而今诗人已看清,这盾的后面不过也是空虚的暗夜。于是诗人放下了盾。放下了盾的诗人并没有放弃战斗,他转而拿起了投枪。他袒胸露背,高举投枪,去和那暗夜肉搏。他将枪刺向吃人的礼教,刺向麻木的奴性,刺向沉睡的尊严。他洞悉一切恶狼的羊皮,他看穿一切精美的墓穴,他划开一切严包密裹的假象。他揭出所有暗藏的伤口,让钝化的伤口被疼痛撕裂;他抹去所有太平的粉饰,让肮脏与丑恶暴露于光天化日。他唤醒无知,他嘲笑懦弱,他剖析罪恶,他批判堕落,他用阴冷与残酷、用犀利与刻薄、用觉醒者的牺牲用救亡者的倒下向那一群昏昏沉沉浑浑噩噩的看客实行一次又一次报复。他要在无声处爆响惊雷,让无休无止的战斗伴随他直至终点。这不也是一种以袒露捕捉希望,以记录对抗绝望么?大地上的异乡人钱理群先生在一本写给青年人的书里,谈到鲁迅和卡夫卡。他说,他们都生活在“社会大转型”的时代,又同是“被排斥于人类世界之外的‘无家可归的异乡人’”,他们与时代既“在”又“不在”的关系,反而成就了他们,使他们对20世纪世界图景做出了独特的、超前的、预言式的解读。 鲁迅的一生可谓一个矛盾体,他相信个体生命的虚无与希望的虚妄,但终其一生,他亦在不断为反抗绝望而战。这所行与所信的悖论,似乎可以从他“异乡人”的身份里寻到答案——正因为是时代的异乡人,他才能比他的时代看到更多、看到更远,因此更明白未来的渺茫;也正因为是世界之外的异乡人,他才会对这世界存有深深的悲悯,对剥夺这世界的希望感到深深的不忍。我始终相信,鲁迅冷眼阅世,但心肠却极热。他自身放下了希望的盾,却愿意为群体举起投枪,是因为他对这片土地和这土地上的人们不能割舍的情。1919年,在一篇《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的文章里,鲁迅提到要解放孩子,他写道,“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 而鲁迅正好比时代的父亲,为了年轻人此后的幸福,为了年轻一辈之所谓的希望,他也一定要“肩住黑暗的闸门”,这是他作为“异乡人”的使命与责任。于是,哪怕自己确信并无希望,他亦要呼喊“救救孩子”,亦要在瑜儿的坟上凭空添一个花环,亦要让单四嫂子做到看见儿子的梦。于是,在这人生与历史的长路上,哪怕明白前方真的就是坟地,也决不将这寂寞与孤独传染给那年轻的孩子,他要将她的布施挂上一支蔷薇花,装点她年轻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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